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音乐像是身处煎熬的地狱, 压抑得心脏都快要炸裂。音乐入耳,眼里是佟越含笑的模样,郑以晨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难以呼吸。
鼓点声重重地击在郑以晨的心上, 那音乐瞬间就被卷进了黑暗的回忆里。回忆里那熊熊的火光, 和那灼烧的疼痛感,又席卷了郑以晨的心。
她想要呐喊, 想要求救,想要怒吼, 想要哀鸣。
郑以晨急促地呼吸着, 重压让她摇摇欲坠。
直到即将被压垮的那一瞬间, 音乐猛地扬了起来, 直冲云霄。
开阔的天地瞬间展现在郑以晨的眼前, 她尽情地在天空翱翔着, 身上鲜艳的羽毛,迎着太阳,显得更加华丽。
舒展的翅膀羽毛似锤炼过的金子,闪闪发光, 发出尽兴的啸声。
凤凰涅槃, 浴火重生。
佟越送给她的这首歌,将她的一生都凝聚在里面。在这短短的四分多钟里,郑以晨早已将自己的一生又回顾了一遍。
舞台的聚光灯打在她身上和脸上, 睫毛的阴影打在眼下, 那块阴影间忽然有了水光。浓密的睫毛上下闪动, 豆大的泪珠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掉着。
她总觉得她人生里的最艰难时光没有佟越的参与,他就无法感受到自己的痛苦。可从音乐里来听,他深知她的痛,甚至比她还要明白她有多难。
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艰难,佟越以旁观者的身份陪在身边。她闷头努着力向前一步又一步地迈,而眼睁睁看着她的佟越,感同身受。
音乐结束,最后一个音符点在郑以晨的心上,让她瞬间回过神来。她眨眨眼,眼前的斑驳模糊清晰了些。佟越的淡笑变成了担忧,身子也立直了起来,一直望着她。
郑以晨朝着台下的观众深深地鞠了一躬,嘴里不断地道谢。
他们给了她勇气,也不吝啬给她掌声,她只能以鞠躬来感谢。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起身。郑以晨回头望着佟越的眼,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她有太多话想要说,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他的每一句情话她都还记得,可任何一句都比不过这个曲子。
郑以晨一直压着自己的步子,一直到离他三步之遥,她终于没能克制住自己胸口溢出的情感,扑进了他的怀里。
被他温柔环绕,郑以晨拿脸颊蹭了蹭他的胸口。
对观众的掌声还能报以感谢,对佟越,她却开不了口。
郑以晨埋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出声。
杜阳走过来,见两人的你侬我侬,不禁笑了起来。
“他找到我的时候说是你们领证一周年要送你一个曲子,关于你的曲子。作曲编曲的老师被他唠叨得不行,直骂报纸上说他不爱说话的记者。”
郑以晨泪眼婆娑地从佟越怀里钻出来,怯生生地问杜阳:“那杜老师,这个时候放这个曲子……是您认可我了?”
杜阳挑眉,敛了神色逗她:“谁说的?放你听听而已。”
“啊……”
“不过你老公出那么多钱,编舞费早打我卡上了,我还能不答应?”杜阳不笑时威严尽现,这一笑,眼角皱纹显了出来,意外地变得和蔼起来:“当然,你的舞蹈我也认可了。你像你妈,但你比她爱舞蹈。”
郑以晨对着杜阳鞠躬:“谢谢杜老师,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凤阳愿意接受你,但我们的工作强度你也了解,你的身体素质和现在的生活状况是跟不来的。所以我建议,以后愿意跳舞了,我确认过的舞蹈,只要你想上,就能上。”
郑以晨已然平复的心情又因为杜阳抛出的橄榄枝而激荡起来,她一直在问自己,这样辛苦地努力,到底是什么目的?
后来一想,得到杜阳和观众们的肯定,就是目的。后来再一想,不管有没有人肯定,她那颗追逐舞蹈的心有处安放,就是最好的结局。
“谢谢杜老师!真的谢谢您!真的!”
杜阳莞尔,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等这个舞练好,我们去更大的舞台。”
“好!”郑以晨重重点头,心中狂喜。
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人轻柔地摸了摸,郑以晨抬头,对上佟越满是笑意的眼。他也很替她开心啊。
郑以晨心脏砰砰地跳,悄悄搂住了他结实的腰。
和杜阳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郑以晨便跟着佟越在邻市玩了一圈。
两人吃过晚餐,在酒店附近的体育场里散步。天气虽说渐渐转暖,但晚上依旧有些寒气。郑以晨有些冷,缩在佟越怀里。
她皱皱鼻子,轻哼道:“不是很忙不能陪我来的吗?怎么来找我了?”
“昨天确实很忙,确实没法陪你来啊。”佟越听她说话的时候牙齿有些打架,将她裹得更紧:“要不回酒店?外面太冷了,别感冒了。”
“不行,我得多走走,我太兴奋了,万一回酒店了把酒店的屋顶掀了怎么办?”郑以晨感受着他腹部结实的肌肉,没忍住拿手按了按,却按到佟越的痒痒肉。
佟越突然地瑟缩和笑声让郑以晨觉得甚是有趣:“这么久还不知道你怕痒呀……”
说着,郑以晨便又在他腰间拧了一把。
佟越节节后退,却又怕她冷没敢跑,只能把她按在自己怀里,坐着无谓的挣扎。
闹了有一会儿,两人都有些喘。
佟越突然轻笑出声,郑以晨莫名其妙地抬头问他:“怎么了?笑什么?”
佟越低头,眼神暧昧。
“你得庆幸现在不是在酒店。”
“恩?为什么?”
“在酒店里你挠我痒,就不是这个下场了。”
佟越嘴角的邪笑让郑以晨面上一红,像个被调戏的小女生一般:“说什么呢你!”
佟越没再说话,嘴角的笑却一直没消下去。
……
第二天,等杜阳结束了演出,和郑以晨在酒店碰了个头。两人熟悉了音乐,郑以晨又像杜阳讲述了一下自己对这个曲子的看法,对大致的舞蹈类型和风格做了商量,便各自回到自己的城市了。
杜阳很欣赏她对音乐和舞蹈的敏感度,对她的想法改动不大,只提了些小建议。而偏偏是这些小建议,让郑以晨觉得灵感更多了。
老师就是老师,她郑以晨再怎么有天赋,有些经验却是没有的。
佟越本以为结束了杜阳的“面试”,郑以晨就能轻松一些,在家休息的时间也会更多些。可没想到一回来,郑以晨就瞬间投入了新曲子的编舞里。
郑以晨整天都泡在舞蹈室里,反复听着曲子,反复编着动作,甚至拉着方诺和苏婷,没日没夜地聊着舞蹈。
早上佟越出门的时候就先要送她去舞蹈室,直到晚上九十点,她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一天三顿都吃着外卖。
佟越能见她的时间更少,好不容易等她洗漱完毕了两人可以说说话,可她刚趴下等着他给她擦药的时候,就瞬间进入梦乡。
佟越又是烦躁又是心疼,还有些许委屈,可看到郑以晨疲惫却乐在其中的脸,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不过三天时间,郑以晨的后背就开始泛红了。春季正是容易过敏的时候,她后背的肌肤本就比较稚嫩敏感,长时间汗水的浸泡让那粉嫩的肌肤泛了红,又痒又疼。
郑以晨晚上跳完舞,刚把舞蹈衣脱下来,就瞬间意识到了这个严重的问题。倒不是多难得恢复,只是想到佟越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有些担心。她怕佟越批评,便头一次晚上没让他帮忙擦药。
“你先去洗澡吧,洗完了再帮我擦。”
佟越不疑于她,点点头就进了浴室。
郑以晨赶紧找出药膏,自己伸手到背后擦药。可她看不见自己的后背,卧室里也没有镜子,进度实在太慢。怕佟越出来,便急急忙忙把药膏糊了满手,在背后随便抹了抹,也不知有没有涂到每一个角落,也来不及按摩。
等佟越出来的时候,郑以晨正好躺下,心脏因为紧张而急剧收缩着,面色也是一万个不自然。
“怎么了?”
“没,就是有点困。”郑以晨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呵欠,没想到瞌睡却真的来了,她把被子扯了扯:“睡吧睡吧。”
“擦药,忘了吧又?”
“没,我擦了。”郑以晨一本正经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尽力自然:“我太困了,等不了你了。”
“擦了?”
“对呀,我是不是变厉害了?”郑以晨笑着,嘴角却微微有些发抖,她索性伸手关了灯,拍拍身旁的空位置:“快来睡吧。”
佟越意识到了不对,想起她今天背着双肩包的样子,心下一冷,瞬间皱了眉。
他伸手,“啪”地一下开了灯,等着床上一脸紧张的郑以晨说道。
“趴着给我看。”
郑以晨咬唇,摇了摇头。
“郑以晨!”佟越的声音拔高,带了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