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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早朝,是夏侯云第一次面对龙城所有四品以上的官员,从上看下去,文武分列东西两侧,为了给即将登基的新君留下印象,人人冠袍整齐,因在寰王丧期,腰里都系着白色麻带。
夏侯云穿太子冕服,冠上腰间系孝带,坐在王座下的位置。文武诸臣皆屏了气,更多的心中忐忑。
近一年,他们很少见到记忆中温吞懦弱的太子,西去凉州,南下榆州,之后身残武废,遁入盘龙山。谁也没想到,盛大的鸾城大会险象迭生,兵变,刺杀,谋反的不仅有追剿数月的金袍人,还有踌躇满志的三殿下,寰王归天了,金袍人死了,风府倒了,乔府倒了,太子奉寰王血书继位。
抬头望着玉阶上的太子,如果把寰王比做一块上好的温玉,这位出过无数笑话的太子,是一块绝品寒玉。
宋丞相报近期官员的补缺,燕太尉报龙城各卫比武已经开始,蒋思辰报正在收编鸾城假卫尉军,韩内史报龙城治安案件,诸臣依次递折回禀职责内的要务。
午时散朝,御膳房的内侍们送来食篮,诸臣到偏殿用膳。夏侯云来到宣室殿,燕明睿、唐越、乔飞、桑强、于耀跟随。午膳后,燕明睿提起铁鹰骑的新训。
“你们四个都尉,现在是铁鹰骑的最高将领,你们自己先得明白,铁鹰骑不是本宫的私兵,它展示的应该是我们北夏精锐军队的风貌。在将来,每一次可能发生的对敌作战,都是为了北夏的利益,都要给敌人留下震撼。不敢与我们再战。”
夏侯云轻敲书案上的金刀,“这把金刀,从先祖一代代传下来,已是北夏王权的象征。凤凰谷内那些警示全铁鹰骑的语录,忠诚,勇敢,团结。服从。也要在铁鹰骑一代代传下去。”目光扫过五人,慢声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大到战争。小到械斗,来来去去都为一个利字。我要你们告诉你们的士兵。在鹰骑营里,北夏的利益高于一切,个人利益必须服从北夏利益,北夏获得了好处。个人自然会有更多的牧场、更多的牲畜、更多的钱,日子也会过得更好。”
乔飞摸着大脑袋:“臣明白,锅里满满的。碗里就能满满的,肚子里就能饱饱的。”
唐越跳起来拍乔飞的脑袋:“吃吃吃。乔大个子,你一个人就吃了我和桑强、于耀三个人的饭,还没吃饱吗?”
燕明睿笑:“唐越,不许欺负老实人。”
唐越苦着脸:“殿下,各卫的优胜者补进铁鹰骑,问题可不小,仗着身手不错骄横不听命令,臣总不能见一个打一个吧。”
燕明睿:“我们北夏人,习惯于快马快刀。大草原上自从有了马,有了骑在马背上的牧人,有了拿着武器的骑兵,历来的争斗、战役都是各自为战、各为己利,只能说勇猛,与智谋不沾边。铁鹰骑出师两战完胜,能有当下的战果,殿下倾尽心力,还有……我在想,苏伯颜那厮,大概比我们几个懂得多,可恼他跑得比兔子还快,据说跑回鹤鸣山养伤,我看就是不想为殿下做事。”
没有穆雪的指导,就没有铁鹰骑的集团攻守,那样的女子,独一无二,那样独一无二的女子,是他的妻子。夏侯云眸光一沉,心中痛得几乎喊出来,沉默很久,才说:“补进铁鹰骑的人,无论在各卫从军时间长短,都是铁鹰骑的新兵,我们没时间劝他们服,摆擂吧,就像当初虎鲨让铁鹰骑服一样,打一场。有你们自估赢不了的,送我这儿来。”
燕明睿目露怀疑,我们赢不了的人,你确定能赢?但觉人影一闪,屁股上挨重重一脚,站不稳向前扑倒,与水磨石的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翻身坐起来,盯着夏侯云,满脸不可思议。
“你,踢我?”
另外四人也只见人影闪了闪,接着就见燕明睿五体投地,张大了嘴。
燕明睿捶地:“踢我!你竟然踢我!你武功不是废了吗,就算好了,也不过比我强那么一两分,竟然一脚把我踢趴下,偷袭,我没注意,不成,再来!”
“兵不厌诈,偷袭成功也是一种本事。”夏侯云道,“目前的重中之重,确是铁鹰骑的训练。骑兵疏密有致的编队攻击,在与金袍人两次作战中,优势已经大显,新兵进入铁鹰骑后,亟待加强集团攻守的整合编训、作战纪律的教导贯彻。你们既知自己不足,那就恶补不足,通知下去,每天整训结束,各千骑长、百骑长随我进城,听训。所谓虎狼之师,长胜不败,无不是经过了千锤百炼的。”
“喏。”
桓嘉进殿报:“殿下,苗妃求见。”
众人一呆,苗妃?三殿下夏侯风谋逆,少府收回风府产业,星府的苗妃主动向少府交还星府,又把夏侯星留下的流星花园挂牌拍卖,在龙城激起热议。
“带她进来吧。”
桓嘉喏一声,去了。
乔飞嘀咕道:“宫里侍候的都是内侍,桓嘉跑进跑去,算怎么回事?”
燕明睿忍不住要拍乔飞的脑袋,压低声音道:“没见殿下诏令,遣散大王留下的嫔妃吗?没有女人的长安宫,是不是内侍侍候,有什么打紧呢。桓嘉原是流浪的牧人,文不得,武不得,留在身边打个杂,也是殿下念旧。”
唐越横肘撞乔飞的肚子,撇嘴。
燕明睿笑道:“怕是那流星花园不大好卖,求殿下买?”
唐越:“听说流星花园美不胜收,只在锦江苑之下,臣还听说,不是流星花园比不过锦江苑,是不敢比。”
夏侯云:“长安宫里的美人,每个月花销不在少,遣散了她们各自回家。少府的钱袋可以鼓很多,少府若是买下流星花园,铁鹰骑的将士可就有了轮流休闲的好地方。你们意下如何?”
乔飞憨笑道:“那好啊,练得苦了,能到流星花园放松,狼羔子一定欢喜坏了。”
燕明睿忍不住了,用力敲乔飞的脑袋:“你憨啊。少府买流星花园的钱。从长安宫的开销出,殿下一个人顶不住朝臣对遣散先王嫔妃的抵制,拖咱们下水呢。”双手压书案。身子前倾,“表哥,你不要太无耻。”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夏侯云看着于耀,“宫中殿宇空出来。黑鹰的训练可以在宫中进行。”
于耀几乎落泪。以长安宫为驻地,这是比金甲卫更显赫的存在。荣誉的同时,伴随责任,重用之恩,无以为报。于耀躬身行大礼:“臣誓死,为殿下尽忠,为云王尽忠。九死,不悔!”
燕明睿嗤地笑了:“真是块顽石头。能在长安宫里住下来的男人,都算不得男人,你当进驻长安宫,是黑鹰的便宜?”
算不得男人?于耀呆住了。
唐越和桑强捧肚子笑。
燕明睿哈哈笑道:“黑鹰的成员,和铁鹰骑一样,多出自原来的锦燕卫和左骁卫,为了进驻长安宫,这些人就要不遗余地为殿下遣散宫中嫔妃摇旗呐喊。只有嫔妃散尽,黑鹰才住得进来。我看,接下来就要遣散宫女了,美女如织的长安宫,怕是只是虫鼠是女的了。”
于耀脚尖在地上转了转。不对头,即使寰王的妃嫔都遣散出宫,太子登基,守制一年后,也要充盈后宫的,黑鹰进驻长安宫,岂不是和云王的女人抢地盘?在宫里住下来的男人,都算不得男人,难道,太子有意让黑鹰变成内侍,护驾?噫,上刀山下火海可以,断根不能。于耀的脸色青青白白。
“老臣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进来吧。”
宋丞相和徐太常走进宣室殿,随在后面的太史令躬身行礼。
“太子殿下,老臣托大,打扰太子殿下午休,只因桑廷尉再三嘱托的事,事大,事玄,不敢在金銮殿上妄语,恐生乱象。”
夏侯云:“是大地动的事吧,本宫听说,桑柔临死时,提大地动,桑廷尉又以大地动,告风府谋反。夏侯风果然反了,本宫以为,夏侯风反,是人为,与天地何干?”
宋丞相递上一卷奏折:“回太子殿下,大王归天,殿下还没登基,如果真有大地动的天灾,老臣担心朝野汹汹,对殿下大不利。桑廷尉以桑家满门为血谏,老臣不敢掉以轻心,着令太史署密切关注。就在昨天,有灵台侍诏发现星象有异。
夏侯云:“龙城真的会发生大地动?”
太史令:“回太子殿下,不是臣推诿,大地动会不会发生,什么时候发生,这世上,没有人能肯定,大的天灾前,人能看到一些异象,如天上的星宿,如地上的牲畜,若凭异象便简单判断天灾,极易引起**的。天灾不可怕,只要齐心协力,就能度过难关,**,臣就不敢妄言了。”
燕明睿:“这可两难了,通报有大地动,动之前,市集停不停,官衙关不关,人心焦灼不安,若一直不动,警示解除还是不解除,若前头解除后头动,又该如何。不通报,若动了,死伤无数,财物损失无数,又该如何。不动,诸事皆休,只要动了,通报不通报,都是殿下的错,不定就会有人说,殿下不当为王,上天才降下大灾。”
“人心难测,天意难度。人言如刀,杀人于无形。桑家父女绝口不提大地动也罢,突然动了,殿下做好灾后救赈便可,不动,屁事没有。”唐越盯着桑强,阴阴地笑,“你爹,你妹妹,在帮殿下呢,还是在添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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