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司徒王允分开之后,桓飞心神有些恍惚,假若历史上的连环计被自己破坏将会什么样的局面?
苦笑一下,自己还操这份心做什么?自己十之有九不能回去,在这个时空可以说是举目无亲,一死到没准是更好的结局。
正乱想间,就觉肩头一沉,一只手掌搭上左肩,回头看去,却是黄叙。
自田丰、赵云赶回宜阳之后,黄叙便留了下来,负责监视匈奴人。
黄叙为人沉静,不喜多言。自打留在宜阳军中后,处事多低调,以至于桓飞军中都知道有一名神箭手,却大都不识其庐山真面目。
黄叙收回搭在桓飞肩上的右手,微笑道:“伤口不碍事吧,我听说你遇袭,急急就赶过来了,看到你没事就好了,可惜了战死的那些弟兄。”
桓飞叹了口气道:“如今我们还有弟兄?”
“连我在内,尚有三十六人!”黄叙道,
桓飞闭上了眼睛,入关才多久,云龙卫就已经折损了十余人。“明日,我们将离开长安,董卓令我率军五千讨伐?坞逃散的两千民众。”
黄叙眉头微皱:“桓将军,这差使不是太容易了么?”
桓飞摇摇头:“这些民众攻破美阳城,现在有不弱的武装,况且尚有西凉的一支精骑在左近出没,此战没有那么容易。”
黄叙冷哼一声道:“马腾的西凉骑兵,嘿,真想好好会他一会。”
桓飞料不到黄叙还如此的好战。笑道:“明日之事明日再议吧。这些民众似乎目前行动不快,而我等坐水师舰船,虽然是逆渭水而上,但应该能在扶风郡内截住他们,唉,毕竟都是些百姓,能放过则放过吧,目标还是放在那些骑兵上。”
黄叙不以为意道:“桓将军差矣,战场上只有敌人,没有百姓!”
桓飞叹道:“到时再说吧!如果真的两军对垒,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唉。是我心太软了。要在这个世道活下去,真是难啊。”抬头看去,只见广场上那些士子喧哗,放怀畅饮的场面,不由摇头道:“看他们多高兴啊,这些士族子弟中有多少知道?坞民众所受的苦难。”
黄叙摇头道:“桓将军又错了,不能怪他们如此兴奋,今夜之后,他们就可以获准返乡了。屈指算来,这些士子有些已经来长安一个月多了,终日生活在虎狼之侧,日子可以想象有多难熬,不过能获准返家的士子都是付了却官钱的。”
“却官钱?”桓飞愣住了?只听说过有买官钱,还有却官钱?
黄叙点头道:“却官钱,这批士子被征召入长安,本来是要被征入朝为官,当然绝大多数是补为郎官。”
桓飞知道郎官,孙坚曾和他谈过兵制。郎官又称郎卫,属于京兵的一支。其实就是皇帝的御林军,负责皇宫中各殿内的护卫、陪同皇帝出巡,不过编制从来不固定;郎官们的最高长官从前就是郎中令,一直到汉武帝时才更名为光禄勋。
郎官按级别分为议郎、中郎、侍郎、郎中、外郎,汉武帝时增设建章营骑,期门军。建章骑后改名羽林骑、期门军后改名为虎贲军、此外还收养的战死将士遗孤组成羽林孤儿作为日后补充。
由于郎官通常选自西北诸郡孔武有力的良家子弟和功臣、勋贵之后,所以待遇特别优厚、装备尤其精良、由于近侍在皇帝身边,所以相对提拔的也非常快,其中不乏出现新的军政勋贵,所以郎官对皇帝可以说是无限忠诚,说是属于死士也不为过。汉名将李广就是郎官出身。
就听黄叙冷冷道:“眼下这个乱局,家中殷富或者明哲保身的士子如何肯出缺当郎官。而且有谣言说此次郎官将直接划入前线作战,等于是九死一生,所以有几个稍有家底的士子走了门路,在李儒处花消了不少财物,终于得免征召。消息传出,其余士子纷纷效仿,各出五千钱至万钱不等,李儒的府门几乎被踏破。但饶是这样,尚有百余家道中落的士子因无钱却官,所以被征为郎官。”
桓飞眉头大皱,李儒如此明目张胆的敛财,肯定是得到董卓的首肯。近千士子,各出钱五千至一万,这笔数目也不小了。诺大的一个汉家朝廷,竟然可出钱买官,连却官也要出钱。哪里还有一个王朝的样子。
“我们走吧!”桓飞心中烦乱,耳边的丝竹之声也变的刺耳无比。
“这不是李将军嘛!”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桓飞回头一看,竟然是被蔡邕推崇为当今天下法家的第一人的卫觊,他的身边还站着五大三粗的卫固,瘦弱纤细的卫仲道。在这三人之后,还站着仅有一面之识,那个名叫张既的青年人。
“这不是李将军嘛!”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桓飞回头一看,竟然是被蔡邕推崇为当今天下法家的第一人的卫觊,他的身边还站着五大三粗的卫固,瘦弱纤细的卫仲道。在这三人之后,还站着仅有一面之识,那个名叫张既的青年人。
为首的卫觊讶道:“今日良宵,李将军怎不来与我等一同饮宴?”
桓飞皱眉道:“今日这未央夜宴虽然精彩,在下惯于早睡,况且明日在下尚有军务要办,故得先行告退!”
就听卫固道:“李将军说哪里话,今次我等入长安,能认识将军这样直性之人,实是幸甚,今日定要与你痛饮一番。”
连一向寡言的卫仲道也在旁边劝道:“今日是仲道等在长安的最后一晚,仲道也想乘此良时,向李将军多多请教,那日,那日将军的援手之恩,仲道尚未曾得报,嘿,将军那首《凤求凰》新辞,实在是让仲道钦佩不已。”
桓飞急忙摆手道:“什么援手之恩,卫兄太客气了。噫,最后一晚,难不成,你们都要走了?”
卫固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是,又不全是,觊兄和仲道贤弟明日就要返乡,德容兄,家在冯翊高陵,也就在长安左近,所以可能尚要逗留几日,至于在下,在下已经加入羽林郎。”
桓飞讶然道:“卫固兄被征为羽林郎了么?”
卫固咧嘴一笑,傲然道:“非也,某是自愿加入羽林郎的,在下只是一介武夫,只指望一刀一枪在边关上杀出个功名来,况且如今天下未靖,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之时。”
桓飞看着豪气斗升的卫固,这个时代好战份子还真是多啊。嘴上却道:“卫固兄有志,真是男儿本色。”
“你们两个是该多亲近亲近!”说话间,就见蔡邕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卫固将军担任郎中,明日将率领六百郎卫加入李将军的讨伐军。”
“蔡大人!”众人见到蔡邕,急忙打招呼。蔡邕点点头,转头对一旁寡言沉默的张既道:“德容,你是不是在高陵有担任官职?”
张既点头,恭敬的回道:“晚辈眼下担任冯翊郡决曹一职。”
蔡邕点头道:“决曹啊,真是委屈德容的大才了,既如此,你也不用回高陵了,我方才已和太师说妥,升调你为宜阳主簿,协助李将军打理宜阳政务。”
桓飞眉头一皱,这个张既显然是蔡邕的门生子弟,自己才当上宜阳太守,也就是刚得到对宜阳的实质统治的承认,蔡邕就这么快就派亲信到自己的身边。
张既面容不变,压根看不出是喜是悲,只是淡然应道:“晚辈遵令。”
蔡邕道:“你也不用一时半会就动身去宜阳,先随李将军出征扶风郡,随军负责打理将士军需粮秣。”
就这点,桓飞还是挺感谢蔡邕的,刚才他还在苦思出征后的军需粮秣的补给问题,看张既一派饱学书生的味道,倒有点军需官的样子,相信以蔡邕的见识应该不会推荐错人。
说晚这些,蔡邕舒展了下身子,叹道:“老了,岁月不饶人那,夜了,老夫要回府了,仲道,伯儒你二人就随老夫一起走吧,,明日你等要返乡,不如等下就在马车上老夫给你二人把昨天最后那未讲的一节音律讲了罢。李乐、卫固、德容,汝三人明日亦要随军起程,今日也就早些归去休息吧,莫要耽误出征。”
“夜了,都散了吧。” 蔡邕挥挥袖,就听见远处车轮压地的声音传了过来。
桓飞由于方才受伤失血,所以蔡邕很贴心的事先就安排了一具车驾给他。坚决推辞了黄叙的搀扶,桓飞钻进了马车。
待其坐定,桓飞不由一愣,车厢的一个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女孩,正是献帝的使女,那个名叫小玉的宫女。
就见她已经洗净了面容,虽然瘦弱不堪,但掩不去清丽的容颜,虽然没有貂蝉那般绝世艳丽,蔡文姬那般脱俗的幽兰气质,年龄只有十三、四岁,但已是能看出将来定会是个十足美女。
此刻她正蜷缩在车厢一角,沉沉的睡着了,微微起伏的肩膀和眼角残留的泪痕可以看出她在剧烈的情绪起伏之后劳累的睡去。
桓飞叹口气,将她带离刘协身边,究竟是幸或不幸呢?不过她能在自己这里找到暂时的安全,明日他会安排云龙卫将她送到宜阳。至少,她能安全的活下去,在董卓身边,时刻都会有死亡的威胁,不要说她只是个小宫女,就算是贵如司空的张温,也不是说杀就杀了。
看着她梨花带雨的睡姿,桓飞解下身上的黑色大氅,轻轻的给她盖上,已是深秋,夜已凉。
但就是这轻微的一个动作,让那个小宫女悠的一下惊醒了。她动作敏捷如一头受惊的小鹿,紧紧的按住自己的衣服,瞪视着桓飞,眼神中充满了不安和警惕。
桓飞坐到离她最远的一个角落,微微一笑道:“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天凉了,你这样睡着会得病的,拿着那个盖着吧。”
转过头对窗外骑马跟随警卫的黄叙道:“明日安排两个受伤的弟兄带她先回宜阳,让田先生安排一户好人家照顾她。”
得到黄叙的答应后,桓飞感觉一阵疲累涌上心头,不理小宫女诧异的眼神,就这样在车厢的角落里沉沉睡去。
寂静的环境让桓飞略有昏沉的大脑的清醒了点。慢慢起身下榻,却不料竟牵扯到了伤口,不由让他痛的呲了呲牙。
“呜!”桓飞慢慢解下缠在伤口之上的布条,只见不大的伤口上,除了四周仍有红肿之外,已经结痂收口。自打他到了三国时代,不知为何,他的伤口恢复能力变的非常突出,几次战场受伤,都能在数天之内结痂收口,这让军中大夫十分的惊讶。
桓飞不惯亲兵服侍,所以每次清晨洗梳穿戴都是自己料理,慢慢穿上搁在床头的短衣,套上靴子,站起身,却发现受伤的手无法帮助他穿上甲胄,皱了皱眉头,桓飞无奈求援道:“来人!”
门声一响,走进来的却不是往日的亲兵,而是那个叫小玉的宫女。挽着宫髻,穿着青衣。桓飞倒愣了一愣,现在是白天,看的比昨天晚上更是真切,这个女孩清秀中竟然带着一丝英气。不过她的下巴尖尖的,容色也更是憔悴,面黄肌瘦,许是一直吃不饱的关系。
“怎么是你?”桓飞问道。“赵猛呢?”赵猛是他的亲兵头领,职级是队长。
“小女子来为将军换药!”她轻声道:“赵队长去做出征准备了。”
桓飞摇头道:“不必了,小伤不碍事了,唔!你来也好,过来帮我把甲胄系上吧。”
女孩举莲步来到桓飞身后,默默的为桓飞绑上甲胄的皮绳结。
桓飞感觉到那女孩手在颤抖,奇道:“你在害怕么?”
“啊!”女孩手上更是一抖,桓飞淡淡笑道:“我不会杀你的,别害怕,哦,对了,昨天听陛下叫你小玉,是你的名字么?”
“我,,我叫纹玉,那是陛下叫的。”见桓飞言语和善,女孩似乎慢慢不再害怕,轻轻的道。
“哦,那已经就叫你纹玉吧,叫小玉这个名字好象在叫唤小猫似的!”桓飞整了整衣甲,笑道:“恩,扎的正好,不松也不紧。”抄起挂在窗头的连鞘战刀悬在腰间。
女孩为桓飞扎好甲胄,垂手退站在一边。桓飞揉揉肚子道:“昨天是我疏忽了,黄将军昨夜是怎么安顿你?睡的还好么?”
“回将军,昨天那位将军为纹玉安排住在将军的后院的那间小屋中。睡的也很好。”纹玉轻声道。
“不用如此客气,”桓飞见她依旧是付受惊小鸟的样子不由有些同情道:“昨天可能没睡好吧,不过今天我军就要开拔,你是哪里人氏,家中还有人么?我可以安排人把你送回家。”
“纹玉本就是洛阳人氏,但父母俱已双亡,家中也没什么人了。”说到这里,女孩眼眸红了起来。
桓飞见女孩伤心,倒也有点不忍,十常侍之乱之后,司隶遭受的破坏最大,到董卓军撤离洛阳,洛阳更是十室九空,女孩的父母恐怕也是死于此乱。遂点头道:“不要伤心,既然如此,就和我军受伤的将士前往宜阳吧,那里有田军师在,他会给你好好安顿。你看如何?我军现在要西进,无暇照顾你,宜阳现在没有战乱,百姓能吃上饭,算是难得乐土了吧,你看如何?”
纹玉点点头道:“纹玉全凭将军做主。”
桓飞点头道:“我尚有军情要理,你好生在此休息,傍晚就随我军的受伤将士出发去宜阳。”说完,举步出了屋门。
室外白晃晃的阳光让桓飞顿时有点睁不开眼,“备马!去司徒府。”
司徒王允看见桓飞,态度很是不客气,只是让许定带着桓飞前往后院。路上许定颇为感慨道:“方才听说,水师已经将至,李将军今夜就要出发了吧,唉,才认识李将军没多久,就要分别,听说贼势浩大,将军此行定要小心行兵啊。”
桓飞心乱如麻,脑中想的全是如何劝阻貂婵,许定的话让他心绪更是糟。
许定引着桓飞来到后院一座小亭中,边告辞一声,便站到曲桥对面去了。
桓飞抬眼看去,一道纱帐从亭顶垂下,将小小的凉亭一隔为二,朦胧的纱帐之后,影影可以看见一个白色身影。
凉风吹皱池中水,也带来对面的一阵如兰似麝的幽香,桓飞喉头滚了滚,却听对面的白色身影开口道:“缳辕山一别,已有半载之多,桓少将军别来无恙?”声音如天乐般阅耳,正是貂蝉。
桓飞恭立道:“小,貂蝉小姐救命之恩,桓飞不敢忘却,那日小姐为桓飞施开颅放血之术,桓飞却无缘能当面感谢,实是引以为憾。”
风中,貂蝉的笑声穿来:“桓少将军请坐,将军太客气了,救死扶伤乃我等学医之人必行之举,听父亲说,将军找我有事,不知是何事?”
桓飞依言缓缓坐下:“我是来劝小姐不要行连环计。”
桓飞能感觉到貂蝉的呼吸为之一停,短暂的沉默之后,貂蝉突然道:“听闻管先生道,将军非是此时之人?”
桓飞用手支头,遂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来历讲述了一边。末了道:“在下来自未来,自然知道现在的事。”
貂婵沉吟了良久,缓缓道:“当真是匪夷所思呢,若非知道将军不是虚言之人,貂蝉真要以为是在听虚无飘渺的神怪异志呢。倘若诚如将军所说,将军此刻不是也发现很多与你知晓的史实所不同的事么?”
桓飞坦白点头道:“是。”
貂蝉轻笑道:“那就是了,桓少将军,你可下过棋么?”
桓飞不知貂蝉要说什么,茫然点头道:“自然下过。”
貂蝉道:“将军本是局外观棋之人,安知棋中人的命运?天命有始,事因人为,貂蝉愿使连环,行的不过是棋中人之事而已。倒是将军,若一昧强追史家轴迹,以观棋之心行棋中之事,终将湮灭在这棋局之中。”
桓飞沉默了,貂蝉的心志坚决,而且这番话其实是在提醒自己,自己若不改变心态,一昧只想以自己知道的事情去左右事物发展,最终会在这个异时空里完结。更何况这里的历史发展还与自己所知道的颇有出入。
又听貂蝉叹口气道:“不知将军如何看吕奉先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