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擎空最近一直在喝酒,星象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快到了,只可惜苦了我那小徒儿,天算之人是没资格拥有感情的,他们的命格,大多都是天煞孤星,这也是拥有预言之力的代价。
情感,对他们而言,只是累赘而已。
天算,简而言之就是预知,天算之人一向薄情,在他们的眼里,早就已经看遍了悲欢离合,世间情爱,只不过是一场执着,所以莫擎空的性子,甚至可以说是冷漠,但一旦对人上心,比如云苍,那就是掏心掏肺。只不过现在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似乎是莫霏雨,云风澜只不过是顺带的,看在老朋友的份上帮一下忙,所以莫霏雨对莫擎空的重要性可想而知!他们可是同类啊!
明明就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却只能看着它们发生,这是什么感受?莫擎空少年时也是风流纨绔,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有时候,遇到了一两个比较感兴趣的人,就在一起聊一会儿天,然后逐渐成为知己好友,可是每次算出来他们的结局,他都不得不离开,结局不总是美好的,引为知己的人有的却会因为他的身份而变了心思,有的却会意外夭折。因为害怕会受到伤害,所以莫擎空再也不主动去交任何一个朋友。所以当遇到云苍和顾采蘋的时候,他突然不想用天算预测他们的未来,所以一直把云苍当兄弟,一直喜欢顾采蘋,只可惜,没有使用天算,是他最大的遗憾。
从那时起,他再也不怀疑师父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天算之人,注定一生孤独!” ,就是不知道小徒弟会怎样,会不会逃过这个宿命。
这一次或许徒弟会怪他吧!莫擎空往嘴里灌着酒,躺在亭子里,数着星星。可是怪他又能如何?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啊!
莫霏雨几乎每天都会收到皇后的信,不是在说战场上的情况,就是在说以前顾家的事。她说,有一年,她喜欢上了一个人,可是那个人害了她全家,她很伤心,可是最后却还是对他下不了手。莫霏雨知道,这是娘和爹的故事,不过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能让娘义无反顾。娘还说,这一辈子她都是为守卫南朝而战,从未主动进攻,她只希望好好守护自己的国家,不希望生灵涂炭。
在娘的信里,爹出现的次数很少,不过莫霏雨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高高在上的爹。叶城百姓说,他是个明君;莫一说,他还算一个合格的帝王;师父说,他是一个混蛋;云风澜说,那是一个昏君;娘说,那是她爱过的人,她若不愿,谁都不能伤害他。对于莫霏雨而言,“爹”只是一个称呼。
不过,想来娘还是爱着爹的吧!否则又怎么会不让别人去伤害他?只是不知道皇帝爹到底是怎么想的,而且,娘似乎不想让自己认他,在娘给她的信里,从来没有提到爹这个字!不过,既然娘不想,就算了吧,反正对着一个爹,她的心也很复杂。
娘还说,顾家是被冤枉的,等她十五岁进京之后,一定要想办法为顾家平反!师父已经答应了她不再让国师给皇帝算命但可以为天下苍生算命,顾家的人,一定要守护好这个国家。
顾家的孩儿都是一心为国为民,莫霏雨突然发现自己责任重大,她要以苍生为己任,守卫自己的国家,就像娘一样!
有时候,她也会给娘回信,信中只是些日常琐事,不过偶尔也会提出疑惑,“为什么娘不让我与师父多亲近?”可是娘的回答却让她有点好笑且无可奈何,娘说:”那老头子抢走我女儿这么久不告诉我,我生气,看他不顺眼!”
日头越来越高,天气逐渐热了起来,人们脱下了棉衣,换上了凉爽的夏装。
战争持续了很久,至少莫霏雨从冬天等到了夏天,娘一直在说:“等我凯旋,我就来看你。”可是她一直等啊等,娘一直没有回来。
天启十二年,北朝来犯,北朝军攻城十二,顾皇后自请上阵,战场突发旧疾,不治而亡,举国哀悼,其后,将士奋勇杀敌,全歼敌军。
当莫霏雨得到消息的时候,还在想为什么今天娘的信还没有来,最后只等到满身是血的莫二,那时候,莫霏雨只感觉天都塌了,连旁边云风澜在叫她都没有听见。
不是这样的,这一定是在给我开玩笑,那可是她娘啊!南朝第一女将那么骄傲的人怎噩梦会死,不是说等得胜归来,就要回来看我的吗?你怎能说话不算话?
莫霏雨脑子很乱,她拼命想证明这一切都不是真的,看,昨天娘还写了信给她,说一切安好,离那个老奸巨猾的老头子远一点,否则她会吃醋的。哈哈哈,莫霏雨朝天大笑,脸上沾染了一丝疯狂,可是仅仅过了一天,一切都变了。
她跑了出去,远处的黑沉沉的天空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她跑了几步之后,便身形不稳,歪歪扭扭,就像醉酒的大汉。突然,她的腿一瞬间软了下来,跪在了地上。她脸上惊惶,说不出的恐慌。”为什么?”声音细小如蚊。
莫霏雨仰头看天:“为什么——”回声激荡,飘向了远方。天地间的一切都默不作声,她的问题,无人回答。
天空中也有了滚滚雷声,原本就已经乌云密布的天空再也承受不住雨水的沉重,下起了大雨。莫霏雨就跪在雨地里,不知道在她脸颊划过的,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裳,可是她却不阻止,她只觉得雨水太冷,一直冷到她心里。
云风澜举着一把伞,看到了跪在雨中的她,他从未见过她如此狼狈的模样,站在她旁边给她遮雨,沉声道:“我知道你很伤心,我也很难受,可是你这样不爱惜自己,姑母知道了也不会高兴的。”
莫霏雨依然没有做声,双手却紧紧握拳,任凭指甲陷入了肉中,突然,她站起来朝天怒吼:“啊——”。
不知是谁,在这一天,撕心裂肺。
莫霏雨从那天起就一直没有说话,一直待在蔷薇院,满园的蔷薇又开了,盛如烈火,一层一层,越开越盛。
院子里的人却如缺水的蔷薇,一点一点枯萎,憔悴。
这些天她一直不给任何人开门,云风澜每天直接将食物直接抛进院子里,他知道她会吃的,要给姑母报仇,她必须先活下去。
其实莫二的轻功并没有那么好,皇后只是先把信绑在鸽子上,让鸽子飞到离叶城稍远一点的地方,再由莫二带回来。可惜皇后如此频繁的举动还是被敌军发觉,莫二被袭,身受重伤,半死不活的赶了回来,几天后,皇后的消息就传来了。
战争结束了,莫二受的伤还需要休养,云木管家从战场回到了云王府,在经过落叶山庄的时候,他把皇后的骨灰瓶带来过来。当莫霏雨被云风澜带到前厅,见到云木手里的骨灰瓶,莫霏雨愣住了。
云木老泪纵横,双手颤抖着将骨灰瓶交给了莫霏雨,这时候莫霏雨再也忍不住,扑过去大哭:“娘,你回来啊!你听一听,我在叫你娘啊!你不是一直想要听的吗?为什么你现在却不说话?”脸上抹不开的哀戚,,十分狼狈,可是此时她却也丝毫不顾,只是紧紧抱住骨灰瓶,轻轻啜泣任凭自己的泪流下。
云风澜在一旁,眼圈不自觉的红了,转向云木:“云木爷爷,为什么姑母只剩下骨灰?”
云木叹了口气:“这是娘娘自己要求的,要将她的骨灰,洒在顾家的地上,这一辈子,她只承认自己是顾家的人。”
两人久久不语。
云木这些年都过得算是养尊处优的生活,双手再也没沾过重物,可是今天,他的手已经伤痕累累,但抱着骨灰瓶时却不显违和。恐怕只有经过战场的手,才有资格将皇后的骨灰带回。
莫擎空在一旁喝着酒,他心底也不好受,尽管这是早已知晓的结局。皇后的确是一个值得敬佩的女人,就这样没了,真的很难受,他知道她一直都在教唆霏雨要离他远一点,这一点他很清楚,但是他却不感到生气,是的,他真的不生气,她是一个骄傲的人,又怎会让自己的女儿委屈,或许在她看来,即使可以凭借女子身份成为国师,依然是委屈了吧。从此世上再无顾采薇。
云木只能在这里待一天,一天后,他就带着皇后的骨灰离开了,这也是皇后的意思,她不希望皇帝从中发觉什么,她的女儿,不稀罕公主的位置,也不要再与皇家扯上关系。
莫霏雨在落叶山庄附近给顾采薇立了一座坟,虽然是空坟,但她还是在云木的帮助之下得到了许多皇后曾经用过的东西,当做墓葬品,又花了几天时间亲自刻了一块墓碑“母亲顾氏采薇之墓,女,顾随心。”每年清明,这里的长明灯再也没有熄。
顾皇后给莫霏雨的最后一封信,霏雨反复看了无数次,每看一次,心伤一分。“女儿,仗就快打完了,北朝一群兔崽子已经是强弩之末,很快娘就可以回来了,在八月十五之前,娘一定会赶到叶城,给你庆生,顺便过我们娘俩的第一个中秋,到时候一定要记得喊娘,可别再害羞了,一直都期待你能亲口叫我一声娘呢!”
消息传到京城,皇帝正在批改奏折,小安子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进来,差点被绊倒,脸上半是惊吓,半是悲伤,额头布满汗滴,却来不及擦。
皇帝看着他莽撞的样子,眉头皱了皱:“小安子,慌慌张张到底何事?”
小安子带着哭腔,泪流满面的说:“陛下,皇后娘娘没了。”
皇上批改奏折的笔一顿,定定地望着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小安子,你刚刚说什么?朕是听错了吗?”
小安子只是扑通一声跪下:“陛下,节哀。”
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皇帝久久不语。时间就像是在这一刻停止,只留下小安子一人哭声回荡。
蓦地,皇帝突然出声:“她还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小安子低头:“没有,皇后娘娘没有话留给您。”
“原来是对我无话可说吗?”,皇帝似有不解,“不应该骂我几句吗?毕竟,每次我都只会让她伤心。”
皇帝好像突然明白了,恍然大悟:“所以,这是她对我的报复?”
小安子在一旁有些害怕,他不知道皇帝现在的状态是否正常,但是还有另一条消息,是一起传来的,可是看皇帝现在的状态,实在是不好说,于是便有些欲言又止。
皇帝在一旁并没有发觉他细微的表情变化,或许是因为他在听到消息之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没有脱出。
看着皇帝现在近乎崩溃的神态,小安子知道,朝堂上恐怕不能平静了。
过了好一会儿,皇帝才颓废地坐下,口中喃喃自语,就像是在呼唤远去的故人。此刻他虽然身穿龙袍,可是却丝毫没有成王者的气度,周身的气息十分颓废,万念俱灰,难以想象这个男人,在前一刻还意气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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