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京湖一带目前还有很多贼匪没有清理,经过去年敌人的侵略,很多部队溃散了,溃兵也有许多变成了盗匪。若是在平时还可以对那些老实呆在自己山头上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从今往后鞑子只怕是年年入侵了,你要趁着这个空窗期将京湖一带所有的盗匪全部剿灭,不能让他们成为胡人入侵时里应外合的祸害。”
郑云鸣躬身称诺,京湖的盗匪大者千余小者百余,但都并非训练有素的悍匪,对付他们用不了多少气力。
“第三,虽然我们不能大举改筑襄阳城。但至少能将它修补的更坚固一些。”赵葵说道:“绍兴年陈规的《守城录》看过了没有?”
这是当年高宗皇帝号令印发天下的军事教材,郑云鸣简直都可以背诵下来了。”
“这几日我巡查了一下襄阳的城防,发现其中有些地方与《守城录》中的教条并不一致,其中可能是地方守将的疏失大意,也有可能是守将根据襄阳本地情况临时做的修改。你带人下去,将守将的疏忽大意的地方弥补上,对因地制宜的地方进一步进行发扬,当然问题我是不会说的,一切靠你自己去发掘。”赵葵如是说道。
这是考试,尽管郑云鸣贵为方面大将,但在赵葵的眼中这位年轻将军胸中的韬略还需要检验。只是跟随郑云鸣前来的荆鄂军将士都在心中十分不屑,在沙市堡寨力挫蒙古数万精锐的守城名将难道还需要考察么?
但他们也知道本军主将待人一向谦冲平和,纵然有小梗阻亦能化解于胸中。轻易不露怨愤之色。
郑云鸣果然躬身应道:“一切听从大帅安排。”
赵葵赞许的看着阶下这位年轻的将领,仿佛就看见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等自己这一代将帅老去,国家的未来全都着落在像郑云鸣这样的年轻人身上。
但愿他们不会令天下失望。
第二天清晨,在襄阳城西门楼上架起的战鼓响过三番后,早起的百姓诧异的看到往日里轻忽散漫的官军居然整整齐齐的站在西门外的大空地上,不由得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但站在西门城楼上的郑云鸣心里清楚这还远远称不上整齐二字。
除去必要的站哨和留守人员之外,驻扎襄阳的大约六万二千名官兵,占军籍吃空饷的大约八千个名额,老弱不堪使用的兵丁大约有六千多人,乐师、匠户、长官的厨子和泥瓦匠占据了一二千名额,甚至还有几百名和尚道士也掺杂在军队里拿国家的钱粮。
郑云鸣知道实际的军籍差额比这还要严重,因为在原住地做生意的官兵在移屯的时候是不会马上随着军队迁移地点的,如果军队转移的地方距离原驻地并不远,他们索性就呆在一个地方长期经营了。
七折八扣下来,能打仗的队伍比起军籍册上的庞大数字缩水了不少,虽然朝中大员声称的能战的人员只有十分之一当属夸张,但是许多军队里的确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是能打仗的。而在绝大多数军队里各种因素造成的战斗力缺损至少也在三成以上。这一点在南军身上更加突出。
集结在西门外的是襄阳几乎全部能战的军队了,但总人数仍然只有四万余人。刨去齐装满员基本没有多余人的荆鄂副都统郑云鸣部下之外,其余部队的占破(各种因素造成的军队实际人数和军籍人数之间的缺额叫做占破)数额显然十分惊人。
要在增强这四万人的战斗力之余,补齐襄阳城中军队战斗人员的缺额是郑云鸣当前要做的事情。
这件事情并不简单,从补齐空额到裁汰老弱和非战斗人员,几乎每前进一步都是在侵蚀军队将领的利益,当事各方没那么容易将已经落入肚中的肥肉吐出来。
好在郑云鸣强硬的消灭占破的政策从他建立军队的那一刻起就广为京湖各地的将领和军队所知晓,目前他是襄阳府中最强势的将军,相对后来的各支南军是地头蛇一样的存在。加上本身出身官宦,又有制置使在后面做后盾。在短暂但艰难蹈判后,各军主将多多少少接受了郑云鸣滇案,将军队中各种不能战斗的人员和空额压缩兵补充进相应的丁壮。
在招募新兵完成之前,现有的四万能战之兵也必须从头训练。
城下众军旗帜招展,甲胄在身,但是一概不准手持兵器,而是手中拿着一根模拟武器重量的木棍作为代替。数万大汉猬集在城门附近,声势甚是惊人。
“从西门出发,先到南门,然后转向东门,最后返回来!总而言之,就是沿着城墙环城一圈!”传令官高声喝道:“马上出发!”
这种练兵方式并非郑云鸣的独创,而逝已有之的训练方法,郑云鸣将它叫做“荷戟巡城”。这种笨办法虽然会将这些平日缺乏练的军士累的半死不活,却能在短时间内增加他们靛能储备,然后才谈得上下一步的训练。
“快些出发!”新晋升的土龙军第一副将刘整抗着训练旗跑在队伍最前面,大声喝道:“郑都统下了命令,今后凡是有荷戟巡城的任务的日子,每餐增加酒肉供应!大家加把劲跑完了,中午就能大吃一顿啦!”
这并不仅仅是一种小小的物质刺激,也是对高强度训练中的蛋白质进行补充。
“凡是能顺利跑到终点的,统统赏三十蚊钱!不要耽误,全都跑起来!”
在赏赐下激动起来的军队开始一个单位一个单位的出发,城门前的人丛逐渐稀疏。
郑云鸣转身对坐在城门前的大将们说道:“趁着儿郎们在城下跑圈的时候,诸位和我一起研究一下扫荡京湖贼寇的计划如何?”
他说话虽然用的是商讨的口气,但实质上是代表了制置使司的命令,这一点众将自然心里清楚。
穿着玄甲的黄州侍卫马军司统制孟璟大声喝道:“请郑副都统下令便是,京湖这些匪徒盘踞巢已经不是一年了,孟大帅和赵大帅早有澄清京湖之心,今日有这几个月的空闲,正是消灭宵小的机会。”
郑云鸣将一张京湖两路地形图铺展在案几上说道:“这张图上标注了京湖制置使司部下搜集到的在各地贼寇的情报,当然各位都有自己的情报体系,制司的情报出错很正常,大家都是常驻京湖的老人了,如果云鸣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各位一定要不吝指教。”
他用镇纸压好地图,用马鞭指着汉水说道:“整个京湖主要的盗匪一共二十七处。以汉水为界,盘踞汉水以西的有九处,侵占汉水以东的有十一处,江南有十处。其中很多是只有一二百人的小土匪,虽然人数少规模小,但都是盘踞当地已久狡猾奸诈之辈,别处军马很难对付。我军组建不久,经验远不如在座各位丰富,这些小股贼寇由各位带兵去打,贼势最重之处交给本军去对付。”
他这是当仁不让的让自己承担下最重的任务,让友军去收拾熟悉本地情势的小喽啰,这样的安排应该没人会不满意。
但偏偏就有人不愿意,首先表示反对的是池州都统万文胜,他本身是客将,但是很可能长期留任京湖。万文胜在督视府给朝廷的奏报中被称赞为除开郑云鸣之外救援襄阳第一人,他的积极性远非寻常将领可比。
“左千牛这么布置未免将在座的各位瞧得小了。”万文胜年岁足以当郑云鸣的父亲,说话直来直去毫不隐晦:“别人也不说了,我是在京湖资历最浅的,打那些小毛贼和你一样不擅长。挑个最厉害的对手给我吧!”
坐在一旁的老将胡显却摸着自己的白胡子说道:“慢来慢来,各位都想立功,却不知道京湖的匪类虽然不强,却还是有几个辣手的角色么?”
他是跟着赵葵在京湖打过多年仗的,对京湖一带的人情比众将都要了解。
“所谓南赖北魏,东钟西陈,说的是京湖四个最强的贼寇。去年胡人入侵之后很多官军溃败,这四个贼寇都增强了不少实力,但最强的则变成两股原来的官军。一支是驻扎在德安府境内的效用军,溃散之后据住云梦泽湖塘,劫杀过往商旅,洗劫湖边村庄。一支是原先驻扎均州的义勇民兵,原先有一万多人的编制,范用吉叛降蒙古人之后,这支民兵失去了指挥,现在盘踞在沮水上流的山脉中,经常制造船只沿江而下打劫商船,还成群结队的攻打枝江和荆门军的村庄。这两股祸害现下是京湖最需要解决的。”
“那南赖北魏,东钟西陈又是什么人物?”郑云鸣追问了一句。
“南是指鄂州以南,岳州洞庭一代,那里从很久以前就是贩运茶叶的私商聚集之地,自从赖文政数十年前被辛稼轩击破之后,这里不法之徒依旧啸聚山林公然和官府作对。二十年前老郑相公还在京湖当小官的时候,招抚了茶商魁首赖文恭,成立了茶商军。但那里依旧有不少作乱之徒,现在由行首赖宗明率领,继续对抗官军贩运茶叶,官府对此毫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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