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溪!”泓玄上前,从一开始交手起,翎溪的反应很强烈,出手也凌厉异常,那时泓玄就知道闹过头了,可是却又无法让他停下,此番见翎溪倒地,他知道不仅仅是灵力消耗过度的缘故,而是刚才一番动手,牵引了原本的旧伤,于是连忙试图上前扶他。
看到泓玄上前来,翎溪几乎是本能地起身一抬手,又是一道紫色光芒如利刃般闪出,将泓玄阻挡在前,与此同时他亦再也支撑不住,大口鲜血奔涌而出,染红了落满皓皓白雪的地面,随即身形也倒在这没有一丝温度的冰冷雪地上。
“翎溪!”泓玄大惊。
“翎溪哥!”雪涯心中大急跑上前,刚才一直被烟若阻挡在战圈之外,插不上手,这番见他们逼得翎溪伤势发作,心中更是又气又急,连忙奔上前来。
泓玄连忙俯下身,似乎在查看翎溪的伤势。雪涯呆了一下,猛然惊觉翎溪拼了命守护的通幽径此刻已经被翩婳闯入,或许此时已开始对那冰弦施法了。
尽管翩婳也是为了更好地救天楚复活,可这是翎溪说了要自己完成的事,那么她雪涯也决不允许别人对那冰弦动手。想到此,她连忙冲到通幽径的石门入口,便要闯进密室。
“雪涯!”看到雪涯向通幽径入口奔去,烟若也是一惊,施展高深法术时最忌被人打扰,即使是修为更高一筹的翩婳,于是烟若连忙上前去拉。
“啊!”雪涯感觉到烟若的手搭在自己肩上的同时,一股大力将自己向后扯去,不由得身形倒飞出去,跌倒在几步之外的雪地。
烟若情急之下这一招没能拿捏好力道,出手重了些,直接将雪涯扯倒在地上。
“烟若哥!泓玄哥!你们!!……”几乎吓呆了的陌言见泓玄和烟若先打晕了翎溪,又推倒了雪涯,心中大急,于是连忙去扶雪涯。
一时间,原本清幽静谧的凌波殿剑拔弩张。
日沉月升,凌波殿的卧房内,翎溪静静地睡着,身上和嘴角的血迹已被清理干净,此时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沉睡着,没有一丝清醒的迹象。
屋内,是心中焦急的泓玄、烟若与陌言,还有在床边为他仔细治疗的翩婳和站在墙角咬着嘴唇一言不发的雪涯。
“弟妹,翎溪他怎样了?”一向沉稳冷静的泓玄也有着急的时候。
翩婳又认真诊察了一会,然后站起身,微微垂下头道:“是心脉的旧伤所致,他很长时间内都不应该再动了。”
泓玄点点头,叹息道:“其实早些盯着他就好了,自从澄梦渊一战之后这些年来,他到处折腾自己,六界都让他跑遍了,还跟人动手,结果到现在伤势非但没有一点好转,反而加重,唉……”
烟若道:“咱们要是早知道他还用这冰弦施展聚魂之术,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干这件事。”
翩婳微微点头,“寻找冰弦,收集消散的魂魄,来救小天复活,这该是我的分内之事,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在寻找冰弦的下落,却一直无果,原来却是让他先找到了。”
烟若点头道:“翎溪他有什么事也不和别人说,要是他早告诉咱们找到了冰弦复活小天,大家一起想办法多好,还用得着他一个人差点连命都拼进去!”
“而且……”翩婳亦点头,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泓玄不由得追问。
翩婳理了理思绪,缓缓道:“人界阮湘之地斑竹之上湘夫人的眼泪、鬼界奈何桥旁的彼岸花的、仙界广寒宫千载不化的飞雪、妖界玄冥沧海之端的冰河之水、神界澄梦渊碧云池边的千尺寒冰、魔界紫宵云端的万丈冰凌,这六件事物经过神界的前辈们苦心淬炼而成的伏羲琴弦中的冰弦,有着极强大的寒气。寻常神族纵运用冰弦时,本不至于为这寒气所伤,只是……”
“只是什么?”烟若立刻问。
翩婳接着道:“聚魂之术本就应该由璇梦来施展,翎溪身为御法澄影,强行施法本就是难上加难的事,况且他身上有着严重的内伤,寒气入体是难免的,而且只怕也很难恢复。”
“……”泓玄沉默了一会,道:“伏羲琴上的任何一种属性琴弦,如果运用不当的话,施法者都会被反噬从而受到极大的伤害,这一点翎溪身为伏羲琴护法之一,不可能不知道,可他竟然还是去做……”
烟若亦想了想,道:“翩婳嫂子,救活小天的事就只能全靠你了。如今翎溪十天半月只怕都起不来,也免去了再打扰你,倘若真能救得小天复活,那是比什么都好的事。”
翩婳点头,道:“我明白,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活过来啊。这些天我都会在通幽径中加进施法,真想他能够重新站在我面前。”
听他们说道这里,一直站在墙角没有插话的雪涯忽然惊觉,翩婳还是要进通幽径去运用冰弦,想到此,她立刻转身,奔出门去,也不管身后泓玄疑惑地叫她,而是一路前往通幽径的方向。
复活天楚是好事,但是如果翎溪不希望别人碰那根汇聚了天楚魂魄的冰弦,那么她雪涯就算拼了命也要守护冰弦不为任何人所用。
月上中天,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凌波殿后通幽径的石阶上,四下悄然,空寂无人,只有从身后石门的缝隙中透出来的冰弦的阵阵寒气,以及照耀在石阶上清冷苍凉的惨白月光。
夜已深,他们该是都在房中吧,她雪涯却喜欢清静的角落,一如现在守护在通幽径前,守护伏羲琴本就是她身为澄梦渊人的职责,管她是为谁守护呢。
今夜,他们许是不会来了,不过就算如此,她也不想回去,就这样静静地坐在这里,很好。
不知不觉中,有了丝丝困意,而前方传来的脚步声却让她一下子觉醒,提高警惕。
此刻,沿着月光照射的路面正缓缓走来的是秦莫承,一人一剑,一袭黑衫,一如从前的飘逸而凌厉,就如同他手中的剑光。
雪涯抬头,如今再见到面前这人,心中有一种喜忧参半的错综复杂之情,已经无力再争执、再动武、再闹个天翻地覆不可开交了,因为就算改变了一切,也无法改变的是,宿命。
想着,看着,不由得出神,眼前的黑衣男子已走到近前。
“在等谁?”秦莫承轻轻开口,声音也是一如从前地轻快而干净,只是如今夹杂了些许让人猜不透的深意。
“……不是你。”雪涯愣了一下,然后道,面对他,她总是跟不上他的思绪。
“在等翩婳么?”秦莫承继续问。
这回雪涯沉默了,为什么他总是能看透她的心。
“你阻止不了他们,又何必白费力气呢。”秦莫承走到她面前五步远的地方停住脚步,然后道。
她抬头,对上他灵动而深邃的目光,心中错综复杂。由于是坐着的关系,她必须得仰起头来,才看得到他的脸,保持这种仰望姿势,让她很不舒服,她知道,尽管自己是一个神女,而他只是一介凡人,可从一开始,她就是仰望他的,以一种遥望的姿势,去追逐一处无法碰触的风景。
秦莫承顿了顿,丝毫不在意对方没有回答,而是继续一个人唱着独角戏,“以翎溪现在的情况,不可能再继续施用聚魂之术,只有翩婳来接手,才能够将天楚复活。多年来翎溪历尽千辛万苦寻得天楚的魂魄,如果中断,则会功亏一篑,你也不想翎溪所做的一切付之东流吧。”
“可是,这件事翎溪哥已经做了十之八九。”雪涯站起身,辩解道:“如果剩下的一部分由翩婳来做,那么天楚活过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会是翩婳,就会认为是翩婳救了他。”
秦莫承想了想,缓缓道:“你对他没有情。”
雪涯蹙眉,“当然没有情,虽然他为了澄梦渊、为了伏羲琴、为了娘亲牺牲了自己,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又怎么谈得上有情?”
秦莫承依然,“我说的情,指的不是男女之情。倘若真的对天楚有情,又怎会在意到底是谁救了他,只要他活过来了就好了。翎溪一定不会在意天楚感激谁的。”
雪涯沉默了,一时无话,的确,就算是天楚为澄梦渊伏羲琴和她的娘亲付出了生命,可她对天楚依然没有情,或许,生活在冰天雪地的澄梦渊的人原本就是心如冰雪般寒冷吧,很难会对谁有情,有或许是身上流着魔族的血,让她从一开始,就冷酷无情。她承认,自己是自私的,冷血的,她只在乎那些与自己密切相关的人和事,其他的完全不在意。
只是,她不知道究竟要怎样才能够像别人一样,温暖而招人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