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酒店大堂灯火辉煌,来来往往都是衣冠楚楚,没有人注意到角落电梯门开,从里面走出一位玉树临风气质不凡却面如死灰的年轻男人。
呆滞的目光看向酒店大门口,那里应该有司机坐在专车里正等着他,以他的地位,在朋友圈里一向是被人羡慕嫉妒恨的角色,他年轻有为,他开拓进取,他睿智圆滑,他是玩弄官场游戏规则顺手拈来的官场半仙。
那又怎样?
今晚,此刻,他只是一个被心爱女人无情抛弃的失恋男人,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情感失败者,帅气的面容,高人一等的地位,一旦遇到真正的豪门贵族,在那些自认高贵的人眼里,瞬间把他自认为所有优势秒成渣。
“陈书记!陈书记!”
耳边似乎有人在叫自己?陈大龙有些反应迟钝顺着声音方向看过去,瞧见王家新那张熟悉的脸正从酒店大厅=堂一角沙发上站起身,冲着自己走过来。
“陈书记,表妹让我,在这等你。”
王家新说这句话的时候略显迟疑,那眼神里的同情却是毫无遮掩。
“是啊!他今晚是个值得同情的失恋者不是吗?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如何痛恨余丹丹的寡情,她叫来自己的父亲从头至尾羞辱他一通还不够,还积极的邀约来了看客?”陈大龙不觉冷笑。
毋庸置疑!
余丹丹心里早预料到今天自己和他父亲最有可能的谈话结果,明知道是个火坑,却还让他心甘情愿高高兴兴往下跳?等他摔了个痛入骨髓却又好心好意让自己的表哥在这里等着他?
是怕他想不开吗?
可笑!她以为她是天仙下凡人间极品?她以为天底下除了她之外没有第二个女人?老子只要一挥手,不知道多少绝色佳人主动投怀送抱?
陈大龙在心里赌着一口气,一双明显哭过的眼睛通红,眼神里流露出困兽般的绝望在王家新看来,却引发一种无法言喻的怜悯。
王家新见识过这男人曾经多么的意气风发,曾经多么的趾高气昂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气魄,可是今天,当他这个官场小官僚遇上了官场大咖,三言两语便败下阵来。
从表妹刚才抽抽噎噎在电话里的描述,他刚才在楼上房间里败的很惨,几乎被高高在上的余部长打击的体无完肤。
自信心是男人最最重要的法力,可是现在,霸王龙成了没有棱角的一条小蛇,所有的嚣张气焰,所有的棱角全都在今晚消失无踪,王家新眼前看到的这个男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为情所伤的男人。
“你没事吧?陈书记。”
王家新主动靠过来,伸出一只手挽住陈大龙胳膊担心问道,那眼神分明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怜悯,这让陈大龙心里觉的可笑,“至于嘛!一个女人罢了!多大点事?两条腿的蛤蟆没有,两条腿的女人满大街都是。”
“要不,我陪你喝两杯?”王家新主动提出建议。
“是啊!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自己现在失恋心情不好,喝酒绝对是最好的解除烦恼方式”,陈大龙看了一眼身边的王家新,突然有种恶作剧的念头:
“王家新是省委王书记的儿子,是不是也算出身豪门贵族呢?跟一个豪门贵族的公子浪迹街头,喝最低档的二锅头,去最底层的大排档会不会很有趣?”
他脸上诡秘笑了一下,冲着王家新道:
“好啊!想陪我喝酒是吧?我这人有个习惯,只有在街边大排档喝酒才能真正喝的痛快!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王家新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分秒即逝,换成一张笑脸附和道:
“行啊!只要你喜欢,兄弟一定舍命陪君子!”
听听听听,在这位出身名门贵族的王二公子眼里,去一趟大排档喝酒居然成了“舍命”的行为?照这样的逻辑,那些整天在大排档混的普通老百姓岂不是跟“死神”擦肩而过多少回了?
陈大龙恶边胆愈加膨胀,对着王家新一脸坏笑:
“我去大排档,只喝几块钱一瓶的高度二锅头,你能行吗?”
这样的要求对王家新来说显然又是从未遇过的情况,他脸上迟疑的时间稍显长了些,最终却还是肯定点头道:
“二锅头是吧?你要是喜欢,我陪你喝!”
“哈哈哈哈.......”陈大龙心里有种想要狂笑的感觉,“省委书记的二公子陪自己去大排档喝二锅头?这样的豪门贵族公子跟其他人又有什么不一样?难不成廉价的二锅头到了他嘴里就变成琼浆玉液?”
“那还等什么?咱们走吧?”
陈大龙伸手拉了王家新一把,一用力差点让毫无防备的他身体一个踉跄栽倒在地,见陈大龙大步流星精神抖擞往外走,王家新跟在后面追上来:
“陈书记,坐我的车吧?”
“做什么车呀?老子今天要坐出租车。”陈大龙头也不回答了一句。
“可我身上只有银行卡没有现金啊!”王家新好不容易追上来道。
“那就从司机那里先借点。”
“你能不能走慢点,我都快跟不上你了。”
“这大晚上路上一个鸟人都没有,你走那么慢有病啊!”
陈大龙索性肆无忌惮,谁让他今晚是被人同情怜悯的“失恋男人”呢?不高兴起来,连省委书记的儿子照骂不误!
“好歹你也看看红绿灯再走啊?”
王家新气喘吁吁跟上来,眼瞅着陈大龙看也不看交通指示灯,只顾昂首挺胸往前走,急的跟在后面直叫唤。
“放心吧!闯红绿灯在国内不罚款!哈哈哈哈.........”
陈大龙索性甩开步子跑起来,回头再看王家新依旧纠结在红绿灯前犹豫着要不要追上来,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沧桑:
“他奶奶的!自己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利用一个年轻小伙子的同情心捉弄他吗?”
他像是刹那间恢复理智,冲着马路对面的王家新大声喊道:
“你别着急,我等你。”
“哦,行!”
没有车流人流,没有白天的喧闹和杂乱,一条马路相隔对面,王家新依旧在耐心的等着绿灯,闯红灯的陈大龙则早已站在对面马路上。
他看着眼前宽敞的马路,再看看依旧张望等绿灯才肯过马路的王家新,心里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就是所谓名门贵族的孩子和普通老百姓家庭成长孩子之间的差别吗?这一条宽敞的马路,像极了彼此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
王家新是上流社会文明的代表,他们这种出身高贵的孩子或许也会发飙,或许也会斗殴打架,可在他们心底深处却一直存在一道不可撼动的底线,那就是生而高贵的人必须遵守的某种契合?”
......
尘土弥漫的街头大排档,午夜时分却是生意最为兴隆的时候,火红的炉火上大汗淋漓的炒菜师傅手中一柄炒勺熟练上下飞舞,不一会一个个冒着热气的菜肴新鲜出炉。
妇女油腻腻的两只手指甲缝里隐约可见灰色物体,端菜的时候指甲有意无意接触盘中刚出锅的菜肴,随便往简陋的小桌上一放,充满热情的喊一声,“您的菜来了!”
坐在晃晃悠悠的“残疾”小凳上,面前是不知道用了多久失去底色的墨绿色餐桌,身旁不时有苍蝇蚊子擦耳而过,王家新看着此情此景恶心的想要吐出来,哪里还有吃菜喝酒的心思?
偏偏陈大龙不放过他,揪住他质问:
“你小子不是来陪我喝酒吗?喝呀!感情深一口闷,咱们兄弟喝酒来个痛快的,你一瓶我一瓶,你一瓶我一瓶.......”
“别别别,你喝着,我陪你就行!”王家新尽力推辞。
“不够义气!不够朋友!连酒都不喝,你陪我来干什么?我明白了,你是嫌这地方太低档,太脏,你喝不下去是吧?
是啊是啊!你王家新是谁?你财大气粗,有钱有势,还有个当大官的老子,你怎么能跟我这样的小官僚同流合污呢?哈哈哈......”
陈大龙借酒撒泼,王家新急的满头汗却又无计可施,这种环境,这样的场面,是他以前连想都没想过的,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才好。
幸好有司机跟在一旁,幸好带了手机,他不时从司机手里接过湿巾擦擦脸,又不时给表妹余丹丹发一通信息。
大排档的老板从这对奇怪的顾客一进来眼神就没少瞄他们,瞧着两个衣冠楚楚的年轻人坐在自己家店里喝酒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协调。
两人的穿衣打扮一看就是身份不凡,年轻些的那位身边还跟着一位制服笔挺的司机,再看看人家停在不远处的大奔,老板心里奇怪,“这种有身份的有钱人怎么半夜三更来吃大排档?肯定是山珍海味吃腻了换换口味,狗日的,真是好日子过多了,不知道什么才是幸福啊。”
老板感觉自己的判断非常英明,特意让兼服务员的老婆免费又给两人送了一盘五香花生米,以表达自己对如此有身份的人到光临自家大排档的感激。
古来圣贤皆寂寞,
惟有饮者留其名。
钟鼓馔玉不足贵,
但愿长醉不复醒。
一池舂色满池殇,
碧叶绿湖人断肠。
.......
酒不醉人人自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