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祝贺肖琳,她是这个世界上我所见过的、最幸福的女人。
——叶子
2000年5月18日草
我苦笑了,昨夜的脉脉柔尤在脑海,而我的叶子又一次从我面前消失无踪。
这真的就是命么?月下老人的那条红线怎么就牵错了人?
天下两两相爱的男女本来就少只又少,偏偏相爱了又不能在一起,是不是人生最大的悲剧?
拉开窗帘,五月的北京阳光灿烂,照耀着我的脸,我在阳光里望着远处的天,心里就有了抬手去抓太阳的。
我是个蠢货,我自己知道。太阳哪是你能碰的?也不怕烧伤了双手,烧烂了心。
27年了,我居然要去学习做一件事,那就是——
如何忘记。
走出酒店的时候,是中午一点半。
浑身酸痛,于是就在心里跟自己打趣说这一夜的重体力活,其劳累成都快赶上工地里的民工老大哥了。
我先去附近一家手机店买了个手机,刚把卡放进去,肖琳的电话就冲了进来,她在电话里只说了一句:“我在家里。”
我给公司打了个电话,称自己下午要去海淀的市场看看,然后匆匆开车回家。在路上,我想着怎样去跟肖琳届时,但想来想去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天塌了有地,地陷了有火坑,就算是肖琳拿菜刀剁了我,我也认了。
肖琳坐在沙发上,两只眼睛红红的,看得出来已经哭了很久。
我不敢正眼看她,一边解领带一边问:“怎么没去上班?”
“你说呢?”肖琳没有发火,只是淡淡地反问。
“对不起,我……我昨天……”我紧挨着肖琳坐下,肖琳就抬起头来凝视着我,眼都不眨。
到底是做贼心虚,我浑身有如针扎,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肩膀。
我们沉默着,沉默地听着钟表*的声音——嘀嗒、嘀嗒……
肖琳叹了口气:“海涛,如果你不愿说,我知道怎么也不会让你开口的,‘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也不想给你造成任何任何的压力。我只想问你依据,婚,还结吗?”
“结!”我点点头,“肖琳,你为我所作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爱我。我既然在千禧年的第一天选择了你,那么,我会对我所作的一切负责。再过两个月你会石家庄去开证明吧。”
“海涛,你看着我的眼睛……”
我只好看着她。
“你爱我吗?”
爱……”这个字说的含糊不清,说的我心生疼生疼。
对不起,肖琳,有时候爱就像战争,总会有人牺牲。
之后肖琳再也没问过那天的事,有时候我想她真是个难得的好女人,心里的愧疚一多,对待肖琳就呵护倍至了。
肖琳被我养的珠圆玉润,公司所有人都知道了我们快要结婚的消息,提前的言语祝贺就收到了一大堆。
什么才子佳人阿,郎才女貌阿,古老而琅琅上口的成语说的肖琳心花怒放,就我时刻准备醉死一片人。
我们开始忙着为即来的婚姻布置新家,置办家具家电及琐碎的日用品,并去拍了一组昂贵的婚纱照。
一切都很顺利,除了梦里那张美若天仙的脸。
八月下旬,肖琳请了事假回石家庄开结婚证明。在她走的第三天下午,我接到了忆婷的电话。
忆婷说:“李海涛你给出来,我有事找你!”
我问:“你在北京吗?”
“废话!我不在北京给你打什么电话?”忆婷尖细的嗓音戳着我的耳膜,“下午三点半,我们三里屯77号见!”
“晚一点吧,我下午约了人谈事。”
“靠,我不是人吗?总之下午三点半,你不来你就不是爷们儿!”
嘿,这个小姑,总是这么夸张,不过看在她曾给我留了六个言的份儿上,我答应她不见不散。
难不成又是为了……?我摇,企图把那个名字从脑子里甩出去,她说得好,俩条平行犀怎会有交点?
那就是临走前说的那事儿?让我给她找个杀手把老白脸儿高蝉给宰了?
真要是这样我可就得闪了,我的美丽人生不能毁在她手里吧?纵使她曾经给我留过六个留言。
忆婷还是老样子,说来也怪了,做了这么多年的,人家愣是保养得跟多少年前一样一样,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儿有脸蛋儿。
忆婷穿了件领子开的低得不能再低的艳黄色小上衣,大半个匈部就露在外面,汝钩可以夹住一支钢笔。
我一直有一种冲动,那就是把桌子上的布扯下一块来遮在她前。
忆婷看见我之后就先白了我一眼,我心想这小娘儿真有意思,还没招她呢,怎么就先仇视上我了?
我冲她一笑,问:“怎么着?姑找我有事儿?”
“先让我消消气,看见你就一肚子气,我要是个男人,就一刀劈了你!那谁,服务员,给我来听冰可乐!”
我跟她不过曾在一个屋檐下住过一段时间而已,又快一年没见面了,怎么就搁了那么老远招惹到她了呢?
于是就窃笑不已,心想高蝉的罪过可也真大,愣是把忆婷的脑子整坏了。
忆婷说:“你笑个!疯了X了,一会看你还笑得出来笑不出来!”
“到底什么事儿啊?你直说吧。”看她严肃的模样,我也不好意思再笑了。
忆婷喝了一口可乐,然后又喝了一口。她喝完第三口,把杯子往桌子上一墩,开始讲了起来。不听则已,一听之下,我瞠目结舌,整个被疯狂颠覆……
叶子嫁的那个新加坡男人ERIC是个身价了得船王,早年间祖先从福建来南洋闯,置下一片家业,到了ERIC这代,更是繁华红火,有人说ERIC的钱能堆成山,话虽夸张了点儿,但空口无凭,实力为证。
ERIC年届60,保养得体,一张脸就时时泛了红光,对公司的决策雷厉风行,但对叶子,当真是捧了宝贝一样,放在哪儿都怕化了。
他婚变遭到了亲朋好友的集体反对,但ERIC不愿让别人在他人生最后的有限岁月里支配自己的幸福,他为了叶子宁愿被发妻分掉一半财产,包括董事会的部分股权,同时,也失去了在一双儿女前做父亲的全部威严。
已各成家室的一双儿女的理由再简单不过,抛开亲不说,单单是叶子的年龄就难以让人接受。
ERIC一意孤行,正面说:“如果你们执意反对的话,我们只能断绝父子、父女关系了!”
两个孩子就低了头不说话,心想,这怎么可以?跟你断绝了关系,等你一死,那么多家也不都便宜了那只狐狸?
与此同时,叶子的手续办得出奇顺利。
于是,一切搞定,万事OK。
娶了叶子之后,老ERIC做梦都在笑,他说:“亲爱的啊,娶了你是我这一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啊。”
ERIC最开心的就是培叶子逛街,人来人往的乌节路,美丽的叶子身姿婀娜,成为一道最迷人的风景,所经之处引了无数人的目光,曾经不止一次由外国游客不由自主地举起相机朝他拍照。
然后,人们的目光就会在ERIC的身上停留那么一小会儿,有时候会停留在ERIC稀疏的头发上,有时候会停留在ERIC腆起的肚子上。
ERIC就贴近叶子的耳朵上说:“你看看你看看,除了在董事会上,还没有人这么注意过我呢,DARLING,我太爱你了!”
叶子就牵了嘴角笑,尖尖的鞋跟有节奏的踏在新加坡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的人行路上。
但凡叶子对哪件首饰或腕表多看一眼,ERIC的金卡就拍在售货的面前,连价钱都不瞟一眼。
ERIC的身体比起同龄人来说确实不错,但也毕竟是60岁的人了,*就快而省。这倒也遂了叶子的心愿,反正嫁给他也不是为了这个,最好他连一个手指头都不碰她。
叶子结婚之后,忆婷回国续了签证,再返回新加坡之后就去了最出名最高档的夜总会。
不出一个星期,忆婷成为那家夜总会的头牌。
忆婷再去ERIC的豪宅看望叶子的时候就被ERIC拦住:“忆婷,你能不能不去夜总会上班?不然传出去叶子的好朋友是的话……会比较麻烦。我给你20万,30万(新币,以人民币五倍计算)也可以,要不你回去吧!”
我干吗要卓我喜欢这儿,我喜欢当,爽,怎么了?”忆婷拨开ERIC的手,冲别墅里喊:“叶子,快出来,你老公要干我住”
叶子闻声懒洋洋的下了楼,ERIC马上堆起一脸笑,说:“怎么会呢?我?忆婷你快进来,我的DARLING正想你呢。”
“不行!当年我跟我前妻商量做绝育手术,就是因为怕将来子嗣多了在我们百年之后争这份偌大家业,你要是生下这个孽种,怎么算?”
“我们可以签一个协议,以后这个孩子不要你的一分钱……”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为了跟你结婚我已经犯了天下之大忌,多少人等着看我这个船王的笑话,这关系到家族荣辱,知道吗?”
“求你了……”
“不行!我现在就去给黄医生打电话!”
叶子在这个时候翻身下,忽然跪倒在ERIC的脚下,她昂起脸来看着ERIC,说:“你待我好我知道,我心里记着呢,但就算你给我整个世界,也抵不了这个孩子带给我的做母亲的喜悦。我知道我背叛了你,你可以惩罚我,但是如果你一定要让我毁掉这条小生命的话,那我,就死在你的面前!”ERIC气得浑身发抖,喃喃地说道:“我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啊。”
他拔腿走了,剩下叶子呆呆坐在地毯上一直没有起来。
那天夜里,ERIC很晚才回来,叶子半梦半醒地感觉到他在自己前站了好半天,然后ERIC就去隔壁房间睡了。
第二天晚上,ERIC手捧一束鲜花,再一次来到叶子的房间。
他满脸堆笑地从鲜花后面拿出来一个盒子,说:“DARLING,送给你的,打开来看看,喜不喜欢。”
叶子也想缓解事,就顺从地打开了盒子。
那是一只镶满了钻石的手链。
ERIC坐下来,一边帮叶子戴上,一边说:“DARLING,我想过了,全世界都知道我爱你,我你的心你应该清楚,过去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也可以不问是谁的,但是,你必须要打掉他,好吗?看在我对你的一片痴心上,又为你付出了那么多,答应我吧。”
叶子的小脸上就出现了两行眼泪,她说:“ERIC,我既然已经嫁给你了,这辈子就打算跟定你了,我承认我做错了事,我也发誓,以后我不会再跟别的男人有什么关系。但是,我真地想做个母亲,这是我第一次怀孕,如果你肯原谅我,让我把小孩子生下来的话,我保证这也是最后一次怀孕。ERIC,要是你真的爱我,就求你理解一下一个女人的心吧。我不想一辈子连自己的亲生骨都没有。我回国去生,然后会把孩子放在我母亲那里抚养,我以自己的人格保证,不会让这个孩子给你带来任何麻烦,将来也不会让他跟你的两个孩子分财产。ERIC……”
“别说了!”ERIC从叶子的边“腾”就站起来,“我说打掉就打掉,没有商量的余地!”
“谁也别想伤害我的孩子!”叶子杏眼圆睁,大声叫道。
“那你……你会失去现在的一切,这些昂贵的珠宝首饰,所有的一切!”
“我可以不要,不要这些锦衣玉食!我要做一回母亲!”叶子说完这句话就站起身来收拾东西,ERIC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问:“你要干什么?”
如果你执意让我杀掉这个孩子的话,我们只有离婚!”叶子一字一句,如同钢针打进ERIC的心脏。
“我们刚结婚半年多,你要离婚?我付出了那么多,你要离婚?”
“我什么都不要,怎么来的怎么赚一分钱都不拿你的。我只要这个孩子!”叶子一边说一边匆匆收拾衣服,“我今天去忆婷那里住,我们先分开几天吧。”
ERIC看着叶子收拾完东西,拎着一个小箱子走出了房间,他快步跟在叶子身后,就在叶子走到楼梯口的时候,ERIC抬起脚来狠狠揣向叶子的腰……
叶子“啊”了一声,人就从楼梯上“咕咚咕咚”滚了下去,同时,箱子也脱了手,衣物就洒了一楼梯。
叶子当时就想:“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她觉得天旋地转,一股热乎乎粘糊糊的液体从下身流了出来,她说:“孩子啊……”
楼梯上的ERIC也惊呆了,他看着躺着地上申吟的叶子,冲着站在旁边束手无措的菲佣大叫:“Don’tstaerblankly,callanambulance,rightaway!”
叶子被抬上了救护车的时候,看着新加坡洁净美丽的天空,任由泪水流淌。
再次醒来的时候,叶子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守在边的ERIC,天已经黑下来了,是那种温柔的黑色,如同ERIC温柔的目光。
ERIC把叶子的手捧在掌心里,说:“DARLING,现在好了,再也没有什么成为我们相爱的阻力了。”
叶子冷笑一声,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我要离婚。”
十天以后,叶子在忆婷的陪同下走出了黄医生的私人诊所。
这期间,ERIC再也没有出现过。
黄医生送她们出来,忧伤地看着叶子欲言又止,说:“陈太太,请您好自为之。”
叶子回了别墅,她是来收拾东西的。
ERIC像是突然老了十岁,成了一个十足的老人。叶子的心就软了,可恰在这时感到腹部抽搐了一下,她又想起了那个被ERIC亲手毁掉的小生命。
叶子提着箱子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楼梯,她从最上面一阶一阶看下来,然后就看到了ERIC老泪纵横的脸。
“你不能再考虑考虑吗?”ERIC问。
“看到你我就会想那个无辜的生命,你说还能再考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