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再是奴婢
我在门前,偷偷地探看着他,还是面无表情啊,为什么他脸上的表情,贫乏得可以。我几乎没有见过他笑。我缩在门边,看一眼他,又缩了回来。
"缩什么缩,进来。"他的声音冷冷地响着。
我硬着头皮进去,他已经换好了一身的衣裳,上好的云锦白衣料,显得脸好难看,因为他绷得黑黑的。
我吞吞口水,跪在他的面前:"宫女倪初雪行为放肆,还请七皇子降罪。"
"抬起手来。"他站了起来。
是要罚我,我心里暗叫着,双手往上抬。
他走近,将我的双手拉好,在上面放着一杯茶:"不罚你,本皇子的威信,本皇子的面子往哪里放,这茶要是滴下来了,你就别给我吃晚膳了,好好地跪着,跪到你求饶为止。"说完,他又走到主位坐了下去。
我怎么觉得他最后那句话有些怪怪的,不是要我好好地跪着吗?为什么还要加上求饶那一句,哼,太小看我倪初雪了,我才不求饶呢?
这就是惩罚吗?算是轻了的吧。我暗想着,耳边听到翻书的声音。
暖暖的薰香让身体都放松了下来,彻底地冷静下来了,是啊,我真是好大的胆子,如果不是他有容人之心,我焉有命在。
可是好难过,为什么他要亲了我的唇,不可以的,一定是他故意的,或者就是无意中碰到的。
静静地,谁也没有说话,这跪着,可不是一般的难啊,越跪是越累,手越来越酸,觉得时间过和好慢,我手有些发抖了,中午都没吃,难道我连晚上也一并饿着。
这宫里罚人,可真是磨人啊,他什么时候出去啊,我好放下来休息一下。
偷偷看他的脸,可没有要走的意思,气定神闲地翻着书看。
又顶了好一会,实在是手酸得很,我才知道,捧茶也不是人干的事。
这样的罚,也只有他想得出来,磨人啊。我磨牙啊,接下来的时间,漫漫长,我怎么过去啊,要不装昏,这样一来,就不用捧着这茶了。
他老神在在,我在底下暗暗叫苦。越来,越是不舒服了。
从一开始的正正规规,到后来,越来越是受不住,动了动身子。
还是不舒服,手往下缩了缩。
一声轻咳声,让我又将茶杯捧得高高的。
还在翻书,他不是看过了么,还不快去睡,而且,对啊,我也要去暖床。
惭愧啊,最不齿的事,现在竟然想着快点,好解了现在的痛苦。
可是,天色都还早,离撑灯,只怕是好遥远啊。怎么办,我真的受不了。
手好酸啊,好想放下来,每次一点点,一点点。
茶杯从头上,慢慢地,慢慢地,竟然移到了和眼对视。
我觉得我的平衡还是不错的,这七皇子没有安好心,这茶,还真是满啊。只差没有溢出来了,他刚才说什么来着,要是洒出来了,我就不用吃晚膳了。
存心是让我不能吃晚膳了。我也不知在想什么啊,我这样受打击,我应该害怕,应该低落,应该是几天吃不下,喝不香的。可是我竟然还想着吃饭。
我这肚子啊,就是饿不得,无论好也罢,不好也罢,多少是要吃的。
我看看他,还在认真看书,这跪久了,脚也发麻,也打颤了。
"受不了了。"低低地声音说了出来。
一抬头,就迎上了他戏试的眼神。少了冷漠,还有些好看。
我自已也真是的,这样不好吗?难道要冷冰冰的。低下头,又举了起来,没敢说是受不了,要真说了,说不定下次还会这样罚我。或者是让我跪到天明,我宁愿将这崇阁宫所有的衣服被子都洗了。
"放下吧。"他淡淡地说。
我一怔,然后快手快脚地放下,是他说的,不用质疑,也不要去怀疑,除非我还想自个再端一端。双手下垂,可真是舒服啊,平时可不觉得。
我没敢出声,还跪在一边。
桌上放着精致的糕点,散着食物的香味,引得我肚子里的馋虫直叫着。
我吞吞口水,努力地不去看它们诱人的样子。
他手拈起一块,轻吃着:"奉茶。"
然后我就小媳妇一样地,将茶递到他的面前。
"不会说话了吗?舌头给猫叼了。"他喝着茶,轻淡地扫了我一眼。"罚你是一定要的,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太是放肆了吗?越来越不像样。"
"对不起,七皇子,奴婢太放肆了。"我走得近,才发觉,他的手上,还有着细碎的咬痕。我当初是用了多大的力道啊,我现在想想都怕。
"茶凉了。"他淡淡地说。
我伸手接过:"奴婢去换过。"
"茶如是,人如是,如是这么一个道理,凉了,如何入口。"他暗含意思地说。
我早该知道他要把我说得死心的,我不死心,上官不死心,那对他的妹妹玉贞公主,就不好了。这个道理,我怎么会不懂呢?"谁说茶凉了,就不能喝了呢?"
我当着他的面,就将那凉了的茶一口就喝了下去。
有些得意,我袖子一抹,将唇角的茶渍抹个干净。"还是一样的解渴,喝茶的人喜欢凉的,比所说的什么,都要强。"
他打量着我,相处有一些时间了,我倒是越来越不怕他了。我仰高了头,眸子直视着他。表明我倪初雪不退让的决心,刚才还想着要怎么赔罪来着,一下,就不知丢到那里去了。
我觉得我像是老鼠,猫一惹就跳起来。
他轻笑一声,顿时室内的气息,也轻松了许多。脸上带着些笑意,衬得他俊美万分:"倪初雪,明明你就不像是宫女,为何在本皇子的面前,自称是奴婢呢?别太假了些,我听着不舒服。"
"那你想要我自称是什么?"奴婢是最低的了,还有什么,使出来吧!
他合上书,合眼靠在椅上:"你想自称什么?你这样子,你能做得上什么?你是不是还在惦记着往上升。"
我不知道他说什么东西:"奴婢是倪初雪,什么做不上。"
他似在叹息:"那你想做什么?"
"就是出宫啊,就是自由啊,"这就是我最想做的。
他的叹息声更大了:"倪初雪,你就没有什么更想做的吗?比如……"
他停顿,我张大眼睛看着他:"比如什么?"
张开眼,幽黑的眼眸中,像是有什么说不出的话一样。然后,又挥挥手:"没有什么了?以后不必自称是奴婢。"
"好。"我从善如流,我也不想做人下人,谁个一生出来就是人下人了。
他支着脑袋看我,我看得全身不对劲,将手里的杯子抓得更紧:"七皇子,你看什么?"
不会是看我怎么比别的宫女都高一点吧,所以踢他那么有力。
我倒上一杯茶,再递给他。
他轻笑,低低的,笑得我莫名其妙才说:"倪初雪,我喝过水的杯子,你怎么也一饮而尽了呢?现在,还是用那个杯子倒给我,你说,我要不要喝。"
这……我刚才都没有想那么多,现在他一提去,让我脸如火一般地红了,我恨不得找个地缝就钻了进去。
赶紧将那杯子放桌上,再取一个干净的杯子续上茶。
"好一个懒宫女。"他轻笑,很是轻松,一张脸,也变得更是深刻而又好看。
我从来没有看过他笑得这么的漂亮,像是花一样妍放着。他有着一张比女人还要漂亮上三分的容颜,冰雪一般的纯净冷邪。
"我……"我了半天,还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丢脸死了。
好吧,他就嘲笑吧,我脸皮厚,他要笑就笑,调侃我够了,他也该摆出皇子的架势了吧。我怎么看他,怎么变得有些可恶。
他眼一看那糕点:"吃吧,别发出难听的声音。"
"七皇子,你这不是失了本份吗?"我反讽上一句,让一个宫女吃东西,这不是暗里照顾,不是失本份吗?
我是"坚守"本份的人,在某人的面前就是这样,要让他多为难,就多为难。
他摇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似是无奈,还在包容:"够了吧,倪初雪,你怎么像是一个宫女呢?一个宫女,怎么可以踢皇子,怎么可以咬皇子,还给我追着跑,我要跟你计较,你早就死了几百次了。叫你吃你就吃,逞口舌之能,可不是我在受罪。"
他这一番话,说得特别的有理啊。
我深有体会,也没有多客气,他也看出了吗?我本质上就不是一个宫女该有的奴性。
早就对那糕点虎视眈眈的我,不客气地塞下一个,吞下去才说:"七皇子,你也知道了,那你还要驯我吗?"
"倪初雪,你是马吗?"他挑挑眉。
我摇摇头:"我才不是马,我是一个人,我有我的尊严,我的价值,有自已才会找到自已的开心。你是如何你也折不断我的。"
他轻笑,眼神如灼:"不是我折不断你,而是,倪初雪,你觉得你会服气吗?"
我当然不会他服气,不然,不会老和他叫着吼了。
他笑起来好看,可是我还是讨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