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罗皇宫。
明媚的阳光从大殿门口扑进去,满殿的牡丹开了,芳香弥漫。宫婢们屏声静气,垂着双手端立大殿门口。
一身明黄色龙袍的高陵越正剪下一株开得正艳的白牡丹,放到鼻下轻嗅。突然,他深遂的眸子微眯,唇角缓缓勾起温柔的弧度,转头看向大殿门口,欣喜地说:“是熠儿回来了吗?”
话音才落,只见外面十数名太监连滚带爬地进了大殿,个个鼻青脸肿。高陵熠手里拿着长鞭,神情阴冷地跨进了高高的门槛。
“你们这些奴才,怎么惹王爷生气了?”高陵越把花放到花瓶里,不悦地拧眉籼。
“皇上饶命,王爷饶命。”太监们哭着磕头,连声求饶。
高陵越挥了挥手,冷漠地说:“都下去,以后长点眼,再敢惹王爷生气,剥了你们的皮。姣”
太监们如释大赦,赶紧膝行到门槛边,一直爬出大院,才敢起身。
高陵熠甩了甩手里的鞭子,突然用力一击,正落在开得艳丽的牡丹上,刹那间花瓣凌落,满殿飘舞。
高陵越轻叹,慢吞吞地往前走了几步,又剪了一枝花,低声说:“你有气直接和我说,拿这些花出气干什么?”
“哼,你拿着这些花去哄那jian人,我就毁了这些花。”
高陵熠俊脸扭曲,又狠狠甩了一下鞭子,这回打落了更多的牡丹,尤不解恨,又大步冲进内殿,阴冷的眼神扫过含苞待放的黑牡丹,扬手就准备挥鞭。
“哎,熠儿,住手,这些花都是为你种的。”高陵越匆匆追了进来,拦住了高陵熠,焦急地说:“我好不容易才种活这些黑牡丹。”
“你为我种的?”高陵熠冷笑,甩开他的手,挥鞭就打。
黑牡丹很快就横七竖八地倒了一下,在他的不停抽打下,娇贵的花瓣碎成了花泥。
高陵越急了,飞步过去,身子往前一俯,用自己的背挡住了高陵熠抽来的鞭子,护下了身下最后十几株黑牡丹,明黄的龙袍鞭开了,鲜血很快涌了出来。
“哥哥……”高陵熠赶紧收了鞭子,大吼道:“你疯了吗,为了几株花,你扑过来干什么?”
“熠儿,你发这么大的脾气到底为什么?”高陵越转过身,不解地看着他。
“你要废后!”高陵熠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
“你知道了?”高陵越不自然地别开了脸,干咳了一声,小声说:“也不是废后,只是叶儿她想去清静地方住一段时间。”
“还撒谎!”高陵熠又暴怒起来,上前去一把拽开了他,挥着鞭子就往最后那十几株黑牡丹上面抽,“你不是想用这些黑牡丹去讨好那jian婢吗?我先打烂这些,再杀了那jian婢!”
“你疯了!”高陵越再好的脾气,也被咄咄逼人的高陵熠弄得黑了脸,“什么jian婢,她是你皇嫂,还有,这些花就是我为你种的。你不记得了吗?你十二岁那年曾看过一本画册,上面绘着黑牡丹,你说你想要一屋子的黑牡丹。所以我才找来黑牡丹的种子,每年试种,今年终于开花了,你却把它们毁成了这样。”
高陵熠猛地转过头,嘴角轻抽了几下。
高陵越燃着熊熊怒火的眸子渐渐平静,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把里面仅存的一株黑牡丹搬出来,低声说:“你气冲冲回来,就是为了废后之事?我知道你和叶儿感情深厚,这些年来她对你诸多照顾。但你也知道,我和叶儿是奉母后之命成婚,这些年来,为了云罗的江山,我不敢迎娶任何一个我看中的、我喜欢的女子,我一心一意与叶儿扮演着恩爱夫妻。直到我看到倾华……你既然帮我找来了她,就已算是成全了我,为何又大动甘火呢?”
“我……真后悔把她弄到你的身边。”高陵熠噎了一下,怒气冲冲地往外走,“等江山稳固,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我都替你带来。但顾倾华今日必死。”
“你敢!”高陵越急了,飞步过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铁青着脸色说:“熠儿,你若还尊为我大哥,就不许碰她。”
“只怕迟了,她才来多久,居然就能让你生起废后之心,那今后还会有什么样的事?是杀我,还是杀你?”高陵熠冷笑,拂开他的手就走。
“她不过是个弱小女子,你怎么就容不下她?我已把她藏到这见不得光的鲜花殿里……”
“这是见不得光的鲜花殿,还是你最喜欢的鲜花殿?你为我种的黑牡丹不也是在这里吗?”
兄弟二人互瞪着,都不肯退下半步。
此时从鲜花殿后面传来了惊恐的呼救声,高陵越牙一咬,拔腿就往那边跑去。
高陵熠身形掠起,很快就拦下了他。
“大哥,你若今日放她,你我兄弟……”
“你我兄弟怎么了?你还想与我一刀两断不成?”高陵越忿然推开他,大声说:“从小到大我都让着你,宠着你,你的火暴脾气是我宠出来的。但我毕竟是你大哥,是云罗之皇,你若今日
非要逆我的意,要杀我的心尖人,我可就真的与你一刀两断了。”
高陵熠的脸色变得煞白,牙关咬得咯嘣一响,猛地挥起了拳头。
高陵越愕然看着他挥来的拳头,连连后退,“你想做什么?你敢打我?”
高陵熠的拳头落在他身后的树上中,树枝摇晃不停,树叶纷纷落下。
兄弟二人互相瞪了一会儿,高陵越铁青着脸色,拔腿就走。
后殿中,倾华已经被人用白绫高高吊了起来,侍卫们拉紧白绫,绞得她已快断气。
“住手。”高陵越冲进去,一把推开了侍卫,接住了掉下来的倾华。
“倾华,倾华……”高陵越抚着她的脸,轻呼着她的名字,又掐人中,又摁心口,急得满头大汗。
高陵熠缓步进来,冷冷地看着他。
“你满意了吗?还要闹成什么样?不过是个女人,我想要的女人,也是你亲自把她带来的,我就把她藏在这里,也妨碍不了任何人,你赶紧回府去吧。”高陵越头也不抬,抱着倾华就往内殿走。
“我说过,今日她必死。”高陵熠冷酷地说。
高陵越猛地扭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你疯了。”
“此女命中带煞,心狠手辣,无情无义……”
“她做了什么无情无义的事,让你如此厌恶她?”高陵越气恼地说:“好了,我再也不想听这些话,今日之事就此打住。我不会计较,你赶紧走。”
“大哥……”
“你若还真认我是你大哥,是这云罗之皇,赶紧走。”高陵越恨恨地斥责道。
高陵熠冷冷地迎着他的视线,慢步上前,弯腰捡起了白绫……
“你……”高陵越身形晃了晃,怒斥道:“你敢!”
高陵熠握紧了白绫,退了几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响头。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高陵越皱紧眉头,不安地看着他。
这弟弟的武功和谋略已远远超过他的想像,云罗有今日,全是高陵熠一手谋划。他若今日非要杀倾华,他其实根本拦不住。
“大哥三思,此女不能留,白绫我留在此处,若你想通了,请赐死她,你我兄弟再痛饮几碗。”
“若我不呢?”高陵越颤声问。
“那我明早再来。”高陵熠起身,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高陵熠,你太过份了。”高陵越气愤地大吼。
“你对皇嫂才叫过份。”高陵熠转过头,冷漠地说:“别的女人如何,我不管。你爱不爱皇嫂,我也不管。但你若想废了皇嫂,想打她的主意,我就要管。你别忘了你十八那年发恶寒,皇嫂守了你九日九夜,你痛极的时候,咬着她的手背不放,咬得她血肉模糊,父亲本想废了你,让高陵卫为帝,也是皇嫂去父皇那里,大冬天地跪了整整一晚上……你现在说不喜欢她,当年你干什么去了?你说什么狗
屁为了云罗为了江山而忍让她,放
屁!你纳多少妃我都不管,就是皇嫂不能动,我活着一天,她就在皇后的椅子上坐一天,谁敢动她,我就杀谁。”
高陵越的脸色变了变,面对咄咄逼人的他,退了两步。
高陵熠眸子怒瞪,继续说:“我感激你在我生死攸关时对我不离不弃,救下我一命,所以这些年来我为你苦心谋划,让你高枕无忧……总之明早我会再来,若她不死……哼,她不可能不死!”
高陵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直到高陵熠的身影远去了,才手一松,倾华从他臂弯里掉了下去,摔得一声痛呼。
“倾华你没事吧?”高陵越回过神来,赶紧跪坐下去看她。
倾华醒过来,惊慌失措地爬进他的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皇上,我怎么办?不如你就赐死我吧,免得你们兄弟为我伤了和气。”
“这怎么可能?我说过要护你一世。熠儿是为皇后出气,皇后和熠儿感情笃厚……都是朕太冲
动了,没有谋划周全,让你受了委屈。”
“那妾去求皇后吧,让皇后为你们兄弟二人从中斡旋,不要为我毁了兄弟的感情。多少江山,都是毁于兄弟不和,皇上,云罗不易,不要为我一个女人……失去你拥有的……这些都是妾招来的祸事,妾就是不祥之人,是妾让皇上难做……”倾华揪着他的龙袍,大哭道。
“这与你无关,是朕让他把你找来,也是朕喜欢你,想宠你,你何错之有?罢了,朕现在去求皇后,皇后与朕毕竟是多年夫妻,会顾念夫妻情份,为我们开脱的。”
“皇上不要走,妾害怕……”倾华抱住他的腰不放,瑟瑟发抖,“皇上,你再陪陪妾,明早,妾与皇上就要阴阳两隔了。”
“朕说过不会的,朕若连你也护不住,还叫男人吗?”高陵越抓紧她的手,激动得眼眶发红。
倾华连连摇头,哽咽着说:“但和王这么厉害,他还要辅佐皇上,他若妾死,妾哪敢不死?妾
跟着他一路走来,路上看他威风八面,没有人不害怕他。大元,天烬都被他拿捏在掌心,这天下,他肯定会帮皇上拿下来。但妾什么用处也没有,只会……他说得对,妾该死。”
“别说了……”
此时站在旁边的一名太监看了看相拥的二人,深弓着腰上前来,尖声说:“皇上,实在是这和王太殿下过份了,好歹皇上是兄长,是皇上,他怎么能闯进宫来随意打骂人?打狗也要看主人,他完全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当初若不是皇上救他一命,哪有今天的和王殿下?他居然还敢侮辱皇上,说什么他为皇上谋划了江山……”
他说着,小心地看了一眼高陵越的脸色,见他不出声,又看了看倾华。倾华抱在高陵越腰手的手指勾了勾,他立刻往下说道:
“皇上,这些年来,您处处忍让他,包容他,他要什么您就给什么,但他呢?简直把他当成了云罗的主人,当成了皇上的哥哥!看看这些黑牡丹,奴才可是亲眼看着皇上整晚整晚不睡,为他种出这些绝代风华,他居然毫不领情,把皇上的好意踩在脚下,奴才心痛啊!奴才也心痛娘娘的委屈,娘娘进宫这么久,连这道门也没有出过,更没有对皇后、对和王有半句怨言,每日里替皇上排忧解愁,乐文。奴才真高兴皇上找到了情投意和的好女子,他怎么能这样来伤害皇上和娘娘?依奴才看,和王野心颇大,羽翼早丰,皇上不得不防啊。”
倾华埋在高陵越怀里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环在他腰上的手更紧了。高陵越的脸色越来越差,猛地扭头,眼神骇人地盯着说话的太监。
太监吓了一跳,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倾华看了看那太监,把高陵越抱得更紧了,抽泣着说:“公公别说了,皇上心情本就不好,总之都是我的错,我死了,一了百了。”
“够了……”高陵越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心烦意乱地说:“我去见皇后,你歇着吧。”
“是。”倾华哭着点头,紧缩成一团,双手在脸上乱抹。
高陵越深深呼气,小声说:“别害怕,朕会护着你的。”
“是,妾相信皇上。”倾华拉着他的袍摆摇了摇,仰着泪脸看他,细声细气地说:“皇上,妾爱皇上,为了皇上什么都愿意,死也甘愿。”
高陵越点点头,大步往殿外走去。
倾华看着他的背影,哭声渐止,手在脖子上轻抚着,身子不停地发抖。
“娘娘,地上凉,起来吧。”刘公公上前去扶起她,小声劝道。
“刘公公,你做得好。”倾华握住他的手,轻轻地说。
“奴才为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刘公公笑谄媚地笑道。
“若真有那一天,刘公公您就是后宫之中除了本宫以外的第一人。”倾华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轻轻地说。
刘公公面露狂喜,一揖到底,连声说:“愿为娘娘肝脑涂地。”
倾华笑了笑,慢步往内殿走去。
她如今只有靠赌,赌高陵越还要面子,不肯在此事上受高陵熠的拿捏,不然她的命就真没了。她还要赌,赌君博奕此时已经收到了她的去信,做好了安排,让云罗朝廷上的大臣们一同反对高陵熠,挑起这兄弟二人之间的战火。
地上全是花瓶的碎片,她从碎片中走过去,坐到了梳妆台前。皇帝的爱情是靠不住的,高陵越能废掉叶皇后,将来也会那样对她。有朝一日,高陵越知道了他当年看上的是青鸢,她的结局会更凄惨。
她想家了,想曼海,想回到以前。她要回去,她要回到曼海的皇宫,重新成为当年的倾华公主,成为曼海女主,不必害怕任何人,不必讨好任何人……
卫长风不是说过吗,她有女皇之命!她拿起骨梳,一点点梳好头发,看着铜镜中姣美的脸,微笑起来。
阿九说过,这世上没有办不到的事,只有你不敢想的事。
当女皇,她要当女皇!将来凤鸣天下,再无人看不起她,再无人敢欺负她,她一定会赢过顾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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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陵熠匆匆出宫,这是他这些年来头一次策马出入皇宫,惊得还在皇宫中处理政事的几大重臣目瞪口呆,看守宫门的侍卫们下巴都快掉了。
“那、那是谁?”众人看着他过来,纷纷议论。
白龙柱是必须下马的地方,但他速度丝毫不减,径直冲了过去,吓得众人大叫后退,四处跑散。
“滚开。”
他神色狂傲,怒甩长鞭,金色的汗血宝马高扬前蹄,径直从前面团聚的一群大臣头顶越过,黑色披风在空中高高飞起,就像一只残暴的蝙蝠,掠过众人。
他知道,他的身份已经暴
露,也没有必要再掩饰下去,一切争斗都得转向台面上。他之前几年能把那几人玩得团团转,现在依然可以,他才不怕焱殇,更别提君博奕那废物了。
天烬他势在必得,将来得大元也必如囊中取物。
黑鹰尖啸着落在他的手臂上,他马速不减,从鹰翅下取出铜管,拿出秘信,快速扫过那娟秀的字,神色顿时一凉。
“龙脉?大元城下还有龙脉?”他猛地勒紧了缰绳,愕然地把密信又看了一遍,阴鸷的双瞳里燃起了熊熊的烈焰,随即狂傲地笑道:“有趣,卫长风是大元的大皇子?哈哈,太好了,那软塌塌的男人,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一并收拾了痛快。”
“主子,叶皇后已经接回王府了。”
紫衣侍卫们追过来,告诉他叶皇后的下落。
“回府。”他冷冷地说。
“皇上到处在找叶皇后。”紫衣侍卫又说。
“不理他。”高陵熠冷笑,恼怒地说:“为了一个jian人,要和我反目,我看他怎么办。”
“主子不要太过刚硬,他毕竟是您兄长。”紫衣侍卫小声劝道。
“那又如何?我无半分私心,全力为他,他若不领情,大不了我不留在这里了。”
高陵熠恨恨地踢了一下马肚子,马骑得像快飞了起来,惊得路上的行人纷纷闪避。
王府后院有一片小池塘,叶皇后正站在池塘边上喂锦鲤,听到声音,欣喜地转身看过来。
“皇嫂。”高陵熠丢开了披风,慢步走上前去。
“和王,你终于回来了。”叶皇后眼眶一红,小声说。
“皇嫂受委屈,我已进宫见过大哥,你放心,我会杀了那女子,替你出气。”高陵熠往池塘边的竹椅上了坐,抓起放在一边的陶罐,往池塘里洒鱼食。
锦鲤成群涌过来,争抢鱼食,鱼尾摆得水花四溅。
“你们吵架了?这么多年来,你们第一回吵架。”叶皇后心酸地看着他说。
“是我的错,不应该把jian人弄来。”高陵熠语气生硬地说。
叶皇后苦笑,挨着他坐下,无奈地说:“没有你,也有别人。他打这倾华的主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况且这些年来,他要什么,你没给他弄来的?他对你也是,这些年来只要是你想要的,你喜欢的,他都会想尽千方百计给你弄回来。你们兄弟二人的感情一直很深厚,我真希望这件事没有发生,不影响你们两个人的感情。若他真想要那女子,我不回去也罢。反正这夫妻做得也没什么意思了。”
“不行。”高陵熠立刻说。
“为什么?我已经想通了,随便他吧,不过是个皇后的位置,我还有孩子,足够了。”叶皇后不解地说。
“哼,那jian婢一旦在后宫站稳脚,成天向大哥吹枕头风,将永无宁日。”
“她还算温柔,应该不会这样吧。”叶皇后犹豫着说。
“我亲眼看到她打死了给她接生的嬷嬷,善良?她若善良,就不会在知道上官薇给阿九的时候,还装聋作哑。她从来只爱她自己,她做什么都是为了她自己。”高陵熠厌恶地说。
“这世上,本来就是人人都为自己啊,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你我也一样,一定做过恶事。”叶皇后幽幽地看着他。
“那又如何,我能对天下人恶,也不允许有人在我眼前恶。”高陵熠长眉高扬,自负地说:“总之,我喜欢才行,我不喜欢的,就是不行。”
“熠儿,他是你哥哥,不要太扫他面子,不要让有心人钻了空子。”叶皇后担忧地拉住了他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皇后,熠儿。”高陵越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
二人转头看,只见他站在几步之外,目光却落在二人拉着的手上。
叶皇上脸一红,赶紧抽回了手,站起来行礼。
高陵熠却动也不动,继续往池塘里洒鱼食。
“叶儿,我们回宫吧,是我错了,我们回去。”高陵越收回视线,向叶皇后伸出手。
“皇上。”叶皇后眼眶一红,情不自禁地走向他。
“不杀那jian人,皇嫂回去干什么?听他和那jian人卿卿我我?”高陵熠拉住了叶皇后。
“你不要一口一个jian人好吗?”高陵越忍气说。
“怎么,指望我叫她心肝宝贝?我若说我在路上就玩过她无数回了,你还想喜欢她吗?”高陵熠冷笑道。
“你……”高陵越心里又冒起了火,忿然道:“不要再闹了,不过一个女人,你闹成这样。”
“好啊,不过一个女人,你把她给我啊,只要你给我,我保证不杀她。”高陵熠转过头看他,眼中满是嘲讽。
“算了,我先回宫,叶儿你跟我来。”高陵越负气,甩袖而去。
“皇上,”叶皇后扭头看了看高陵熠,大步追了过去。
高陵熠死死盯着二人的背影,脸色难看。
“主子,他们是夫妻,叶皇后的心始终向着皇上。只怕倾华你没办法杀了,不然,只怕会和皇上闹得更僵。”紫衣侍卫小声说。</p
高陵熠转过头,一脚把装着鱼食的陶罐踢进池塘中,忿然道:“去,拿我的诡暗来,我要喂给那jian人吃下。”
“是。”紫衣侍卫抱拳下去,不一会儿就捧了一只锦盒上来。
高陵熠把锦盒往怀中一寒,阴冷地说:“既然不能杀,就让你活着比死难受。”
一尾最大的鱼从鱼池里跃起来,掉回水中时,击得水花四起,群鱼逃散。高陵熠手起手落,暗器直入那鱼的眼睛,鱼儿痛苦地在水面上翻滚几下,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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泗水城的后院中越来越热闹,老爷子来了!
父女二人一直在后院里赏花,老爷子比之前更为苍老,其间一直接着倾心太后的手不放,叨叨着一些往事。
倾心太后耐心地陪伴着他,父女二人从她们几姐妹出生起,一直说到现在,说到情动时,二人忍不住抹眼泪。
“哎,我只希望你不要再出事了,好歹也等我先闭了眼睛再说。”老爷子长吁短叹,拍着胸口说:“我实在是没办法再经受一次打击,你们也行行好,不要再吓我了,不然就一次吓死我,让我死也死得痛快些吧。”
“会的。”一句清脆的声音从二人头顶飘来。
老爷子的脸色骤然一沉,忿恨地扭头看,只见一只绿毛鹦鹉飞过来,落在枝头大叫,“会的,会的,会的……”
“你这小畜生!”老爷子气得发抖,抓起桌上的花生就丢。
绿毛鹦鹉飞起来,往青鸢的屋子里飞。
“咦,这鹦鹉,好像是云罗国汉仪郡主的,当时云罗使节接她走时,这鹦鹉留在了惜夫人那里。”许雪樱看了一眼,笑着说:“老爷子不要生气,这鹦鹉一向调皮,尤其是和小珍珠在一起,学得更坏了。”
“对了,我看到王后这几天训这只绿毛鹦鹉了,王后有孕,可又性子急躁,所以哥哥不许她出门,她急得抓耳挠腮的,只能拿这些雀儿找乐子呢。”穆飞飞掩唇轻笑。
“哼,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雀儿。”老爷子黑着脸指许雪樱,“你看我们家雪樱,多么漂亮,多么温柔懂事,飞飞也好嘛,又大方又体贴人,殇儿这没福气的,偏挑了个顾阿九,阿九阿九,心里装满小九九,成天算计人。”
“好啦,爹您再生气也没用,殇儿他自己爱得死去活来的。现在我们挡不住第一个,挡住第二个也好……可怜他受了重伤,五脏都伤着了,还有眼睛……我现在日夜念经,希望浮灯主持能医好他。”
“泠涧不是在这里吗?他能治好灼儿的腿,也能治他眼睛啊,浮灯这人,我感觉不太靠谱。”老爷子拧眉,分明对浮灯不太喜欢。
“老爷子,浮灯主持真的是神奇,百姓们都传他是活菩萨,能起死回生。上回有家的牛明明都断气了,他硬是把母牛和腹中的小牛都救了回来。还有东城的吴员外,他误食了毒蘑菇,好多大夫都没看好,他一去就把人给救回来了。所以长风门主的毒,浮灯主持一定能解。”许雪樱托着腮,眨着眼睛激动地说。
“这么神奇,那真是活菩萨了。”穆飞飞笑眯眯地看着她。
“浮灯尽得方丈真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真是令人钦佩。”许雪樱又感叹。
“可是,浮灯主持好像很喜欢王后……”许雪樱身后有名侍女犹豫了一下,轻声说。
“胡说什么。”穆飞飞立刻指责道。
“是真的,”侍女上前来,轻声说:“我有一回看到浮灯主持就站在府外,一直痴痴地看着王后,王后风华绝代,把和尚也迷住了。”
“好了。”倾心太后拧眉,不悦地说:“不要再说了。”
侍女赶紧掩唇,退到一边。
“长风应该来了。”倾心太后抬眼瞟花园另一端,见卫长风正穿过竹林过来,顿时眉开眼笑,拍着老爷子的手说:“爹你看,来了!”
“我刚听说是这小子,我真不敢相信,他一个人就毁了我们的一座城,若不是你说是我亲外孙,我真想掐死他。”老爷子眉头皱紧,锐利的眼神紧盯着卫长风。
“掐不得,我真喜欢卫长风,又温柔,又体帖,还懂事,比殇儿好说话,殇儿是像他父亲的坏脾气,长风是像他父亲的好脾气,”倾心太后轻叹,小声说:“可怜他吃的苦头比殇儿多多了,小小年纪就得去伺候人,给他师傅洗脚洗衣,练不好功,还不能吃饭。”
“就会这么惨?”老爷子嘟囔,低声说:“殇儿才可怜,活在那个笼子里,提心吊胆,还给我们重打江山,这小子当了二十多年的神棍,还火烧我们的家。”
“好啦,什么神棍,再说我要生气了,这是我儿子。”倾心太后脸一板,小声威胁。
“行了。”老爷子挥挥手,上下打量走近的卫长风。
“太后,老爷子。”卫长风抱拳,神色平静地打招呼。
“大表哥。”许雪樱笑着起身福气。
穆飞飞也赶紧站了起来,她始终有些怕卫长风,所以只笑笑,没敢出声。
“郡主。”卫长风也没看穆飞飞,只和许雪樱回了个礼。
“长风,老爷子刚刚赶到,想见见你,所以我让人把你请回来。你眼睛怎么样了?”倾心太后起身,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在身边。
“已有好转,能看清影子了。”卫长风淡定地说。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倾心太后双手合十,向着天空连拜三下。
“阿九呢,怎么不在?”卫长风左右看看,眉头渐锁,这一家人在一起,怎么把阿九独自撇开,难道如此排斥她吗?
“她在驯鸟,新捉了一只鹰,不服她,她生气了,驯了一上午了。”许雪樱微笑着说。
“有她驯不了的?”卫长风讶然问。
“是只黑鹰。”穆飞飞接过话。
卫长风没理她,继续问许雪樱,“那鹰可凶?”
“不凶,就是不理她,饿了就去抓飞过的小鸟吃,渴了就去湖里喝水。她跟着鹰跑了一上午,也没能让鹰落在她的手上。”许雪樱看上去有些高兴。
卫长风笑笑,低声说:“我知道了,我去看看。”
“咦,长风,老爷子特地来看你。”倾心太后赶紧阻止他。
卫长风转头看了一眼老爷子,平静地说:“我们早就见过了。”
老爷子鼻中重重哼了一口气,粗声粗气地说:“你既是殇儿的大哥,就要有大哥的样子,不要成天阿九长阿九短地叫,她如今是你弟媳,你得有个兄长的样子,不要惹出笑话。”
“我们行得端,坐得直,有什么笑话。阿九已经拒绝了我,嫁给了焱殇,怀了他的孩子,谁说闲话只能说是别有居心。你们若有善心,就对她好一点。她嫁给焱殇这么久,可没过过太平日子。”卫长风说完,拔腿就走。
“这小子,你还说他脾气好,哪里好了?”老爷子指着他的背影,气得胡子直翘。
“多好啊。”倾心太后笑眯眯地拖长了尾音,满脸欣赏,“多有骨气,多傲气。走吧,我们也去看看阿九驯鹰,这丫头还算聪慧,她和我说过,想给殇儿驯一支猎鹰军队出来,若真能成事,对殇儿的江山宏图,可是大有助益。”
穆飞飞听及此处,脸色微冷。
一行人穿过竹林,到了后院。假山之上,一只鹰正傲气地蹲着,青鸢挽着袖子,满头是汗的站在假山前,手里托着一块牛肉,小声说:“鹰将军,你来,我们再聊聊。”
鹰傲气地瞟了瞟她,扭过了头。
青鸢吹了几声口哨,鹰的翅膀动了动,转过头看她。但青鸢再吹时,这鹰居然突然飞起来,直扑向她的脸。
“过来。”卫长风拉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拖到身后,另一只手疾疾挥出,正抓住鹰的一只翅膀。
“这是给人送信的鹰。”青鸢抹着汗,小声说:“我看到它在这里绕了几天了,今天才引它下来,但信已送出,不知道是给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