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事实呢?”秦明兰忍不住问,心里其实也并不怎么愿意相信。
看平王爷和平王妃感情那么好,平王妃又是个淡然的性子。平王爷不在的时候基本足不出户,平王爷在的时候她的眼里便只看得进去平王爷一个人。这样的女人,除了平王爷,她还会给谁生孩子?
更别说平王爷的身份了。当今圣上的嫡亲兄长,整个天凤王朝除了皇帝太后之外就只有他身份最为尊贵。这样的人,谁敢给他戴绿帽子?又不是不想活了!
而且就算他不介意,这些皇亲国戚都是死人吗?平王妃从嫁给平王爷再到怀孕乃至生子,这么长一段时间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脱旁人的眼睛,又哪里机会做那等事?
看看李潇然,他脸上的浅笑越发的苍白无力。“我问过母妃了,她说,我是父王的亲生儿子。父王他不是不喜欢我,他只是不知道如何和我相处而已。”
“这话你信吗?”秦明兰问。
“你都不信,你觉得我会傻到相信吗?”李潇然继续笑着,声音飘忽无力。
这人真是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不忘记炫耀自己的高智商啊!秦明兰嘴角抽抽。“那现在,你是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不管怎么样,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平王世子,所有人也都认可了我这个平王世子,那我就是平王世子了!至于其他的,无所谓了!父王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横竖我们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也不长,我有母妃就够了!”李潇然摊手,声音听起来满不在乎。但配上那写满了落寞的小脸蛋,又让秦明兰心里头揪疼得难受。
忍不住一把抱住他。
李潇然身体一僵。“你干什么?”
“你放心,王爷不喜欢你那是他的事。我喜欢你,我们的孩子喜欢你,那就够了。现在咱们有了自己的家庭,咱们自己在一起过得好就好了,其他的无所谓!”张开双臂将他整个人都揽入怀中,秦明兰低声道。
李潇然的身体硬邦邦的好半天都没动静。
“真的吗?”最后,他才抬起头来,水汪汪的眸子里填满了小心和压抑的激动。就像是无家可归的小狗好容易遇到了一个喂给他肉骨头吃的人,一心想要啊呜一口将近在眼前的美食吞入腹中,但又因为长久的被压迫被欺骗不敢轻易交付出信心。
这副模样看得秦明兰满心里都在发疼。
“当然是真的了!我们是夫妻啊,你忘了吗?”她道,声音前所未有的轻柔。
李潇然终于信了,眨眨眼,一把握住她的手。“媳妇你真好!”
废话,她不对他好,谁还能对他好?秦明兰摇头笑笑,正想再说几句感性的话来安抚安抚他可怜的深受伤害的幼小心灵,却绝望的发现——她找不着词了!这就是武将的悲哀,平日里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荤段子张口就来。但现在遇到这种需要诗情画意一点的局面,她竟然发现搜肠刮肚了半天,也就挤出来刚才那么一句。然后,就没了!
什么花前月下,柔情缱绻,这种文艺范果真不适合她。
而就在她懊恼的同时,李潇然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眼中的小心翼翼渐渐退去,那一抹激动也被隐藏起来。他主动握紧了她的手,小声引诱的问:“刚才你说的那些话,再说一遍给我听好不好?我刚才听着好开心呢,我想再听一遍的话我的心情肯定会更好!”
“哪些话?”
“就是你说你喜欢我的话呀!如果能把喜欢两个字变一变,换成一个字,那就更好了!”
换一个字?换成什么?
对着他笑嘻嘻的小脸儿,秦明兰心头的疼惜瞬间就像是被捏住了喉咙似的,张牙舞爪的突然就变得滑稽起来。
“你想要我换成什么字?”她是真心实意的求问,虽然在听到他的提议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到有点不对劲。
李潇然脸上浮现一抹羞涩,低低的垂下脑袋:“你说呢,还能有哪个字?”
她不知道啊!
秦明兰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有想出来。她很无奈的看着他:“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来不爱读书,肚子里墨水也没多少。你想听我说什么,直接告诉我吧,我再对你说就是了。”
“那多没意思!”李潇然扁扁嘴,但还是凑到她耳边吐出一个字。
秦明兰立马石化了。
“这个字?”
李潇然点点头,目光闪闪的看着她。“你快说呀!我都已经跟你说过了!”
去你的!
一瞬间,秦明兰心头的怜惜全数烟消云散。甚至,她的双眼中也带上了审视的味道:“不要告诉我,你刚才跟我装了半天的可怜,就是为了哄我说出这个字!”
以她对这家伙的了解,他很有可能这么做!
李潇然咧嘴傻笑。“怎么可能!我只是顺势而为罢了。刚才那些话不都是你自己说的吗,我可没有故意哄你!”
是,他说得没错。可是,为什么她就是有一种误上贼船的错觉?
秦明兰瞪大眼睛看着他。李潇然被她愤怒的眼光看得哈哈大笑,连忙从她怀抱里挣脱出来。“就是逗逗你嘛,你何至于反应这么大?咱们夫妻之间小小的开个玩笑也没什么的啦!”一行说着,一行一溜烟跑开了。
只是开个玩笑吗?
秦明兰心里想着,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
只怕,他刚才说的那些话,还有那落寞的身边,根本就不是玩笑。
平王爷和李潇然,这对父子到底怎么一回事?
不过,在短时间内,这个问题还找不到答案。
接下来三天时间过得极快。李潇然当天就又恢复了他吊儿郎当没心没肺的德行,依然吃喝玩乐兀自玩的开心。平王爷闭门思过,偶尔和平王妃携手逛逛后花园,关起门来说说话,夫妻感情越来越好了,看得李潇然这个当儿子都吃味了。
但是这三天,他们肩上的任务却并没有再获得更深一步的进展。
虽然当天晚上太子就命人去那几家铺子搜索了一通,也抓住了几个人,却全都是一问三不知,只能对自己这一级的事情说上几句,却也都是他们早就知道的。在京城世家内院的查找倒是有了不少线索,不过那伙人的手脚也够快,等到太子的人寻摸上门的时候,那些人要么已经死在家中,要么就消失无踪。竟是半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给他们捞着!
反而还又给京城上空蒙上了一层阴影。这两天,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道是十一年前皇帝登基时那群前来刺杀皇帝后被侍卫截杀的罗刹人都化作了厉鬼,现在知道自己的族人来了,便有恃无恐,出来找天凤王朝的子民寻仇了!
这等无稽之谈对融贯古今的上位者来说或许只是一派胡言。但对目不识丁,愚昧保守的平民百姓以及那些内宅妇人来说,却是再能顺利接受不过的事情。再加上自从罗刹国使团到来后,京城里的确接二连三的发生了不少事情。先是大街上出事,后又有不少深宅内院内出了人命案子,虽然死的大都不是家中看重的儿子,但在平民百姓看来,死者的身份也已经够高了!
再有有心人一宣传……京城上下顿起波澜。
如此一来,罗刹国使团的存在便有些尴尬了。
到了第十天,秦明兰和李潇然被传入宫奏报事情进展。
皇帝这些日子过得也不太平。无尽的烦心事缠绕在他周身,他的头发又白了不少。“如何?世子,秦将军,你们可有什么新发现?”
李潇然摇摇头,秦明兰也低下头。“微臣等无能,没有再查出任何有用的线索。”
皇帝满脸的希冀都化作了失望。颓然瘫倒在龙椅上,他再度看向太子那边:“太子,你呢?”
太子恭敬回应:“儿臣这些日子叫人排查了我天凤王朝境内的大富商家中的大笔银钱往来。只是因为时间紧迫,到现在也才查到京城以及京城周边,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如果再多给儿臣一个月的时间,或许能查出一点蛛丝马迹。”
也就是说,他那边也没有任何进展!
皇帝顿时颓败的垂下头。“这可怎生是好?今天就是最后期限了,偏偏你们查了这许久也才查出了点凤毛麟角。便是朕能等,这使团也不可能一直在这里等下去啊!”
他们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这么庞大的一个组织,他们又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掌握到所有重要信息?
太子当即跪地:“儿臣无能,请父皇责罚!”
秦明兰和李潇然也连忙跪下了。“微臣无能,请皇上息怒!”
“罢了。你们也都已经尽力了。”皇帝摇摇头,疲惫的长叹口气,“这些天你们的努力朕都看在眼里。不是你们无能,而是对手太过强大。”
“多谢父皇理解!”太子连忙叩首。秦明兰和李潇然也拜地。
这之后,只听外头太监进来传话:“皇上,罗刹国的新国王求见。”
还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
皇帝再叹口气。“既然来了,那就请他们进来吧!”
“是。”太监出去将人领了进来,新国王恭敬的拜见过后,便直奔主题而去,“十天时间已经到了,不知太子殿下将那件事查得怎么样了?”
皇帝抿唇不语,太子施施然站出来道:“回禀皇帝陛下,那件事经过孤和平王世子的多方查访,现在已经有了定论:那便是,陈家三老爷为求一己私利,同罗刹国老国王余党勾结,意图破坏我两国和谈,从中牟利。不过还好他们的阴谋诡计被及早识破,所幸两国和谈还尚未遭受损害。如今既然真凶已经抓到,我们便将人交付给你们了。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
他说得委婉,面容也是真诚恳切得过分。又是那样的谦逊温和,叫人不由自主的便想要信了他的话。
但是新国王毕竟不是寻常人。听得他这么说,他眉梢一挑:“竟是如此?”
“正是如此!”太子定定点头,言辞恳切,毫不犹豫。
新国王唇角微勾:“既然太子殿下这么说了,那本王便信了你。”说完便看向皇帝,“皇帝陛下,如今两国和谈已然都进行得差不多了。我们离开母国的时间也够久了,本王想现在也该是我们离开的时候了。”
“这就要走了吗?真还没来得及让你们遍赏我天凤王朝的大好河山呢!”皇帝依恋不舍的道。只是这不舍和太子诚挚的面孔摆在一起,看起来就显得不那么真实了。
新国王也一样笑得虚伪。“以后机会还多得是,等下次本王再来的时候再看不迟。不然,再在这里待下去,只怕我们就要没有容身之处了!”
分明是在说最近京城里流传的那些风言风语。这些天京城百姓对罗刹人的态度是越来越恶劣了,甚至还有人提了烂菜叶子还有臭鸡蛋跑到驿馆门口去扔。虽然皇帝也派了侍卫过去把手,但有一句话说得好:法不责众。他们总不能把一条街的百姓都抓出来打了给罗刹国的人泄愤吧?
提及此事,皇帝也有几分心虚,便陪笑道:“公道自在人心,谣言止于智者,国王陛下你又何必太将这些风言风语放在心上?只要你一天在我天凤王朝,朕便一天当你是我天凤王朝的贵客!”
新国王闻言一笑:“多谢皇帝陛下盛情款待。只不过,我们都是些粗人,性子也野,最是受不得委屈。这勉强叫他们忍耐两天还好,可是日子久了,他们必定会按捺不住发作出来。到时候,一旦和贵国的百姓发生了冲突,那可真就坐实了外头的说法了,我们的和谈也就功亏一篑了!”
原来他竟是这么考虑的!
皇帝眼中浮上一抹震惊,连忙拱手谢道:“国王陛下所言甚是,是朕考虑得不周全。如今既然和谈已毕,你们也是该收拾行装回家去了。这样吧,三日后,朕在皇宫设宴为你们送行,顺便也昭告天下,我两国的和谈已正式定下,无论那些跳梁小丑如何挣扎,也改变不了你我心意!”
“皇上此言甚得吾心。既如此,那本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新国王爽快应了。
送走新国王,皇帝也松了口气,对太子点点头:“方才亏得是你反应及时。不然,朕还真不知道如何向罗刹国王交代了!”
太子微微一笑:“父皇过誉了,儿臣愧不敢当。儿臣只是以为,此事原本就是我天凤王朝自己的事情,就不必再让别人来插手了。现在只要给他们一个交代,让他们满意了。回头咱们再来细细的查,才是最好。”
“太子所言极是,朕也是这么想的。”皇帝连忙点头,看着太子的眼神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太子不骄不躁,从容的接受了皇帝的赞誉,才回头冲李潇然夫妇微笑:“三日后的饯别宴,还望三堂兄和三堂嫂准时参加。对了,还有伯父伯母,他们也是我天凤王朝顶顶尊贵的人,现在这么大一件事落成,其中少不了伯父的功劳,可千万不能落下他们!”
“太子请尽管放心,微臣一定将话带到。”李潇然凉凉道。
主意,只是带到而已。至于来不来,那就是那两位的事情了。
太子自然听出了个中意思,却并不多言,只点点头:“既如此,那就辛苦三堂兄了。”
和李潇然打完交道,他照例又多看了秦明兰一眼,眼神越发的柔和,声音也越发的轻柔好听:“三堂嫂虽然身怀六甲行动不便。不过你并非寻常女子,再加上这些年打退罗刹国的军队你功劳最大,这庆功宴上断断不能少了你的身影。所以,还请到时候三堂嫂你务必要赏光才是。”
刚才他不是已经请过他们夫妻俩了吗?结果现在还又单独来请一遍她,而且搞得这么亲密暧昧的模样,太子到底想干什么?
秦明兰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冷冷点头:“微臣明白。”
明明只是例行公事的一句回复,却令太子笑逐颜开,脸上公式化的微笑都柔和并真实了不少。
“孤就知道,秦将军你是不会拒绝孤的。”
我的天!
秦明兰真想抱头大叫。
太子,我们真的不是很熟很熟啊!请你不要把话说得这么黏糊不清行吗?我身边可还有一个移动的醋坛子呢!
而现在,醋坛子又开始晃荡了。
“她不拒绝你,那是因为你是太子,她是下属,她拒绝不了!”李潇然气呼呼的道,闪身拦在她身前。
太子含笑点头。“三堂兄说得对。”
这谦恭的德行,简直欠揍到了极点!
李潇然恨得直咬牙,但在皇帝跟前,也不得不收敛。
紧紧握住秦明兰的手,示威似的在他跟前晃了又晃,醋坛子世子故意拔高了音调大声喊道:“媳妇,事情都办完了,咱们赶紧回去吧!你再过两三个月就要临盆了,可是劳累不得了!”
秦明兰简直都想挖个地洞钻进去算了!
一个太子,一个李潇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们要斗,那就拿出真本事互相斗去啊,拿她一个大肚子的孕妇作筏子是几个意思?
还有皇帝!这位天凤王朝的最高统治者看起来病怏怏和蔼可亲,但藏在那张和蔼的面孔后面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脸色!便如现在,他自己的亲生儿子还有侄子都已经闹腾到这个地步了,以他这么多年的所见所闻秦明兰就不信他还没看出来!可是皇帝就跟个二傻子似的坐在上头一动不动,甚至还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几个的互动,末了高兴的拍拍手:“看到你们兄弟俩感情这么好,朕也就放心了。”
放心个屁呀!等你死了,看他们俩不打起来!
秦明兰没好气的道,赶紧和李潇然行个礼退了出去。
一路无话。
回到王府,二人少不得又将皇宫里的一切事无巨细的禀报给了平王爷夫妻。
一听说皇帝要让他们入宫参加饯别宴,平王妃顿时激动起来:“王爷,皇上准许你出门了呢!这样一来,你的禁足令便是结了,这也就意味着皇上已经原谅您了!”
“皇上对本王一向宽容大度。”平王爷一脸平静,顿一顿立马话锋一转,“不过,犯了错就是犯了错。皇上只是对我略施薄惩,这本身就已经够护着我了。我要是再不知好歹,连短短一个月的禁足都熬不下去,那才真是对不起皇上对我的一片呵护之心。饯别宴我就不去了,你带着阿潇和阿兰去就行了。”
“这样好吗?太子可是亲口邀请您的呀!”
“太子再大,也大不过皇上去。”平王爷坚持道。
平王妃见状,也知道他是铁了心了,只得低下头。“既如此,那妾身一切听凭王爷吩咐。”
无奈的娇柔模样又让平王爷脸上掠上一抹柔情。“爱妃你又何必如此颓丧?本王说了,本王犯了错,犯了错就该罚。既然本王已经领了罚了,那就必须说到做到。皇上可以因为兄弟情对本王网开一面,可本王却不能仗着他的宠爱为所欲为啊!”
“妾身明白。”平王妃点点头,只是脸上还是带着几分明显的郁色。
平王爷见了,脸上柔情更浓,说话的语调也更轻盈柔和了。
一看这情形,秦明兰和李潇然自动自发的退出,不打扰这微微的二人世界。
不过,到了自家的地盘,秦明兰也敢放开了说话了。“三天后的饯别宴,那么重要的场合,父王居然不去?这也未免太不给太子面子了吧!”
“你以为他是真心不想去?”李潇然冷哼,“他这是在故意端着架子呢!就是等着到时候有人三番两次的去请他,给足了他面子,他也才好光鲜亮丽的出现在宴席上不是吗?”
秦明兰眉头微微皱紧。“他还想怎么光鲜亮丽?”
“那你就得问他了。他心里头的阴谋诡计多得是,我哪里都猜得到?”李潇然撇撇嘴。
你不知道?你要是都不知道,那这世上就没几个人能知道了!秦明兰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不过,既然他不想多说,她也就不多问了。
这些天看多了他和平王爷之间的互动,秦明兰也明白:李潇然对平王爷这个父亲存在许多心结,那不是区区一个她所能解开的。她自认也不够聪明灵巧,红颜知己这么高难度的任务她负担不了,也就不去揽这个瓷器活了。反正这家伙够聪明,回头自我调节调节也就好了。
而且,现在的她还有别的事要做。
想到那件事,她悄悄看了眼李潇然,发现他还在为平王爷方才的决定愤愤不平,便赶紧收回目光,一抹亮光在眼底一闪而逝。
转眼时间又过去了两天。
这几天京城里平静得过分,虽然没有再出什么大事,但关于罗刹国杀人鬼魂的故事却是越演愈烈,大有一发不可收拾的架势。
太子亲自出宫游说都没有用。
眼看和罗刹国的和谈才刚刚圆满结束,人家马上就要走了。要是在临走前都不给他们留下一点良好的印象,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可是看看外头的群众……那又岂是他想说服就能说服的?为此,太子这两天着急上火,嘴角都起了个大泡。饶是如此,他还是坚持不懈的往外跑,为罗刹国使团树立他们的良好形象。
这么好玩的事情,李潇然自然不会错过。早上睡到自然醒,用过反后,他便带着杨光远还有小一小二出去看太子的热闹去了。
秦明兰也趁机带上春花秋月,去了田青的住处。
正巧田青有事出去了。见到她来,两个小丫头又是欢喜又是惊慌,手忙脚乱的将她们给迎了进去,一个小厮已经跑出去报信了。
秦明兰落座,轻轻在腰上捶了捶,便对两个手足无措的小丫头道:“你们去厨房给我取点小食来。我的口味厨娘都清楚,你们只管说是给世子妃做的就行了。”
能得她分派事情,两个小丫头高兴得不行,忙不迭答应着去了。
立时,屋内便只剩下一个丫头,那便是田青的小表妹,秋梨。
这姑娘名叫秋梨,但长得一点都不似梨子一般光滑水润。尽管已经在王府里好吃好喝了半年多,但这丫头还是黑乎乎的,不过身上的乡土之气淡了许多。换上三等丫鬟的装饰,看起来也能有那么几分入眼了。
发现秦明兰正在看自己,她连忙低下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秦明兰简直嘴角一勾。“你过来。”
秋梨不动,好一会才抬起头来,一脸不解的指指自己:“大将军是在叫奴婢么?”
“废话!这里除了将军和我们姐妹就只有你一个。我们是将军的贴身丫鬟,将军要叫我们直接叫名字就是了,哪里用这么麻烦?既然这么叫了,那必定就是叫你了!”秋月脾气暴躁,当即就骂道,“亏得你还已经入王府这么久了。田军师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愚钝的表妹?你都跟了他这么长时间了,就没学到他一星半点的聪明劲吗?”
秋梨小脑袋低垂,一副任君骂个够的姿态。
她这小媳妇的德行做给谁看呢?这里都是女人,而且他们三个都是上过战场的人,最爱的就是快意恩仇,最看不顺眼的就是那些不好好说话做事,就知道装可怜的人!
秋月见状,又气不打一处来,张口就又想骂。春花赶紧将她按住,悄悄朝秦明兰那边使了个眼色。
秋月这才发现秦明兰竟然破天荒的没有因为这丫头的怠慢生气,反而眉眼含笑,目光直直的凝视着那边。略有些粗糙的食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击着,敲出清脆的声响。这表示她的心情还不错。
看来,将军心里早有自己的安排了。
尽管性子急躁,但秋月心里对这位大将军可是打从心底里佩服的。所以既然见到秦明兰如此,她也便闭上嘴不再闹事。
等四周围都清静下来,秦明兰才缓缓开口:“还需要我再说一遍吗?过来,让本将军好好看看你。”
秋梨总算没有再踟蹰,小步来到她跟前三步远处站定。
这姑娘生得娇小玲珑,站在坐着的秦明兰跟前也只比她高出一个头去。秦明兰眼皮一抬,便将她的一切都收入眼底。不过,秦明兰还是仔细将她看了又看,才缓缓开口:“罗刹国的使团再过两天就要走了。”
秋梨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
秦明兰便又重复了一遍。
秋梨这才眨眨眼,一脸无辜的问:“将军您和奴婢说这个做什么?奴婢和他们又没有关系?”
没有么?秦明兰轻笑。“那照你的意思,你是不会和他们一道离开了?”
秋梨眼中一抹异色一闪而逝,普通的小脸上依然是满满的憨厚淳朴:“将军您到底在说什么呀,奴婢听不懂!奴婢好容易才寻到京城,来投奔表哥。现在终于过上安稳的日子了,又为什么要离开?而且,那罗刹国的使团要回去的是罗刹国,奴婢去那里做什么?奴婢听说他们罗刹人凶狠野蛮,就连姑娘家也都逞凶好斗得很。奴婢光是想想都怕了,哪里会想去那个地方!”
“嗯。”秦明兰满意颔首,“吐字清晰,条理明确,还懂得循序渐进。才一会的功夫你就能先出这么多话来驳我,可见你并不是那么愚笨嘛!”
秋梨脸色立马一变!旋即又恢复了原样。“奴婢只是说出奴婢的心里话罢了,将军您这话什么意思,奴婢并不清楚。”
砰!
陡的一声巨响,秦明兰用力一掌拍在桌面上,竟是震得桌上的茶壶茶杯等物都是狠狠一蹦,叮叮当当互相碰撞出一连串嘈杂的声响。
“不清楚?如果你都不清楚,那么这个王府里就没有人比你更清楚的了!”昂首看着这个一脸谦卑的小姑娘,秦明兰冷笑不止,“你是非得叫我揭穿你的真面目吗,查哈努尔?”
一听到最后这四个字,秋梨脸上的憨厚镇定终于维持不下去了。
讶异的睁大眼,她不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你是真以为我傻,还是觉得我们王府上下都是傻的?田青当初进我家时就是一口咬定所有亲戚都死绝了。记住,是死绝了!他是什么人,会无缘无故的诅咒自己的亲人吗?他既然那么说了,那就表明他的亲人的的确确都是死光光了!可是时隔这么多年,却又凭空冒出来一个你,还好死不死的就在他进了王府并站稳脚跟后不久就投奔了过来,还自称是他表妹!他虽然也附和了你的话,可是我和他多少年的交情,他什么时候说的是真话什么时候说的是假话,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秦明兰沉声底喝。
“原来如此。”秋梨颔首,“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戳穿我?”
“我戳穿你做什么?既然你都主动找上门来了,如果是能打发的,田青肯定早已经将你打发走了。既然打发不了,而且他还费心费力的为你打掩护,那就说明你的身份非同一般。当时我虽然猜不出,但我尊重他的选择,便将你留下了。我也是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让对身外事不管不顾的田青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那么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秋梨最关系的便是这个。
秦明兰跟看傻子一样看着她。“这个难道很难猜吗?近日罗刹国的人频频和他接触,你们的国王甚至都数次向他示好,这就说明了他和罗刹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而且这段日子以来,除了明里的来往,你们暗地里和他打过的交道也不少了吧?他们如何会对王府里的一切这么熟悉,就跟走自家后院一样?那必定是有人给他们提供了足够详细的资料!”
而那个提供资料的人,不做第二人选。
秦明兰舒口气,继续道:“自打确定了那件事后,我便将你们罗刹国新国王的资料拿来看了看。这一看不打紧,我却是发现新国王身边原本跟着一名女勇士名叫查哈努尔。可是就在半年前,那名女勇士消失了。”
“所以,你就怀疑到了我身上。”秋梨终于明白了,眼中浮现一抹钦佩,“秦大将军果真明察秋毫,小女佩服。”
哪里是她明察秋毫?实在是你们罗刹人脑筋太死板了,做这种安插间谍的事情也不知道做些遮掩。搞得她这样的人居然都能在他们跟前大秀优越感,秦明兰突然觉得真是滑稽得紧。
不过现在不是好笑的时候。既然对方已经承认了,她也就不拐弯抹角:“你这次果真不会和罗刹国使团一道离开?”
秋梨摇头。“我现在是平王府的丫鬟,签了卖身契的。”
得了吧!你签的都不是本名,有关系吗?秦明兰轻笑:“你为什么就不能直言告诉我,你留下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说服田青跟你们走呢?”
秋梨瞳孔猛地放大,眼带防备的看着她。
秦明兰冷笑不止。“你不用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也没这个资格这样看我!田青是我的人,你们却想从我手上将我的人拐走,我还没来谴责你们呢,你有什么资格防备我?”
“他本来就是我们罗刹国的人!”秋梨大叫。
“是吗?他认了吗?”李潇然只问。
秋梨一怔。“虽然他现在还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可是,既然他都已经将我收在身边了,那就说明他还是有心想要回去的。所以,只要我们再努把力,不愁他不乖乖跟我们走!”
谎话说了一百遍,渐渐的自己也就信了。这姑娘俨然就是如此。
秦明兰只是冷笑。“他要是一开始不留你下来,你肯定已经到处去散播关于他身份的故事了吧?不然也会做些其他的事情来动摇他如今的地位。与其让你在外头搞破坏,那还不如将你这个不安定的因素留在身边好生看着。我想,他一开始收留你的原因是这个。”
秋梨脸上的得色消失。“你,你胡说!他不会的!他骨子里流着的是我罗刹国的血,罗刹国就是他的最终归宿。除了罗刹国,他还能去哪里?”
“如果你们不来的话,他在这里也会过得很好。”秦明兰道。
秋梨终于开始着急了。“你们不是已经把他利用完了吗?既然都已经利用完了,那就把人换给我们啊!我们需要他!很需要很需要!”
“很需要么?”秦明兰低声呢喃,秋梨连连点头,“我们需要他去安邦定国,现在全国的百姓都翘首企盼着他赶紧回去!”
“那是你们的事,又和他有什么关系?”秦明兰冷叱,“他才刚为我天凤王朝出力,打得你们罗刹国落花流水,谁知道你们心里有多恨他?好容易现在国家安定下来了,他也有了稳定的生活,为什么又要背弃自己习惯了的土壤去远方飘零?你们只为自己的利益着想,你们有没有为他想过哪怕一点半点?”
“可是罗刹国是他的责任,他必须回去承担!”秋梨大叫。
“你们现在不是承担得很好嘛?”秦明兰反驳。
“那至少暂时的,我们还是需要他!”
“你们需要他他就得跟你们走?”秦明兰冷叱,“难道你们还没看出来吗,他不想去!如果他真愿意走的话,又何必一直磨蹭到现在?”
秋梨咬唇。“不用你管,这又和你没关系?”
“谁说和我没关系了?他是我的好兄弟!”秦明兰冷声道,“今天,我就把话摆在这里!”
“他,田青,是我的人。你们想要将他弄走,得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而现在,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