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酸痛,脑子僵麻,我躺在犹如一艘在狂风暴雨里载浮载沉的小舟,恍恍惚惚的梦境中一下看到晏子雷阴森酷厉的表情,一下看到罗嘉不能谅解的凝视,两个人的脸互相交替、追逐;他们说过的话穿插编织在一起,参杂着我的尖叫、暴躁的呼喝,一遍遍凌虐着我的神经——
“那天你说我是你男朋友的时候,我好高兴。”
“我没说我不是认真的,小七。”
“我知道现在的我还没有办法带给你富裕的生活,但是我绝对可以带给你幸福的生活……”
“我等太久了,好不容易等到你长大,你却想方设法离开我,我再也忍受不了了……”
“七七……”
“七七……”
“晏子雷,住手!别让我恨你!”
“放过我,请你、求你……”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的痛苦将我霍的震醒,我翻动着眼皮想睁开眼睛,急于脱离那个恐怖的世界以及那个不堪、耻辱的回忆……
“你们确定要这样做?”
耳边传来房凯一贯清冷的声音,我屏住呼吸静静的听着。
“不然也不来找你了。”高贺说。
“这次或许雷是做错了,但不至于直接判了他死刑,他只是还没弄清楚自己真正的心意,给他留一个可以挽回的机会……?”房凯叹了叹。
“七七是我们惟一的妹妹,杰叔惟一的小孩,我们有责任保护她不受到任何伤害。”高哲冷冽无波的话里有不容错认的自责。
“对雷来说这将是一个非常严厉的惩罚,会发生什么状况谁也无法预料。”房凯似乎仍在替自己兄弟争取着。
“请你不要忘了七七对尊夫人有救命之恩,她们是拜把兼换帖的好姐妹。”开口的是高阔,他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变得相当严肃。
沉寂了一会儿,房凯看来做出了决定,他说:“OK,我是不信神啦,不过我相信因果报应,雷种了什么样的因就应该接受什么样的果。”
“还有,这件事情最好保密,包括你的妻子,我不是怕她泄密,而是她一定会忍不住替七七找总裁打抱不平,凭总裁的能耐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那么我们的辛苦就白搭了。”高阔防患于未然的事先声明。
房凯笑起来:“开始我还羡慕晏子雷身边卧虎藏龙,现在我反而庆幸自己独善其身。”
协议达成后房凯走了,高家三兄弟不约而同的围到床爆高贺说:“你醒啦?”
我知道瞒不过也没必要瞒,于是坐起来:“嗯。”
高哲蹙起眉:“口渴不渴?”
我。
高阔脸色非常的难看,他耙了耙头发:“你刚听到了,房老大会帮你离开红门。”
我盯着雪白的被单出神:“哦,好啊……”
“该死!”高贺咒骂着,背过身插起腰。
我知道他们拿我和沈蔷的关系来要求房凯合作是多么的不甘愿,但是要逃过晏子雷不先搞定身为情报头子的房凯,简直是痴人说梦,无论我人藏到哪里只要房凯一出面,哪怕需要切开北极的冰层也能把我挖出来。
三天后一个和我样子相仿的女人拿着我的证件,顶着我的身份出了境,跟着高贺去了红门集团设在马来西亚的分公司,而我虽然还是高七片但已经变成了一个乡村女教师。
在某个意义上我终于遂了外公的愿,延续了一门书香的优秀传统。我不晓得高哲是怎么同外公一家人解释的,总之他保证他们会谨守我的行踪,不让晏子雷知道我人在哪里。
突然一夕之间红门里,晏子雷身边不再有“高”这个人,我的故事成为传奇,被所有后进的兄弟当成了一身奋斗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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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居住的小村风光就像从明信片里直接搬出来的一样,三面环山,一条清澈的溪流打村子中间悠游穿过,一座石拱桥是和外界链接的惟一途径,最近的村庄也要翻过两座大山才能到。
当地大部分年轻人都去大城市打工了,留下的几乎全是老弱病残孕,所以我的到来演变成村里欢天喜地的大事情,因为村小学缺老师等人来填快一年多了。
师资的严重匮乏导致一个老师不分科目而是分年级,比如我被分配教学一到三年级,语文、数学、地理、历史、音乐、美术、体育十八般武艺样样包揽。我教的班级有些孩子清早五点便要出发来学校,真难想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这个年代,看着他们一张张好奇好学的小脸,我不得不开始认真对待起来。
我自认自己腹内空空如也压根没有本事当传道、授业、解惑的老师,白白活了二十六年,字拆开来看认识,若组织起来舞文弄墨、长篇大论……真的刚刚凑合够对付三年级以下的孩子,倒是体育课勉强算强项,但总不能教学生们开和搏击吧?
每天我都趴在桌子上研究教案,背诵课本,恶补过去交还给老师的知识,看在校长眼里直夸我是他见过态度的最努力、最勤奋的老师……哎,罪过啊。
校长是个慈眉善目超像外公那样学者气十足,满头华发的老人家,他特地在家里为我腾出一间平房睡,他的夫人也是个热情可爱的老太太,担心我一个城市女孩子只身在外不懂照顾自己对我视如己出,如果不是我再三推辞,她甚至连我的内衣裤都要帮忙洗。
这里的人不贫穷,少的是先进的设施和爆炸的信息,每当黑夜降临村民们便窝在各自家里足不出户,看电视成了最大的消遣,村里没有林立的酒吧、饭店、KTV、电影院,时间在这里是缓慢的,有时候是停止的,但也是我需求的。
我喜欢这里的单纯宁静、无忧无虑。
过了一个月,我基本适应了平淡的乡村生活,除了到学校余下的时间不是和校长夫人学做菜,去学生家里家访补习,就是睡大头觉。
这天我刚收拾完房间,瞄见已经几天没开的手机,我想了想按下了红键,不一会儿手机响了,是高阔打来的。
“喂。”
“天啊,高七七你可算是开机了!”
怎么是刘琛?
我狐疑的问:“你和阔哥在一起?”
“哎呦,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你别管……”那边传来一些杂音,接着刘琛又说:“七七你过得怎么样?还习惯吗?要不要给你寄点吃的穿的?”
“不用,你当这里是什么蛮荒之地啊?城里有的村里都有,放心好了。”我笑笑。
“是哟,哎,我们都想去看你来着,但是哲哥说还不是时候,我就闹不明白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她哇哇叫。
我垂下头,落寞的睇着光裸的脚丫子,为方便打扫我穿着一双木头拖鞋,过去别说是这种木头做的拖鞋了,我几乎没穿过露指头的鞋子。
“过段时间吧,听他的。”
“好啦,我知道,嗯,你一直没有联系罗嘉吧。”刘琛顿了顿,“你到底有没有当他是你男朋友?你这样若即若离、忽冷忽热的想折腾死他吗?”
我抠着床边的褥子:“我的确太疏忽了,呆会儿我会打电话给他的。”
“上帝保佑,你终于良心发现了,你是没看到,罗嘉整个人憔悴得形容枯槁跟个鬼似的,惨不忍睹啊,没有你的同意我又不能告诉他你的去向,憋得我甭提多难受了。”刘琛不爽的抱怨着。
我真的太辜负罗嘉了,认识我恐怕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败笔。
“我不跟你啰嗦了,你赶紧打电话给他吧,拜!”
刘琛挂了电话,我愣愣的盯着手里的手机,心里反复背诵着罗嘉的号码,迟迟无法拨出,我要怎么跟他说呢?我为什么消失,为什么躲在这里,为什么一句话没留给他……当初我欺骗了他,回应不了他的感情,现在的我更加没了资格。
不过我总的来说欠他一个解释,分还是不分尚需要跟他厘清楚,不可以再害他了。
我缩到,望着窗外仿佛静止的青山秀水,按下了号码,由于我换了手机,估计他不知道是谁,话筒嘟嘟响了一阵,他接了起来,声音淡泊的说:“你好,哪位找?”
“你好,我是七七。”
“七瓶!”他十分惊讶,我听见有重物落地的铿锵声传出。
“对,是我,你还好吧?”
“……”他沉默,呼吸时断时续的吹拂着,然后说:“你说我能好吗?”
“对不起,罗嘉……”我局促的咬了咬下唇,这不是一个好的开场。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只想知道我在你的心目中到底有没有分量?作为女朋友的你说不见就不见,不联系就不联系,我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打听你的消息,你的家人却对我三缄其口……我们是在谈恋爱吗?我甚至怀疑你是否真实存在着!”他越说越激动。
“罗嘉请听我说……”我烦躁的闭上眼睛,“我外公他们对你隐瞒了一些我的事情……我,其实我……”
“我知道你父亲是黑社会。”他打断我。
我微讶的张着嘴:“这是我大姨丈告诉你的?”
“不,他只告诉我你父亲是植物人。”他说,“上次在餐厅晏子雷把你带赚我去查了一下他的背景,他是黑社会分子,三年前发生的爆炸案很轰动,图书馆里有当时刊登新闻的报纸……因为保护红门老大身负重伤,被医院确诊为植物人的只有一个,后来我去医院确认碰到了前来探病的刘琛,我马上猜出那个护主有功的保镖高杰就是你父亲。”
他居然调查晏子雷?!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特别关照他,万一被发现他早就灌成水泥柱抛到公海里了。
“既然你知道的话……”
“我不在乎。”他再次打断我,“你是你,你父亲是你父亲。”
听着他坚定的语气,我无措的又点头,想想他看不见,立刻说:“罗嘉,事情没你想象那么简单,红门不是那么好惹的,牵扯太多要紧关系,其复杂程度我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吸气,“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