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则,住手!”就在陆一与郭图两人都相持不下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浑厚沉雄的声音。
两人同时回过头去,只见门外一个中年男子长身玉立,负手无言。
他袍服雪白,一尘不染,即便已经上了年纪,英武俊秀却依然不亚于年轻人。他的双目如似万里汪洋,让人感到深不可测。
“师尊——”陆一还未反应过来,郭图已经急忙收起八卦镜,恭恭敬敬向来人作了个长揖。
陆一在听到郭图脱口而出的那声“师尊”后,早已明白眼前这个中年男子,恐怕就是当今阴阀阀主阴修。
作为荀彧、荀攸、钟繇、郭图几大谋士的授业恩师,只在那儿轻轻一站,便似带来了满目的清辉。
他身为世家阀主兼儒道流宗师高手,身上确有一股摄人的气质。
“阴少府——”他一踏入门,全场轰然雷动,问候恭维之声不绝于耳。
阴修先是瞥了郭图一眼,绵言细语道:“你先回去做吧。等下再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郭图连忙点头,怡声下气不敢有一丝违抗。
阴修满意地点点头,旋即将目光捕捉到陆一身上,脸上露出一丝和蔼的笑意。
“拜见阴少府。”陆一也不敢怠慢,弯腰向阴修拱手行礼。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是陆一为人处世的原则。但倘若别人待我以微笑,自己同样也要报以微笑换之,这也是陆一做人的宗旨。
“小兄弟师承何处?”阴修脸上平风静浪,看不出喜怒。
“晚辈琅琊山清流洞陆一。”陆一不卑不亢答道。
“哦?”阴修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之色,旋即微笑道了一生:“好!陆小友可否看在阴某区区薄面上,就此原谅我这个不孝的弟子呢?”
他无疑是在劝陆一就此罢手,但却把责任推到自己的徒弟郭图身上。陆一不得不感慨,阴修到底是宗师前辈,的确很会做人。
但从中可看出,此人若不是个真正的道德君子,便是就属于城府极深的可怕之辈。
陆一知道自己的斤两,本身实力已经力不支撑,难以为继。此时见阴修主动示好,自然不会给脸不要脸。
就此罢手,让大家都有个台阶可下,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至于韩琦?陆一心中暗笑,若这膏粱子弟再敢视女人的尊严如草芥,那么早晚要让他好看。
陆一打定主意,点头作揖道:“长辈吩咐,晚辈敢不从命。”
“好。”阴修满意地点点头,旋即大步往堂内走去。以他的身份和前来的目的,自然不可能在陆一身上浪费过多的时间。
郭图鞅鞅不乐地随着阴修的步伐往大堂深处走去,临走前横眉冷眼瞥了陆一一眼。他讨好韩琦的事情不仅没得逞,反倒惹来阴修的不满,其中郁闷可想而知。
陆一笑眯眯走到韩琦跟刘诞几人面前,怪声怪气道:“虽然没能得偿所愿跟韩兄、刘兄较量几招,但希望几位能够自己吸取教训,不要随便不把侍女当做人!否则的话——”
陆一将一双鹰眼滑到韩琦的胯间,似笑非笑道:“否则的话,说不定几位兄台某天醒来的时候,会发现自己双腿之间无缘无故缺少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放肆!”韩琦冲冠怒发,指着陆一骂道:“你是哪里来的贱民,居然敢对我们这样说!真是自寻死路——”
陆一听到“贱民”两个字,双目间闪过一丝杀意,旋即一闪而逝,恢复一副笑眯眯的面容道:“无论是刘益州还是韩冀州,他们都远在千里之外,恐怕尚无能力确保几位的安全。若是有朝有日他们听到自己的儿子被人断了命根子,不知道会如何心疼啊!”
“我希望几位能够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好好反思。陆某这个人一向说到做到,勿谓言之不预也。”陆一呵呵一笑,旋即云淡风轻地走回座位。
几人赫然变色,戟指怒目。虽然碍于阴修的进场,嘴上不敢说什么,心里却藏怒宿怨,打定主意要让陆一不得好死。
陆一回到座位上,却见董白正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自己看,看得陆一全身发麻,浑身冷汗,不禁啼笑皆非道:“董姬主不要这样看着我好么?”
“我真是意想不到,陆郎原来如此深藏不露。”董白漠然戏笑道:“连奴家竟然都被陆郎骗了这么久~”
“董姬主真是聆音察理。”陆一嬉皮笑脸道:“贫道这点修为,比起董姬主还差得远哩——”
这种近乎奉承谄媚的话,董白置若罔闻,盯着陆一看了许久后,终于咳声叹气道:“你本事比我想象中的要好。这样也好,到时就不会那么容易惨遭横祸。”
“惨遭横祸?”陆一听得一头雾水,愕然苦笑道:“什么意思?董姬主为何如此诅咒我?”
董白摇了摇头,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道:“到时你就知道了。”
陆一一脸茫然,完全摸不着头脑,正要开口询问,却见董白竖起手指作了个噤声状,绵言细语道:“不要说话,正主到了哩~”
“邓侯到!”随着一阵敲金击石的报名声,原本锣鼓喧天的大堂顿时变得鸦雀无闻。
“让诸位久等了。各位贵客大驾光临寒舍,邓复不胜欢喜。”
门口传来一声击玉敲金的大笑,未见其人,已闻其声。
满座宾客纷纷起身,倒屣相迎,恭维客套之语顿时充斥满堂。
“诸位贵客惠然肯来,使邓家蓬荜生光。”邓复满面春风地在几个年轻人的帮扶下,缓缓走到大堂北面主座坐下。
陆一仔细一瞧,却见这邓复外表不过是一个普通官宦老人的模样,手持木杖,脸上已经布满了老人斑。
不过他身旁三个年轻人都是风华正茂,静静站在邓复身旁,肃然无语。
其中一个,便是陆一方才进门见过的邓芝,邓伯苗。他是蜀汉后期名将,位至车骑将军、阳武亭侯,督领蜀汉要地江州。
至于其它两个,年纪比起邓芝似乎还要小几岁,都是一副文士装扮。
而其中一个长得其貌不扬,面无血色,看起来犹如鬼魅,令人印象深刻。
“南乡侯旁边,除了邓芝以外,其它两位也是邓阀子弟么?”陆一偷偷向董白问道。
董白瞥了他一眼,低声道:“年纪最小那个叫邓星,乃是舞阴侯邓昌的孙子,属于高密侯嫡系子孙,也是未来的邓阀阀主。”
陆一暗笑东汉王朝都撑不了多久了,何况邓家,把目光转到另外那个其貌不扬的邓家子弟身上问道:“那另外一个呢?”
“那个叫邓飏,字玄茂。”董白愀然不乐道:“此人外号‘鬼躁’,精通鬼、儒、玄、灵四道之法,乃是邓阀年轻一代里修为最高的子弟。”
陆一大为吃惊,这邓飏乃是后来曹魏大臣,台中三狗之一,也是权臣大将军曹爽的亲信。据说其貌不扬,管辂谓之“鬼躁”,没想到在这个时空竟然修为颇高。
“你看此人行步弛纵,筋不束体,坐起倾倚,若无手足。”董白轻声解释道:“乃是他修炼鬼道流法术时,一时走火入魔导致。不过他的已经是出窍期修为,实力绝对不可小觑。”
陆一愕然,出窍期修为这是什么概念,也就说他的实力比方才的郭图还要高一等级。而且他不过才十几岁年纪,实力竟然已经强悍如斯。
“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陆一惨然不乐,暗道:“我年纪跟他差不多,实力却有如天壤植之别,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就在陆一胡思乱想时,大堂内各大家主已经寒暄完毕,逐渐步入正题。
那位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梁阀阀主梁伯玉终于开门见山道:“诸位家主今日云集于此,乃是共同商讨追寻传国玉玺一事。既然今日邓老乃是宴主,有什么方案就烦请邓老直接吩咐吧!”
“什么?传国玉玺?”他顿时变得目瞪口呆,好像头上被人打了一棍似的,把头转向董白,茫然问道:“这才是今晚的主题……也是你将我带过来的目的?”
董白嘴角里勾起一抹魅惑的微笑,纤纤玉手轻轻竖与桃杏般的嘴唇前面,做个噤声的动作,小声丝语道:“陆郎且好好听,这可是一件关系天下苍生的大事~”
“到底怎么回事?”陆一攒眉蹙额道:“这关传国玉玺什么事?玉玺难道不是好好放在北宫里么?”
据陆一所知,这传国玉玺秦始皇命相国李斯所铸造,仿成龙、鸟、鱼、蛇形状雕刻“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
有人传言是用赵国和氏璧所造,但在秦始皇二十八年,秦皇过洞庭湖时,因风浪骤起,龙舟将倾,故而秦始皇慌忙将传国玉玺抛入湖中,祈求神灵镇浪。玉玺由此失落。
而在八年后,玉玺因缘之下,才复归于秦。
此后秦亡汉兴,传国玺得归刘汉。在今年中平六年,袁绍入宫诛杀宦官时,段珪等“十常侍”携帝出逃,战火之中,传国玉玺就此失踪。
若按真实历史发展,这块失踪于北邙山的传国玉玺,最后被攻破洛阳的孙坚所获,也因此被诸侯所忌惮,从而引来汉末一场腥风血雨。
邓复听到梁伯玉迫不及待的询问后,哈哈大笑道:“梁侯何必如此着急。今日召集大家前来,便是为了商讨这件事。”
邓复星目含威,双目神动往大堂四处扫视一圈,这才一拍长案,正颜厉色道:“众所周知,传国玺在段珪等宦官携少帝出逃时,失踪于北邙山,自此毫无下落。但据我邓家百般查探,终于寻得一丝线索。和氏传国玺,如今恐怕就在邙山文陵里面,也就是孝灵皇帝的陵寝。”
“什么?”话语方落,满座皆惊,众人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纷纷变色,显然难以置信。
“不对——”梁伯玉双眼如潭,不露形色道:“孝灵皇帝今年六月葬于文陵,而十常侍之乱乃是八月,传国玉玺即便失踪,又怎么会出现在文陵里面?”
众人皆以为然,纷纷点头,七嘴八舌议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