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致是佟越第一次听她那么认真地告诉他, 她想他了。
佟越一愣, 唇边是浅浅的笑。他看了看时间, 这才刚过十二点。
郑以晨练起舞来往往都是百分投入的, 他要找她, 都只能打方诺的电话才行。这突如其来的通话和那句想他,倒是让他有些奇怪。
“怎么了?”
那边有了短暂的沉默, 佟越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我也想你。”
“唔……没事, 就是跟你说一声,我已经回家休息了。”
“这么早?”
“有点进行不下去了, 我先休息一天。”
“行!那你睡一会儿,下午我带你出去吃饭。”佟越的声音里有惊喜, 似乎真的很高兴她能休息。
郑以晨“恩”了一声, 乖乖睡下了。
等到郑以晨悠悠转醒的时候, 已然下午四点多了。她伸了个懒腰,一转身就见到佟越在飘窗上架着小桌子工作。
窗帘严实地遮住了光线, 郑以晨只能通过佟越面前的电脑灯光来看他的脸。
佟越认真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那微微皱着眉,因思考而肌肉微微鼓起的两颊,都让她仿佛回到了大学的图书馆里,她坐在他对面看着他, 而他看着书的画面。
佟越就在这时随意地转过头来,一秒后又转了过去, 并没有发现她已经醒过来。这一扭头一转头间, 他的手指不小心磕在了电脑上, 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吓得他赶紧又回头来看她也没有被吵醒。
郑以晨看他慌张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醒了?”
“恩,都暗中观察你好半天了。”郑以晨躺在床上没动,只有那双大眼睛,盯着他缓步走了过来。
佟越在她身边躺下,摸了摸她的头发:“是我吵醒你了?”
“不是,睡饱了就醒了。”
黑暗里,郑以晨感受着他的气息,被他温柔的视线注视,让她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他的唇。
“这张嘴,怎么突然就变得那么会说情话了?”
佟越轻笑:“有些话总要对着该说的人才能说。”
没有爱上她,他又怎会轻易说这些肉麻的话呢?他从前都会把话在脑子里过一遍了再说出口,可在郑以晨面前,他总是想也没想,那些情话就说了出来,自然又顺畅,把自己的内心表达出来。
郑以晨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怀里蹭了蹭。
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声“咕噜”声就在两人间响起。
郑以晨一僵,有些尴尬。听佟越没忍住的笑声,她才讪讪说道:“我饿了嘛……中午没怎么吃。”
佟越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臀:“走,出去吃。”
……
这次佟越带郑以晨来的,是个法式餐厅,对于郑以晨这种饿极了的人,来这儿简直是个错误。用餐程序复杂,每样分量又少,对郑以晨饿得咕咕叫的肚子来说,就像隔靴搔痒一般。
虽说餐厅的装潢精致,气氛柔和,周围都是情侣在你侬我侬,郑以晨却不大乐意。她吃下一口奶酪焗蜗牛,就听有人过来和佟越打招呼。
“佟总。”
郑以晨闻言,顺着来人的声音望了过去,一位心宽体胖的中年男子正和佟越握手。郑以晨连忙起身,佟越正好介绍到她。
“这是我妻子。”
“这是王经理,东阳连锁的执行经理。”
郑以晨伸手和王经理握了手,打了个招呼。不知为何,郑以晨下意识多看了王经理两眼,却没想他也用惊异的眼光望着自己。
直到意识到她在看他,王经理这才收了眼神,赔笑道:“佟总的妻子果真有气质。”
“谢谢。”郑以晨附和地笑着,却心生疑虑。
郑以晨一直关注着王经理的眼神,直到和佟越打完招呼,他都再没看她。可他走了没几步,便又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她,郑以晨这才确定,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
装作无意,郑以晨问佟越:“东阳?就是你之前出差了一周的那次?”
“对,我也没想到他会到这里来。”佟越抬头问她:“怎么了?”
“没有,随口问问。”郑以晨伸手去拿桌边红酒,却被佟越拦下。
“摆在旁边是让你感受气氛,不是让你喝的。”
“……”
是夜,佟越帮郑以晨涂好药膏,两人就打算睡觉了。郑以晨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身旁的人感受到她的不安分,便伸手捉住了她的手。
“睡不着?”
“可能下午睡久了……”
郑以晨话音未落,刚刚还在自己身旁躺着的男人,已然翻身到她身上,眼里有兴奋的光,一脸饿狼模样。
“可让我找到机会了。”佟越嘴角有邪气的笑:“你这几天都累到沾床就睡,我可不好入睡……”
“那是你机会不好……”
“恩?”
郑以晨不禁笑了起来:“我这些年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靠着安眠药才能睡着。睡眠好也是最近才有的。”
“要是早点儿……”
佟越一顿,两人嘴角的笑,都有些僵硬。
那些年算不上两人间的“不可说”,但提起“早点在一起就好”这样的话,难免会让等了太久的郑以晨想起那些辛苦的时光。
早点?
谁也不知道早一些再遇见,会是什么模样。
郑以晨伸手搂住佟越的脖子,送上了自己的唇。
两人每一次的交缠,都会让郑以晨筋疲力尽。可今天却因为佟越的那句话,有了很多的设想。
如果早些再遇见,说不定赶不上校庆,两人还能真正地甜蜜一阵。
如果早些再遇见,赶不上校庆就见不到黎笙。那样她也不会知道佟越对她,只有愧疚,更不会将自己的一切剖给他看。
如果早些再遇见,爸爸不会正好在她已经对佟越绝望的时候因病去世,他们两人可能真的就此别过,再无交集。
如果早些再遇见,郑以晨在爸爸去世、被宁时凯恶劣欺负后,只能忍痛咬牙忍下去。按照她以前失眠和压抑的程度,说不定在陪妈妈走完一生后,就再也没有坚持下去的理由,轻描淡写地与这个世界说再见。
这世间的事情就是那么巧,一环扣一环,恰到好处。命运一直在引导着他们向前走,按照既定的路线一步步走着,一步也不能踏错。
如果早些再遇见。
没有如果。
激烈的运动实在是不错的“安眠药”,郑以晨躺在床上想了一会儿,便累到睡着,一觉无梦。
休息了大半天的郑以晨一早醒来活力四射,一直紧绷的弦也松了些,心里放松了不少,如此一来,对第二段舞蹈也有了一些信心。
大致是觉得陪她练舞枯燥又烦恼,之后再没关心她的舞蹈进度。
郑以晨自嘲地笑笑,玩总比工作要快乐,何况是她郑以晨的舞蹈而已。她没法再替苏婷完成比全国大赛成为国内顶尖舞者的梦,当然就不会再有人管她。
苏婷根本不会因为跳舞是她的梦,就真的花掉自己所有的时间来陪她。
她不怨谁,只是觉得有些失落。
——她以为苏婷是在意她的梦想的。
郑以晨闭着眼,把音乐放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她终于能够随着音乐幻想着自己是一只在浴火的凤凰,一边想着自己在火场里的恐慌和剧痛,想着日日夜夜无法控制的痛苦。
只有经历痛苦,才能重生。
郑以晨随着节奏,舞动起了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