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武炼猿猴山
刚从昏迷中醒来,妮儿并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只是盲目地张望四方,想找出一点判断所在地的证据。
要这么做并不容易,因为放眼看去,布帐外头的景色,都是同样的树林与巨木,看不出明显差别,除了知道自己仍然身在武炼外,妮儿看不出其他的明显东西。
不过,自己所在之处,是一个窄小的帐棚,这说明是有人帮了自己一把,但究竟是什么人,那就不得而知。
转头往旁边看去,奇雷斯还是倒在旁边,一点回复清醒的征兆都没有,可是比起几天前,情形好像更恶化了,因为他的黝黑皮肤变得干燥,甚至像是个脱水的干尸,再这么恶化下去,就会变得苍白如雪,像是那日被天丛云剑镇住一样。
“奇怪,怎么会变成这种德性,是被那些红色乌鸦给吸的吗?但是……那些红色乌鸦应该没有吸到他啊……”
回忆起昏迷前的情景,妮儿还真是有些摸不着头绪的混乱,这时,外头隐约传来人声,好像有人在唱歌、有人在大声叫嚷,依稀就是那天昏迷前听到的吵闹声,这时妮儿才想起来,昏迷之前好像看到有人驱散血鸦群。
如果那个记忆属实,那么这里可能就还存在着术法方面的高人,眼下的情形不知是敌是友,务须小心为妙。
略一运气,手脚上的酸痛,让妮儿知道自己的身体尚未痊愈,昏迷的时间应该不久。运劲防身之后,她走到外头去,看见几十个商旅打扮的人们朝这边过来。
不愧是远离人类国度的武炼区域,外头那数十名商旅打扮的行人中,真正的人类还不到三分之一,剩下的全都是兽人与半兽人。
一下子看到那么多异族人在面前走来走去,本来做好心理准备的妮儿,顿时有一种参加展览会似的错愕感,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直到一名狼头人身的半兽人过来向她招呼,妮儿这才回过神来。
“小姑娘,你醒啦,这两天看你睡得不错啊!一定梦到了好东西啰!”
这句话令妮儿错愕难当,再怎么说,她都想不到自己已经昏迷两天两夜,看来这些血鸦对**与元气的伤害,确实超乎预期,居然让自己花了这么多时间才回复清醒,而**犹自感到疼痛。
“这、这位狼人大叔,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的?”
谈话中,陆续有人*过来,狮头、虎头、豹头,妮儿觉得自己就像是战利品般给团团包围了。
幸好脑袋虽然长得不一样,语言却还是相通,从他们的口中,妮儿大概知道了整个事态。这群兽人是来往艾尔铁诺与武炼的商人团,在两地采办货物,游走买卖,偶尔也兼作旅行团向导的工作。
两天前,他们在从艾尔铁诺回到武炼的路上,发现了昏倒的妮儿与奇雷斯,基于人道考量,他们把人救了回来,不管是否会耽搁行程,就缓慢行进,直到今天。
妮儿知道事情并不如他们说得那么简单,因为自己不是单纯的晕倒,那天在晕倒之前,曾经看到有人把血鸦群驱走、净化,如果这群人把自己与奇雷斯抬离原地,那么出手驱散血鸦群的那些人一定在他们里头。
想到这一点,妮儿抬眼打量这群人,想从他们的眼神与表情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却发现这实在是很困难的事,因为这些兽人与半兽人都不年轻,甚至可以说是垂垂老矣,动作迟钝蹒跚,皮毛稀疏脱落,身上穿着简单的粗布服装,颈项缠着串过兽牙的项炼,有几个手里还必须用柺杖来支撑身体,望向自己的眼神中,看不见半丝欺骗与作伪,只是溢满着关怀、真诚。
对着这样的眼神,妮儿不要说是提高警觉,就连心存怀疑都觉得愧疚万分,因为这些人是真的在对自己嘘寒问暖,关心自己为何会在森林里头昏倒?又问说身边那个长相凶猛的小伙子到底是谁?问说现在身体有没有好一点?发言此来彼去,每句话都夹杂着强烈的口音,加上老年人口齿不清,听来着实辛苦。
妮儿从来没有机会和长辈相处,即使身旁有出现一些年长之辈,但不是像梅琳这样神秘寡言,就是像天草四郎那样的为老不尊,让人完全提不起尊敬之心。从来也没有人知道,其实她对弱势的老人家相当温柔、尊重,更非常讨厌有人倚仗年轻排挤老人家的行为。所以,当她被一群年老兽人包围在中央,龙门阵似的七嘴八舌温言察问,一时间只能尴尬地笑着,两手低垂,全然无复平时的娇蛮霸气,像个靦腆的小女生。
不过,再怎么忍耐,也是有极限的。
当几名兽人端起了老花眼镜,从妮儿修长的美腿,一直往上打量到她俏丽的容颜,慈祥地问她是否已经婚配,愿不愿意嫁给自己的孙子时,一直努力保持尴尬笑容的妮儿,只觉得自己的理性到了爆发边缘。
“还有啊……小姑娘啊,那个小黑人是不是你的男人啊?看你们两个好像很亲密的样子,感觉一定很好吧!”
“这……老伯,您别说笑了,我男朋友又高又帅,多才多艺,是风之大陆的第一美男子,怎么会是小黑人呢?”
虽然心里还是有点挣扎,但妮儿仍选择拿源五郎来当挡箭牌,再怎么说,真的要谈男女交往,源五郎这种白皙美形的秀气公子,也比奇雷斯这个晒得过焦的黑碳团好多了。
“是吗?你不用害羞啊!那天我们看到你的时候,你整个人压趴在你的小黑人男友身上,这么饥渴,老实告诉我们,你们平常一个晚上都搞几次啊?他是不是像我们犬族的勇士一样勇猛精干啊?”
“喂!够了吧!你们这几头老狗,我一直不说话,你们还真的当起狗仔队了啊!”
暴龙的盛怒与咆哮,惊走了犬群。妮儿愤怒地一掌击地,震得众人脚底不稳,受惊的众多兽人与半兽人奔走逃窜,可是没过多久,这些察觉妮儿怒气并不具杀伤力的年老兽人,又重新聚合回来,把少女给团团包围。
如果是刀光剑影,妮儿还会奋起战意杀出重围,可是被一群逃若脱兔的年老兽人围着问话,妮儿就觉得跑也不是,听也不是。脸皮比不上老年人粗厚的少女,只能无奈地承受这个地狱处境。
不过,被问到歇斯底里的少女灵光一闪,找出了能够使自己离开地狱的问题。
“你们的首领是谁?你们这样跋山涉水,来回千里,应该有一个首领吧?”
妮儿以直觉找到了问题重心。艾尔铁诺的国政不稳,边界的治安只会更糟,马贼与盗匪四处肆虐,普通商旅要能够平安无阻地通行两处,都会雇用保镳或是武装佣兵团,而像这样一群垂垂老矣的兽人,要避过盗贼,安然行走两地,又没有武装护卫随行,那么就一定有一个不得了的首领。
如果不是有广大的人脉,让各路人马敬之三分,不来找麻烦;那么就是手底下功夫极硬,无惧各方威胁。从自己昏迷前的情形来推测,后者的可能性居高。
这个问题显然是问对了,因为妮儿一问,旁边的年老兽人群立即热切回答,忙着告诉她答案,告诉她自己的团长是一个非凡人物,非常的不简单,正因为有这位团长的带路,所以整个商团多次来往两国之间,从来也没受到什么阻碍。
“没有什么阻碍?你们的团长武功很高吗?你们以前有没有看过他动手?”
兽人们很欣喜地回答,但得到的答案却让妮儿更加讶异。团员们从来没看过自己的团长出手,每一次穿越国界的时候,团长总是站在最前头,闭目念咒语,众人就如同身在云端,飘飘荡荡,再一睁眼,已经身在数百里外,成功越过国境,而偶尔遇到盗贼拦路,也是用同样方法避过。
(瞬间移动吗?可是听起来又不太像,移动方式不像瞬间移动的特征,而且能够一次带这么多人跑路,这……)
很不可思议的事,妮儿知道就算把这段话告诉魔导公会的魔法师们,他们也一定会大吃一惊,不过,也只有这种能人,才有办法驱散那群与自己苦斗多日的血鸦,但这样的一号人物,会无故凭空冒出来吗?
“你们的团长,叫什么名字啊?”
简单的问题,却得不到直接的答案,众兽人争先恐后地告诉妮儿,团长从来不说自己的姓名,但却有一个自我称号。
“哦?叫什么?”
妮儿满心期待,千万别听到什么“青蜂大侠”、“夺命剑”之类的老土称号,可是,人们报出来的答案却也让她顿感错愕。
“啊?什么?无料先生?什么是无料?”
“无料的意思,就是不要钱,但是……”
“无料的意思是免费?所以你们的团长自号不要钱先生?”
“不不不,你听错了,我们刚刚说的是无聊,不是无料。”
“什么有料无料?又变成无聊了?你们的团长自号无聊先生?天啊,真是有够无聊,他是无聊男子吗?”
由于口音的关系,几名狼族与狮族的老兽人说话不清不楚,妮儿也听得一头雾水,正要他们好好再说一次,前方树林风声吹动,一道人影缓缓现身出来。
“吵死了,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吵得人不能休息?”
低沉的嗓音,听在耳里,仿佛某种奇异音符般的轻抚人心,让人感到悦耳好听;而当那道人影从树林中整个现身出来,妮儿更是感到强烈的错愕。
本来听兽人们说,这位团长自号“无聊先生”,那一定是个男人,但走出来的这人身材高佻,比自己犹高了一个头,看似懒洋洋的舒扬眉宇间,散发着一股英气,但却面目姣好,灿晶晶的皎洁凤目,说不出地艳媚。
(喔,喔喔,这个也未免妖得太厉害了……)
如果是平常人,一定会对此大受冲击,但妮儿却已经见怪不怪,毕竟在她身边有太多奇怪的人种,而她口中“全风之大陆第一美男子”的源五郎,更是一名相貌秀美至令多数女子羞惭的美男子,所以妮儿在这方面很能免疫,脑里还很镇定地想说要保持礼仪,不要表现出不对劲的表情。
“哦,这位小姑娘醒啦?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昏迷不醒呢?现在地下钱庄的追债手法已经进步到用式神来追了吗?”
低沉嗓音似若有着某种磁性,妮儿光是听着,就觉得心里某处像是被不住撩拨,感觉非常怪异,而当对方斜眼朝这边瞥来,那一瞬间的眼波流转,在冶艳之中更隐约有着一丝熟悉。
这种眼光好像在哪里看过?像是旭烈兀,又像是白无忌,这人有着与他们两人类似的潇洒感觉。
“你、你是……”
“我是他们的团长,这个旅团是我带的,你可以和他们一样叫我团长,或是生疏一点,叫我旅团团长。”
“呃……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非常有大人物的感觉呢……”
对方身上始终洋溢着一股慵懒的感觉,似乎连走路都懒得花力气,慢慢、慢慢地*近过来,也直到对方来到一定距离内,妮儿才再次感到震惊。
震惊的理由,是因为对方的穿着。整个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袍,材质普通,但从那不沾染片尘的异样雪白,妮儿肯定这衣料有些不寻常之处。
但震惊的真实原因并非衣料,而是因为衣服的穿法。说是“穿”,可能还太过抬举对方了,因为从妮儿的角度来看,那件白袍根本就只是简单地用腰带一束,随意披在身上,每当举手抬足,隐约就可以看见雪腻如脂的动人肤光。
(真、真是该死……荒山野地怎么会碰到这种人物?人妖也就算了,还是个和爆乳大妖姬比淫荡的大人妖,我怎么会这么倒楣?到这种地方来落难……)
对自己的处境极为不满,妮儿脑里东想西想,胸口却怦然心跳,全然没意识到对方已经来到自己身前,还贴得好近。
“喂,你这个人会不会太……”
惊觉那张明艳好看的脸庞*得太近,妮儿吃了一惊,下意识想要后退,但动作却慢了一步,被对方一下子欺近至呼吸可闻的近处,跟着竟然大辣辣地直吻过来。
“唔!你……”
这是非常火辣的一吻,相当带有侵略性,技巧也非常纯熟,从这点来看,确实与白无忌有着惊人的类似之处。受惊的妮儿想用力把人推开,却又觉得对方身上阵阵清新的竹林、青草气味,非常好闻,被吻起来的感觉也很舒服,一时间整个身体都麻麻的,没有力气抗拒。
“喔!好久没看到这一幕了。”
“又出现啦,团长号称接吻魔人的绝技。”
“上次好像是在哪个镇上的婚宴,那个新娘被吻了以后当场逃婚,甩了新郎啊!”
“那次可真是热闹啊……”
七嘴八舌的言语,让妮儿警觉到旁边有一堆人在看,大大不妥,所以重新拾回理智,想把这名无礼之徒给推开,但是全身酥酥麻麻,使不出劲道,连一身天生神力都好像不翼而飞。
忙乱中伸手去推,碰到了那件白袍,更不时穿过袍口的缝隙伸了进去,每当碰触到那凝脂般的滑嫩肌肤,幼细如初雪,妮儿就触电般的缩手。
(太、太妖了,怎么肌肤会这么嫩?别说小五,就算我和泉樱都没有这么好的触感,一个人妖妖成这样,一定整天吞食奇怪的药物……唉,我怎么还在想这种东西?)
处境尴尬,整个脑袋像是变成了一个热烘烘的大蒸笼,连耳边听见的声音都模糊起来。妮儿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放在对方白袍内的右手胡乱碰触,忽然碰到了一团饱满……
长吻结束,施吻的一方在离开同时,很潇洒地把头一扬,如黑绢般的长发顺势飘起,这个甩发的动作非常好看,而露出来的半边脸庞,柔美的轮廓在阳光下看来……很美。
“我喜欢接吻,因为吻一个人的感觉最真实,藏不了虚伪与恶意,你有一张很好的唇,一定是个好人,我很高兴能够认识你。”
百分百登徒子式的发言,又是在占过便宜之后这么说,换作是平常时候,妮儿一定把这人给碎尸万段,但她现在只是惊讶于刚刚的发现,傻傻地看着面前的人。
“……有胸部……你……是女人?”
“我的样子看起来像是男人吗?不然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周围的年老兽人们,爆发出连串的哄然大笑,妮儿窘得只想找一个地洞钻进地底去,好让自己不用面对这丢人丢到家的情形。
但在这难为情的处境中,有人却大方地伸予援手。
“呵,真是个有趣的小姑娘,你是从艾尔铁诺来的吗?我很久没与外界接触了,说些外头发生的事给我听听吧!你要去武炼的哪里?需要的话,我可以送你一程。”
接过对方伸出的手,顺势被一把拉起身来,妮儿对这邀请微觉得有些不妥,可是看看对方的明媚笑容,那看起来像是很可*、很让人安心的样子……应该不是个坏人吧?
“你们不是旅行商队吗?如果我们不顺路,延误你们买货送货,这样不是会损失惨重吗?很、很不好吧?”
“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一吊钱、五斗米,人生匆匆,遇到有意义的事就该去做,如果总为了没趣的东西而折腰,这样的人生不是很无聊吗?”
像是烟花,像是水云,在这名明艳女子的微笑中,有一种虚渺如梦的味道,仿佛一不抓住,随时都会消逝不见似的。
“我叫胭凝,姓氏我早已经忘了,欢迎你加入我们的短暂旅程,希望接下来的几天,能让你平平安安抵达目的地。”
※※※
刚抵达稷下不久的泉樱,面临了十分困扰的问题。
以一个领导者来说,她不会把个人的威严看做是不可侵犯,但是起码的威仪与形象仍是必要,否则又怎么有办法压住属下,妥善地进行管理呢?
但极为不幸的一点,就是她新官上任的第一天,就碰上了一桩难以解决的棘手事件,与理性无关,一般的官僚与军警也派不上用场,但也不能就此置之不管的问题,就是……“捉怪物”的重责大任。
白字世家暗中控制整个稷下城,已经长达近千年,在这段不短的时间里,许多严肃得让人笑不出来的黑暗内幕,都以一些蠢到没人相信的虚假谎言呈现在人前。
“动物园中跑出了凶猛野兽,造成行人重大死伤”──这是七百年前用来解释白家高手内斗,伤及无辜的官方说法。
“天上发现了巨大陨石,坠落地面”──这是用来交代白家新武器研究失败,在试射时发生严重爆炸的对外交代。
莫名其妙的猛兽、莫名其妙的陨石、莫名其妙的不明飞行物体……为了不让真相造成民众恐慌,在国家的秘密主义之下,稷下城的百姓似乎终日与一些奇怪东西生活在一起,而人们对于这样的荒唐也早已习惯。
不过,这次实在搞得夸张了点,即使是集体幻觉也交代不过去。在太研院进行“铁达尼一号”首航的夜晚,当飞船进入稷下上空,吸引所有人目光的时候,一阵耀眼的红光过后,所有从昏昏沉沉中回复意识的人们,错愕地发现有样东西出现在象牙白塔的最尖端,不住发出令人心惊胆跳的吼叫。
能够发出这样的咆哮声,那应该是某种生物才对。当人们把目光望向那百尺高的所在,象牙白塔最尖端的旗杆顶上,同样的轰然惊叫声,在那阵阵风雷似的咆哮声中撼动稷下。
可能是被那道红光所影响,记忆不甚清晰的关系,但多数市民回忆到那时所见的景象,都异口同声地说看到一头巨大的猩猩,快速爬上象牙白塔,占据住最尖端位置的旗杆,一手重重地连环捶向胸膛,像是怒吼般对着天上月亮咆哮。
声声怒喝,这头恐怖猩猩的吼叫,像是炸雷一般撼动大半个稷下城,附近建筑的窗户在震波中碎裂,有些人被这阵吼声当场震倒,不醒人事;甚至还有些动物被吼声惊得踡缩在角落,怕得屎滚尿流。
稷下城中突然出现大怪物,这点确实让人惊骇交集,但稷下城不愧是雷因斯首都,人才较多,不少自负勇力的武者见那头巨猩闹得不成样子,还抓住一名女子,占据了象牙白塔的顶层,纷纷开始行动,要去猎杀巨猴。
假如真的被他们*近过去,哪边会死伤比较重,这点就很难说了,不过他们才刚来到象牙白塔的外围,与护卫军士推挤争吵时,那头巨猩就突然消失,不晓得到什么地方去,一场骚动就此无声消弭,只是在市民心中留下巨大的疑团。
“……用这样的形式初登场,这也实在太风光了吧……”
回想那一晚的情景,泉樱仍不免脸红,觉得这真是自己生平最严重的奇耻大辱,居然在应该建立形象的重要时刻,搞出这么羞耻的可笑事件,真是好生懊恼,幸好自己与丈夫及时离开,没有被人看到样子,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人了。
那晚,丈夫当然没有变成巨大猩猩,只不过是一手强搂着挣扎无效的自己,一手迅速攀上象牙白塔,连续敲打胸膛后,仰首向天,纵声长啸。
撇开神智未复这点不谈,仰天长啸时的他,啸声如同长江大河,气动千山,那种豪迈霸气的姿态,真是帅气得让自己心跳加速,不能自制。不过,底下的人们受到催眠光线影响,感官与意识还有些模糊,兰斯洛当时的霸气形象投射于他们意识内,所看到的就是一头嘶吼的巨猩,因此惹出了那一场骚动。
“不过,还是看成巨猩比较好。一国之君爬上皇宫屋顶大吼大叫,这种事不成体统,也没什么好夸耀的……”
想到这里,泉樱微微苦笑,目前的自己没时间去想这种小事,既然小草与夫君都把责任与信任委托给自己,那么自己就不能让他们失望,得好好打理这些国政才行,因此在将丈夫送去医治后,她便全心投入新工作。
金鳌岛自从那天消失后,就不曾再出现于人间,这么大的东西可不是说藏就藏,尤其是青楼联盟的情报网无孔不入,即使公瑾师兄与石崇合作,也不可能把金鳌岛完美藏匿,这么多天还不露半点线索。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进行时空跳跃,一直没有返回正常空间来。
跳跃时空,返不回正常空间,发生这种事通常就代表遇难,但金鳌岛的机械蕴藏无数可能,如果技术上做得到,自己一定选择在异空间内修复完毕,然后才再度以无敌姿态出现,而不是在受到重创的时候给敌人可趁之机。公瑾师兄一定也是这么想,因此,下次再碰面,那肯定会伴随着一场更严苛的战斗,己方必须要在那之前做好准备才行。
公瑾师兄那几乎无敌的武功,固然是一个大问题,但是通天炮的灭世之威,更是无可匹敌的末日,这方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着手防御。
不过,一定得要想办法解决通天炮才行。
武者战斗的部分,可以*苦练来弥补,但是太古魔道的机械战部分,就只有*太研院支援了,关于这点,自己已经正式下公文给太研院,希望他们暂时放下手边的工作,研究对于金鳌岛的攻防策略。
新官上任,马上就对太研院下高压命令,这一点被解读为是某种示威与展示权力,心高气傲的太研院院士本来预备反弹,但由于爱菱院长的面子,这件事在没有惊动爱菱的情形下就被平和了下来,为什么呢?这是因为几名随行的干部,努力地传播了耳语。
“喂,知不知道新任丞相为什么敢这么下命令?”
“哼,还不又是一个爱耍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蠢人?敢到太研院来耍派头,大家已经商量了,会让这女人引火**啊!”
“愚蠢!如果你们真的敢这么做,你们就大祸临头,连满门抄斩都不能弥补啊!”
“啊?为什么?难道……听说这位新丞相是天香国色,而兰斯洛陛下与以前的无忌殿下都是好色之徒,莫非他们与这位新丞相有过一腿?”
“更糟。如果是那两位倒还好,但是……这位新丞相,她是院长大人的亲密爱人啊!如果得罪了她,以后你就别想在太研院……不,别想在稷下混饭吃了。”
“不、不会吧?那我不是没希望了?呃……不对,你要确定才行啊!这种事情关系到院长大人的名节,不能乱说话的。”
“这种事还假得了吗?是皇甫部长和青团主任他们在闲聊时说的,我们几十双耳朵都听到了。院长大人和新丞相,在飞船上这样这样,又偷偷那样那样,还常常一起去流那种不一样的汗。”
“呜……我没希望了……酒!拿酒来!把所有的酒都拿来!”
这些问题泉樱当时并不清楚,也不知道“雷因斯是流言之国,稷下学宫是流言的巢穴,太研院是流言源头”的俗谚,只是在把公文交付给太研院后,没有听到预期中的反弹,心中一面感到惊讶,一面也佩服太研院院士确实被院长管教得不错。
但是,现在的太研院正上演一些问题,这却是泉樱所不知道的部分。
接获了来自新丞相的命令后,太研院就预备有所行动。他们取得青楼联盟所提供的纪录,研究香格里拉之战中,金鳌岛所展现出来的战斗效果,开始分析,并且尝试找出破解方法。
太研院士不愧是这方面的专业人才,短短几天,就已经有了一些进展,但应该主导整个研究过程的院长,却自从回来后就一直闭门不出,见不到面。
多数的院士都以为爱菱正如过往一般,关在自己的工作室里头,心无旁鹜地做着自己的工作。但只有少数获准进入院长室的干部,才知道这几天爱菱只是呆呆地坐在位置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手上的笔杆,什么事情也不做,就这么浪费着时间。
院士们并没有抗议,因为他们都看得出来,院长之所以无复往常的专注与活力,是因为她正思索着某些问题。每个太古魔道的研究者,在研究之路上都会遇到一些问题、一些瓶颈,那无关乎专业能力,而是在自己能力提升到一个程度后,自然会与生命、人生的问题接轨,产生一些疑惑与思考。
在院士们的眼中,爱菱无疑就是碰上了这种关卡,所以他们并不急躁,只是等着爱菱找出自己的决定、自己的路。
这一天,来自院长室的传令,把各部门的高阶干部全部召唤到会议室来,当各阶主管在前往会议室的途中相遇时,都相顾露出微笑,知道院长一定已经想通了一些东西,而无论那个决定是什么,众人将会没有保留地支持她。
“各、各位……请大家到这里来,是为了和大家说一些东西。”
站在众人的前头,爱菱说话有些胆怯,这正代表着她的紧张心情。不过,没有人笑她,所有熟识的部属们都只是对她投以微笑,而那笑容中更满溢着真诚的鼓励。
“我今天找大家来……”
说到这里,爱菱的话稍稍停顿,整个会议室的气氛亦因此极度紧绷,而当她再一次环顾在座众人,与他们的鼓励眼光相接触后,爱菱深深吸了一口气,面上绽放出甜美笑容。
“我就直接对大家说好了。大家这么支持我,如果我还一直畏畏缩缩的,就太对不起你们了。”
本来众人以为爱菱将要宣布某件事,可是看着爱菱的微笑,他们却更发现到爱菱眼中闪过某种决心,这让他们意识到,院长即将说出口的那件事非同小可,很可能是足以影响太研院千年基业的大事。
但即使是如此,他们的支持仍没改变,每个人只是凝望着院长,等待她开口。
“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也许……不,在将来的太研院史记载中,我们一定会被后人当作是冷血、没人性的刽子手,这是我们所不能逃避的责任,但即使是这样,我觉得……现在先把东西准备好在手上,也比束手待毙要好。”
仿佛为了再一次确定自己的心意,爱菱用力地点了几下头,这才继续道:“嗯,我决定了,从现在起,太研院暂时停止其他的研究开发工作,各部组员分配任务,我们将依照这几张蓝图,全力制作通天炮二号。”
同一时间,桌上浮现了几张蓝图,桌面上的三尺空间更跑出立体影像,以缓缓旋绕的方式,展示这些蓝图完成后的立体构造,也就是构成通天炮各部分的具体型态。
各部主管沉默无声,但尽管口中不说话,他们却知道在座每个人的心里都不比自己轻松,更肯定这个决定将在太研院的历史上,写下意义重大的一页……不过……
在这些问题之前,有一个问题是让他们更困扰的,那就是院长大人虽然非常有身为研究学者和太研院长的良心,却似乎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太研院中那么多姓白的里头,真的会有人因此感到忧心吗?还是会因为能够亲手开发灭世兵器,全体兴奋得连晚上作梦都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