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黑一抬头看到卫生间的门上有块玻璃窗子,它挣扎着跃在靠近窗子的床铺,在病床上留下凌乱的梅花纹。
从病床到卫生间的门有一米距离,大黑此时颤抖得更厉害,它脑中不时会想起和四眼小孩一起穿梭在丛林里的场景。大黑眯了眯双眼,玻璃窗子从里面有挂帘,它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撞开玻璃,在都市里它只干过一回撞破玻璃的事,但那一次让它差点从几层楼高掉下来。现在它必须去撞,都说猫能预感死亡,但大黑并没有这种能力,它只能将邪恶的东西杀死,越邪恶它越憎恨,就是这种憎恨之气让它所向无敌。
大黑是不可能像人一样思考,它在病床上停留只是让自己有足够的力量撞破窗子,很快时间过去二十秒,大黑本想积蓄的力量却从它后腿的伤口流失掉。它不能再等了,大黑先跳上床档头,然后奋力一跃,重重撞在玻璃窗上。
当啷,大黑终于冲进卫生间,妇产科的卫生间还是要比普通病房稍大点,而且设备也要完善些。大黑撞进去时差点撞在墙上,可用头撞玻璃窗还是让它眼睛一时无法聚焦,还好它的鼻腔再次捕捉到风琳的信息,就在这个屋子里。
大黑轻轻喵叫了一声,眼睛在慢慢好转中,此时它正站在门后的洗手台上。卫生间里的一角围着帘布,虽然卫生间里没有开灯,但大黑还是能看清。
它的背上还肚子上都被破碎的玻璃又划出几道口子,鲜血正慢慢滴在洗手盘中,化成鲜艳的花朵。但大黑此时已经感受不到疼痛,它只能拼着命才能控制着自己不会摔到地上。
通过鼻腔在大脑中形成的图谱,大黑发现风琳身上残留的微弱味道最后消失在帘布后面,它现在需要跳下去,但它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经受这一跳。
洗手台离地大约有一米左右,大黑试了试前面的双爪已经麻木,锋利爪子一直露在外面无法收回。它勉强挪动了一下身子,终于它从洗手台上滚落下来。猫的身体是很柔软的,很多骨骼都能做大范围的运动。但是大黑这次实在无力调动身体更多肌肉来泄掉下坠力量,整个身体的完全是用肚子来完成着陆。
大黑疼得都无力发出声音,身体的颤抖也更为剧烈,但是让它兴奋的是在下面这个角度,它看到风琳的双脚,就站在帘布后面。这让它很开心,开心得像个小孩子,就在地板上蠕动着向帘布靠近,只是它不知道,它流出的血迹正在身后形成一道血色的彩虹。
大黑简单的大脑里又开始出现小时的场景,大黑妈妈身体没大黑健硕,但它有个大大的肚子,大黑小时总是喜欢在大肚子上嬉戏,因为大黑没有兄弟姊妹,所以它的孤独是从小就开始的。但大黑妈妈却一直陪伴它长大,然后它遇到了主人,再然后它又遇到了小孩,就是那个四只眼睛的小孩。
大黑不停的蠕动身子,幸好卫生间并不特别大,幸好大黑体形够长,它总算挪到帘布下,能看到风琳下半截身子。风琳是靠在墙壁上,大黑眼睛这时基本恢复,能看到风琳身周的黑气。
果然是邪恶的东西,主人曾对它说过,普通邪恶的东西是不敢接近它的,就算是成凝聚成形的也会害怕它,只有那些怨气很重的才会与它对视。
现在卫生间这个东西是怨气很重的吗?大黑想不出结果来,它不知道自己的大脑开始意识模糊,眼皮正要无力的向下闭上。不能睡,大黑还想要在风琳怀里撒娇,它觉得就像在大黑妈妈怀里一样。
如是大黑拼尽全身的力气站起来,尽管此时它颤抖得更加厉害,估计能把身上那些该死的小虫子都抖出来。它站起来后,就看不到风琳了,因为隔着帘布。
“喵!”大黑这一声如此之大,大到让它自己也振作,也就随着这一声,它举起快要掌控不了的左爪拍在帘布上。
帘布掉下来,一团黑气笼罩在风琳头上,她的双手只是在微微抽动,从没有感受过死亡的大黑突然觉得风琳就快要死了,就像当年大黑妈妈被那只大老虎咬到脖子一样,大黑愤怒了,当年如果不是主人,它也会成为老虎的食物。现在这团邪恶的东西又想把风琳带走,它不允许。
这时也许是大黑激发了身体里最后的能量,本来已经被血液粘附在体表的毛发又全部树起来,大黑又威风凛凛的站在这里。
这时黑气中一张人脸慢慢浮现,这是一张白纸样的脸,五官没有任何表情,双眼冷漠的望向大黑。
是挑衅吗!大黑这样的场面见多了,如果不是为了闯进来受这一身伤,它完全可以无视眼前这团黑气蕴含的能量。听人说狗眼看人低,原来鬼也如此!大黑眼中尽是不屑。
这张人脸慢慢往下凑,五官也总算是有了些许变化,只是变得更丑。白纸一样的脸上一颗又一颗的黑点开始出现,渐渐布满整张脸。
这应该是她本来的面目,大黑知道鬼如果没有修炼,显出的形态就只会是生前的样子。
人脸低到离大黑一米左右距离,停下来,似乎想摆出个嘲笑的表情,但是很失败,整张脸扭曲成抽象派大师的杰作。更失败的是,大黑根本不懂抽象派艺术,在它眼里这就是团邪恶的东西。
就在黑气想要再调整好五官时,大黑行动了,它早就想好用平时最拿手的猛扑狂咬结束黑气的表演。大黑跳了起来,冲向黑气,然后一头栽倒在地上。它忘了自己全身都受了伤,它忘了自己后腿上两道深可见骨的裂口,它忘了自己流了很多血,总之它一时忘了自己现在最需要休息、输血、疗伤。
看着大黑在半空一翻,黑气本来想摆个更动人的脸型,但黑气的劫数也到了。大黑本来就全身带伤,这一摔竟然随着它大尾的摆动,带出几滴血甩在黑气上。
大黑的血没有穿透黑气,而是如薄膜般附在黑气上,血附的地方很快就冒起清烟,那张脸开始惊恐,开始慌乱,但怎么也不无法逃脱。清烟越来越多,越来越大,黑气也随着清烟的升腾而缩小,最后松开对风琳的束缚,化成一片白色的羽毛状物体落在大黑额头上。
风琳一挣脱束缚就沿着墙壁往下滑倒,中途挂到花洒的开关,将花洒打开。带着凉意的清水淋在风琳身上,又流入排水管。
大黑这时快要失去意识,它并没有看到黑气的结局,只是在完全晕迷前,听到外面有人走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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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临风开着车先去了老妈家,老妈还在家中看电视,看到儿子回来,高兴得就要去做饭。但是方临风没心思,一路上过来,他就在想一个重要的问题,记得曾有个让很多男人很难回答的选择题,如果妈和女友同时落水了,你会先去救那个?
现在有很多答案可供选择,当然这也是很多男人集体智慧的结晶,其中不乏充满智趣的回答。
可方临风还是觉得这个问题很无聊,但又很现实。女人在选择老公时也许会用这样的问题来考量对象的忠诚度,然后在做母亲后又会用来考量儿子的孝心值。
方临风不知道怎么用最完美的答案来回答,就象今天他所面对的,那个小鬼提醒他,他身边的亲人或朋友可能会有危险,如是他选择了让大黑去医院保护风琳,而他去家里看老妈。
因为他认为自己的能力是很不保险的,有时需要拼命才行。但大黑不同,它似乎天生就是鬼魅的死敌,至少在这个时间段里,大黑的能力在他之上。如是他让大黑去医院,因为保险。
而他选择回家,就算是拼了命也不会让老妈有一点事。所以他的答案应该是救上女友,然后和妈一起泡水。
但是他回到家中后,心里却惴惴不安极了,似乎有什么他没有预料的事情正在发生。
“妈,我上次从衡山带回来的符您一直戴在身上吧!”
“嗯,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儿子你不会是有事吧?”方老妈是个聪明人,她一眼就看出方临风神不守舍的样子。
“没什么事,就是不知风琳也会戴着不,上次听她说不喜欢戴这种东西,呵呵。”方临风想尽量装出自然的样子。
“你们年轻人啊,就喜欢乱说!庙里求来的东西一定要有敬意知道吗!”方老妈说着话,从怀里拿出用锦袋装着的五角符。
这符还是朱老特意送他的,就两个,可风琳爱美,平时是不戴的,只是睡觉时放在枕头边。
方临风看到这符后,对老妈的安全问题稍微放下心来,但一想到风琳今天是在他这边休息的,肯定没戴符在身上,他突然间就坐不住了。
“妈,您戴好这符啊!这几天听说戴符保平安的!”
说完方临风就起身往外走,他明白心中的不安来自何处。
“你不吃饭了吗!临风啊,你没事吧!”方老妈追出来,很担心的问。
“我没事,有个客户约着一起吃饭的,是顺路过来看看。”说完方临风怕老妈再说什么,逃跑一样开着车就往医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