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金蟾碧血满征衣(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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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冷静的陈述着,李必庆的脸色却是由愤怒慢慢变得死灰,瘫坐在地上喃喃说道:“罢了,罢了,真的是我输了”

  郑云鸣目视了杨掞一眼,他什么时候才能懂得聪明不外显的道理呢?

  他又问道:“襄阳事败的消息现在还没有传到北方,依你之见,胡人当作何反应?”

  李必庆沉默了半晌,说道:“曲出现在在唐州有一支金国降军三千人,领兵者是辽阳都提控撒里伯瑾。如果胡狼那厮真的有所安排的话,应该是这支军队沿着武当山麓星夜南下前来支援。另外,大军在钧州夺取了民船一百多艘,唐州原有五十多艘船,曲出还下令赶制船只,估计现在应该有超过二百艘船可以调用。大军也可能乘船从汉水沿江而下而来。”

  郑云鸣对这番回答很是满意,吩咐道:“将这厮带下去好好看押,此人狡狯异常,千万不要让他走脱了。”

  几名背嵬亲兵上来押了李必庆下去,陆循之说道:“鞑子水陆并进,我们必须好生防范。”

  “武当山有山林之险。”葛怀说话的时候,满嘴胡须都在着:“只消给俺一千人就能守住隘口,一兵一卒也不让那蒙古人进来。”

  “不可大意。”郑云鸣顺手从乌木筒中抽出一支将令:“葛老率右翼营并游奕营二千人去,如果遇到敌人大军,火速返回襄阳一同固守。”

  他又拿出一支将令给杨掞:“明早带领一千军士会同张膛一百快船扼住汉水上流,遇到敌船即行攻击,不要等待城里命令。”

  杨掞接了将令说道:“城中乱军当如何处置?”

  “明日我自有计较。”郑云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口气冷静的吓人。杨掞禁不住猜想:

  总管应该不会想是要直接坑杀这将尽万人的大军?

  至少第二天被军士驱赶着催促着从西门涌出的克敌叛军中,不少人有着跟杨掞一样的想法。

  高悬在城门上的是四十多个血淋淋的首级。

  这是参与反乱的大小将领、军校和佐使的人头。

  看见上司的头已经被高悬在城门上,催赶自己的土龙军兵士个个又是杀气腾腾的模样,叛乱军中有人高喊道:“郑云鸣是要咱们的命!”

  “不能去西门!”“不能去城外!”“他们连坑都挖好了!”

  几个人调头就要往城里跑,还没跑出几步,一支箭嗖的射在他们面前。

  朱胜张开了手中的江,箭头指着逃脱宅他身后弓箭手们张弓搭箭,神威凛凛的站在乱军身后。

  “出了城门,未必丢掉性命!现在想逃,立即就没命!”朱胜大声喝道:“不得停留,快些赶到西门外去,总管有话说!”

  众军哭喊声中,数千被俘虏的克敌军叛军都被驱赶到了西门外,这里已经土龙军将士整理出一大片空地。空地的北侧有一个黄土高台,平时这里经常作为临时检校官兵的点将台使用。这个时候土岗下站满了顶盔掼甲、手持长戈的士兵,郑云鸣和土龙军众将的将旗在风中飘扬。

  军士们前方肃然摆设着诸般刑粳身着红衫的行刑手们正在清洗着黄土地上的血污。显然城门上的这四十多个首级刚刚挂上去并没有多久。

  众人心惊胆战的看着黄土岗上伫立的少年将军,此刻他要说一声杀,几千人随时可能人头落地,但周围到处都是刀矛剑戟,说逃命哪有这么容易。

  郑云鸣朗声说道:“今天让尔等到这里来,就是要给尔等一个处置!”

  几千人的人群中安静的连掉下一根针都听得见,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对自己的判决。

  “此次兵乱为首者已经伏诛!”郑云鸣指着西门上那些还在滴血的首级:“首先你们可以放心,剩下的人都是被裹挟生乱,死罪俱免!”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当即爆发出一阵欢呼,有人当即跪下磕头感谢总管不杀之恩。

  鞭手扬起鞭子噼啪的虚劈了几下,人群重新肃静了下来。

  “现在你们面前有两条路!”郑云鸣一挥手,站在北面的土龙军士兵尽数撤去,让出了前往汉水的道路。

  “你们可以选择作为一个普通百姓回到北方的家乡去,也可以选择留下来成为我军一员!从此之后,军不分南北,为将者一视同仁,兵不分你我,主政者俱见肝胆!是走是留,为君自决!”

  他虽然这么说,众人都不知道真假,怎么敢随便就投汉水北去?要是郑云鸣在樊城以北埋伏一支人马将他们都杀了,他们也只能自认倒霉,到哪里找人理论去?

  但留在南朝军中,仍然是被人歧视的北方人,很多人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骚动中一名年轻的克敌军士站了出来,高声对岗上的郑云鸣喝问道:“若是我等留下,怎么能保证大将能对我们一视同仁?”

  “问的好。”郑云鸣用折扇指了指那年轻人:“你们很多人的想法都跟这小哥一样吧。我是不是诓骗你们,我说了不算。让你们的新主将来对你们说。”

  一名身形高大的将军跳上了土岗,对着岗下黑压压的北方军人抱拳为礼,说道:“我胶西秦武,以前也曾经在李全总管部下为兵,现在受了郑总管的在土龙军中充为正将。”

  “我和大家一样都是北方来的人,绝对不会对南军歧视咱们的事情袖手旁观!只要大家信得过我姓秦的,将来大家一同闯荡,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

  众人啧啧称赞起来,流亡南朝的无根之人,这时候遇到同乡的感觉分外亲切,当时就有许多人跪下参拜新的主将。

  这时候又有人指着土龙军中一个儒生打扮的中年人惊叫:“是毕提控!毕提控也降了南朝了!”

  毕资伦被宋军捕获后,金国方面给出的公开说法是自杀身亡,这当然是为了树立所谓忠臣义士的形象。但时逢乱世,许多人在南北两朝间叛服无常,早就有人知道了毕资伦实际上是被关入了宋军的大牢中。他被关押这么多年而不投降南朝,在漂泊在南北的流亡人中早已经成为一个精神上的。

  毕资伦哼了一声,整整衣冠走上土岗,朗声说道:“在下,故大金提控毕资伦,现在充作土龙军参议官,照说社稷沦陷,我毕资伦无颜苟活于世!但我和郑总管还有约在先,所以现在还不是殉国的时候!大金虽然不在了,但是还有这么多曾经为大金国奋战的将士,我要保证你们在南朝过的如意!不会被人欺负!所以我现在留着这条残命,就是为了你们!”

  土岗下的军士多半都是文盲,平时上司叫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哪里分得清道理?毕资伦这么一番话说下来,居然有许多人拍掌叫好起来。

  那年轻的克敌军士做了个手势,众人立即安静了下来,全都眼看着他。那年轻人朝着郑云鸣单膝跪地,低头抱拳说道:“从今以后,愿意听从总管调遣!”

  他当先这么一跪,当下数千人尽数跪倒,齐声喝道:“愿意听从总管调遣!”

  “好!”郑云鸣高声喝道:“从今而后,大伙儿一同扶保大宋,共诛鞑虏!”

  众人欢呼声里。王登悄悄的对陆循之说道:“那个领头的年轻人必然是克敌军中隐藏的领袖,不可不细查此人底细。”

  陆循之回头低声回答:“那还用你说,昨天闻风者已经将此人详细资料整理了一份送到你的帐幕里了。只不过你昨天一直陪在总管身爆根本没来得及回自己营帐休息吧。”

  王登一愣,问道:“为什么要送到我的帐幕里?”

  “总管亲自下的命令,让他直属你亲自统辖。”陆循之望着人丛中激动的呼喝着口号的那少年军士:“这是一只小老虎,不放在你部下,只怕没人能镇住了他。”

  京湖安抚置制大使衙门的正堂上,赵范坐在交椅上看着郑云鸣带着随从走进来。

  这位襄阳城暂时的主人面见旧主的时候依然礼敬如常,就好像是平日里参见京湖的大帅一般。

  但京湖的大帅此时已经换下了官服,换好了代表着罪人身份的白色囚服。

  襄阳动乱,兵民死亡以万计,几乎半个城区被焚毁,这决不是几句话能敷衍过去的祸事。现在仍然还在战争期间,赵范可以肯定朝廷的处分会比平常来的更快和更重。

  他已经不可能在这把交椅上坐多久,依照国家处置犯错臣子的一贯做法,甚至连京湖都不太可能再有他容身的地方。

  作为祸首的王旻遭受的处分一定更严重,考虑到这次蒙古人攻略的峻急,为了严肃军纪将他斩首也是应当的。

  其余将领受到的处罚轻重程度虽然有所不同,但北军从今往后更加令临安不放心。

  甚至南军的李虎、杨福兴之辈,虽然说不上处罚,却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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