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了,霁雪园里似乎仍然没有什么动静。凤九天也一切如常,好象两个人都忘了自己打了个赌。只有乔沙,一天心神不定,心事重重。
天色黑尽之后,夜色之中暗流涌动。马车还是那个时辰,缓缓地停在了初晴门外。不一会儿就见到三大一小四个人,出了门来,上车往南门而去。
子默低声道:“乔沙今天留在霁华园了?”
另一女子“嗯”了一声,轻声道:“应该是留下了。走之前我仔细看过。一会宁西王出了门,他们就会有所行动。”
凤惟好奇道:“哦,我明白了,你们是想骗我爹……”
那女子连忙去捂她的小嘴,不安的表情一闪而过,轻声道:“惟儿小声点。虽然乔沙没跟来,保不定没有别人跟来!让人听见可就不妥了。”
凤惟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她的手,她这才松开。文玑笑道:“小丫头倒是机灵,真不愧是宁西王的女儿。你记住严姨跟你说的话没?”
她笑**地悄声道:“记住了。我保证爹一定上当。”
众人失笑。马车一路奔驰到了南城门,城门上满是火把,照亮了半个夜空。陶姜站在门口,大声说道:“王爷有令,不论何人想出城门,一律不放行。明南王妃请回吧。”
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车内传出一个声音:“不知陶统领可曾将小女子的话转告给王爷?”
陶姜沉声道:“在下已经转告,明南王妃不必枉费心机,请吧。”
那声音又道:“只是小女子那位朋友病情已经恶化,不能再等。若是陶统领不肯通融,那请恕小女子无礼了。子恒!”
子恒应了一声,抓起缰绳使劲一挥,快马一鞭,那马儿受惊,立刻飞一般地朝城门冲了过去,众人见马车来势凶猛,纷纷惊叫着闪开。陶姜见势不对,立刻飞身掠上马车,想去抓子恒手中的缰绳。
子恒侧身一闪,他抓了个空。陶姜心头暗骇,这个人年纪轻轻,武功好高。凌宵宫的武公子,果然名不虚传。眼见马车就要冲到城门口,他手一挥,城墙上立刻出现了数十名弓箭手,“刷”地一声,百箭齐发!
只听见“夺夺”之声不绝于耳,利箭纷纷射往城门口的空地上,密密麻麻,深深没入地下,那箭头上居然是尖利的铁钉,在火光闪散发着森冷的寒光,仿佛从地底下顷刻之间生出来的利器。马儿立时受惊,腾空嘶鸣,紧急停在那一堆利箭之前。
车子几欲翻倒,车上传来一声惊叫,只听凤惟叫道:“陶姜!你敢欺负本郡主!”
陶姜愣了一下,连忙跳下马车,恭敬道:“属下不敢。请郡主见谅,王爷吩咐的,郡主您来了,也不能出城。”
凤惟跳下马车,指着他大叫:“快点开门,不然我罢了你的官!”
众人吓了一跳,这小郡主好刁蛮的性子,比她爹还不讲理!陶姜低头道:“属下对王爷和郡主一向忠心,不知郡主因何罪要治属下?”
凤惟仰起头,一板一眼地说:“你说对我和我爹忠心,今天为何敢布这箭阵威胁我?分明是对不我敬!你若是立刻打开城门,放我们出去,那我就放过你,不然的话,我一定治你的罪!”
小丫头的声音清脆无比,清清楚楚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大家却没真当回事。到底是个女孩儿呢,就算真的贵为郡主,以后还不是要嫁人?难不成凤九天还会听她的?只听陶姜又道:“这个……属下只是按王爷的吩咐办事,小郡主若是有意见,大可以去跟王爷说。这开城门之事,请恕属下无法从命。”
凤惟跺了跺脚,指着他大叫:“你不开是吧,我自己去!”她飞快地跑到箭阵前,伸手就想去拔箭。子默见状笑道:“丫头,你这样拔何时能出得去?我来帮你。”说着,她手中突然多了一匹白练,上前将凤惟抱起来,左手手腕一抖,白练立刻飞展入空,“呼”的一声,那白练上突然灌注真气,如同一面旗帜飞向地上的箭阵,只听见一阵乒乓乱响,白练所到之处,箭身纷纷拔地而起,抛向半空,齐齐飞向城门之上,叮叮咚咚地钉得满满当当。
众人大吃一惊,这一手功夫在西藩之地可是无人能及!陶姜立刻退到城墙之上,大声叫道:“放箭!”
箭如雨下,流星一般再次射向地面。顷刻间又将城门前的地面上钉满。陶姜叫道:“诸位不必枉费心机,看看是们的力气还大,还是我们的箭多?”
凤惟气得哇哇大叫:“陶姜你好样的!你耽误我出城,我爹绝不会放过你!”
陶姜心里默默道:“我放了你出城,你爹才不会放过我呢!”眼睛只是看着她,没有出声。
凤惟见他不为所动,又叫道:“你害我不能去见我娘,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要你偿命!”
众人都吃了一惊,只听一个声音沉沉道:“你说什么?”
城门上突然出现一个华丽的身影,不是凤九天是谁?现场顿时安静下来,他挥了挥手,弓箭手迅速退了下去。凤惟一见他,不惊反笑道:“爹!”
凤九天冷冷道:“你刚才说什么?”
凤惟转了转眼珠,笑道:“我没说什么啊,他们拿箭吓我,快治他罪!”
凤九天哼了一声,慢慢地下了城楼,走到她面前,直视着她,问道:“你刚才说你要去见**?!”
凤惟低下了头,眼光乱瞟,呐呐半天,没有说话。
凤九天冷冷道:“你到这个时候,还不忘骗本王!”
凤惟急了,连声道:“我没骗你!真的真的。我……我娘捎了信来,说是身子不好了,要我回去看她……”
凤九天眼光一沉,“为何不跟本王说?!”
凤惟支吾道:“那个……娘说……不能说……”
凤九天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会信?!”
忽听车上的严无垠道:“宁西王可以不信,只不过今晚再出不去,也可能小惟儿跟她娘就要天人永隔。”
凤九天轻蔑地笑道:“明南王妃用这种把戏来骗本王,未免太过儿戏!”
严无垠哈哈笑道:“宁西王可以当我在骗你。其实这八年来你不是也想知道她在哪儿?你若不信,大可以跟我们一起出城去看看,到底我们有没有骗你!”
凤九天的脸上闪过一丝冷淡,说道:“别以为本王会上当。除非亦休就在眼前,否则本王绝不可能开城门。”
严无垠轻声叹息,说道:“我知道你不会信,不如你看看城门外有没有人。”
凤九天眼角闪过一丝冷漠,吩咐道:“陶姜,将外城墙的火把点燃。本王且看看你到底玩什么把戏!”
火光顿时又亮了一倍,只听陶姜惊讶道:“王爷,外面也有一辆马车!”
凤九天皱了皱眉,走到城楼边上向外望去,果然见到不远处的树林边上,有一辆马车静静地停在那里。他刚想唤乔沙去查探究竟,忽然想起乔沙今夜告了假,不由得疑虑丛生。忽听一人道:“王爷若是不信,在下愿意去打探。”
他回头一看,竟然见齐谙生站在城楼下,略略一惊,笑道:“齐谷主来得还真是时候!难不成你也相信他们的鬼话?!”
齐谙生淡淡道:“是真是假,一看便知。我也很担心亦休的安危。若那车里真的是亦休呢?难道你愿意就此错过?”
凤九天的心,微微一动,口中却冷冷道:“可是你如何能让本王信你?”
齐谙生道:“那在下什么时候骗过王爷?”
凤九天沉默半晌,说道:“好。本王许你出城去查看。若真的是她……”他忽然顿了一顿,内心莫明地不安起来,“真是她……不可能的……她为何不肯回来相见?”
严无垠冷冷道:“她不肯见你,自是有原因的。难道你想看着她死吗?”
凤九天脸色突然阴沉下来,他转眼盯着齐谙生道:“你去……不,本王,自己去!”说完,他飞身掠下城楼,冷冷道:“陶姜听令,没有本王命令,不许放任何一个人出城!”
下了城楼,火光顿时黯淡了许多。今夜天色极好,月朗星稀。他的脚步越接近那辆马车,就越来越慢。虽然他不相信那车里真的有君亦休,但仍然有一丝惶然。也许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希望她在,还是不在?
凤九天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那辆车,突然发现有点不对。为何连赶车的人,都没有?就一辆孤零零的车?
他骤然停了下来,心中冷笑,差点儿上了那女人的当!犹豫片刻,仍然上前一把扯起车帘,冷冷道:“你的把戏到此为止吧!”
清冷明亮的月光映照在车上,里面坐着的人儿,清晰如画。淡眉如弯月,明眸如明珠,脸上有温和的笑意,默默地看着他。她看上去那样平静,仿佛如多年前,站在梅花树下一般恬然温柔。
凤九天立时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