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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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怀珉往中宫走去。她走得很慢,一边赚一边仔细看着这个已经变化很多的宫廷。她以前来的次数并不多,不知道那一座又一座的宫殿都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那一条又一条的长廊通往哪里。

  不过不要紧,从今以后,她有的是时间,来摸索这一切。

  走到皇后的中宫,这才发现里面的装潢已经变了。华丽张扬的东西全部都搬走了,留下来的全是素雅而精致的古玩诗画。

  荣坤在旁边充当解说员,“宫里的摆设都是按照皇上吩咐地改动的,娘娘您看有什么不喜欢,下人们立刻照着您的意思改。”

  “不用了,我看都挺好的。”

  “娘娘喜欢就好。”荣坤又说,“老奴也想您会喜欢。中宫后院里,皇上还亲手种了好多桃树呢。等到春天的时候,那可开得热闹了。娘娘您一定喜欢……”

  谢怀珉这时正站在窗口,望着院子里还是一片绿意狄树,眼光迷离,嘴角扬起一个缱绻的笑来。

  “娘娘。”多年不见的桐儿走进来,俨然已是妇人装扮。

  “桐儿?”谢怀珉吃了一惊,你都嫁人了?

  桐儿含着泪水,很是激动,“皇上去年做主将奴婢许配给了御廷侍卫。”

  谢怀珉走过去拉住她的手,“日子过得可好?”

  桐儿笑得很开心,“好得很,谢娘娘惦记了。奴婢这些年可想您了,天天盼着您回来。您都瘦多了。奴婢现在是外庭管事,若是娘娘不嫌弃,奴婢就自请调回内廷来伺候您。”

  谢怀珉笑道:“你还是留在外廷吧。每日可回家,总比呆在宫里的好。明年生个胖儿子,多好!”

  桐儿羞红了脸。

  萧暄正埋在堆得快有半人高的奏折里,愁眉苦脸地一张接一张地看着。

  宋子敬理所当然地说:“臣一直遵照陛下的旨意,在家闭门思过啊。”

  “叫你思过你就真的思过?”萧暄所得摔折子。

  宋子敬一脸诧异,“皇命怎么可违?臣就是因为之前擅做主张,犯下大错,才受陛下惩罚的啊。”

  萧暄气得捏碎了玉管狼毫笔。

  “陛下要爱惜民力,”宋子敬继续说教,“一张纸,一支笔,虽然都是小物,可是都凝结着劳动人民的汗水啊。”

  萧暄额暴青筋,“你跟着谢昭华那丫头到底学了多少怪东西?”

  宋子敬一片红心地说:“谢皇后睿智博学,臣对她是十分敬佩,平时自然有多多请教。”

  谢怀珉走到外面,刚好听到这段对话,差点没笑趴下。弄得荣坤提心吊胆地急忙来扶她。萧暄翻了一个白眼。

  “宋先生在啊!”她笑盈盈地走进去,“数年不见,先生可好?”

  宋子敬微笑:“臣下见过皇后,娘娘金安。”

  “我安得很。你呢?娶亲了吗?”

  宋子敬一愣,“回娘娘的话,尚未……”

  “还没有啊?”谢怀珉很三八地关切道,“先生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成家了。有中意了的吗?”

  宋子敬望了一眼萧暄,萧暄埋头看奏折,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还……没。”

  “也还没有啊。”谢怀珉来劲了,“要我给你介绍不?我来给你把关,找来的姑娘保管你满意。”

  宋子敬又望了一眼萧暄。皇帝仍然在勤政。

  他叹了一口气,“娘娘,臣暂时还不想成家。”

  谢怀珉扫兴。萧暄这才开口问她:“都还好吗?”

  “很好啊。”谢怀珉笑,“宫里变化有点大,我得多花点时间去熟悉一下。中宫改得也很喜欢。”

  萧暄很高兴,“你喜欢就好。”

  谢怀珉看向宋子敬,“今天多难得,宋先生中午留下来吃饭吧。”

  “也好,”萧暄说,“再把康亲王也叫来。”

  “觉明?”谢怀珉眼睛发亮。

  萧暄笑道:“都说了他现在叫萧肃了。”

  “管他叫什么?怪想他的,都不知道长多大了。”谢怀珉拍了拍手,“好了,你们男人先聊着,我去御膳房看看。”

  待她的背景消失在宫门后,萧暄才对宋子敬说:“杨妃要求回娘家,朕准了。”

  宋子敬挑了挑眉毛,“陛下觉得妥当,那就行。”

  萧暄说:“杨妃聪明,早就清楚朕的心思。朕打算再过个一年半载的,为她找个如意郎君,以公主之礼嫁了。其他几个妃子若是愿意,也这么照办。”

  “到时候恐怕御史又要喋喋不休。”

  萧暄冷笑了一下,“天下是朕奠下,朕才没那么多时间同他们耗在这等小事上面。”

  宋子敬点头,“皇后知道吗?”

  萧暄笑道:“她?她可比三年前精多了。你别小瞧了她。”

  “臣不敢。”宋子敬道。

  萧暄说:“我算是明白,做夫妻,有时候也要学会装聋作哑。我同她能有今天这结局,实在太难得,以后路还长着,不知道还有多少困难等着克服。为了不让她受委屈,我这次就做一回恶人又如何?过些日子太后忌日,杨妃自会上表请求入道观修行,其他那几个,也让她们跟着一起去了吧。既然不要,何必关在笼子里呢?”

  宋子敬起身行礼,“陛下圣明。”

  萧暄笑叹道,又翻开一本奏折,心里念着:“明年这个时候,会有儿子了吧?或者是女儿?”

  这么一想,折子也看得格外轻松起来。

  那夜谢怀珉不但见到了已经长成少年模样的康亲王萧肃,还见到了一点变化都没有的老怪物慧空大师。

  国僧一边喝酒一边吃肉,说:“娘娘命相好啊,老衲一早就看出来了,遇事总能逢凶化吉的。而且看娘娘这命相,将来一定多子多孙,好福气啊!”

  萧暄抢先乐了,“大师您看看,会有几个孩子?”

  谢怀珉冷声道:“你想要多少个,就能有多少个。组织一届世界杯都没问题。”

  萧暄正色道:“培养一个优秀的人才,比生十个庸才有用百倍。还是皇后深明大意。”

  谢怀珉满意,笑着给萧肃夹红烧肉,询问太学里读书的情况去了。

  那夜萧暄喝了个半醉,洗澡时还止不住哼着歌。谢怀珉也不知道他怎么那么开心,跟中了足球彩票似的。

  倒在,萧暄意犹未尽地说:“明天上朝,我就和大臣们说,皇后的病好了。我要给你补办一场封后典礼。“

  “别!别!”谢怀珉大叫,不领他的情。

  萧暄不乐了,“为什么?”

  “那一个行头就有几十斤重,规矩仪式多得吓死人,一折腾就是一整天,拷问犯人都没这么痛苦。”谢怀珉很是不屑,“你要真觉得缺个仪式,咱们俩补个拜天地就得了。少去搞个那些有的没的,省点钱好生过日子才是真的。”

  萧暄趴进被子里,“伤自尊了。”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就够了。”谢怀珉笑嘻嘻地俯身过去,“萧娘娘听话,来来,给朕笑一个。”

  萧暄埋着脑袋不理她。

  谢怀珉奸笑着,冰凉的手指顺着松散的衣襟探了进去,抚上他光滑紧实的胸膛,轻轻的来回抚摸。

  萧暄身子了一下,没其他反应了。

  谢怀珉才不死心,又把身子蹭了过去,手在他胸前拧了一把,同时对着他被子下露出来的耳朵轻吹了一口气。

  下一秒世界已经颠倒过来。萧暄掀开被子翻身压住她,眼睛赤红,喝下去的酒都变成了酒精在燃烧。

  “你给我使坏?”

  “我就使坏,你能把我怎么着?”谢怀珉挑衅地笑着。

  萧暄压住她,在她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那带着酒气的啃噬又痒又痛,谢怀珉惊喘起来。

  “怎么着?不收拾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夫权!”

  惊呼夹杂着笑声响起,厚重的锦帘放了下来,合上,遮住了里面的春意盎然。荣坤笑着,带着宫人们退了出去。

  夜已过半,欢愉早已停歇。深宫寂静,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谢怀珉身体没有恢复完全,早就枕在萧暄怀里沉沉睡去。萧暄轻搂着她,却是没有睡着。

  他敏锐地听到了外面西南方向传来的细微的喧哗声。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皱着眉,还是不舍地将她小心翼翼地移到枕头上,拉起被子盖好来。谢怀珉睡得香甜,浑然不觉,径自翻了个身,继续做梦。

  萧暄笑意温柔,摸了摸她的头发,起身下床。

  荣坤正等在外面,见萧暄出来了,急忙上前,跪了下来。

  “什么事?”

  荣坤一头冷汗,吓得直哆嗦。

  “到底怎么回事?”萧暄不耐烦地喝道。

  荣坤说:“陛下息怒。是陆妃……陆妃住的院子走水了。”

  萧暄眼里锐光闪过,大步往外走去。荣坤急忙抱着袍子跟在后面给他披上。

  外廷这间小院子已经被持着火把的侍卫团团围住,火光把这个院子照得通明。火已经扑灭了,可是房子几乎已经塌完,焦黑的砖瓦和家具到处都是。

  “人呢?”

  禁军统领答道:“发现一具烧焦的女尸,有点像陆妃,可是不能确认。人也已经清点了,一个都没缺,只有陆妃失踪。”

  萧暄这时也看到了那具尸体。正被人抬出来,只烧得看得出一个大概人形了。

  伺候陆颖之的老妈子和丫鬟正跪在旁爆吓得浑身发抖,脸上黑灰被泪水刷得一道是一道的。

  “怎么起的火?”

  那老妈子擅抖地说:“是炖夜宵的炉子,不小心打翻了。当时放得靠近床,就把幔帐给点着了。娘娘在歇息着……”

  萧暄扫了她们一眼,什么都没说。

  荣坤问:“陛下,这陆妃……”

  “就按……”萧暄想了想,“就按贵妃之礼厚葬吧。”

  礼部官员应下。

  萧暄冷笑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宋子敬正在外面等着他。两人走得近了,萧暄轻声说:“想不到让她抢了个先。”

  宋子敬低声道:“要去追吗?”

  萧暄沉默片刻。

  “算了。”他似乎叹了一声,“让她走吧。你盯牢就是。”

  回到寝宫,谢怀珉还在睡着,睡眼安详无邪,让人望之即心情平和舒畅。

  萧暄温柔微笑,脱鞋上床,把她又搂进怀里。

  谢怀珉半醒,在她怀里深吸了一口气。

  “大半夜的跑哪儿去野了?弄了一身什么味啊?”

  萧暄不答,只是怜爱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陆颖之的消失,只激起了一个小小的波浪,很快就消散而去。一个失了势的妃子,也的确得不到更多人的关心。朝中大臣们更加关心的,是皇帝的复朝,和皇后的病愈。

  太后忌日那天,他们总算远远地看到了闻名已久的皇后谢氏。倒是没有传说中的那般绝色倾城,却是端庄和蔼,十分亲切。

  也就是那日,杨妃同其他几个嫔妃上了表,乞求出宫入冠修行,为帝后和天下祈福。一片议论声中,皇帝惋惜一句,也同意了。

  杨可儿谢恩退下,从众臣面前缓缓走过,忽然看到站在人群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原本肃穆的脸突然带上惊怒之色。

  这个讨厌的,居然还真混进来了!

  那英俊的青年反而还冲她咧嘴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杨可儿一张俏脸涨得通红,也不顾什么礼节,在众人注视下疾步而去。

  这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日子就这么渐渐地过了下去。

  秋天结束,冬天来临,谢皇后念叨着,说什么她来这个世上已有六年了,如今有车有房有男人,对得起谢家祖宗云云。

  皇帝只得皇后一个妻子,于是民间又多功能一出戏文,开始唱说帝后之间的爱情传说。

  什么危难之间定终身,什么千里相随夺江山,什么三千宠爱于一身,什么一人一心永不离。

  谢皇后听了直笑。她人很好,没有什么架子,宫人也罢,朝廷命妇也好,都很喜欢她。

  不过也有人说皇后擅嫉,逼着皇帝休了其他妃子,又干涉朝政。这话让皇帝听到了,要办了那几个文人。

  后来还是皇后出面拦了下来。

  “文人什么都怕,就是不怕掉脑袋。你杀了他们,不论他们以前做过什么错事,都会成全了他们忠勇敢谏的名声。对付文人,咱们自然得用文的法子嘛。”

  皇后说,他们不是想为国家尽一份力吗?咱们现在不是正在全国普及教育嘛,让他们去支援一下教师力量就好了,这就叫物尽其值。

  后来又有人说皇后歹毒迫害文人,不过那时候帝皇两人早就不把闲言碎语放在心上了。

  新年许多新政,其中一条就是改革科举,文武之外,又多了一理一工两类,今后东齐每年就有四个状元了。朝廷新办大学之外,又还新办了中学,皇后说,等将来成熟了,就可以把束修都免了,这样人人都可以读书了。

  纷纷扰扰地,年过完了,雪融化了,春天来了。桃花,也开了。

  中宫那片桃林,现在真是美不胜收。

  皇后时常新进的那些才子进宫喝茶清谈,他们中还有不少是女子。听说,就这样,还促成了不少好事。

  谢媒宴多了,皇后倒吃胖了几分。

  皇帝大悦,重赏了厨子。

  开春还有一件事,就是孀居多年的长宁公主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驸马,远嫁去西边了。有人说是皇后不喜欢大长公主,才把她打发出京的。只尸里下人也都不喜欢长宁公主,她离京了,大家都庆幸呢。

  桃花开到现在,都落得差不多了,留下一个个青色的小果了。等到响,就是一个个饱满多汁又甜美狄子了吧?

  谢怀珉嘴巴里的唾液又在分泌了,可是胃里却在犯着恶心。

  在经历了几天以为自己吃多了而引起肠胃疾病的紧张之后,她终于后知后觉地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萧暄正在书房时看奏章。

  谢怀珉推开门走了进去,笑容里洋溢着欢乐和希望。

  “亲爱的,我有一个好消息。”

  ——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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