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正的兵制和晋朝的兵制完全不一样,颇有些自立门户的意思,但是眼下他携大胜之威号令叱咤,眼前又都是他自己的人,因此没有人会有不同意见。这一架构继承自解放军的三三制,又根据这个时代的具体情况进行了一些改动,这倒不是因为解放军的军事架构适用于冷兵器时代,而完全是因为相对于晋朝的军制,刘正对三三制更加熟悉而已。
李峰听着刘正的话,竟然完全没有提到自己,不由得大惊失色!
“这怎么可能!将军想来最看重我,怎么可能不给我一官半职呢!”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事实,李峰只觉得周围的人都在对着自己窃窃私语,好像是在嘲讽嘲笑自己一般!
“你瞧,这厮竟然没当上官……”
“真是,本来就是个背主之人,自然没有人看得上……”
这些话不知道是虚幻臆想还是真实存在,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敲击在李峰的心上!
“不,我不是这样的人,我要廓清胡氛,扫清贼人,我并不是背主之人!”李峰的拳头捏得紧紧的,面色赤红,几乎就要爆发出来!
可是那些似真似幻的窃窃私语依旧不断传入他的耳朵;
“小人,小人!”
“这次可真是丢了大人了!”
“干脆赶他走算了!”
恶语伤人六月寒,这些话语如刀似剑,狠狠地切割着他的内心!
就在他马上就要爆发的时候,刘正忽然又开口了;“此外,再设立执法处,处长沙搏虎,负责全军军法处理,职权高于我之外所有人!设立妙算参谋处,与军机处平级,向全军招募精通兵法之士,庙算处负责制定战略战术,处长方程,副处长……李峰!”
“副处长……李峰!”这一声命令好像是圣光一样照破尘埃,一下子扫清了李峰心头的所有阴霾!
庙算不是一个新名词,《孙子兵法·计篇》云“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呼!”稍微动脑子想想,就应该知道这是一个出谋划策的部门,就跟大都督的幕府类似,不过眼下刘正的组织架构更加严密,把后勤分给了军机处,把军法给了执法处,庙算处只留了一个策划战略的功能。
不过就算是这样,给将主出主意、做策划的庙算处怎么想都不会是一个鸡肋部门,毕竟现在人数不多还好说,等到以后人数一多,军队组成复杂,那就不是将主一个人可以处理得了得了,必须有一个组织来帮他运作。
这就和以前的尚书一样,尚书原本只是帮助君主处理文书的小官,可是最近职权却愈来愈大,几乎成了一部主官,这就说明,凡是距离领导距离近的职位,哪怕是官位小一些也能够有很大的发展前景!
李峰虽然心中狂喜,可是心中却一点都不慌乱,快速分析着自己的局势:“我初来乍到,资历甚浅,还是中途投降的,因此刘将军是不可能让我当一部主官的!看看沙搏虎、徐盛就知道,能当主官的要么就是老资历的亲信,要么就是忠心耿耿的属下!而方程虽然是新人,可是他是将军的姐夫,因此也可以信任!不过这不是问题,我已经成了副营级的军官,是庙算处的二把手,只要我发挥我的才智,就一定可以在复汉军中占据一席之地!”
他深信复汉军未来前途无量,因此心心念念着要有一番作为,眼下刘正已经给了他一个发挥的平台,若是做不出什么大事来,那就可以去死了!
李峰又稍稍摆动脑袋,左右看看,发现周围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用敬畏而羡慕的眼光看着自己,哪怕他心机深沉,此刻也不由得有些自得:“看来有才的人总会被人发现!将军如此看重我,我一定要全力报答,助他实现霸业!”
安排完了各项事务,刘正便命令部队解散,准备明日早晨出兵,迎击附近的胡人军队。
天刚朦朦亮,早晨的雾气还没有全部散去,依旧萦绕在草尖叶面,随着气温的降低逐渐凝结成晶莹的水珠,在熹微的日光照耀下反射着微弱的光芒。
一只马蹄踩在了草叶上,将这株娇嫩的植物踩到,上面的水珠立刻落地,融入土中,成为了滋养这一方大地的又一份水汽。
哒哒,哒哒
马蹄声响彻了清晨的天空,从前至后,长长的队列在大道上慢慢行走着,战马上面骑着扎着发髻的士兵,这些人脸盘宽阔,鼻梁高挺,显然不是汉人。
队列长长,前军士兵马蹄踩踏出来的声音还没有消散,后军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这些声音前后交织成一片,奏出来一曲肃杀的乐章。
夫蒙灵今年三十八岁,正是一个将领最具有冲击力和侵略性的时候,他身高不高,可是却粗壮得很,一双胳膊有如树干一般遒劲有力,曾经生生扼死了一只野狼!
说来奇怪,夫蒙灵出身白马羌族,按理说应该以白为姓,可是他却姓夫蒙,这就让很多部下奇怪不已。但是出于对领导的敬畏,没有人敢于向他提出问题。
部队在行军,除了战马马蹄踩踏出来的声音之外,没有士兵发出声响,这说明这支军队具有良好的军纪和训练,士兵们懂得在平时节省体力,以供战斗时使用。
夫蒙灵左手是一大块干肉,右手是一大壶牛奶,这就是他的早餐了。干肉经过烤制和晒干之后还留着粗盐的咸味,可是却干涩如木柴,若是没有牛奶滋润,还是很难下咽的。但是夫蒙灵却细细地咀嚼着这干肉,好像他吃的不是干如枯木的干肉,而是在享用难得的珍馐一般。
他是饱经沙场的战士,深知在战场上只有生存才是最重要的,而没有足够的体力是不能够战斗厮杀的,因此哪怕是一块腐肉,他也能够为了生存而生生吃下去!
也就是这种敢于战斗,不怕受苦的精神,才让氐人从塞外苦寒之地生生杀到中原的花花世界,占据了这美好的无限江山。
“汉人,虽然懂得写诗作画,可是不懂得战斗,他们能创造,却不能够保护!所以,这中原之地就应该是我们氐人的!”夫蒙灵嚼着干肉,看着眼前的雾气,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唐苦老,这雾气怎么这么大!”
唐苦老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长得非常强壮,曾经在战场上给夫蒙灵挡了一刀,因此夫蒙灵让他做了自己的亲卫队长。这小子是唐牦羌,因此以唐为姓,苦老是汉译名,后面好像还有点故事,但是夫蒙灵懒得去关注这名字有什么深层含义,只要唐苦老忠心耿耿、勇敢战斗,那就足够了。
唐苦老问询赶来,恭恭敬敬地说道;“将军,已经派出哨骑侦察了!”说完,他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这么大的雾气,不仅我军行动起来困难,就算是敌人也找不到我们,应该没有危险!”
“话不能这么说!”夫蒙灵眼下嘴里的最后一口干肉,狠狠灌了一口牛奶,这才开口道;“五年之前,我跟着天王打仗,那时候也是这么大的雾气,不,这雾气比这时候还大!那时候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就连三步之外的友军都瞧不见!所有人心里都打鼓,都有些心慌,可是军令一下,还是必须前进!”
“我们往前走了两刻钟,雾气越来越大,渐渐渐渐地都看不见身边的人了,唯一能够感觉到的就是身上的盔甲和手中的长刀!我当时心里有些打鼓,可是一想到军令如山,只要将主下令,哪怕是刀山火海也得往前,就硬着头皮继续走。结果又走了半刻钟,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唐苦老问道。
“嘿!走着走着就看到对面来了人,我还以为是自己走迷了路,结果一看,竟然是穿着敌人盔甲的士兵!我这是遇上鲜卑狗了!”说来也是奇怪,虽然夫蒙灵自己是氐人,算是胡人的一种,可是他却称呼其他的民族为“狗”,好像自己就不是胡人了一般。
“鲜卑狗!”唐苦老吓了一跳:“那怎么办?”
“怎么办?”夫蒙灵斜着眼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还能怎么办!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杀过去就是了!”
“那帮鲜卑狗见到我杀了过来,还没反应过来,被我一刀就砍掉了脑袋!好家伙,那血喷了我一头一脸!然后我就听见后面高声怒吼,然后就稀里糊涂展开了混战!在那场战斗中,我至少杀了五个人,也正是因为那场战斗中的功绩,我才逐渐升到千夫长!”
讲完了自己的光辉往事,夫蒙灵不胜唏嘘,拍着唐苦老的肩膀,谆谆告诫道;“年轻人,你要记住,战场之上,有进无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因此绝对不能退,绝对不能畏惧!两军相交,最怕的就是畏惧不前!只要你不怕死地往前冲,往前杀,那就肯定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