秦太乙、宫天羽皆为当今武林一流人物却是即使合二人联手之力亦不能制止眼前二先生的来去自如尤其可恼的是由于这个二先生的突如其来完全粉碎了他二人的事先设计。
这个设计是今日此刻一举歼灭李七郎。杀了李七郎不啻是等于断了柳蝶衣的右臂对于万花飘香一面不用说当能构成极大威胁。
却是由于二先生这个人莫名其妙的突然出现一切功败垂成。岂能不令人懊恼怀恨!
二先生背着李七郎一连几个打转来到林外江边。
宫天羽一声断喝自身后快欺近抖手打出了一线金光。
显然是为二先生所激怒宫胖子竟自连多年不曾一用的狠毒暗器夺命金线也施展出来。
顾名思义这种暗器乃是一种线样的形体。
华光微现已临近二先生身后。却是直奔二先生背上李七郎直射面临。
以宫天羽腕指力道自是可观。是以虽是一金属线软体亦极具杀伤之力。
李七郎虽在重伤之下却也奋力恃强。若在平时大可运施剑气将来犯暗器击落地上根本无需接触只是这一霎却是力有未逮。
剑尖与暗器方自一触叮地一声轻响……那暗器原是直飞如箭一触之下才知竟是软的软以绕指金柔随着李七郎剑尖飞抛之下刷地斜飞而起——却是迎空一旋蓦地做飞蛇状二次袭进刷地直向李七郎颈项上缠来。
这一手显然大出李七郎意外剑势既已用老举动左手就撩。
不撩犹可手势方启即为飞来金线蛇也似的缠了个结实。
却是没有想到如此厉害:
即在那形若金线的玩艺儿一阵飞绞之下紧紧地缠在了李七郎左腕之上。一阵子刺骨裂肤奇痛逼使得李七郎大声叫了起来霎时间皮开肉裂左腕处已是鲜血淋漓——那小小物什极是锋锐一阵子紧缠力绞之下深可及骨竟是厉害得紧。
二先生心里一急不知道背上李七郎到底怎么样了听见他的叫声再也不思恋战背着李七郎加奔驰连纵带跳.直似星丸飞掷瞬息之间已是十数丈开外。
宫天羽心有未甘犹待追上去却为秦太乙横身阻住了去势:“算了让他们去吧!”
宫天羽顿足道:“可惜差点就要了他的命……这家伙……是哪里来的?”
秦老头脸上悻悻地道:“你可是把我给问住了想不到万花飘香竟然藏有如此厉害的人物真正可怕。”
宫胖子皱着眉冷冷地说:“二先生?您听见过这么个奇怪的称呼么?”
秦太乙苦笑不语。
对他们来说实在难以令人置信二先生一个具有这般功力的人在武林之中竟然会是一个默默无名的人孰能相信简直是太离奇令人费解。
自然这种因素的形成乃是由于二先生长期被幽禁与外界完全失去消息的必然结果自然不为人们所知。
虽然彼此只有几句对答但是二先生的语无伦次全无心思已为秦、宫二人所鉴知。
“这个人大有问题!”秦太乙说“说不定是个疯子!”宫胖子摇摇头忽然一笑道:“既然他与简昆仑要好见着他一问即知。这步棋我们还不一定输。”
说到这里才自觉九公主朱蕾已出现林边。
也只是一场虚惊而已。
朱蕾脸含笑靥地姗姗来到眼前道:“你们到哪里去了?刚才真把我吓坏了!”
秦太乙叹了口气道:“这个李七郎是柳蝶衣手下最厉害的人物之一我们原来计划今天就除了他却是没有想到又让他跑了。”
朱蕾这才明白翻着一双大眼睛向二人看着似怨又嗔地哼了一声:“原来是这么回事拿我当钓鱼的饵呀!”
宫胖子一笑抱拳道:“姑娘海涵我们如果过早现身他自然不会上当想不到功亏一篑到头来仍然是让他跑了看来万花飘香这一门派的气数未尽还要在江湖上祸害几年呢!”
朱蕾皱了一下眉道:“我们与万花飘香无怨无仇平白无故他们干什么要跟我们过不去?真是岂有此理!”
秦太乙嘿嘿笑道:“柳蝶衣这个人野心极大他是想利用令兄的名号广结天下英豪全数为他驱使任用。如果能先抓住了你便可用为人质与令兄讨价还价了。”
朱蕾苦笑道:“原来如此真是这样他可是想错了慢说我哥哥不会为了我便轻易就范真要这样我也不会答应必要时我可以一死也不会让他们称心如意……”虽是娓娓而谈眉目间却荡漾着一片英气俨然贞节烈女神圣不可侵犯。
秦、宫二人不觉对看一眼眸子里不自觉流露出激赏之情。
“好!”秦太乙大大赞赏道“只凭姑娘这两句话便足当十万雄兵莫怪乎我那简兄弟一提起你来便赞不绝口称为女中英雄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朱蕾不觉为他磅礴气势的一番话逗得笑了起来。尤其是听到简昆仑对自己的夸赞更有无限受用。笑靥里含蓄着几分羞涩忍不住问秦太乙道:“说到简大哥他如今又在哪里?”
宫胖子在一旁哈哈笑道:“这个谁又知道?反正姑娘跟着我们走就是了准没错儿!”
朱蕾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存心拿自己取笑。对于简昆仑她有太多的好奇碍于二人这般神态生怕又被他们取笑便只得闷在肚子里不再说出。
一行人随即返向篷舟继续未完之水上路程。
此去昌谷已是不远料想着日落之前便应该到了。
一口气跑了十几里才自脚下渐渐放慢下来。二先生面不红、气不喘看来犹是余勇可贾不时地左顾右盼像是随时在戒备提防着什么人侵袭的样子。
被他背在背后的李七郎已是十分虚弱。见状叹息一声道:“还要再跑么?停下来歇歇吧!”
二先生应了一声随即把李七郎放下。一双眼睛犹自不时地东张西望样子十分紧张。
“你在看什……么?”
“他……们……两个呢?”
“早就去了!”李七郎倚着一块石碑坐下来清秀的脸上一片苍白终因为伤势过重话也不便多说只是频频喘息着。全身上下一片血污那样子着实吓人。
二先生啊了一声倏地睁大了眼睛脸上现出惊异惶恐神色。
“你不要……害怕……”李七郎苦笑着说“他们两个武功不是你的对手不会追上来的……”二先生喉结动了一下唔了一声连连点头。
李七郎察言观色乃自确定对方仍然并非神智完全清醒只是不明白他何以能冲破飘香楼重重严谨防范逃逸出来?
自然眼前却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
“二先生……我现在伤势很重你要救一救我……你愿不愿……意?”说时李七郎目蕴热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他虽是模样儿悄媲美妇人只是内心刚强好胜生平极少开口求人这一霎面临死亡的威胁竟然也求起人来。
“我?”二先生一副抓耳挠腮心思惶恐的样子。
李七郎认识他很久深知他的病无时一会儿清楚一会儿又糊涂眼前的一霎显然较诸刚才便差了许多若待他病势作起来怕是六亲不认再想驾御他可就难了。是以眼前的一刻极是可贵却要好好把握。
“我身上有本门专治刀伤的妙药……你快给我……搽上一些……”
二先生唔了一声点点头还算明白把药取了出来随即在李七郎的指示之下6续在他外伤处搽抹包扎。
总算没有出错。
上药包扎过程里展现出他的受伤部位伤势极是严重左肋间的一处剑伤足足有三四寸长短深可见骨极是骇人右肩上那一剑差一点便伤及颈上要害此刻着来犹自触目惊心之极。
一切包扎就绪二先生脸上才展开了笑容搓着两只手出哧哧笑声。
李七郎城府极深情知此番死里逃生全赖眼前二先生的援手这个人对自己眼前的生死存亡太重要了不仅此番他容或还有更重要的利用价值。
“谢谢……你!”李七郎看着他点了一下头“要不是你救了我我已经死了……告诉我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二先生摇摇头脸上带着神秘地笑道:“那些饭桶……都被我打输了……”
“雷公公呢?”
“他……被我打伤了!”
提起雷公公来二先生脸上忽然现出了一片怒容可见他对此人恨恶之深。
“嘿嘿……”二先生紧紧握着两只拳头“这一次他总算知道了我的厉害!”
“你对他怎么了?”
雷公公一身武功了得身负飘香楼承上启下重任二先生居然把他打伤了这个漏子捅得不小。
“谁叫他……想要我的命?我饶不了他……我把他的一条腿……给废了……”
李七郎吃了一惊:“柳先生……呢?他不知道?”
“不!”二先生连连摇着头脸上现出得意的神采“他……不在家不知道……”
这就难怪了。
柳蝶衣不在家时美娇等一干健者纷纷奉命外出只凭雷公公等少数几人如何能制上二先生的来去。柳蝶衣竟然也疏忽了怎么也不会想到他那个长年被幽禁一向相安无事的弟弟这一次竟然不再乖驯而至狂性大逃脱樊笼。事情的展经过以及严重性还不得而知想起来应是不小。
李七郎嘴里不说心里却在盘思着对这个二先生的应对之策。以他之精明阴狠以及对于柳蝶衣的忠心不2决计是不能容忍任何人对飘香楼心生叛逆像眼前二先生这般行为自是不可饶恕。只是眼前情势特别更何况自己这条命还是对方所救再者他伤势沉重疲弱的躯体又能对二先生如何?
“柳先生……又上哪里去了?”
“不知道……”二先生摇摇头一脸认真的样子。
“唉!”李七郎痛苦地冷笑着“他的病体未愈……黄大夫再三告诫过他!他竟然又忘记了……”虽是两句随时有感而的言语却显现出深挚的关怀情意。却不意身躯转动之际触及到身上的内伤一时形容憔悴忍不住哼了一声。
“你……怎么了?”二先生立时皱起了眉毛“痛……么?”
李七郎紧紧地咬着牙齿:“我为那个宫胖子点伤了两侧伤了真气……伤势不轻……”
二先生唔了一声忽然为之一惊随即解开了他的内衣果然看见两侧肋下气海穴上各自现有一团乌黑颜色。
这个突然的现顿时使他大吃了一惊:“这……”
“你不必……害怕……”李七郎惨笑着说“伤势虽重一时倒也无妨……而且……如果你肯救我我便死不了……”
二先生迷惘的眼睛直直地向他瞅着……
“我……怎么救你?你说……”
“你果然是个好人!”李七郎一只手撑着身子吃力地苦笑道“我只问你……你可曾精通六阴真气么?”
二先生眉毛一扬顿时点头道:“会……我会……”
“那样就好!”李七郎脸上显现出一丝微笑说“只有这种六阴真气能救我的命……我原以为当今天下擅施这门真气的只有柳先生一人……想不到你……也会……”
说到这里像是忽然悟及苦笑道:“我怎么忘了……你与柳先生……你们原来是同胞手足的兄弟……这就怪不得了……”
二先生脸上忽然现出了一番怒容圆瞪着两只眼嘿嘿连声冷笑不已。
多年以来即使是在他被认为精神失常时刻柳蝶衣或是柳先生这三个字的称呼在每一触及的瞬间都像是一根尖锐的钢针深深插进他的心里从而使他感觉着一种莫名的痛苦……
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仇恨作祟令人万难想象曾似手足之亲兄弟何以竟会衍生出如此不可化解的仇恨!
李七郎顿时警觉到自己说错了话。
好在二先生早已习惯了这般仇恨的泄——像是往常一样每当他清醒时刻想起曾是胞兄柳蝶衣的这三个字时他总是低头不语那一霎所能听见的也只是沉重的呼吸以及喀喀的错齿之声。
就像是眼前这般模样……
喀喀的咬牙切齿声衬托着他微微颤抖的身子显示着他对柳蝶衣的极度恨恶。这般形样表情看来极是可怖简直较诸怒冲冠截指毒骂的火爆场面尤其更有甚之。
一个人恨一个人到如此程度简直不可思议更遑论双方的曾为手足之情了。
李七郎冷眼旁观顿时觉察到自己说错了话也自体会到他们兄弟之间竟然有如此不可化解的仇恨却是以前无论如何所没有料想到的。
他同时知道二先生这个人神经兮兮病无时一句话很可能便使他狂性大若是以此而迁怒自己性命休矣。所幸眼前二先生尚不曾理智尽失只是独自咬牙切齿泄了好一阵子才渐渐平息。
李七郎注意到他那一张消瘦的脸由先时的一片惨白渐渐着了些血色才自意识到对方的一腔怒气总算消失。
“记住!”二先生呆滞的眼睛盯着他“以后在我面前不许再提他的名字……我要忘了他……”仰向天长长地吐着气他讷讷说“我要忘了他……忘了他……”
李七郎一句话也不说在旁边看着他总是气微力弱强支不住便自倚着身后大石慢慢倒下嘴里出了呻吟之声。
二先生原是深具同情之心眼见李七郎如此光景顿时大生怜惜。
“好吧……六阴真气……六阴真气……”一连说了两声六阴真气却是不知向对方如何施展只是愣愣地向李七郎翻着白眼儿。
李七郎这时果真十分微弱甚至说话都已困难聆听之下向着二先生点了一下头勉强说道:“我为宫……胖子的乾元真力……伤了两臂只有六阴真气才能……”
二先生顿时领会道:“我知道了……先把你身上的气脉打通再说!”
李七郎含笑说:“对了!”
二先生既有如此功力岂会混沌如此?怪在他神智晦明无定时清时浊才给人以语无伦次无可理喻之感。
这一霎显然是清醒时刻出言一点即透。
当下二先生宽衣解带盘膝坐好随即不再说话。
李七郎尽管气势微弱一双眸子却是瞬也不瞬直向对方注视审视着他的每一行动。
当时即见二先生闭目调息不语须臾即似有一股气机运行其体上下充斥不旋踵间他的小腹即似有所异动大大膨胀了起来足足有磨盘那般大小其时二先生脸上已现出了涔涔汗渍。
李七郎暗惊着眼前二先生竟然有如此深湛功力真个又惊又喜。当下不待招呼遂自把双手缓缓伸出却是指尖朝上现出了一双掌心。
二先生眨动了一下眼睛即自把一双手掌缓迎了上去——四只手掌一经交接顿时紧紧吸在了一块再也分不开来。
这种气机的灌输最是旷时耗神。往下的多半个时辰双方俱无一言屏息专注一力授受。
大凡练功之人对于本身所练真气最是看重轻易不肯授人。普通情况下即以些微授人亦能使受者蒙益不浅像眼前二先生这般大量灌输溉施丝毫不以本身之亏损为念却是不易多见。
李七郎绝处逢生遇见了二先生这样的一个大好人也当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李七郎坐起来的时候二先生却不得不倒了下去——他实在太累了全身上下俱为汗水所湿透这般全力的支援灌输使得他看来疲惫已极不得不倒下来休息一下。
只是却没有料到很快的他竟然睡着了。
枝叶窸窣流水潺潺。
这一觉睡得既香又甜直到红日西沉金风送爽的一霎二先生才似若有所警地睁开惺忪睡眼。
耳边上响着动物的咀嚼之声。一只长角山羊正在身边嚼食着野草树叶近到几乎与他唇面相接。
二先生吓了一跳慌不迭翻身坐起。却把对面的李七郎逗得笑了起来。
虽然身上有伤此番看来李七郎已大非先前模样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张清秀开朗、盈盈的笑脸。
李七郎又恢复了昔日的翩翩神采。而且他现在正在吃一只柿子。
红红的柿子又软又大总有六七个之多连枝新摘就放在他面前的石头上。
“啊你睡醒了快来吃吧刚从树上摘下来的真甜!”说时他顺手丢了一个过去。
二先生接过来却是破了黏糊糊地弄了一手。李七郎见状不禁格格地笑了声音清脆饶有韵致总是拜领二先生的好心德惠吧!那张脸蛋儿此刻看来尤其俊俏有一种处子之美他却不折不扣的又是个男人。
反正是二先生无能领会把一只黏糊糊的手在草地上来回擦着。
“傻子也不嫌脏……哎哟……粘死了!”
格格笑着李七郎又丢了一个柿子过来:“接着!别再弄破了啊!”
二先生接过来瞧了半天点点头说:“唔——是真的柿子又大、又甜!”
“咦?”七郎笑得眯起了眼睛“你还没吃怎么知道甜呢?”
“我怎么知道?……唔唔……我怎么知道?”一面歪过了脑袋二先生着实认真地在想着这个问题。李七郎见状忍不住又清脆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他嘴角可就带出了不屑:“难怪人家都说你是个傻子看起来还真傻得不轻是个大白痴——混球儿!”
二先生仰起头向他嘻嘻一笑随即低下头大口吃着柿子。
由七郎这个角度瞧过去瞧着二先生的侧面儿那神情竟与柳蝶衣十分相似。也难怪人家原本就是兄弟嘛。倒是提醒了他油然地对他滋生一些好感。
好长的一阵子了柳蝶衣自从那一夜与他……之后了病遵从医嘱再不能与他亲近了便打那个时候起七郎就干搁着了……多少晨昏他侍奉在柳蝶衣榻边瞧着他念着他……却又衔恨着他……迫使他更怀念起简昆仑这个人来后者虽然不折不扣的是个正经侠士压根儿就不理会他的一念之私甚至绝裾而去……却是越是这样越让人心里痒痒……哎呀呀……李七郎这些日子可真是犯了心思。着了情魔了。
常听人说大姑娘想汉子夜里睡不着觉把个被角儿街在嘴里都咬破了却是不知男人想男人这个滋味可更不好受。
李七郎这个昂藏七尺的大男人为此更不知背人泣过几回。
两个男人……一个病了一个压根儿就不理会自己。教他何以消遣、消受?却又是天生的眼界儿高喜欢上的人不是一方之魁便是人中俊杰。一般俗夫连正眼也甭打算瞧他一眼这才是难了。
**之于人可也真是邪门儿该想的时候他偏不想。该玩真的时候常常却又是虚晃上那么一枪恁教事后想起来平白叹息却是追悔莫及。
它又是那么微妙来无影去无踪。
就像这一霎刚刚才在死亡线上打了个滚儿侥幸地活了过来身上还有好几处外伤怪不利落他却又动了这个邪念儿了。
瞧着对方那一副吃相那个痴样儿真不值得对他动情可也是邪得慌二先生那半边脸怎地这么像他哥哥蝶衣先生呢?一想起柳蝶衣来李七郎真个半边身子都酥了总是二先生也有他过人之处吧!
就拿刚才对敌时的一番身手而论吧可就较之柳蝶衣也不少让人虽然是个憨子可也有聪明的时候——话可又说回来真要是聪明的时候还凑不成一块儿呢!
“来……过来……”
横过一半身子一只手支着腮帮子那只手却向二先生招着。
二先生可真是个木头人。这一霎柿子吃完了粘乎乎地沾了满脸都是。
“我?叫我……”
“这里还有谁不叫你叫谁?”李七郎笑啐一声“难道还要叫它?”眼角一扫瞟着那一隅见物就啃的山羊。
羊吃青草怪道的有那么一股子骚膻味儿。
李七郎却也较羊不差这一霎脸盘儿都臊红了。
傻不楞登的。二先生走了过来。
“我来……啦……”
“坐下来!”拍拍身边的石头特意的他还把身子挪开了一些。
二先生嘿嘿一笑老实不客气地便真地坐了下来李七郎脸儿红红地睨着他轻轻一叹他说:“这么大个子的人了怎么会这么窝囊?瞧瞧你的脸吧!”
“脸?”说他傻还真傻伸出了一只手在脸上傻乎乎地摸着满脸茫然神态。
李七郎瞧着有气又有几分怜惜哼了一声由身上取出了一方绸帕怪不甘心地在他脸上拭着。
二先生忽然推开了他的手用着十分奇怪的眼神向他看着显然是他活了这么大还没有人这样温存地关怀过他……有之便是他生死相依、魂牵梦系的那一位红颜知己宫小娥了。舍此之外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亲切到接近自己的身体。
眼前这一个总似不大对头。
糊涂虽是糊涂男人女人他总还分得清楚。怪在李七郎这个大男人却怎的会这般媚态?
清醒时候自是不难理解眼前精神错乱可就大费思量一时之间只管瞪着两只眼睛向对方骨碌碌直转不已且是额角青筋暴现脸上已现了汗珠。
“这个不识抬举的混球儿……”心里骂了一句一腔热念像是兜头淋了盆冰水样的打消了多半。
想想好没情趣。眼前这个人要是换上简昆仑该有多好?即使是病中的柳蝶衣也自有一番温存情趣偏偏这个家伙白长了这么大个子简直不解风情好扫人兴。
李七郎真有些气馁了若是就此打消了却又有些心有未甘再热吧可也就热不起来一时间真个意兴阑珊仿佛全身都不带劲道一双眸子颇似怨气地直向二先生盯着。
“比起你哥哥来你……差远了……”说了这句话忽然心里一动忙急收口却已是来不及。果然二先生为此大为激动。
即使在精神紊乱之际也万万听不得人家提起他的那位兄长。一霎间就像是了狂的那般模样猛可里一个蹿身来到了李七郎眼前右手乍抡呼地直向他脸上掴了过来。
这番举止显然出乎李七郎意外一惊之下却也并不慌张失措。
照说二先生武功何等了得李七郎大伤未愈如何当得?却是事有乖巧。
随着李七郎的从旁出手噗地叼住了对方手腕儿。
“哦?”二先生怔了一怔用力回挣的当儿才自觉出全身上下软绵绵的竟是一些儿也提不起劲道。
这个突然的现使得他大为惊讶。
李七郎却一些儿也不惊讶。
“你还是安稳一点的好。”说话的当儿手上略一带劲儿即把二先生看似有力的一只胳膊给弯了下来。
“对不起得很!”李七郎说“为了安全起见我刚才在你身上动了一点小小手脚有点不好意思……我把你的气海穴道暂时锁住了!”
二先生却是不与理睬一个劲儿地运功调力。
他内功极其深厚一般来说即使在睡梦之中也不易为人所乘必然是由于先时大量灌输内力予对方的结果一时几欲虚脱这般情况之下才致为李七郎伺机所乘。
他却是难以置信。犹自在一次次提吸真力却是每一次行经气海穴路即感觉着小腹间一阵酸软从而使得待起的气机化解无形。二先生神智紊乱并不相信李七郎所言属真只是一次又一次连续运施真气却是每一次都功败垂成一霎间气喘吁吁满脸汗下。
“算了吧你还是老实一点的好!”随着李七郎手势力按之下二先生扑通一声乖乖地坐了下来。
二先生还待不甘李七郎的一只手却搭在了他的肩上真力略吐这一下二先生便真个老实了。
看着他那副样子李七郎得意地笑了。
“怎么着胳膊肘子向外头弯专打自己人?”挑动着一双长眉他颇是得意的样子“要说到真功夫我是不如你可是讲到斗智二先生你还差得远你以为打伤了人乘着柳先生不在家就可以造反逃跑了?那可是太天真了!”
一抹微笑显示在李七郎那张漂亮却狡猾的脸上此时此刻对付二先生他已是智珠在握再不愁他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儿。
由于二先生先时的大力灌输已使他内功真力大为充沛虽然几处外伤仍是严重却已不再构成生命威胁且能以内功做适度施展自非刚才凡事仰仗二先生那般狼狈姿态。
李七郎心细如多年与柳蝶衣相处过从使他自柳处学得权术运用即使柳蝶衣的机智、阴险也使他私心倾慕暗中学习早已深入三昧。
如今这一手对付二先生的先恭后倨翻覆**即是师承柳氏却是不期然地拿出来对付了柳先生的同胞兄弟未免始料未及。
无论如何能够把二先生生擒而回总是大功一件而且在擒他返回之先更要他心甘情愿地听凭自己的差遣使唤这才是最重要且是大快人心之事。
“你……你要怎么……样?”二先生两额青筋暴跳一双眼睛充满了悬疑。
那却是他过去在飘香楼虽然不乏与万花飘香一干从俱有过长期为敌斗争经验独独这个李七郎他却是认识不清从无有过深切来往。
并且由于昔日一次李七郎对他的同情、示惠使得他永铭肺腑深深感戴不已。或许正因为如此才促使他今日的对他加以援手然而现在……
一霎间面前这个一向是自己心目中的好人却怎么又忽然间变了嘴脸?
这便是头脑原已十分单纯更兼神思错乱的二先生无论如何也难以想通的了。
反之李七郎却把他瞧得一清二楚。
“二先生……你岂能对我这样呢?难道你忘了?”说时他那只按在对方肩头上的手缓缓地松了下来。
二先生立刻作势又站了起来。
“何必呢!”李七郎脸色温文地道“难道你忘了!那一年你被柳先生打入地穴赤身露体地绑置在一块大冰上……”
二先生顿时神色一震眼睛里红光毕现那样子简直像随时要找人拼命。
可是接下来李七郎的话立刻使得他改变了神态。
“你应该记得是谁救了你?是谁把你由冰上解救下来投置在生有炉火的温室?是谁为你敷的药——医治背上那大片的冻疮?”
“是谁……”二先生忽然大叫了一声倒在石块上一时张大了嘴哇哇大哭起来。
李七郎微微一笑:“我不会再说了只是要让你记往那个救你的人就是我。”
“我……我……”二先生眼泪汪汪地瞪着他越是心情激动越是说不出一句话反倒结巴起来我我了半天一句整话也说不出来。
只是他的感戴之情早已不可言宣。
像二先生这么单纯老实的人简直随时可以欺之以方只是稍存忠厚的人谁也不忍心去欺骗这样的一个人。自然若有人以此而心存利用实在轻而易举得很更遑论李七郎擅以运智权术而为手段的聪明人了。
“算了不要再说了……”轻轻抚拍着二先生的肩头李七郎神色祥和一如处子地说“你的心我明白……你是个好人我知道要不然当初我也不会救你了……”
二先生哽哽咽咽仍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七郎掏出了丝帕再一次给他揩拭眼泪这番动作却也并非全系做作必然也是由于李七郎这个人骨子里天生就有一股类似女性的温柔某些时候触景生情不自觉便自流露出来。
他的动作是如此细致、体贴入微若然只是如此尚不失六朝君子之恂恂儒雅极有亲切之感设若是间以媚态、妖娆便令君子足羞鄙而远之不敢领教了。
对于眼前的二先生来说他的温柔显然产生了极佳效果先时的一腔怒火早已打消了个于净一时之间眼前所见到的这个李七郎又重复回到了昔日的恩人形象。
李七郎细心审视了然胸次顿时大现轻松他确信眼前的这个人自己已切实把握再也不用担心害怕他的反面牵制。
“我们……简……昆仑……”糊里糊涂之际又自说出了简昆仑的名字。
李七郎冷冷一笑瞅着他说“简昆仑又怎么样了?你脑子里难道只有一个简昆仑?”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是酸溜溜的。那是因为简昆仑这个人也正占据着他自己的心。
自从那天简昆仑义正词严的与他绝裾离开之后着实令他伤心难过了好一阵子心里的那股子别扭劲儿直到今天还没有摆平。
人们皆知女人善妒却很少知道像李七郎这等样的男人更为善妒。占有欲之强烈更非一般心理正常者所能想象。
二先生自是无能体会。
“简……昆仑……他是我的好兄弟……”话未说完左脸上已着了李七郎重重一巴掌。
“啊!”
事出突然这一巴掌打得还真不轻二先生穴脉被锁身法大失灵活哪里闪躲得开?被打得身子一歪几乎倒了下去一时眼冒金星耳朵嗡嗡直响。
“你……打人?”喝叱着正要蹿身站起却被李七郎一只手掌噗地落在了肩上身子一软随即又坐了下来。
“你记好了!”一霎间李七郎脸上洋溢着微笑笑靥里涵盖着无限杀机给人的感受却远比直眉竖眼更为恐怖。
这一巴掌可真把二先生打愣了。
在二先生离奇不幸的一生遭遇里确实是不幸之至少年时由于一身人的武功遭遇少年英姿风流倜傥也同于乃兄柳蝶衣一般度过了一段令人艳羡的美好岁月。
但是自从他心爱的人宫小娥离弃他死亡之后痴情的他竟然为此罹患了可怕的精神幻想奇症自此而后幸福这两个字便与他一点儿关系也扯不上了他所应有的尊严因而一再递减他竟然也就习以为常。
在飘香楼长时幽禁里执役的下人都胆敢在他脸上吐唾沫他也能唾面自干的含笑如饴至于那个职掌飘香楼总管的杂务头子雷公公所加诸于他的人身迫害、人格践踏那就更不在话下了。
是以李七郎的这一巴掌虽使他有些突然微微一惊之下却又甘之如饴地嘿嘿笑了。
一只手摸摸被打的脸一霎间仿佛是又回到了昔日的岁月里……
飘香楼、飞红小筑……
多么美的名字却是在他心里烙下了比冰还要冷的无情岁月痕迹——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