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自从他到美国后,你们就没见过面了?」朱巧巧在电话另一头问。
「见过一次啦。」美琪戴上耳机,将手机挂在胸前,一步一步爬上工作梯,准备换屋檐上的灯泡。「上个月他哥哥发生车祸,他赶回台湾探望,也顺便到花莲来了一趟。」
「然后呢?」
「然后怎样?」美琪听出好友略带揶揄的口气,粉唇一撇。「他又回美国了啊!」
「哇!」朱巧巧讽嗤一声。
看来巧巧还是对泰弘毫无好感啊!美琪叹息,换个话题。
「对了,有件事还真巧,你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我跟一个房客变成朋友了吗?她因为想跟老公离婚,所以离家出走住到我这爆结果我们还挺聊得来的。」
「你是说……」朱巧巧似有印象,却想不出名字。
美琪提醒她。「苏婉如。」
「她怎样?」
「前两天我去台北看她,才发现她的老公原来就是泰弘的哥哥,荆泰诚。」
「什么?」朱巧巧惊叫。「这么神奇?」
「是啊,世事很奇妙吧?」美琪微笑,抬起头,卸下灯泡。
「那他们现在呢?离婚了吗?」朱巧巧好奇地问。
这更妙了。「已经和好了。」
「啊?」朱巧巧愣住,美琪几乎可以想象她大翻白眼的模样。「哇~~真不晓得你们这些谈恋爱的女人在搞什么?一下分一下合的,说要离婚,结果又不离,你呢,说要分手,结果一跟人家重逢,就让他在你那里赖了大半年。」
「我可没跟他复合喔!」美琪赶忙澄清。「我们现在只是朋友。」
「真的只是朋友?」
「当然。」
「你敢说你的心一点都没有动摇?没有一点点想再跟他在一起?」朱巧巧语气调侃,像猫逗老鼠。
美琪一时有点心虚。「我没有啦!」
「真的?」
「干么?你怀疑啊?」
「嗯含是有一点。」朱巧巧不否认。
美琪叹息,停下换灯泡的动作,深思地降低语调。「我说过了,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去照顾一个男人。」因为那样的爱太苦,太痛楚,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只有男人照顾你的分,对吧?」朱巧巧笑着接口。「你最好记住自己说的话唷!不要过没几天,我就听说你飞去美国,哀求人家回来了。」
「才不会呢!你把我当成什么样的女人了?我会那么没志气吗?我——」美琪蓦地顿住,眼角瞥见婷婷正调皮地也想爬上工作梯,连忙阻止。「婷婷小心——啊——」
惊呼声霎时变成惨叫,吓傻了婷婷,也吓慌了朱巧巧,急急追问:「怎么了?美琪,发生什么事了?」
回答她的,只有婷婷惊恐的哭声。
电影后制阶段,各方人马不但没有闲下来,反而更忙得不可开交,荆泰弘也跟着在里盯配乐,加入背景音乐、特效、调音及混音等等。
其他工作人员听那纯净曼妙的音乐,忍不住赞叹。
「嘿!没想到你飞了台湾一趟回来,又作了那么多曲子,灵感好像又更源源不绝了,厉害、厉害!」
荆泰弘朗笑。「大概是回去充过电的关系吧?」
「充电?你回去,不是为了探望你车祸受伤的哥哥吗?」
「嗯,我的确是去见他。」
「难道你哥哥是发电塔吗?」其中一人开玩笑。「能帮你充电?」
「不是他,是另外两个女人。」
「两个?」众人交换诡异的视线。
荆泰弘知道他们想歪了,哈哈大笑。「拜托!你们以为我搞3P吗?一个大女人,另一个可是个小女孩,她们是母女。」
「母女?」众人又面面相觑,从没听过这位来自台湾的才子已经娶妻生子了啊。
可荆泰弘挂在脸上的笑,温柔得好似真的在思念自己的妻女。「因为有她们,所以我才能写出这些曲子吧!」他叹息般地低语。
「喔~~我们明白了。」大伙儿笑了。「她们是你的爱,因为你心中有爱,才能创作出这么美妙的音乐吧!」
因为他心中有爱?荆泰弘扬眉,发现自己竟不讨厌这样的说法,相反的,觉得很正确。
没错,或许就是因为爱让他恢复了作曲的能力。
他微笑着,这一刻,忽然强烈思念起家乡,想起在那片蔚蓝海天下,令他锺情的大女人和小女孩。
相思的滋味,好甜又好苦啊!
他自嘲地抿唇,手机铃声忽响起,他瞥一眼萤幕,眼眸瞬间点亮。「我的爱在呼唤我了!」
他乐呵呵地抛下一句,其他人立刻又是尖叫又是吹口哨地嘲弄他。
他才不管,迳自到门外接电话,满心期待。「喂,琪琪吗?」
回话的人却当头浇下冷水。「我是朱巧巧。」
朱巧巧?琪琪的好姊妹?他皱眉,蓦地涌起不祥预感。「朱,你怎么会用琪琪的手机?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她从楼梯上摔下来,现在在医院,情况很危险……」
她伤得很重。
从将近两层楼的高度摔下来,腰椎骨折,椎体有部分嵌入骨髓腔内,有可能会造成骨髓神经功能缺损。
「这是什么意思?」荆泰弘追问医生。
医生表情严肃。「意思是她很有可能下半身瘫痪。」
「什么?!」荆泰弘震惊。「你是说她可能得一辈子坐轮椅?」
「只是有可能。」医生说明。「等过阵子她情况稳定后,我们会为她安排手术,但开刀还是有危险。」
也就是说,不能保证手术完全成功。
荆泰弘明白医生的意思,心一凉。
他走进病房,注视躺在的美琪,怕她乱动伤了脊髓,她全身上下都被固定住了,五花大绑的模样像个受刑的囚犯。
老天!
他喉头一梗,几乎落泪。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啊?他又怎能让她变成这样?
早知道,就算会惹恼她,他也要不顾一切厚着脸皮地留在她身爆爬到高处换灯泡这种事他来做就好了,任何危险的事,他都应该挡在她身前,不让她受一点点伤害啊!
为什么他会笨到离开她、抛下她?他简直无可救药!
「对不起,琪琪,我对不起你。」他坐在床畔,喃喃地不停对她道歉。
事情从五年前就错了,一直错到现在,他一直在犯错……
「对不起,对不起……」
他抚摸她冰凉的容颜,怕弄痛她,力道很轻很轻,感情却放得很重很重——他真的好爱这个女人!为何到现在才领悟?他完全舍不得她受一点苦啊!
仿佛感受到他温柔的抚触,她从不安定的梦中惊醒,一见到他,泪光便闪烁。「泰弘,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他嗓音沙哑。
「婷婷呢?」
「她在台北,我托给我大嫂照顾了。」
「你是说婉如?」
「嗯,你别担心,我大嫂一定会好好照顾婷婷。」他怜惜地拨去她额前的刘海。「你怎样?痛不痛?」
「我……全身都痛。」连说话都痛,呼吸也痛。「我完蛋了……」
「不会的,你会好的,相信我,你一定会。」他安慰她,心痛到极点,但语气跟神情仍尽量显得笃定。
可惜她不信。「万一……我没法站起来……」
「嘘。」他用手指抵住她苍白的唇。「不许你这么说,你会站起来的,一定会。」
她无语,只是哀伤地流泪。
他握住她的手,期盼掌心的暖意能渗进她心房。「你放心,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
「你出去!出去!离我远一点,我不想再见到你,永远都不要!」
病房内,美琪歇斯底里地发脾气。她的手被绑住了,动也不能动,她连丢东西发泄也不行,只能以尖锐的嗓音表达愤怒。
「琪琪,你冷静点。」荆泰弘耐心安抚她。「我知道你累了,等我清理完,我马上出去,让你好好休息好不好?」
「我不要!我要你马上就赚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美琪哭喊,屈辱的泪水在脸上奔流。
她不要再让他看见这样的自己了,她什么也不能做,连大小便都无法自由控制,偶尔会。她不能翻身,不能自己解决生理问题,只能躺在请他或护士帮忙,想到他是如何替她清理那些秽物,她羞愤得想立即去死。
「我拜托你,你走开好不好?不要理我好不好?」
他怎能受得了这样的她?怎能受得了处理这些恶心的事?连她自己都不敢看、不敢想,为什么他可以做得那么任劳任怨?
「你出去啦!算我拜托你……」她哭得不能自抑,哭得全身痛楚不堪,哭得他六神无主,而护士惊慌地冲进病房里。
「病人的情绪太激动了,我给她注射一点镇静剂吧!」护士提议。
而她不能抗拒,只能眼睁睁地瞪着针头戳进自己手臂,意识逐渐被夺去,陷入昏睡。
荆泰弘坐在床畔,守护着沈睡的她,见她颊畔还残留泪痕,他忍不住也哭了。
他岂会不晓得她怎么想?她是太羞辱了,哪个女人愿意在男人面前显现如此狼狈的一面?哪个成人会愿意自己什么都不能做,跟个小婴儿一样包尿布?
他明白她的苦,若是易地而处,他脾气恐怕比她还狂暴,他会恨不得杀了所有见到自己的人。
可是她不能,她动都不能动,像个残破的娃娃,只能无助地任由摆布。
他心碎地握住她的手。「琪琪,你很坚强的,不是吗?你一个人抚养婷婷,一个人开民宿,你什么困难都挺过了,这次一定也会的。而且这次,还有我陪你……我知道你觉得很丢脸,不想我在你身爆但我求你,不要赶我走好吗?我不想离开你,不能失去你,你一定觉得现在自己是在受我照顾,但其实不是的,是我需要你,是我放不下你。你懂吗?」
他不确定她懂不懂,他只能一再说给她听,从梦外说到她梦里,希望她能听见。
半夜,他累得睡着了,趴在床沿,大手仍紧紧握着美琪。
而她从梦中悠悠醒转,感觉到他掌心不停透过来的体温,泪水又泛滥。
她当然知道他对她好,哪个男人愿意这样照顾一个女人?可她不要,与其拖着他跟自己一起受苦,她宁愿他离她远一点,宁愿两人不曾重逢。
万一,她好不了了怎么办?万一她后半辈子都要坐轮椅呢?该怎么办?
她哽咽着,无声地哭着,她以为自己哭得够小心,不会吵醒他,他仍是地醒了,抬起头望她。
「琪琪,怎么了?很痛吗?」
对,痛死了,身体痛,心更痛。
她持续流泪。
「不要哭了。」他替她抹去眼泪。「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会想办法请最好的医生来开刀,手术一定会成功的。」
「不要安慰我,泰弘,不要给我希望。」因为她好怕,希望过后是更可怕的绝望。
他无言地望她,在房内幽暗的光影下,她苍白的面容犹如鬼魅,教他强烈心疼。
「琪琪,嫁给我吧!」他蓦地冲口而出。
她惊骇不已。「你说什么?」
「嫁给我。」他认真地重复。「跟我结婚,让我照顾你。」
「你……你疯了吗?」她不可思议地瞪他,胸口一股酸楚激烈汹涌。「为什么五年前我好好的,你不肯跟我结婚?为什么我现在变成这样,你反而要向我求婚?」
「因为我以前太笨、太胆小,才会辜负你,但我现在不同了,我想我已经学会勇敢去爱。」他柔声低语,看着她的眼神,好专注,深情款款。「我爱你,琪琪,我也爱我们的女儿,我要一辈子照顾你们。」
她不敢相信。「你疯了,真的疯了……」
「我没疯。」他叹息。「其实从一年前,我见到你们母女俩开始,我就一直想对你说这些话,只是我没勇气开口。你知道吗?现在想想,我之所以会四处流浪,就是希望有一天能与你不期而遇,我真的很感谢上天给我这个机会……」
「有什么好感谢的?」她乖戾地驳斥。「你遇见我,一点也不好。」
「不对,是最好的。」他温声纠正。「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美妙的事。」
他疯了!
美琪只能这样想,她拚命说服自己不要去听一个疯子的疯言疯语,但不知怎地,他每个字都精准地敲进她心坎里,令她心动不已。
老天!她究竟该怎么办?
「他真的向你求婚?」
几天后,朱巧巧再次请假飞来花莲。这天是美琪开刀的日子,她特地前来为好友加油打气,却听见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
「那你怎么回答?你答应了吗?」她追问。
「我怎么能答应?」美琪神色黯然,别过头看窗外。「我不想拖累他。」
说什么拖累?
朱巧巧懊恼地颦眉,正想说什么,美琪又幽幽开口。
「巧巧,你记得我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吗?我说以后我只让男人照顾我。」她顿了顿,嘴角牵起一丝苦涩。「我想一定是老天爷在惩罚我不该许下这么自私的誓言,所以才让我发生这种事,这是报应,是我自找的……」
「你怎么想得那么负面?」朱巧巧不赞成地打断她。「为什么不这样想,老天爷是在给你一个机会,让你看清楚,谁才是愿意照顾你的男人。」
美琪惶然一震。「你的意思是,那个人就是泰弘吗?」
「你自己呢?你是怎么想的?」朱巧巧不答反问。「你觉得他爱你吗?」
他爱她吗?
美琪闭了闭眸,胸中五味杂陈,想起这阵子荆泰弘是怎么照顾她,就连她使性子也从不失耐心,她想着,不觉想哭。
她望向好友,眼眶泛红。「一个男人能这样不嫌脏、不嫌累地照顾一个女人,你能说他不爱她吗?如果这不算是爱,那爱一定也比不上这种感情,爱比不上他给我的这些温暖与感动。」
她顿了顿,嗓音变得沙哑,满是情感。「巧巧,你或许会觉得我傻,可是我……真的好爱他啊!」
她又流泪了。最近她像个泪娃娃似的,哭不停,连她自己都受不了自己。
但朱巧巧却不觉得她软弱,她觉得那泪水在她脸上结晶,好透明,好美。
「我一点都不觉得你傻,我很高兴你能找到这样一个能够全心全意呵护你的男人。荆泰弘真的很棒,我要调整对他的评价了,这个男人,真的了不起!」
「我很幸福,对吗?」她轻声问。
「对,你很幸福。」朱巧巧真诚地微笑。「幸福到我都忍不住嫉妒。」
她也微笑了,笑意在蒙蒙泪光中更闪亮。
「美琪,好好去爱他吧!也让他好好爱你、疼你,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很幸福的。」
这是美琪进开刀房前,朱巧巧最后对她说的话,她感谢好友的祝福,望向一旁守候着的男人,地伸出手。
他立刻倾身握住。
「泰弘,我爱你。」她在他耳畔,留下他此生永远也忘不了的真情呢喃。
手术很成功。
经过一段时间的复健,美琪已经能站起来走路了,步履仍有些微跛,但她有信心,只要持续努力,自己有一天一定能行走如常。
荆泰弘开车接她出院回家,刚扶她下车,婷婷便飞奔出来,投入她怀里。
「妈咪、妈咪!你终于回来了,婷婷好想你喔!」婷婷像无尾熊似的,紧紧巴着她,又哭又笑地撒娇。
美琪心弦一紧。「妈咪也想婷婷啊!」她亲亲女儿的脸蛋。「你怎样?有没有乖乖地听苏苏阿姨跟荆叔叔的话?」
「有啊!」婷婷用力点头。「我很乖喔。」
美琪微笑,抬眸望向门口。
荆泰诚跟苏婉如夫妇正笑笑地站在屋檐下,为了迎接她出院,两人特地带着婷婷,抢先一步回到这间蓝白小屋。
「这段日子,谢谢你们照顾婷婷。」她诚挚地道谢。
「不用客气,婉如很高兴呢!」荆泰诚朗笑。「她说刚好给她实习的机会,该怎么样带小孩。」
「啊?」美琪闻言,惊喜地望向苏婉如。「你怀孕了?」
「是啊。」苏婉如回她一笑,抚着微凸的腹部。「已经好几个月了。」
「我不知道你怀孕,还把婷婷托给你照顾,真不好意思,你一定很辛苦吧?」
「不会,就像泰诚说的,我很开心。」说着,苏婉如弯下腰,温柔地抚摸婷婷的头。「婷婷真的很乖很贴心啊!苏苏阿姨好喜欢你,对不对?」
「婷婷也喜欢苏苏阿姨。」婷婷开怀地回应。
「那叔叔呢?婷婷喜不喜欢?」荆泰诚故意问。
「也喜欢。」婷婷点头。
「比喜欢泰弘叔叔还喜欢吗?」
「这个……」小女孩苦恼了,眨巴着眼,日光轮流在两兄弟身上来去,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喂!老哥,你不会吧?」荆泰弘见状,又好气又好笑,给兄长一拐子。「居然跟我争宠?你要知道,我可是婷婷的老爸耶!」
「呵。」荆泰诚一点也不愧疚。「可是婷婷不知道啊。」
这话,正巧戳中荆泰弘痛处,他拧眉,没好气地送给兄长一记白眼。
美琪打量他表情,知道他介意什么,嫣然一笑,蹲下身来,轻轻握住女儿肩膀。
「婷婷,妈咪要跟你介绍一个人。」
「谁啊?」婷婷好奇。
「他。」美琪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荆泰弘,后者猜到她用意,神情顿时紧张起来。
「泰弘叔叔?」婷婷讶异。「可是婷婷已经认识他了啊!」
「不对,你不认识。」美琪忍笑。「你知道他是谁吗?」
「叔叔就是叔叔啊!」婷婷不解地嘟嘴。
「他不是叔叔,是你亲生爸爸。」美琪抛下震撼弹。
婷婷瞪大眼。「爸爸?」
「对,爸爸。」
「为什么?」小脑袋瓜想不通这困难的逻辑。「怎么会变成这样?」
「嗯,这个过程很复杂,等你长大后妈咪再慢慢跟你解释,总之现在,他就是你爸爸了。」
「妈咪的意思是,泰弘叔叔以后会一直跟我们一起住,放假的时候带我们出去玩吗?」
这就是女儿对父亲的定义?美琪好笑。
「没错。」她点头。
「哇~~太好了!」婷婷乐得拍手大叫,凑到荆泰弘面前,小手攀住他大腿。「叔叔,是真的吗?」
「不是叔叔,要叫爸爸了。」美琪更正。
「啊?」婷婷迟疑。
荆泰弘面色更,彷佛很怕女儿叫不出口。万一她不认他这个爸爸怎么办?
「叫爸爸。」美琪柔声劝诱。
婷婷脸颊霎时染红,小手放开荆泰弘,别扭地在身后绞扭。「爸……爸爸。」
娇软的童音,听来好害羞又好甜蜜。
荆泰弘难抑激动。「婷婷!」他忽地一把抱起女儿,兴奋地在空中旋转。「爸爸一定会疼你的,会好爱好爱你,一定会让你很高兴有我这个爸爸。」
「爸爸!」婷婷勾住他肩颈,软软地又叫一声。「爸爸。」
他还能听见比这更动人的天籁吗?
荆泰弘一手抱着女儿,另一手将美琪搂进怀里,亲吻她柔细的发丝。
这是他的妻子与女儿,是他最心爱的家人——天哪!他真的好幸福,幸福到忍不住想跪下来感谢老天。
荆泰弘深呼吸,眼眶不争气地泛红,透过蒙胧泪雾,他看见妻女,看见大哥大嫂,他不知该说什么,千言万语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感动。
「进来吧!」他的大哥完全看穿了他澎湃的情绪,温煦地微笑。「婉如已经准备好晚餐,大家一起吃。」
「嗯。」他点头,牵着妻女进门,和兄嫂团聚。
屋内亮起灯,晕着幸福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