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宝年间多奸佞 新鬼含冤旧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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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之传闻,在yīn历七月十五死的人是无法转世投胎的。这些亡魂因为无容身之地,便成了孤魂野鬼。此类鬼魅多数者伤人害人,进而成为高僧高道竞相追捕的对象.......

  却说公元745年,正道是大唐玄宗天宝四年。正值八月天时,rì头正盛,长安大街上来往人群如堵,一片繁盛之态,不减“开元”当年。不远处,男男女女围了一个大圈,待得细看,方知是一位瘦削的老者正在说书。那说话人看似五十来岁,身披一件青衣长袍,面前置一方木桌。只见他两片梨花木板碰了几下,左手中竹棒在一面小羯鼓上敲起得得连声。唱道:“晚寒花落无人问,chūn草恨生yù断魂。残垣败壁安得在,幸得泉下闻风声。”

  那说话的老者拿得木板敲了几下,道:“这一首七言律师,却说的是隋炀帝年间,荒yín无度,横征暴敛,使得民不聊生,最后家家户户破败不堪的凄凉之象。刚才说到那杨广好大喜功,为征高丽大肆抓捕壮丁,且道那张大生才得与柳二娘团聚,本想安安稳稳过rì子,却不几rì,地方官兵便连夜把那张大生捉了去。怎奈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柳二娘见得丈夫被抓,便奔将出来,求那军官能够延迟几rì。熟知,那军官转身过来,一双眼窥将过去,见那柳二娘生得天资绰约甚是美丽,跳下马来,当即一把抱住,大笑道:‘这么美的小娘子,且跟我回家,保你荣享富贵。’那柳二娘怎会听从?竭尽力气拼命反抗。带头的军官怒起,喝道:‘你如若不肯从我,我便杀了你的公婆丈夫。’话毕,提起一刀,便砍向张大生胸膛,登时鲜血如柱,命丧黄泉。正是:

  新鬼含冤旧鬼哭,世间多有无辜人。

  “那张老汉老俩何时见过这等情景,立时便呆住了,扑将上去,搂住儿子的尸体,嚎啕大哭起来。那军官走近几步,一刀一个,全都结了果。却见那柳二娘既不叫嚷,也不啼哭,说道:‘长官休要凶恶,我与你回家便是!’那军官大喜,待正要骑马离开,不料柳二娘趁他不备,猛地抢步过去,抽出那军官的腰刀,便直取他的心口。眼看就要得手,报得公婆丈夫之仇,不料那军官久经战场,武艺jīng熟,双掌合十,便硬生生夹住了朴刀,随即顺手一推,那柳二娘便摔了出去。那军官盛怒,待要大骂时,只见柳二娘举起朴刀,向着脖子一勒。可怜她:

  天姿国sè谁可比,香消玉殒随风去。

  那老者说一段,唱一段,只听得四周民众无不咬牙切齿,骂声连连,皆为柳二娘之死感到义愤填膺。老者又道:“常言说得好: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为人切莫用欺心,举头三尺有神明。

  “只恨那前朝有得杨广这样一位暴君,使得千家万户沦落至此。百姓生于水火之中,无辜惨死,诸如柳二娘者,何止千万!杨广刚愎自用,自顾享乐,毫不体恤民生疾苦,最终在自己修筑的大运河被部下杀害,也是咎由自取!今rì小人赵老实路径大唐长安,见此繁华太平胜景,便觉当真在天堂一般。可谓:人人饱食暖锣衣,家家富田品茶风。刚才服侍众位看客这一段说话,叫作《柳二娘贞烈传》。话本说彻,权宜散场。’说书人将两片木板啪啪啪的一阵乱敲,便托出一只圆盘。众人纷纷拿出两三文圆形方孔铜钱,放了进去,片刻不到便已有七八十文钱。赵老实谢了众人,便yù起行。众人中走出一个中年道士,这道士看起来已过而立之年,却生得龙眉凤目,颇有道骨仙风。他穿一身黑白sè道袍,右手持一拂尘,向说书老者作了一揖,道:“赵先生,今rì听得您说书,自觉意味犹尽,不如贫道作东,请先生同饮几杯,不知可否?”这赵老实心中大喜,说道:“你我素不相识,怎敢劳烦?”那道士只是一笑,道:“喝上三杯,那便相识了。贫道姓关,名青阳,外人称作青阳道长。”

  二人相互又见了礼,便一同来到街头一家酒楼中,择一靠窗的饭桌坐了。酒楼的店伙计是个拐子,却也识得青阳道长。撑着两根拐杖,慢慢烫了两大壶酒,切了些干牛肉,摆出一碟蚕豆,一碟花生,道了声:“青阳道长,您们慢用!”,便又提着拐瘸的双腿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关青阳斟了酒,劝赵老实喝了两杯,说道:“酒食拙劣,先生莫怪!”这赵老实也不客气,咕咚咕咚自饮一杯,道:“介意作什,有酒有肉别无他图了!方才听得小二直呼道长尊号,不知道长在哪里修行?”青阳道长抿了一口酒,道:“贫道隐修于东昆仑,其间因要事在身,途径长安数次,便识得了他。”关青阳话到此处,抬头看了一眼那拐子。赵老实心知关青阳有话要说,便叹道:“人生多有不幸,无奈生于乱世,能有个活计便也算知足的了。”青阳道长略略摇了摇头,道:“先生所言极是。当rì这店小二因开罪于杨氏外戚纨绔子弟,在正阳街被一刀取了两条腿,幸得我正好路过,便拾得他到了郊外荒岭,用接骨生筋之术才保住他命。眼下皇帝沉迷女sè,国政荒废,jiān臣杨国忠排斥异己,残害忠良,更莫说无辜民众被害者有多少了。”

  话毕,只听得窗外哒哒马蹄声,赵老实启窗细看时,便走的远了。大口灌下一杯酒,愤然道:“唉,不知这朝廷又是干何见不得人的勾当!长此下去,怕是又要重蹈隋朝的覆辙了,正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赵老实道:“父辈长兄在家中时常说道:‘大唐国运rì渐衰落,命中注定亡于两个绝代美女。这第一个是武则天,第二个便是这杨贵妃’,所谓‘红颜祸水’,当今皇上昏庸,发生战乱也只是早晚的事。”

  两人都不再言语,呼了那店小二取了两个大碗,各自便豪饮起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两人来来回回共吃了二十几碗酒。那赵老实酒力自然比不得关青阳,只顾说着糊话,却也听不懂是何意。关青阳撩开窗帘,rì暮余晖一片通红,撒在大唐长安的砖砖瓦瓦上。

  关青阳看了一会,取了拂尘,起身又呼了那拐子小二,左手指了指醉酒后胡言乱语的赵老实,道:“天sè已晚,劳烦给我朋友安排一所住处,早些睡了!”那店小二连声道:“恩人放心,我一定照顾好他。不过此时已入夜,不知恩人还要做什?”青阳道长取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正sè道:“贫道尚有紧要之事,须得连夜赶路,就此别了。”说完抱拳礼毕,径直跃上房顶,右手拂尘轻轻一挥,口中念了几句咒语,便腾空数丈,奔着西昆仑的方向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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