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杨镖局”的大堂上,齐世遗、齐国远、侯义还有一些趟子手,三三两两的都垂手站立在那里。
嘿嘿的一笑,吕松大声的对每个人说道:“镖局的趟子手?你们以为趟子手是这么好干的?没有个三年五载的走镖经验,能干趟子手?你当趟子手只像表面上那样推车扬旗或马前探路喊喊镖威就成了?呸,趟子手不但要眼尖心活,反应灵敏,犹须熟念江湖门道、武林行规,各处地面码头上摆得开,看得明,而一朝到了节骨眼,流血拼命照样少不了;要不是镖局如今缺人,就凭你、你、还有你他娘能干趟子手?你们这批没有用杂碎最多只配替趟子手打杂跑腿!”
侯义是混惯了江湖的人物,知道吕松因为扣了“蒙古走狗”的帽子,心情不佳才冲这帮人发脾气,听了连忙惶恐的道:“吕爷,我就替趟子手打杂跑腿好了,甚且帮他们倒尿壶都行,你看我能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但求能谋一枝栖身,跟着吕爷你四方开开眼界也是好的……”
吕松望着侯义,好半晌才道:“小兔崽子真会说话啊?”
齐世遗看着两个人的表现,心里虽然觉得好笑,齐国远憨厚的说道:“有得吃,有得睡,每月手头上再有几文零花钱,这就无上妙境啦,像我这种人,还能奢求什么?”
“嗯”了一声,吕松手指捻着胡须,看着齐国远沉吟的说道:“你这臭小子虽说看上去稍嫌楞了点,模样倒还忠厚老实,不像个刁滑东西;我们局子里不错是缺人,缺人的却是镖师和趟子手,不是缺杂工,你们这三个人倒也有些意思,好歹也顶点事…”
齐世遗明白吕松看的起自己是因为自己门口举起的巨石,三人踏前一步,朝坐在大圈椅上的吕松深深一躬道:“多谢吕爷成全,多谢吕爷栽培。”
吕松扬起面孔,对着门外呛喝道:“老吴哪,你给我进来一下。”
应声进门的是个面容干黄,活脱陈年雳病的枯瘦汉子,他冲着吕松淤开一口参差不齐的黑牙:“吕爷叫我?”
吕松指了指三个人道:“这三个新来的生手,就跟着你多历练历练,该干什么活儿就叫他们去干,吃睡你替他安排好;告诉郭管事,就说我说的,月例按一般粗役支领。等着练好了才给趟子手的薪水。过两天跟着大小姐一起出发。”
领着齐世遗三人来到西侧那排平房之前,老吴推开其中一间屋子的门扉,人往里走,嘴里闲闲的问道:“三位小老弟,你和我们吕镖头有什么关系呀?可是他介绍你来的?”
扑鼻子一股汗骚气息还夹杂着那种说不出的混浊味道,冲得三人几乎打了个干呕;连忙放轻了呼吸,侯义一边陪着笑道:“我们几个是毛遂自荐,自己找上门来的,以前根本不认识吕爷,承他好心赏我这碗饭吃,往后还待老哥哥多照应。”
齐世遗、齐国远、侯义三人都一愣,这趟子手的地方比他们原来被镖局安排的地方差远了。他们不知道的是原本给他们这些刚入镖局人住的是客房,盛南桥不是一般的人物,对于还没有成为镖局的人都是“客”,无论是来做什么,他都不会失了礼数,以免将来那个不开眼的走了狗屎运也念他一声“好”。
齐世遗三人已经被吕松任命成了趟子手,那就是镖局的人,没了客人的身份,那等干净的屋子也就和他们没了关系,不过比起其他人会被镖局礼送出门,他们也算是镖局的一份子了。虽然老吴也没把三个人当回事,没出过镖、见过血的最多在镖局人的眼里只是个学徒而已,没有人会把这些人当回事。
这间屋子大约有八尺宽,十六尺长,却钉了一排上下六人席位的通铺,摆着一张缺腿木桌,几把椅子,简直没啥转身之地,铺上与桌椅间散乱抛置着一些脏臭不堪的衣物靴袜,从这成堆的东西里所洋溢而出的异味,再与屋中沉闷的空气相融合,要不是有点定力的人,还真有点承受不住。
扯起一把破竹椅上的零碎丢到一边,老吴却自顾自的坐了下去,伸手往上铺最靠外的三个位置比了比,吁口粗气道:“那就是你的床铺,地方不怎么样,只有大伙凑合着消磨,老弟,你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老吴对齐世遗的神力也有所耳闻,镖局的趟子手里有齐世遗这份神力的人也就一、两个,都是镖局培养为镖师的人物,老吴自然不愿意得罪这样的人。
齐世遗回道:“齐世遗。”
老吴笑笑说道:“这个名字倒不多见,挺怪的;我叫吴三贵,爹妈说吃的贵、喝的贵、用的贵,就人不贵,希望我将来做个什么都贵的。呵呵,你们称我三贵哥也行,老吴也行,横竖不是台面人物,没那多讲究!”
咽了口唾沫,侯义赶紧说道:“当然是称三贵哥,我哪敢这么没规矩?”
吴三贵端详着三人说道:“你们这次来得巧,错非镖局有大生意,局主怎么也不会招你们这些生瓜蛋子的。后天一大早我们就要起镖,这趟镖是檀王府赈灾镖货的头一镖。老弟们,哥哥说句心里话,干咱们这一行可是又辛苦又凶险,你怎的放着其他千行百业不做,端朝这门里钻?”
侯义最是个玲珑剔透的人,连忙说道:“三贵哥,走镖生涯固是艰难凶危,却也多彩多姿,能四处例览,看不同景致,经名山胜水,许多不曾去过的所在,古人说,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这是一个磨练自己、增广见识的好机会,尤其我性情爱动,体力还强,就更适合我了……”
吴三贵摇着头说道:“你这小子倒是一口利齿,吃镖行饭,我业已吃了近二十年,二十年间,真可谓提着脑袋打晃荡,悬着一颗心数日子,今天过了,不知还有没有明朝?那等紧张惊惧,风声鹤唆的生活就不是人受的,每趟起镖,就禁不住神思惶惶,心惊肉跳,只巴望着能有去有回,亏你却说得出这么些好处,君老弟,人要为了嚼谷硬逼着挺而走险,就没那多诗情书意的感受啦,多彩多姿、游山玩水?唉,走在路上,我但求保住老命,已是阿弥陀佛……这趟镖弄的镖局愁云惨淡,咱们是第一批起镖的,江湖上打这趟镖主意的人多着呢?不过咱们是探路镖,局主才放心让你们这群生瓜蛋子跟着,料想那些江湖高手不会对探路镖有什么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