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全都矢口否认,不代表他会束手无策,想不出解决问题的方法。
东方洵的目光,温和之中透着说不出的冰寒,圣王世子的傲气与尊贵尽显。
十名侍卫禁不住他的注视,缓缓走出,站到了队伍最面前:“是卑职!”
天气寒冷,长夜漫漫,为保证看守大炮的人有足够的精神,东方洵命侍卫们一晚分两班,上半夜和下半夜各有五人看守。
“你们看守大炮时,可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最后接触大炮的是这两队侍卫,其中一队侍卫肯定有问题。
侍卫首领陈良,也在这十名侍卫之内,上前一步,恭声道:“回世子,卑职们看守时,一直紧盯着大炮,没出任何问题。”
东方洵淡淡应了一句,抬眸看向另一队侍卫,那五人急忙低垂了头,异口同声道:“卑职们也是,一直紧盯大炮,没发生任何异常。”大炮变成烂铁,真是匪夷所思!
东方洵温和的眼瞳深处,一抹幽冷光华悄然闪烁:与外人勾结,偷走朝廷大炮,是杀头的死罪,换作是他,也不会承认。
“马大人,这十名侍卫可以拉出去斩首了。”
东方洵轻飘飘的话像一道惊雷,炸了下来,震的众侍卫们半天回不过神,斩首,怎么会判斩首?
“世子,大炮丢失,您要给皇上一个交待,可以带人仔细调查事情,追回大炮,卑职们失职,没有护好大炮,但罪不至死,您杀了我们做交待是草菅人命。”
一名叫王靖的侍卫看着东方洵,眸中暗带着浓浓的愤怒,反正都要死了,他也没什么可怕的,争一争,还有一线生机,若是一言不发,就真的被斩首了。
“本世子杀你们,是为了你们好。”东方洵面色平静,声音淡淡。
“为我们好?”王靖眼眸中满是嘲讽:“您身为圣王府世子,为了掩饰自己的错误,滥杀我们这些无辜侍卫是为我们好?让我们的家眷失去亲人,被人指责唾骂,是为我们好?”
侍卫们看东方洵的目光也暗带了愤怒,大炮丢失,东方洵不去想办法寻找,却想杀了他们给皇上做交待,真是心思狡诈,不可理喻。
东方洵挑挑眉,这名侍卫倒是聪明,轻轻松松就挑起了其他侍卫对他的敌意,十名侍卫团结起来,的确比单一的对抗他要强有力。
王靖幽暗的目光扫过愤怒至极的侍卫们,他们和他一条心,都不想无辜被杀,有九名侍卫在暗中支持,他的底气一下子足了起来,目光再次落回东方洵身上:“世子,您负责护送大炮,大炮失踪,您受的惩罚最重吧。”
东方洵淡淡看着王靖:“你想说本世子杀你们,是为推卸自己的责任?”
王靖没有说话,眸中翻腾的锐利与愤怒仿佛在说:“难道不是?”
“大炮被人偷梁换柱,本世子和你们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万一它落到了坏人手里,被用来攻打京城,百姓、守城侍卫们都会死伤无数,咱们的罪名就不再是单纯的失职罪。”
“皇上一气之下,肯定会将咱们斩首示众,到时,咱们就是罪臣之身,全家人都会跟着遭殃,倒不如趁着事情还没有闹大,自己主动承认错误,引咎自尽,能保住自己的家人,也能落个忠心为国,勇于认错的好名声。”
东方洵微冷的目光看过十名侍卫,语气淡淡,却字字珠玑,听的侍卫们俱是一惊,他们一直以为这只是单纯的失职罪,最多革去侍卫之职,贬为庶民。
却没有细想,他们丢失的不是金银珠宝,也不是贵重药材,而是能杀人的大炮,万一偷走大炮之人存了不良心思,两尊大炮对准京城狂轰乱打,繁华的京城毁于一旦,皇帝龙颜大怒,肯定会迁怒于他们这些弄丢大炮之人,东方洵的话,并非危言耸听。
“斩首的确让你们失了性命,却是对你们家人负责,对你们家人开恩,若是继续活着,东窗事发后全家都会受牵连,你们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要有责任,有担当,忍心自己的父母亲人因自己犯错而被斩首?”
侍卫们全都低下了头,他们犯的错,当然不能连累到家人,可是,事情真的没有转环的余地了吗?
“世子,大炮在太原丢失,离的并不算远,您可以带着卑职们去寻找大炮,将功赎罪,而不是窝囊无能的引咎自尽。”王靖慷慨陈词,字字铿锵有力,理直气壮的反驳东方洵的话。
东方洵抬眸看向王靖:“大炮已经丢失一天,被运去了哪个方向都不知道,你要到哪里去找?”
“这……”王靖一时语塞,偷走大炮之人,肯定一路急行,最少也跑出了近千里,他们没有丝毫痕迹可循,更妄谈找回大炮了。
“世子,卑职们死后,您会照顾好我们的家人吗?”王靖思索片刻,低下了头,声音也变的低沉,绝决,就像在咬牙准备赴黄泉。
东方洵嘴角弯起一抹微笑,轻轻摇摇头:“大炮丢失,最大的责任在本世子,你们先走一步,本世子带你们的尸体进宫面圣,请皇上饶过你们的家人,安葬好你们的尸体,然后,本世子会在皇上面前引咎自尽。”
侍卫们瞬间哗然,满眼震惊,圣王世子要和他们一起死?真的假的?
王靖的面色沉了下来,他以为,东方洵为了宽慰他们,让他们心甘情愿去死,肯定会说帮你们照顾好家人,到时,他就可趁机对东方洵发难,指责东方洵是为推卸责任,才将他们斩首,却怎么都没料到,东方洵会说要和他们一起死。
“世子此话当真?”他们现在就会被斩,东方洵要到皇宫里才会自尽,他死不死,他们也不知道。
东方洵微笑:“刑部马大人和诸们官差们都可做证,本世子说话算话。”
侍卫们默然,刑部马大人性子耿直,刚正不阿,有他做证人,就算东方洵贪生怕死,他一状告到皇帝面前,东方洵也会被逼着自尽。
“你们家有老小,本世子也有,爷爷听闻我被抓,肯定又犯了重病,失踪五年的父母两个月后就要回京,可惜我见不到他们了,我的死,能给他们带来平安,也值得。”东方洵声音淡淡,并没有煽情的字眼,却听的人心里发酸。
侍卫们全都沉默下来,无人再怀疑东方洵赴死的决心,可是,他们还年轻,还有大好的生活等着他们,他们不想死啊。
“洵世子思虑得当,下官佩服。”马大人看东方洵的目光满是赞赏,看事情独特,全面,深谋远虑,不愧是圣王府世子,龙颜大怒时,后果不堪设想,舍弃个人性命,保全一家老小,精神可贵,勇气可嘉。
大手拿起一块令牌,干脆利落的扔到堂下,朗声道:“来人,将十名侍卫拖出去,斩了。”
失职之人全部引咎自尽,皇上的怒气会消去大半,就算将来京城被大炮轰打,皇上也不会再追究其家人的责任,他也是有家之人,非常重视自己的亲人,侍卫们想要舍已救亲人,他当然要成全。
“是!”立于大堂两旁的官差们朗声答应着,身负长剑,面容严肃的缓步走向震惊中的侍卫们,每走一步都掷地有声,仿佛死神的脚步渐渐来临。
侍卫们面色大变,这不是在开玩笑,他们即将被问斩,想到死亡这可怕的字眼,他们的身体不知不觉的轻轻颤抖起来,真的要被斩了吗?他们不甘心,不甘心啊!
眸中映出两道衣角,是官差走到了王靖面前,架了他的胳膊,用力向外拖:“王侍卫,准备上路吧,你一家老小,皇上会派人照顾的。”
大堂外早有侩子手拿着大刀等候,寒风呼啸而过,王靖咬紧了牙关,额头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大堂里有很多官差,圣王世子东方洵,安郡王东方珩也都在,他根本逃脱不掉,可他还年轻,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啊!
刽子手里的大刀锋利,坚韧,在阳光下折射着淡淡的冷光,一刀砍下去,肯定鲜血飞溅,目光看到那九名面如死灰,眼中却闪着无限眷恋的侍卫朋友们,王靖心急如焚,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高声道:“世子……在太原守夜那晚,卑职发现了异常。”
沈璃雪坐在听审椅上,嘴角微微上扬,清冷的眼瞳中也带了浅浅的笑意,侍卫们是抱着失职罪较轻,不会被斩首的心理才敢肆无忌惮的偷换大炮。
东方洵也深知这一点,才设计说要斩了他们,为了活命,知道些内情的人一定会说出真相,圣王府世子虽未涉足朝堂,能力倒是不俗。
“什么异常?”东方洵故做惊讶的皱起眉头,听闻要被斩,王靖的反应非常激烈,他当时就怀疑,王靖有问题。
马大人,官差,众侍卫们的目光也落到了王靖身上。
王靖叹了口气,沉声道:“卑职下半夜看守大炮时,遇到了一名老乡,他做生意路过太原,请卑职五人喝了杯酒……”一路上,东方洵三令五审,禁止喝酒,他们偷偷喝酒,是违背了命令,会被军法处置,重打板子,伤的再重,也比斩首强。
“看守大炮,事关重大,你们也敢喝酒?”东方洵面色微沉,目光锐利如剑。
四侍卫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只是一杯酒,卑职们都有些酒量,觉得喝不醉,就都尝了尝。”王靖的争辩声也低不可闻,押送大炮的二十天都禁止喝酒,这对他们这天天喝酒的人来说,是一种痛苦的煎熬,闻到朋友酒壶中的酒香,他们实在忍不住,在朋友的殷勤劝解下,才小尝了一杯。
“那一杯酒,让你们都喝醉了吧?”聪明如东方洵,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卑职们喝酒后,是有些疲惫,不过,也就闭了闭眼睛,没有睡着。”闭眼,睁开,不过瞬间的事情,大炮怎么可能会被偷走,王靖觉得这个小插曲并不重要,方才没有提及。
“你们喝的酒里,可能是被人放了东西,闭眼睁眼间,已经过去了一刻钟、半个时辰,甚至更长时间。”东方洵眼眸深处闪烁锐利,侍卫们并没有被人买通,而是被人算计了:“你那位老乡是谁?”
“他叫穆正南……”
穆正南!沈璃雪目光微凝,怎么会是他?
东方珩深邃的目光也凝了凝,没有说话,大炮失踪一事,交给东方洵解决就好。
东方洵和穆正南没有任何接触,不认识到他,淡淡道:“穆正南现在在什么地方?”
“据他自己说,他在青焰各地做生意,没有具体的落脚点,卑职也不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王靖眼瞳中凝了一抹怒气,穆正南没给他留下任何有用的信息,就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一般,大炮极有可能被穆正南偷走了,他将人当朋友,那人却无情的利用他,可恶至极!
东方洵微微蹙眉,茫茫人海,想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穆正南,的确有些困难……
“两个月前,我曾在南疆公主秦若烟那里见过穆正南,大哥,马大人不妨派人去驿馆找找。”沈璃雪轻声提醒。
秦若烟曾说过,一日是她的人,就终身是她的,穆正南做了她的男宠,又没什么本事,绝对逃不出秦若烟的手掌心,就算他迷昏侍卫们,偷走大炮,最终也会回到驿馆找秦若烟。
“穆正南和秦若烟是什么关系?”东方洵见过秦若烟几面,她留给他的印象是举止轻挑,明明是名女子,却比男子还要好色,他们要去秦若烟的驿馆找穆正南,首先要弄清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我是一次用膳时,从窗前看到穆正南和秦若烟相携着并肩前行,至于他们的关系,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沈璃雪的话说的没棱两可,却更让人浮想连翩。
穆正南和秦若烟关系不简单。
马大人眼眸深沉着,一拍惊堂木:“来人,去驿馆抓穆正南。”
穆正南在京城没什么朋友,他成为秦若烟男宠之事,知道的人更是少之又少,秦若烟玩烦他后,将他贬去喂马,他出现在京城的时间就更少了,他的侍卫朋友才没对他的商人身份起疑。
沈璃雪心思起伏间,侍卫们已押着穆正南走进大堂:“禀大人,穆正南带到。”
沈璃雪挑眉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几个月不见,穆正南除了面色憔悴些外,没什么变化,他居然这么轻松就随侍卫们来大堂了,难道心里真的没鬼?
“穆正南,我杀了你。”王靖怒喝一声,冲开官差们的押解,双眸喷火,对着穆正南直直冲了过去。
“王靖。”穆正南一惊,抓着一名官差挡在身前,左躲右闪着王靖的攻击:“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做什么?”
“老子被你害的差点没命,还有什么好说的?”有官差挡在中间,王靖打不着穆正南,胸中怒气更浓,咆哮震天。
“王靖,你说什么鬼话呢,我何时害过你?”凌厉的招式一招接着一招,穆正南躲在官差身后,不敢冒头。
“你少装算,在太原客栈那晚,你在酒里下了药,迷昏了我们五人,偷走了大炮。”王靖狠瞪着穆正南,怒气冲天,想到他们被他害的险些斩首,他就恨不得将穆正南碎尸万段。
“王靖,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那酒是你们自愿喝的,我可没逼你们,况且,你们喝酒后,神智很清醒,哪里有被迷昏。”穆正南反毫不客气的驳着,王靖处在发疯状态,他有些害怕,不敢轻易露面,依旧躲在官差身后。
“你撒谎!”王靖怒吼着,趁着官差侧身,一拳打到了穆正南胳膊上,穆正南踉跄几步,不由自主的松开了官差的肩膀,整个身体暴露在王靖面前,王靖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雨点般密集的拳头毫不客气的落到了他身上:
“让你偷大炮,让你陷害兄弟们,我打死你……”
穆正南一介文弱书生,哪里是身强体壮的王靖的对手,被打的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重重的拳头落在身上,就像大石不停砸落,疼的他呲牙咧嘴,拼尽全力高吼:“王靖,你是猪脑袋啊,如果大炮真是我偷的,我早就远走高飞了,哪还会跑来京城等你们抓……”
王靖挥到半空的拳头猛然顿了下来,是啊,偷到大炮后,一般人都是有多远,走多远,怎么会跑来京城自投罗网:“我冤枉你了?”
“当然是冤枉了!”穆正南用力推开王靖,轻揉着自己受伤的前胸,胳膊,不时的倒吸冷气,这个没脑子的武夫,力气可真大。
沈璃雪看向穆正南,如果他不在驿馆,或者拒捕,就是心里有鬼,偷走大炮的可能性很大,可他心甘情愿的跟着官差们来了刑部大堂,倒让人摸不清他的虚实了。
“穆公子是商人?”东方洵淡淡看着穆正南,一袭锦衣剪裁合体,面容英俊,目光略带疲惫,面色微微有些憔悴,周身萦绕着若有似无的书卷气,怎么看都不像商人。
“也不完全是。”穆正南微微笑着,不卑不亢:“承蒙秦公主看得起草民,草民在驿馆做了管家,专门负责秦公主和秦太子的衣食,昨天路过太原,草民是去给秦公主买最美丽的蚕丝锦衣了。”
东方洵目光淡淡:“穆公子没有偷走大炮。”
穆正南皱起眉头,正色道:“我一介草民,没见过大炮,更不会用,要那东西做什么?”
“穆公子请侍卫们喝酒,只是出于同乡之情?”东方洵询问。
“是的。”穆正南点点头,眸中闪过一丝无奈:“草民听闻他们还有事要办,就请他们每人喝了一杯,酒量再差的人,也不可能一杯酒就烂醉,草民见他们喝酒后神智都非常清醒,方才放心离开,哪曾想,他们居然冤枉我偷大炮。”
秦若烟明明厌烦了穆正南,贬他去喂马了,如果他没立什么大功,怎么可能会被提为驿馆的管家?
他一举一动都非常自然,没有丝毫异常,若非深知他的性子,沈璃雪都要打消对他的怀疑了:“穆公子身上这件锦衣也是蚕丝的吧,价值千两银子,你身为管家,月俸并不多,怎么会和主人穿同样衣料的衣服?”
穆正南循着声音望去,看到了沈璃雪,美丽的小脸白里透红,乌黑的发松松绾起,优雅高贵,绯色的珠花和摇曳的树叶形耳环相得益彰,衬的她更加绝美出尘,眸中闪过一丝惊艳,几个月不见,她出落的更加美丽,迷人了。
周身的温度隐隐降了下来,穆正南一惊,余光看了东方珩,急忙低下了头:“草民带回蚕丝锦衣,公主高兴,就赏了草民一件。”
蚕丝锦衣!
王靖眉头皱了皱,眼睛猛然一亮:“醉酒后,我闭眼又睁眼时,曾看到一角深紫色的蚕丝衣袂……”那衣角转瞬即逝,他就没在意。
另外四名侍卫目光也是一凝,恍然大悟般手指着穆正南道:“那天,他穿的就是深紫色衣服,那衣料很不错,我们还多看了几眼。”
王靖回大炮所在的房间时,穆正南明明走了,他睁开眼睛,看到了深紫色衣袂,说明穆正南后来去过他们所在的房间……
穆正南的眼瞳瞬间凝深,随即又恢复正常,不以为然道:“喝酒之人,很容易眼花。”
王靖看着穆正南,冷哼:“睁眼后,我神智清醒的很,绝不可能看花眼。”
穆正南皱起眉头:“深紫色是今年最流行的颜色,京城也有许多人穿,就算你真的看到了衣角,那人也未必是我。”
“那可是下半夜,客人都在休息,谁会跑进我们房间转悠?”王靖毫不客气的步步紧逼,偷走大炮的贼人近在咫尺,证明他清白的机会就在眼前,生死攸关的紧急时刻,他绝不会掉以轻心。
“王靖,我知道大炮丢失,你们犯了失职罪,会被惩罚,会丢官掉职,会被贬为庶民,你们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做错了事情,就应该受罚,怎么能够为了脱罪,胡乱将罪名栽到我身上?”
穆正南愤愤不平的高叫着,就像被人冤枉,受了天大的委屈,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酒里的药下的很巧妙,人喝下后,无论过多长时间,他们都会觉得,自己不过闭了一瞬间的眼。
丢失大炮,犯了失职罪,最多也就丢丢官职,王靖再伤心难过,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才是,可是现在,他怎么像疯狗一样,紧咬着自己不放?
穆正南不知道,东方洵对侍卫们下了杀令,王靖和侍卫们为了活命,都在努力回想太原那晚发生的每一个不寻常之处,抓住线索,就是抓牢了救命稻草,岂会轻易放开。
“你没偷大炮,深更半夜跑去我们房间做什么?”王靖冷冷看着穆正南,想蒙混过关,可没那么容易。
“我早说过,没去你们房间,那道衣角不是我的。”望着王靖和众侍卫怀疑的目光,穆正南无奈叹气:“你们都不相信我的话,那你倒是说说看,我一介布衣平民,要大炮做什么?”
侍卫们都被酒迷昏了,没人看到他做了什么,只要他咬死了不说,别人就不会知道。
“你偷大炮,自然有你的理由,我哪猜得到。”王靖确实找不到穆正南偷大炮的理由,但他清清楚楚看到穆正南的深紫色衣角了,大炮绝对是被穆正南偷走的。
穆正南面色阴沉,王靖死不讲理,抓着大炮失踪之事,就往他身上栽,虽说大炮失踪真的和他有关,但他绝不能承认,强忍着怒气,不耐烦的嘀咕道:“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王靖傲气的目光猛然一凝,穆正南这是在变相骂他,一介武夫,脾气暴燥,没有才华,还喜欢唧唧歪歪,穆正南是斯斯文文的文者,和他这个榆木说不通道理。
胸中的怒火腾的燃烧起来:“世子,卑职非常确定是穆正南偷走了大炮。”穆正南敢说他不讲理?他就不讲理给穆正南看看。
“王靖,你不要血口喷人。”穆正南一惊,狠狠瞪向王靖,怒气冲天,心里怎么都想不明白,刚才还没棱两可的王靖怎么突然间改变主意,肯定了他的罪名?
东方洵微微一怔,随即恢复正常:“王侍卫确定是穆公子偷了大炮?”
“千真万确,卑职以项上人头担保,穆正南偷走了大炮,到了皇上面前,卑职也这么说。”利用他的同乡之情,骗他喝下放了东西的酒,大炮失踪,他受累,还连累了他的四位朋友,穆正南一句歉意的话都没有,还骂他是不讲道理的武夫,他为什么还要对穆正南客气,死也要拉他做垫背。
“世子,他信口雌黄,刚才他明明说只看到了草民的衣角,不能肯定是草民偷了大炮的。”穆正南急急解释着,额头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他觉得自己的计划实施的很完美,天衣无缝,王靖不会怀疑到他,方才大大方方的回了京城,早知道王靖这么不讲理,他就去外地避一避,绝对不会回京。
“王侍卫被你灌了酒,思绪迷蒙,睁开眼睛时,头脑也不是特别清醒,他可能是真的看到你的相貌了,一时间没记起来,现在想清楚了,改了口供,也没什么不对。”
穆正南是文弱书生,给东方洵的印象却是奸诈,狡猾,说的每句话都是虚虚实实,让人真假难辩。
王靖是武夫,性子耿直,却满身正气,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他说看到穆正南的衣服了,那穆正南极有可能真的去过房间。
东方洵身为圣王府世子,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不会偏颇任何一方:“穆公子一再叫喊冤枉,王侍卫也拿不出更加确切的证据,事情真假难辩……”
穆正南嘴角轻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大炮要么是他偷的,要么不是他偷的,圣王世子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王靖目光凝了凝,他的话前后矛盾,世子还相信了一些,看来,他是真的想救下他们这些侍卫:“穆正南,你想要大炮,就光明正大的出来和我们打一架,偷偷摸摸的下药,偷梁换柱,算什么英雄好汉,卑鄙无耻的小贼……”
王靖一再挑衅,穆正南再好的耐心也要被他磨没了,怒吼道:“你怀疑我偷大炮,就去我的住处搜搜,看能不能找出大炮来。”
王靖瞟穆正南一眼,不屑的轻哼:“大炮数量稀少,也异常贵重,皇上大怒之下,已经命在人暗中寻找大炮下落,没有哪个小贼会蠢到把大炮放在自己家里,等着被官差抓。”
“你!”穆正南手指着王靖,气的说不出话来,粗鲁的武夫,死不讲理。
“王侍卫,穆公子各持一词,真假难辨,本世子有个分辨真言假言的好方法,不知可不可行?”东方洵看着屋外明媚的阳光,淡淡开口。
“什么方法?”
“世子请说。”
穆正南和王靖异口同声的询问着,话落,两人狠狠瞪了对方一眼,移开了目光。
“滚钢钉床。”伴随着东方洵淡雅的声音,一张镶着长长钢钉的钢钉床抬进大堂:“据闻,钢钉床有一定的灵性,如果说的话是真的,可平安从钢钉床上滚过,如果说的话是假的,会被扎死在钢钉床上,两位可愿一试?”
长长的钢钉有半米高,锐利的尖散着幽幽的寒光,扎进肉里,肯定痛的生不如死,别说是滚了,远远的看着,都让人毛骨悚然。
穆正南不由自主的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眸中闪过一丝怯意。
“穆正南,你去滚钢钉床,如果你能平安滚过去,我王靖立刻向你磕头道歉。”王靖拍着胸口,毫气万丈。
“为什么让我去?王侍卫不是很想证明自己没撒谎吗?为什么不去滚钢钉床?”穆正南冷冷看着王靖,滚钢钉床,开什么玩笑,那么多尖锐的尖,趴到上面就会被扎的半死,更别说滚了。
“穆正南,偷大炮的嫌疑人是你,不是我,你滚钢钉床最合适。”说话间,王靖已来到穆正南面前,揪起他的衣领,拽向钢钉床:“废话少说,快去滚。”
马大人嘴唇动了动,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皇上把案子交给他,要的是审理结果,不是过程,只要不出人命,结果越快出来越好。
案子审到现在,越来越扑朔迷离,他也不清楚要怎么审了,事发当晚,只有穆正南出现在大炮房间,他偷走大炮的可能性极大,王靖抓着穆正南撞钢钉,是想早出结果,穆正南是男子,虽然瘦弱,还是能经得起几遍钢钉的。
“王靖,你干什么?”王靖的手臂强劲有力,穆正南激烈的挣扎着,依旧挣脱不开他的钳制,眼看那银色的尖刺近在咫尺,他面色大变,焦急如焚的惊声高呼:“放手,快放手。”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恐慌。
“慌什么,滚了钢钉床,就能证明你的清白了。”王靖拽着穆正南到了钢钉床边缘,抓着他就要往钢钉上扔。
穆正南是文弱书生,身体本就柔弱,趴到上面就是重伤,哪能滚得过这钢钉床,他拼命挣扎着,却挣不开王靖,身体不受控制的下落,眼看着就要倒在钢钉上了,森森寒气带着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渗的头皮发麻,胸中一阵翻江倒山,惊声尖叫道:“我说,我说……大炮是我偷走的,是我偷走的……”
沈璃雪挑挑眉,大炮还真是被穆正南偷梁换柱了。
东方洵嘴角扬着浅浅的笑,不出所料,穆正南奸诈,狡猾,也胆小,他看准了这点,方才建议他们滚钢钉床,果然把真相诈出来了。
王靖甩手将穆正南扔到了地上,不屑道:“早承认不就没事了。”
穆正南瘫倒在地,身体轻轻颤抖着,惊魂未定,那钢钉床寒意闪烁,只差一点儿就扎到钢钉了,太可怕,真是太可怕了。
马大人一拍惊堂木,厉声道:“穆正南,是谁指使你偷大炮的,你们把大炮放到哪里了?从实招来。”
穆正南身体颤抖,有气无力道:“回大人,是南疆太子指使草民偷梁换柱的,草民只负责迷昏王靖和四侍卫,把真大炮拉出来交给秦太子,将一堆烂铁放进去充数,大炮在秦太子手里,被放到了哪里,草民真的不知。”
南疆太子秦君昊!
马大人目光一凝,冷冷看着穆正南:“所言属实?”
“千真万确,望大人明查。”穆正南的身体依然在颤抖,供出秦君昊,他就是得罪了南疆,秦君昊绝不会放过他,但如果不供出秦君昊,他就会被钢钉床扎死,死相凄惨。
相比之下,还是得罪秦君昊结果好些,因为秦君昊暗偷青焰大炮,意图不轨,皇帝肯定会将他赶出青焰,自己在青焰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他未必找得到自己,自己还有一线生的希望。
马大人抬眸看向官差们,冷声命令道:“来人,去驿馆,请秦君昊。”
沈璃雪看着快速消失在阳光中的官差,雪眸微眯:穆正南是青焰人,他偷取大炮,卖也好,故意捣乱也罢,都是青焰国内的事情,秦君昊是南疆太子,他偷青焰大炮,肯定是要运回南疆,说不定哪天,就将炮口对准青焰了,皇上知晓这件事情,绝对轻饶不了他,南疆和青焰的关系,即将恶化……
秦君昊没什么嗜好,每天徘徊的地方无非是酒楼,驿馆,官差们很快就找到了他,带到大堂。
“找本宫前来,所谓何事?”秦君昊缓步走进大堂,神情高傲,目空一切,不像是来受审,更像是别人求他来做客,白色的锦衣上绣着金色的藤蔓花,诡异,神秘。
“驿馆的管家指证秦太子偷了青焰大炮,太子可知罪?”马大人没说丝毫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驿馆有管家吗?”秦君昊皱眉看着马大人,语气高傲,避重就轻。
“驿馆平时有专人打理,的确没有所谓的管家,不过,秦太子不是任命了一个吗?”马大人一指穆正南:“就是他。”
秦君昊瞟了穆正南一眼,挑眉道:“他是谁?本宫从未任命过什么驿馆管家,你们弄错了吧?”
马大人微怔:“秦太子不认识穆正南?”
秦君昊摇摇头,看穆正南的目光满是疑惑:“不认识,本宫没见过这个人。”
马大人锐利的目光转到了穆正南身上,正色道:“穆正南,究竟怎么回事?”
他住在驿馆,秦君昊也住在驿馆,低头不见抬头见,秦君昊怎么可能不认识他?假装不认识他,是想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他身上吗?
穆正南无端的冒出一阵怒火,他是青焰人,本是不愿偷青焰大炮的,是秦君昊许了极重的利益,他才冒险帮了秦君昊的忙。
如今东窗事发,秦君昊想跳到圈外,将责任全部推到他身上,痴心妄想:“秦太子,您曾经说过,青焰大炮稀世罕见,谁偷走大炮,就是有功之臣,重重赏赐,加官进爵……”
秦君昊挑眉看着穆正南,冷声道:“本宫亲口对你说过这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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