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殇和阿九守在榻前,焦灼地看着小十。
突然阿九跳了起来,一把抓住焱殇用力摇晃,哽咽着说:“我早说过,就不能让三个孩子一起出来。你非要说磨炼他们,你看看,你自己看看她……我们这么多年来没照顾她就算了,现在还要眼睁睁看着她成这样,焱殇,女儿要是有事……我就……”
“先不要着急,她气息尚算平稳。”焱殇坚涩地吐出两句话。
“你不着急,你不着急?”阿九暴跳如雷,抡着拳往他身上挥。
但此刻已快天亮了,晨光使劲从每一个角落往房子里钻,每一个人都看到了焱殇开始变得淡青的唇色。
“赶紧把门窗封好。”傅石沐一脸愧色,催促侍卫们用刚搬来的黑布,把门窗牢牢挡住,不让一缕光线钻进房间謦。
“不行,这么暗,我怎么看得到我的小十。”阿九俯下去,把小十抱在怀里,摸着她冰凉的小脸,不停地叫她,“小十,乖女儿,娘在这里,你快醒醒,不要睡着了。”
小十只有一丝微弱的气息,用不了几天,毒就会从里到外腐蚀掉她年轻的生命。
“焱殇,你想办法啊,快想办法。”阿九转过头,泪水涟涟地说:“我们就一个小十,你就这样坐着……看着她没了吗?”
“会没事的。”傅石沐靠过来,凝视着小十,小声说:“以爱人之心,换爱人之命,你们准备一下吧。”
焱殇和阿九猛地转头看向他,震惊地说:“你说什么?”
“可用爱人之心为解药,我爱小十。”傅石沐低低地说道。
“不行,我怎么能让别人的儿子,换我女儿的命?”阿九立刻拒绝,把小十慢慢放回枕上,小声说:“爱之意义,有父母爱,夫妻爱,兄弟姐妹爱。她是我们的宝贝心肝,我们给了她生命,这责任在我们。焱殇,小十不能没有你。你只管告诉她,母亲回到自己家乡去了……”
“不行……”焱殇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急切地说:“你留下吧,母亲对孩子来说更重要,况且我见不得阳光,今生未能庇护你们母女无恙,就让我来弥补这一切。”
夫妻二人正争执时,侍卫发出一声惊呼,“大哥”
匆匆转头,傅石沐已将短刀扎进了胸口,正寸寸没入……
“这傻孩子!”阿九和焱殇飞扑过去,夺下了他手中的刀。
“你若用命换她,她这一辈子都不得安宁。”阿九把鲜血淋漓的刀丢开,拉着他的手哭道:“你这傻孩子……快来人,给傅石沐包扎伤口,我不许你再伤害自己。”
“她若死了,我才是今生不得安宁……”傅石沐的眼泪一涌而出,“我未能尽到保护之责,有失职之罪……”
“那也不能让你的命去换她的命。”阿九接过侍卫递来的帕子,用力摁住他正在淌血的心口,匆匆说:“我替小十谢谢你,但她必不会让你这么做。”
“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傅石沐急了,额角青筋暴起,激动地说:“只要让她活着,这不是比什么都好吗?你们何必固执,救她才是最重要的。”
“我明白……”阿九哽咽着摁住他的手,轻声说:“但我们将你从爹娘身边夺走,已是残忍自私,现在怎么能再让你的命去换小十的命呢。”
“南彦公子回来了。”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匆匆跑近,大门被猛地推开,南彦抓着药方与阳光一起冲进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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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毒辣的太阳照得人眼前发白,这地方已经有一个月没下雨了,傅家大院里的草木无精打彩,蔫头蔫脑。傅家人暂时都住去了铺子里,只有两个兄弟的媳妇在这里照顾受伤的傅石沐。
小十仍静悄悄地躺着,药材极为难配,所有人都在按方子四处寻药。
“还差最后一味药,到底什么地方会有龙涎草。”阿九把找到的药材都摆在眼前,她已有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睛,急火攻心的她,嘴唇都成了惨白色,说话嘶哑难听,“这药书上就这么几句干巴巴的话,龙涎草长于悬崖陡峭之地……但这地方并没有深山老林,最近的琼山,他们去了有两天了,还没有消息。若有就好了……”
“一定会有的,王和公子一定会带龙涎草回来的。”侍卫小声安慰道。
“但愿吧。”她转头看了一眼小十,开始按着方子所记载的办法处理药材。工序繁锁不说,还得格外小心,有些药材有剧毒,沾上就得吃苦头。
“这么大的太阳,焱殇不会有事吧。”汗水大颗地从头上往下滴落,她抹了把汗,看着外面说道。
“他们去的时候是晚上,白天应当会在山洞暂避,让南彦带人寻找。”侍卫赶紧拿起扇子,给她轻轻摇扇。
“哎……”阿九长长地叹气,走到榻边,用湿帕子给小十擦汗。她一
身大汗,却浑身冰凉,像是泡在冰水里,一天得换上十几身衣裳,还只能躺在竹榻上。
“太后去歇会儿吧,让我来照顾陛下。”傅家的媳妇进来,小声说道。
“没事,你们帮她把衣裳再换一换,又汗湿了。”阿九心痛地说道。
“是。”二人用帕子先给她擦掉汗,再换上干爽衣裳。
一道白影从后窗过来,利齿一松,一只小布包落在了桌子上。
“小白,是龙涎草吗?”阿九红肿的眼睛一亮,快步扑过去,几把扯开了小包。新鲜的泥土,土里正是几株新鲜碧绿的龙涎草。
“太好了,小白,太好了。”阿九欣喜若狂,赶紧把龙涎草捧出来,小心地切下根茎,洗去泥土,处理叶片。
小珍珠也落了进来,爪子一松,把一株五彩花丢在桌上。
“他们两个呢?”阿九抚了抚它的翅膀,小声说道。
“晚上回来。”小珍珠落在小十的枕边,轻啄她的小脸,“快醒,快醒呀,我在山里发现了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阿九顺口问。
“五彩花,好多好多五彩花,可以编花环,小十出嫁的时候戴在头上。”小珍珠卧下去,用翅膀给她扇风。“大懒虫,睡懒觉,快醒,快醒。”
“对啊,出嫁的时候戴在头上。”阿九含泪点头,锦袖高挽,飞快地配制药物。
三个时辰之后,熬得浓浓的药汤终于端上来了。
傅石沐忍痛过来,把小十抱起来,一手扣着她的下巴,方便阿九强行用汤匙把药喂进去。不过三日,她已瘦得不成人形,单薄到仿佛一用力就会折断。
“快喝,都喝光。”阿九的手有些颤抖。虽说有药方,但谁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起作用。一切都是在赌、博,拿着小十的命在赌。
南彦和焱殇披着一身月光进来了,二人都是满头满身的泥土,身上的衣裳是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二人几乎同时冲到了榻边,南彦跪坐下去,捧起了小十的手,焦急地问:“怎么样了。”
“刚刚喂进去。”阿九把药碗递给侍卫,疲惫地说:“现在就看天意。”
“小十,能听到爹说话吗?坚持住。”焱殇摸了摸她冰凉的小脸,沙哑地说道。
“你受了。”阿九转眼看他,他手臂上划出了几道深深的伤痕。
没有哪个父母能在儿女命悬一线时还能保持镇定,他也是,下悬崖的时候心慌意乱,一脚踩空,差点摔下万丈深渊。幸亏南彦扑过来,拽住了他的脚,二人才从险境爬出来。
屋子里安静下来,大家都看着小十,等着她苏醒。
这就是她们这些人掌心里的宝啊,谁都不敢想像,若没有了小十,他们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月光从窗子透进来,像给她盖了一层淡白的轻纱,她的呼吸还是那么浅,那么轻,一点变化也没有,耳上那朵鲜艳的朱红小花固执地绽放着,不见半点褪色。
“怎么还不醒。”阿九掀了掀酸涩胀痛的眼皮子,扭头看小十,担忧地说:“难道没有用吗?”
“再等等吧,说不定她是痛得累了,所以想多睡会儿。”焱殇哑声说。
“你的手呢,有没有事?”阿九摸了摸他的手臂,苦笑道:“想不到,你也有失手的时候。”
“你看看你的手……”焱殇拖起她的手看,上面有好些细小的切口,还有被毒物刺到后留下的水泡。处理那些药材的时候,她也总走神,一双手已是伤痕累累。
“痛吗?”他把她的手指摁到唇上,轻吻道。
“心里痛。”阿九把脸贴到他的胸膛上,哽咽道:“焱殇,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
“会好的,会好的。”他把她搂到怀里,轻拍她的背,小声安慰道:“我们的女儿命比天硬,没人能把她怎么样。”
阿九点头,手抚上他的伤处,喃喃地说:“还好,你平安回来,不然我心里一下被捅上两个窟窿……”
“别哭了。”焱殇低眸,吻吻她的额头,小声说:“我们都会好好的,陪在你身边。”
“你们两个好吵,好肉麻。”轻轻呓语从二人身后传来。
二人先怔了一下,然后猛地扭头,只见小十眼眸半眯,皱着小眉头,正盯着他们看。
“总是亲来亲去。”小十又说。
“我都麻木了。”小珍珠掀掀眼皮子,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继续卧在小十的怀里。
小白从榻边跳起来,大脑袋凑到了阿九的眼前,看了半天,张嘴咆哮……嗷嗷……
“臭小白,这回路上没有调||戏母豹子去么。”小十艰难抬手,想捂耳朵,不听它这能震破耳朵的吼声。
急匆匆的脚步声从门外传进来,大家都涌了进来。
“小十……”南彦狂喜,把她从竹榻上抱起来,紧紧地箍在怀里,“小十,太好了……”
“喂,透不过气。”小十艰难地在他的背上拍了拍。
“好,对不起,对不起。”南彦手忙脚乱地把她放下来,语无伦次地说:“你还疼吗?哪里疼?”
“你掐得我痛,我肩要碎了,我要躺着。”小十小脸紧皱,小声抱怨。
南彦低眼看,原来他的双手一直死死掐在她的肩上。
“太好了,醒了就好。”侍卫们在外面击掌,大声欢呼。
小十偏过脑袋看他们,唇角微微上扬,眸中月光温柔,安静地看着这些守护着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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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上又恢复了热闹,家家户户都挂出了过年才会用的大红灯笼,这家里来了一屋子贵人的事还是不径而走,邻城的百姓都赶来磕头,一睹圣颜。
“哎哟,我的衣裳。”小十坐在榻上,沮丧地看着丢在地上的衣裳。她瘦到带的衣服统统不能穿了。
“正在给你赶制新衣裳呢,不如先穿傅石沐小时候的。”阿九捧着一套男衫进来了,拧着她的小脸,笑着说:“你看你不长个儿,傅石沐十岁就有你这么高了。”
小十咧咧嘴,抱住了她的腰,撒娇道:“那是因为你对我不好,我才长不高。”
“哪里不好了,我和你爹把你当心肝宝贝。”阿九又拧她的小脸,宠溺地说:“快换衣裳,出去走走,不然骨头都要躺软了。”
“才不要走,我要轿子抬着我,南彦哥哥呢?”她伸长脖子往外看,好奇地问:“今天早上怎么没来给我梳头发。”
“他为什么要天天给你梳头发,你爹把他和傅石沐叫过去了,在屋子里训话呢。”
“又训他们干什么呀。”小十不满地抱怨。
“南彦毕竟年轻,才十九,出门一趟,让他磨练了,当然要听听他有什么体会。至于傅石沐,你是怎么想的?”阿九帮她把外袍套上,小声问她。
小十有些尴尬,抚着黑发,低头看阿九正在给她系盘扣的手,轻轻地说:“我也不知道。”
“你喜欢他?”阿九坐下来,看着她微红的脸问道。
“真不知道,感觉怪怪的……”小十掩面,小声嘀咕,“你不要再问了。”
“傻孩子,你说心里话呀,娘可以给你作主的。若是真喜欢傅石沐,那就得和南彦说清楚,要是不喜欢,那就得给他说清楚。感情这种事,不能拖沓,当断不断,那是害别人。”
“那我就是不知道嘛!第一回有南彦以外的人说喜欢我,而且他还那么好……”小十不依了,抓着她的袖子小声嚷,“那,娘年轻的时候不是也有摄政王喜欢……”
“行了,知道你是第一回遇上这种事,好好想想。真爱一个人,那是希望长长久久一起过下去的,舍不得他受半点伤心难过委屈。你对谁有这样的感觉,自己好好品品。也不要着急,这些日子,你还能和他们一起好好处处。婚姻之事,忠字为根本。选了谁,就是谁,所以你好好选。”
“知道了。”小十垂下头,抚着发梢,心又乱了。
南彦好,傅石沐也好,一颗心从来没有这样左右摇摆过。若说,她不舍得谁难过委屈伤心……不舍得谁?
她往外看,南彦正推着傅石沐出来,看样子已经训完了。
可怜的家伙哪,总为了她挨骂!
她站起来,冲着两个人挥手,“喂,喂,看我的衣服。”
那二人扭头看过来,眉眼全是笑意。
“你还要记住,每个人爱上的那个人,就是自己想爱的那个人,和对方好不好,对你好不好,他完美不完美没有关系。你就是单纯地想和那个人在一起,你们在一起相处会很舒服,多久都不会觉得厌恶。”阿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轻轻地说。
小十扭头看了她一眼,心里不停地品味她这段话。
“小十。”南彦跑过来,拉着她的手上下看,笑吟吟地说:“成了个清俊的小子了。”
“好看吗?”小十转了个圈,看着门外的傅石沐笑,“你十岁就能穿这么大的衣裳了。”
“是你自己不长个儿。”阿九好笑的说。
“我要去看爹。”小十挣开南彦的手,从傅石沐身边跑过去,一路疾冲向焱殇的屋子。她现在才不要想这么多,愁死了,去爹那里躲一会儿正好。
“爹。”她推开门,直接扑向焱殇。
这间屋子都用数层黑布严实地蒙上,屋子里有明珠照明。桌上摆着一对双雪樽,里面放着几株五彩花。
“小十。”焱殇拍拍她的小脑袋,笑着拉她坐下,“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爹帮我采药回来。”小十趴在桌上,好奇地看双雪樽,“这两个杯子,好像没多大的作用嘛。”
“很多东西的作用都是被人神化的,你娘说,这两个杯子,或者是用特殊的材质制
成,在某个时段,能感应到磁场,打开时空之门。还有什么放射,什么之类的,连我都听不懂,无法理解。”焱殇转动杯子,看着五色花在杯子里慢慢消失。
“哇,被吃掉了,会吃掉我的手指吗。”小十小心地把手指伸进去,又好奇,又紧张地问。
“呵,它们才不吃你的手指,你的手指不是宝贝。”焱殇摇摇头,取出盒子,准备把双雪樽放进去。
“我只是你们的宝贝,对不对。”小十托着腮,笑吟吟地看着他。她还没有挽起长发,就这么披散着,小脸尖尖,脸色还有些苍白,笑起来,让人心里忍不住生怜。
“对啊,我们的宝贝。”焱殇点头,温和地笑道:“经此一行,你有什么收获。”
“爹,我们能说点别的吗?我收获了这个!”小十没好气地指自己的耳朵,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教训她?
“呵……”焱殇爽朗地笑,拍拍她脑袋,大声说:“好吧,那就回宫之后再问你。”
小十掀掀眼皮子,瞪他一眼,这对狠心的爹妈,一个问感情,一个问收获,怎么不问她现在饿不饿,想去哪里玩玩?
“小十,出来玩,出来玩!”小珍珠的叫声从外面传进来。
“走了。”小十挥挥手,大步出去。
小珍珠站在小白的背上,正冲她大叫,“采|花去,快点采|花去。”
得,她身边幸亏有这么一双活宝在,不问她感情不问她功课不问她收获不问她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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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哇哈哈哈,万里长征只差最后一步,这周结局。新古言已更名为:《霸道帝君一宠到底》25号上架,http:///a/1056021/期待姑娘们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