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惟的哭声那样软弱悲伤,一张带泪的小脸楚楚可怜。众人见惯了她任性可爱的样子,乍然见到她如此娇弱可怜,一时之间都愣住了,不由自地朝凤九天瞧去。
凤惟带着哭腔道:“娘说了,等我十六以后就为我择婿,到时候她会亲自来。呜呜,惟儿要和娘一起选夫婿……惟儿不想死……”
严无垠冷冷笑道:“你不想死,那得看你爹要不要你死!”说着,她扼住了她的脖子,凤惟怪叫一声,脸色顿时发青,似乎一口气喘不上来。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严无垠笑道:“宁西王!如何呀?考虑清楚没有?”
凤九天阴沉地盯着她,似乎还在权衡。转眼见齐谙生站在一旁,也一脸的焦急,忍不住叫道:“齐谷主,你是否已经后悔引狼入室?”
齐谙生冷冷道:“引狼入室的人是你吧!惟儿若真有三长两短,我逢魔谷誓与明南王和宁西王世代为仇!亦休即使将来回来,也绝不会原谅你这个无情无义连自己亲生骨肉都不管不顾的人!”
凤九天的心抽痛了一下,亦休……抬头看到那张与亦休一模一样的脸,愈加悲愤难当。想起方才对她几次真情流露,百般温柔,更是怒气冲天。严无垠见他脸色不定,心想不行,还得再加一把火,于是朝子默使了个眼色,当下大叫道:“宁西王,我看你是真不想要这个女儿了,那我们就黄泉路上做个伴儿吧。”
说完,她作势朝凤惟的脖子上拧去,却只觉眼前一花,凤九天的身影瞬间已到眼前。她大吃一惊,哦呀,这武功怎么这么好,跟东方汐有一拼!当即吓得连连后退,凤惟的一只手,却仍然被他抓住。
凤惟大喜过望,连声叫道:“爹,快救我!”
他难得地挤出一丝笑意,安抚地看了一眼凤惟,对着严无垠厉声道:“放开她,本王饶你性命!否则你们就统统陪葬!”
子默也不说话,抢身就朝他面门攻去。子恒见状也攻了上来,却不料齐谙生来得更快,一眨眼已经到严无垠的身后,子恒只得去对付他。他出手如风,立时抓住了凤惟的另一只手。严无垠急得哇哇叫道:“哎呀,人还没死呢,就想分尸了!干脆一了百了,大家都一块儿见上帝吧!”
说着,她用力在凤惟的脖子上扭了一下,只听见喀嚓一声脆弱,凤惟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立时软下身去。
“惟儿!”
凤九天与齐谙生惊叫出声,齐齐抢过她的身子,一人运功护她心脉,另一人则急忙探向她的颈脉。
可是小姑娘已经没有了气息。
凤九天顿时面如死灰,瞪着那张泛青的小脸,眼睛似乎要滴出血来!八年前君亦休离开时那种蚀心的痛苦,如潮水一般将他淹没!他立时发了狂,抢过凤惟的小身子跳上城楼,怒声喝道:“将这些人给我抓住,一个也不许放过!要活的!本王要将他们千刀万剐!”
兵将如潮水一般汹涌而出,直朝马车上的人扑杀过去。子默吓了一跳,赶紧拉好缰绳,想调头飞跑。无奈围上来的人太多,根本无法调转车身。文玑忍不住埋怨道:“我的天啊,这宁西王发怒了,简直没法儿活了。老板你这一着走得太险了。”
严无垠也吓了一跳,连忙拉住车把,拍拍胸口叫道:“我哪知道他原来这么恐怖!话还没说完就发飙了。完了,我们不能这样赚走了惟儿就救不回来了。快想个办法!”
兵将前赴后继地围了上来,子默子恒两个人应接不暇,哪里顾得上想办法。混乱中严无垠见齐谙生呆呆地站在一旁,似乎一时半会没能接受这个现实,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想了想大声叫道:“齐谷主,你去跟宁西王说,我有办法救惟儿!”
齐谙生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眼光如冰,立刻飞身上前将她点住,跃身飞上城楼。严无垠刚喘了一口气,就被凤九天一把扼住了喉咙。她顿时咳出声来,微弱道:“那个,你也不希望从此以后西藩和南藩就兵戎相见了吧,不用杀了我,也许我有办法可以救惟儿呢?!”
“人死了,可以复生吗?”他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将眼前这个女人碎尸万段!
“死了当然活不了了,但如果她没死呢?不信你让齐谷主为她仔细检查检查!”严无垠不断地朝齐谙生使眼色,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你看看,我真没骗你。”
齐谙生放开她,果然上前去查看凤惟。凤九天厉声道:“把你的面具摘了!”看着那张“君亦休”的脸,他更欲抓狂。
严无垠嘿嘿笑道:“可以可以,不过我需要一盆水才行。还有的,能不能不要再打了?再打下去恐怕就没时间救人了。”她还有空嘻皮笑脸。
凤九天厌恶地瞪着她,立刻吩咐人打了水来。严无垠将人皮面具泡了泡,从脸上揭了下来,不一会就听见齐谙生皱眉道:“惟儿虽然已无气息,但心脉似乎未绝,果真有些奇怪。”
严无垠舒了口气,说道:“现在相信我了吧?!”
凤九天怀疑地盯着她道:“你如何能救?”
严无垠笑道:“我自然有办法,只是要我救她,宁西王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凤九天沉了脸,冷笑道:“你居然敢跟本王讲条件?你救不了,就下去陪她,救得了,本王可以饶你一命,送你回南藩。不然别说尸雪衣,就是东方汐和皇帝老儿来了,本王也绝无情面!”
严无垠咂了咂嘴,好冷酷的一个男人!果真是个翻脸无情的,若不方才亲眼所见,他对那“君亦休”的温柔怜爱,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前后看到的是同一个人!想起早先在天京时就听文昕说起这凤九天手段残酷,没有人情味,想来传言非虚。
她无奈地摊了摊手,笑道:“宁西王你要搞清楚,要救你女儿,如今是你有求于我!你若不答应我的条件,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想救!”
凤九天怒气顿生,却阴冷笑道:“死到临头还嘴硬!”
严无垠咭咭笑道:“我倒觉得反正你不喜欢这个女儿,平日里也没啥好脸色,那还管她生还是死?至于她娘,我猜多半是寻不着了。你有没有这个女儿,区别也不大。以后三妻四妾,想要多少再生就是。她不过是个女孩儿,大了总要嫁人。嫁了人就是别人的人,也不关你宁西王什么事。你就当她没了好了。我嘛,嘿嘿,大不了就到地底下等着你和东方汐下来陪我和惟儿。”
凤九天皱眉道:“你什么意思?”这女人说话怎么颠三倒四,让人摸不着头脑?
严无垠道:“反正我们都死了,你们两个人还不得火拼啊?我看你们武功差不多,最大的可能就是同归于尽,大家黄泉路上做伴去吧!”
凤九天冷哼一声,冷冷道:“你以为本王就斗不过东方汐?只可惜你在本王手上,要他就范,还不易如反掌?!”
严无垠愣了一下,嘻笑道:“宁西王太看得起小女子了,小女子没那本事让明南王随便就范!”
凤九天上前一把抓住她的下鄂,她顿时觉得忽忽生痛,很想拂开他的手,却又忍住了。算了,总比抓住脖子的好。这男人倒是生得俊美非凡,一张脸极具阴邪之美,真是矛盾又充满神秘。咳,好好一个帅哥,怎么就这么没人味?!真可惜!
凤九天也在打量她,冷笑道:“你以为东方汐在云海干了那些事就当真没有人知道?你这个女人不简单,能让一个王爷为你翻天覆地!如果他现在看到你的样子,你猜他会怎样?”
严无垠苦了脸,他会怎样?可能又要翻脸吧。这两个人要是翻了脸,皇帝会不会气死?她突然自己幻想起两藩大战的情形,又哑然失笑,怎么弄成一个闹剧了?正经事要紧!当下正色道:“宁西王当真想跟我们明南王府为敌吗?那样有什么好处?小女子说了,有办法可以救惟儿,只需要你对我说一句话而已!”
凤九天怔住,迟疑着松了松手,冷声道:“说什么话?”
严无垠笑道:“你只要亲口承认,惟儿对你来说,是至亲至爱之人,若她真能活过来,就一定好好待她,每天都要关心她,和她好好说话,不会再不闻不问,大呼小叫……”
“够了!”凤九天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掉进了一个陷井,冷冷道:“你在教训本王吗?”
“我怎么敢教训宁西王!”严无垠一字一句,重重地打在他的心上,“惟儿如果得不到自己亲生父亲的疼爱,也得不到母亲的关怀,那即使活过来又有什么意思?就算君亦休在这里,相信她也愿意听到你说,你会真心爱她!”
凤九天身子微微一震,意外地没有说话。
严无垠叹了口气,又道:“方才在马车上,小女子为宁西王的真情流露,而感动万分。我相信如果是真的君亦休回来了,见到你待她如此,也会幸福感动。你不要忘了,惟儿是她唯一的女儿,惟儿的幸福也是她的幸福,惟儿的快乐也是她的快乐。你若是真心爱她,就应该学会好好爱惟儿。等你学会怎样去爱一个人,你才有资格,再去面对君亦休。我相信上天诗平的,你若明白了什么是真爱,才有机会拥有真爱!”
她一口气说完,情绪微微地有些激动。瞪着他直喘气。只听齐谙生仰天长叹一声,慨叹道:“想不到一个如此浅显的道理,竟被一个女子说了出来!凤九天……你若真懂了亦休的心,就会明白当年她为何决意离开你。只因为她懂了你,深爱着你,所以才坚持要惟儿回到你身边。她要你学会用情,用真情真心,待你身边真爱你的人!”
凤九天瞪着他,又转眼去看躺在一旁的凤惟,慢慢地走了过去。小姑娘紧闭着双眼,安静地躺在地上,完全没有了平日里叽叽喳喳的活泼好动。他忽然想起一年前她来找他时的情形,她胆大包天,什么都不怕。她不怕他,只因为她真心待他如父,爱他如父,所以才总爱和他亲近。可是他却不习惯。他不习惯她的亲近,也不习惯她爱粘他。他一看见她,就会想起亦休,内心深处总是隐隐作痛。所以他曾一度以为,这个女儿回来是来折磨他的。
凤九天叹了一口气,忧色爬上眉梢,忍不住将女儿抱进怀里,轻柔地**她的头发。低低道:“为父真的待你不好吗?你那么任性,总惹我生气。要是你母亲在……”说到这儿,他忽然顿了一顿,叹道:“若你真能活过来,为父定然好好待你。不会再象从前。惟儿……你是我和亦休唯一的女儿啊!”
严无垠禁不住湿了眼眶,这男人原来感情挺丰富的,就是不会表达嘛。
她立即朝着城门外大喊道:“别打了,子默文玑,上来救人!”
子默应了一声,与子恒拉着文玑飞上城楼。凤九天抱着凤惟,冷冷地看着她们,狠狠道:“救得活,一切都好。救不活,不要怪本王翻脸无情!”
严无垠嘿嘿笑道:“放心,我说可以救就可以救。你只要记住你刚才说的话就行了。文玑!”
文玑从怀里掏出伏涎草来,对凤九天说道:“将这草拿去煎了,给小郡主服下,不出一个时辰,她就能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