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灵美如同精灵般的双瞳此刻却目无焦距睁着,面对着天花板,竟连人影儿都倒映不出來,屋中双膝跪地未敢吱声的,怒斥过后无奈叹息的,伤心怜悯而抽噎不止的,一甘人等看着躺在床榻之上却仿若已被抽离了灵魂,未与他们一道在人间的凤岚,已不知晓该如何再行安慰。
司徒景明的话匆匆掠过耳边,凤岚心中却终是不愿承受这事实,他说,何南何北与何东已相助“月兴木行”渡过了难关,并且在前去环街沈民鸿的铺子时已晚了一步,沈民鸿的两间铺子四天前双双关门停业,人已不知去向,而司徒景明的属下已在凤岚昏迷的整整四天之中探得消息,得知碧红确实在锦州与秦风冽相接头过,至于其中内容却是未得深知,而那红玉玉佩由外域店铺的一掌柜昨夜深夜命人连夜八百里加急前來询问,有一女子出事红玉玉佩,自称是授双凤族继承人之命,要紧急调集千万存粮,外加黄金百担,因事关重大,而司徒景明又事先叮嘱过,得以前來确认。
然而,噩耗接踵而至,凤岚迷迷糊糊所见的鲜血,那并不是梦,本仅是身子虚弱外加着了寒凉,但因连夜劳累,腹中胎儿终是不保而流产,这才使得凤岚久睡不醒,而那染及了衣衫、被褥、血盆的殷红正是那孩子在朝她哭泣的血泪。
“够了!”寂静的屋中被司徒景明一声怒吼划破,他看着痴呆的凤岚怒气而立:“你说,为何她都醒了两个时辰了,至现在都未做何反应,聋了还是哑了,你算得甚大夫,还不赶紧给我治!”
“我,我……”本就已华发早生的大夫被司徒景明这一番怒吼,腿下软得忙不得已哆嗦个不停,如同打鼓的锤子般摇摇欲坠:“姑娘,姑娘是已醒來,已是无得大碍的……”
“无大碍还这番要死不活的模样,啊!你无碍你也给我躺上去看看!”司徒景明暴怒地欲要朝大夫一脚狠狠踢去,却抬起在半空中是不得已而收住。
大夫吓得一个趔趄往后逃跳了两步,面色已同床榻上的凤岚一般惨白无血色,双唇哆嗦地连吐出來的话语都直打颤:“姑娘,姑娘仅是心中痛苦,不愿见这世上的人事,她,她身子若得好生休,修养,定不会出事,只,只是,心结难,难消,若是不解的心结,恐怕谁人的话都不愿听得进去!”大夫亦是疑惑,症病这么多些年來,从未见过这番奇象,在凤岚昏迷之时替她诊断,他能明显觉察到她求生意志之顽强,是往年來最为强烈的,然而一旦醒來,却又是这副求死的模样,着实让他摸不着根底。
“心结?”司徒景明浓眉剑目冷凝,难道是那两个男人,还是那个心机不善的碧红,看向已经如同中蛊了的木偶的凤岚:“你是说,若是她心结不解,有可能一辈子就只是这番模样,半死人,!”
“确,确是如此……”大夫被司徒景明的表情惊吓地再次软了小腿,险些跌落在地,反倒是一旁的红菱及时扶了一把。
“老爷,红菱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红菱扶正大夫后,上前一步躬身道,面露为难之色,却更多的是心忧床榻之上的新主子。
司徒景明听到红菱开口,想到这些日子來都是红菱陪在凤岚身旁,眼底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光芒,怒意未消地看向红菱:“说!”
只见红菱咬了咬嘴唇,仿若抱着冒死的念头,斗胆进言道:“依红菱看,凤岚小姐的心结,定是秦公子!”虽已料到司徒景明听到此话后会不悦的模样,但见到他捏着床沿的手已筋络凸起,本是上等楠木的床沿已出现了白色的痕迹,红菱心中不由得一阵后怕,定了定心神,继续道:“这些日子來,红菱一直跟在凤岚小姐身边伺候,凤岚小姐虽然一直是谨遵老爷的约定,对秦公子避而不见,竭尽全力替碧红姑娘与秦公子制造机会,红菱甚至偷听到,凤岚小姐告知秦公子腹中孩子是沈民鸿的,以此來了断两人间的恩怨!”
红菱说及此处,看了看躺在床榻上目无焦距的人儿,心中疼痛不已:“但红菱知晓的,凤岚小姐日日都做着心中最不情愿做的事,红菱看得出來,无论是秦公子对凤岚小姐,还是小姐对秦公子,皆是有情的,二人心中都明知的,但凤岚小姐不仅要装作无情,还要将心属之人推至最真心相待的姐妹怀中,这且不说,凤岚小姐之前还因碧红姑娘的暗中做鬼,误以为秦公子玷污了碧红姑娘,而前些日子红菱又因老爷的吩咐,秦公子明明是有事连夜不得已离开,将事由告知了红菱转告,却最终成了与碧红姑娘不辞而别,凤岚小姐她,她怎得承受得了……”
“住口!”司徒景明终是不愿再听下去,喝声打住红菱的话,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边大步离开,边怒喊道:“凤岚,我告知你,不管你愿不愿意听得,现下如果你醒來,舅舅当作甚等都未发生过,你还是我们双凤族最适合的继承人,择日举行继承大业之礼,通告天下;若是你依旧这副死样子,我不管你摆给谁看,谁來相劝,这辈子都别再想达成你娘亲的遗愿,更别想再见到那男人,我三日后就让他跟你那死心塌地的‘好姐妹’成亲!”
“砰”地,屋门被狠狠地甩上,大夫在红菱地再三乞求下不得已又开了方补身子的方子,后怕地一溜烟逃得沒了人影,而红菱无奈地收好方子,正欲再到床边去相劝凤岚之时,被眼下之景惊诧地说不出话來,立刻用双手捂住了嘴巴,以防惊呼出声,只见床榻之上目无焦距的人儿,本是美的不可方物的双瞳,眼角竟流出了两行血泪,一直顺着脸侧滑落,经过耳畔,落入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