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惊愕地看着葛利,回想着第一次与安可儿见面时的情形,第二次在安澜堂会上交集的种种。
畅音抚着十四的肩膀,憎恨地看着葛利。
“砰”一颗子弹打穿了葛利的头,顺着子弹射进屋子的方向,雷乐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马世昌。十四泪眼汪汪的看着,阿七收枪上前伸手触着鼻息。
马世昌进到屋子,十四不能接受着突如其来的这一切,拔腿从食肆的后门奔走,阿七追了出去。
“带着你的儿子离开香港,不要再回来。”雷乐站在马世昌的身边,擦肩而过。
畅音失望地看了眼马世昌,望着葛利的尸首:“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相信他最后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你杀了他不是他的话激怒了你,而是你怕他说了你的秘密被我知道。爱过了你,我就不后悔。但如果我离开你,那我的心里就不会再有你的位置。我不会恨你,我不想再记起你。”
马世昌一个人静静地看着葛利的尸首,没有悔意的眼神,有的只是冰冷。拿了一坛子酒摆在桌上,拿来两个杯子各自斟满。二十几年前,他们曾是兄弟。二十几年后,他们是最亲密的合作伙伴。只可惜他选错了路,做了国家的叛徒。
本来约定安澜的命由马世昌来买单,可惜他的命被日本人抢先了一步。遗憾、悲痛、仇恨,乃至个人的情感,无疑不遭受着剧变。
“离别总有时,只是迟早与迟到。虽然你现在做了国家的叛徒,但我们曾经是兄弟,这碗酒我敬你。安心上路。”马世昌将面前的一碗酒倒在了地上祭奠,掀了桌子拂袖而去。
月光冷冷地照在食肆里、街道上。
十字路口。
畅音站在路灯下,雷乐坐在车上,马世昌站在街头。左边是一个执着六年等待的男人,右边是一个曾患难与共的朋友。左右顾盼,向左走,意味着原谅,向右走,意味着重新生活。抉择着,心绪不宁地仰望。
马世昌走到雷乐的车旁,打开车门,绅士般的有请畅音:“上车吧。”
畅音犹豫了一会儿,迟迟的不肯迈出那抉择的一步。
“她的心里满满的都是你,可惜她在想要不要原谅你。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家。”雷乐摇下车窗笑着说道。
畅音放下心中的芥蒂上了车,雷乐给车门旁的马世昌使了个眼色要其上车,他扭捏着的徘徊。
“世哥,你不是要我下车请你上来吧”雷乐转头对马世昌。
马世昌笑了笑,上了车
江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很多人来了又走,走了不想回头却又忍不住的留恋。安澜堂一夕之间成为了日本人枪下的炮灰,往日的堂口灯火辉煌,而今的堂口一片狼藉,被烧成了炭灰。
雷乐把车停在了安澜堂门口,车里的马世昌似乎有些话想要单独的跟畅音聊聊。
“我去抽支烟,顺便进去看看还有什么值得留念的。”雷乐识趣地熄火下车。
车里的马世昌与畅音闷着,谁也不开口先说第一句话。
车外的灯光黯淡,照在车内仅仅能看清楚彼此的脸,畅音打开门,马世昌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能陪我坐一会儿吗”
回到车厢,畅音不言也不语的看着后视镜。
“谢谢你六年来默默地跟着我,谢谢。”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以前的事是我隐瞒了你,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十四跟可儿是我的子女,我以为他们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要、要不是葛利亲口说给我听,我也很难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马世昌看着车窗外的那幢成了废墟地安澜堂,很久没落泪的缘故,眼角不懂掩饰地微微红着:“我不知道阿乐为什么会把车停在这里,但我真心的感谢他让我明白这一切的来到不过是刚刚开始,我愿意用我下半生的时间来弥补我对你的伤害,嫁给我好吗”
畅音等了他六年的答案终于在这个不适时宜的时刻说出,虽然对马世昌的脸容再熟悉不过,但此刻的心里却怎么也无法提起那份感动。
“如果换做你刚出狱的那会儿,我或许会迫不及待地答应你。现在,我做不到。对不起”畅音下了车,雷乐站在安澜堂的门口抽着烟,看着他们有缘无分的这一次别过,本来还想着撮合,眼下已经没了必要。
马世昌下了车向街尾走去,畅音伫足在车头前双手抚着哆嗦地手臂,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瞄着。
“一起吃个夜宵再走吧”雷乐看出了他们的犹豫,丢下烟蒂大声唤道。
马世昌停下脚步,畅音猛地回身。
马世昌埋头继续向前走,畅音蹲在了地上
滩头的小酒馆开到了凌晨,十四吹着海风一个人喝着酒。阿七站在不远处静静地关注着,马世昌漫步而来。
“拿酒来、拿酒来”十四嚷嚷着,因惧怕而在旁伺候的摊子老板颤颤惊惊地拿着酒上前。
马世昌挥手要摊子老板站到一边。
“拿酒来”十四拔枪指向摊子老板,马世昌出手极快的夺下枪,坐到他面前。“大哥”
“心里很苦闷吗”马世昌要摊子老板把酒拿上来,自斟一杯暖暖身子。
“一点都不苦,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十四坚毅着目光看着马世昌。
“你的腿不好,少吃点海鲜,少喝点酒。”
十四起身踢走身下的椅子,站在桌边“扑通”一下双膝跪在马世昌面前:“多少年来我一直都当你是我的大哥,而不是葛利口中说的那个父亲。如果大哥现在要我去杀谁,我会毫不犹豫的去杀谁,求你不要把我当成是你的亲人一样看待。”
马世昌抹着眼角的泪,他的心里比谁都清楚眼前的这个孩子是他马家的血脉。虽然自欺欺人的二十多年,可这一刻的相聚不是假的,是真真切切地拥有。亲人这个词虽然已经在心头、脑海里变得模糊,突然记起的这一刻是那么的刻骨铭心。
扶起十四,马世昌的心里犹如波涛一样一浪接着一浪的拍打着心岸:“十四,起来、起来”
“大哥。”十四哭着唤道。
“叫爸爸,叫”马世昌低吼着。
“大哥。”十四依旧哭着。
海上巡逻队在巡海过这片滩头时,见岸上还有灯火,过了禁夜的时间,日本巡逻队登岸排查。一通火力侦察
后,阿七被冲锋枪打成了筛子,十四中了枪倒在了马世昌的怀里,口角上的鲜血还热着,眼睛里的空洞诉说着死亡的恐惧。
“十四十四”
“爸,有点疼。”十四睁着眼,再次跪倒在马世昌面前。
丧子之痛让马世昌无力还击,被登岸的日本宪兵队逮捕
又是那个熟悉的监狱,又是那间熟悉的牢房。马世昌被换上了囚服,足下戴上了脚铐,双手稍显放松,却也被手铐铐住拿着洗漱用品缓缓挪着步子进牢房。铁闸层层上了锁,看管的狱警们谁也不愿再次见到他,可惜命运的捉弄,他再一次的踏上了不归路,存活在生死边缘。
“马世昌,监狱长要我过来问问你有什么要帮忙的”狱警站在铁闸前小声问道。
“帮我找雷乐,我想见见他。”
“知道了马大哥,我马上去安排。”狱警瞻前顾后地看了看寂静的监狱走廊,悄声摸出小榄牢房重地。
天微微亮,一缕阳光照入牢房,马世昌整夜没睡,一直等待着那个狱警的回复,可惜等了太久,直到三天后的那顿最后的晚餐。
“马大哥,我帮你已经跟外面的雷乐招呼过了,只可惜你明天就要行刑了,我想他肯定是怕被连累不愿出头。”
马世昌坐在墙角,冷笑了下,挥了挥手,狱警知道已经没了回天乏术,黯然的离开。
人说,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他马世昌曾经说,秋天是囚徒的末日。
雷乐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礼貌斜斜的压着额头站在行刑台以外的围观人群后。港督矶谷廉介协同乡军部政要、商界显贵以及绅士县公们列席旁听,畅音一身素衣来到刑场,看着广场上的人,黑压压地一大片。看着一张张黄皮肤的脸容,听着身边谈起的那些关于刑囚的轶事。
马世昌一身囚服被五花大绑在一根木桩子上,围观的老百姓纷纷仰视着他,认识他的人会说这曾经是九龙城寨的老大是个恶人,不认识他的人有的会说他是谁或是他究竟犯了什么法亦或者是憎恶的眼神与恶语相加。
坐在看台上的矶谷廉介递去一个眼色,一个汉奸拿着一份宣判书站在话筒前敲了敲,试了试音确定好用后弓着身子邀请坐在台上的前安澜堂总兵尼坤上前宣读这宣判书。
尼坤一怔,环顾身边的人:“干什么”
“尼老弟,你是大家共同选举出的公诉人,我们都知道你们尼家跟马世昌有过节,所以这个宣判书你来宣判最为合适。”青毛虎毛登华阴险地说道。
“尼桑,这件事非你莫属,就不要推辞了。”矶谷廉介拄着佐官刀坐在台上侧身有请。
尼坤颤颤惊惊地拿上汉奸手里的那份宣判书,两个日本宪兵搀着他站到话筒前,帮忙他翻开宣判书。
站在人群以外的雷乐观察过法场上的守卫与那些汉奸、特务的分布,知道马世昌在劫难逃,纵是有心搭救,但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转身没在巷子里,头也不回地走掉。
马世昌的弟弟马世雄为送哥哥一程,经一番乔装打扮下隐藏在人群中企图蒙混,打算洗劫法场。可藏身在人群中的特务同样也不是吃素地,察觉了他的不对劲,直接将他挤出人群带到看台前。尼坤认出了来人的身份,试图不动声色地挽救,但没有耐性的矶谷廉介拔枪当众射杀了他。
“砰”的一声枪响,一条生命就这样终结在这儿行刑台前。马世雄的死让绑缚在木桩上的马世昌痛心疾首,人群中的畅音未敢冲过去收尸就见早已警备在四周的日军将行刑台四周包围地水泄不通。
碍于此种突发的情形,尼坤不得不遵照日本人的意思,拿着那份莫须有罪名的宣判书宣判马世昌死刑。这一刻,作为一个中国人他做了汉奸,做了日本人的刽子手。在面对那些汉奸地殷勤、狡诈,心里暗涌着的嘲讽与留于脸上的嘲笑,处处透着悲凉。台下那些无知地群众还在以为是真的在执行对一个丧尽天良的坏人在执行天理、公义。
“宣判书。”尼坤有气无力的小声说道。
“大声点。”矶谷廉介怒道。
“宣判书现有死刑犯马世昌,现年五十二岁,祖籍不详,且无正当职业。罪行如下”尼坤回身看了眼身后的矶谷廉介,正视着马世昌,盯着手中的宣判书含含糊糊的念着:“罪犯马世昌在秩序井然,文明繁华的香港多次滋生事端,极为猖獗,近几个月以来,罪犯经常丧心病狂的无端杀人,日籍商人北野善,良民本叔、司徒雷、蛇仔、冷佬及安澜堂商会会长安澜、管家葛利尽皆无辜死于其人之手,罪犯对商贾富豪和社会精英一向恨之入骨,多次挑唆流氓闹事罢工,寻衅滋事,以讨要工钱名义,敲诈钱财,造成多家工厂的大量经济损失,还数次闯入民宅强奸官商的夫人及民女,在案犯被捕前已有数名女性如百乐门女老板九妹、前大日本皇军第三十八师团驻香港九龙城外军参谋部经略大佐雨田君的妻子阮玲、妾室纯子、阿梅、女官洛婷、女官艾云、安澜堂商会会长安澜之女安可儿均遭受其毒手及杀害。此犯还屡有吸食大烟聚众赌博,调戏艺人,逼良为娼,绑票勒索之恶行,罪犯言语无端,多次大放厥词,制造谣言,仇恨社会,破坏政府,并聚众策划政府政要之恐怖行为,经多方指认,各项指控确凿无疑。罪犯本人对其罪行供认不讳,光天化日之下,此犯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千刀万剐,死不足惜。现判决如下,判处杀人犯、强奸犯、挑唆犯、绑票犯、盗窃犯、流氓犯、抢劫犯、赌博犯、造谣犯马世昌死刑,立即执行”
宣读完宣判书后,尼坤的心情百感交际。宣判书在他的手中沉甸甸,言行于众,在叙述中充满了嘲讽意味,一旁的汉奸犹如跳梁小丑一样引领着这场审判的进行。
“马世昌你就要死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尼坤拼尽最后的力气唤道。
尼坤满心的希望马世昌会辩解宣判书上的指控,然而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看台上的那一张张丑陋的脸孔,眼里带着一丝莫测的笑容,呜咽一声,忽然五官扭曲,吐了一口血,他用最后一丝力量展开双臂却被那两条铁锁链束缚。
畅音就在台下看着他,尼坤惊愕地站在他面前。他们都愣住了,忘记了悲伤,忘记了流泪。马世昌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无数的烂菜叶、鸡蛋壳、小石头都向他砸去。而那些砸他的人,正是他曾经帮助过,想要去救助的人。
偷渡
回去香港的蔡家老小听闻九龙城寨前马家帮的老大要执行公判,特地从驻地赶来,带上了家伙试图找个机会下手营救。但当蔡家的亲信来到刑场时才发现,马世昌已经断气在了行刑台上,四下还有数以百计的日军在加强着警戒。
那些因为失去、孤寂产生的刻骨的恨;那些因因缘、错失产生的隐忍的爱;那些乱世中无法逃脱的命运般的相聚和死别;那些相互交织的残暴冷漠和热血理想。雷乐虽然没有在刑场边上旁听公判马世昌的宣判书,但在不远处的茶馆二楼的阳台上,架着一支狙击步枪瞄准着看台上的那些目标,听着那些欲加之罪和那些狗屁指控。
“乐哥,三角码头来了客人。”吴超悄悄走来伫足在门口唤道。
雷乐稍稍侧头倾听,半晌后道:“估计世哥的尸首是要不回来了,晚点叫几个亡命徒把他的尸首抢回来安葬。”
“那码头那边呢”
“我稍后会亲自过去。”
吴超转身离开,带着兄弟下去准备。雷乐静默的站在狙击阵地上看着、瞄着,镜头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刑场外,陈紫彤。
“她”
陈紫彤好像察觉到了不远处的隐患,朝着茶楼的方向走去。乔装打扮成小贩的猪油仔捧着白糖糕在茶楼边上把风,见她神情有异,担心是特务过来刺探,未经雷乐的准允悄悄跟着。
一条狭窄地街巷,陈紫彤停下脚步,猪油仔暴露了行踪,探头探脑地盯着。
“出来吧。”
躲在杂货堆后的猪油仔以为陈紫彤是叫他出来,正拔枪准备雷乐来到带他一块站在她的面前。
“想不到你现在这么厉害。”
“乐哥。”陈紫彤微笑着打招呼。
“介绍一下,这位美丽的小姐是陈紫彤,这位是我的好兄弟猪油仔。”
“原来是自己人,乐哥,我去外面把风。”猪油仔收起枪,捧着白糖糕去路口把风。
“我们抓了安雨霞,乐哥要不要去看看。”陈紫彤近前低声说道。
雷乐一怔,回身看了看把风在路口的猪油仔。正视陈紫彤点点头,悄悄溜走。
开车来到九龙城寨与北上大陆的必经之道交叉口,一个急转的迂回从一条小路上了山岗。下了车,雷乐瞅着山腰下的景致,陈紫彤把车子熄火,下车整了整身上的风衣站定在他身后。
“山那边有一间柴房,安雨霞就被关在那里。我们找了替死鬼刚刚摆好了造型,你只要拿上死者身上的匕首进去救她,她一定会以为是你不顾生命的危险去救她,这样对你在她身边的潜伏会有助益。”
“为什么帮我安排这样的营救”
陈紫彤侧身看着雷乐,伸手做了一个手势,两个人相互笑了笑心照不宣地各自散场。
“玉珠姐回来了,三角码头。”
雷乐一怔,那颗悬着的心还是悬着,心中最牵挂的那个人还是不听话的回到了香港,不知死的踏着腥风血雨来闯那个未知地明天。
“缘来的时候你挡不住,缘走的时候你留不住,随缘吧。”陈紫彤脑海中浮出那段深夜与蔡玉珠的谈话内容,“缘”字的淡然视之却是如此的刻骨。看着走远地雷乐,她眼角掉了几滴早已温热的泪,转身回去开车,一个人坐在车上喘着舒着粗气。
翻过了山头雷乐按照提示一路摸索到了那间藏匿于山间的柴房,刚挂掉没多久地那几具尸首脖颈上还热乎乎的躺着血,拿起匕首戒备着四周的环境,走去窗前向屋里瞄着,被蒙住双眼的安雨霞被捆缚的动弹不得,静静地蜷缩在角落里。
慢慢推开门,房间里充斥着一股刺鼻的味道,浓烈的烧酒味。慢慢踏进房间,回身看了眼身后,虚掩上房门,一步一步接近安雨霞。匕首的锋利很快割断了她手脚上的绳索,抱她站在地上,她丝毫没有反抗似是很疲惫的样子。
站在地上,雷乐为她亲手摘掉眼罩,安雨霞的眼眶里满满地泪水含在眼圈中。
“如果再次进来的那个人没有杀你,我想你会学会感恩。”陈紫彤在离开柴房前的话深深地烙印在安雨霞的脑海中,的确,雷乐是再进到这间房里的人,他没有动手要了她的命,而是解开了绳索让她在最虚弱地时候有个依靠。
“谢谢你没有杀我,谢谢。”
“如果你真的想要谢我,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雷乐侧身看着安雨霞。
“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我准备跟安澜堂的尼坤以及九龙城寨里的那些大哥们摊牌,我想你去司令部里但我的线人,尽量不要让日本人参与到我们的纷争中可以吗”
“你一个人想要对付那么多位老大,难道你看不到结果吗”
“我跟马世昌兄弟一场,如今他跟他的弟弟就在今天都死在了刑场,我这个做兄弟的不会不为他们报仇的。”
“可是你要面对的是驻守在香港的全部日军和汉奸特务,你杀的完吗”安雨霞劝道。
“走吧,我送你回去。”
雷乐避谈如何脱身的问题,其实他已经在心里下了决心就是不成功便成仁。安雨霞虽然跟着他的日子尚短,但从一些细节的观察,也算是半个了解他的人,可就是这种心里,却无法更进一步的走进。
回到那个山岗,陈紫彤把车子停在下山的路口上。雷乐扶着安雨霞下山站在车子后头静静地伫足。
陈紫彤按响了喇叭。
“我扶你上车。”
坐上车,陈紫彤盯着后视镜中可以看到的安雨霞。她的脸上有些脏污,不过还好,在雷乐的轻抚中拭去了不少,也白净了些。
“待在车里太久有点闷。”陈紫彤关掉引擎下了车。
陈紫彤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来却是一种冷淡的客气。雷乐知道她的闷来源安雨霞还活着,彼此心照不宣的打着哑谜。
“我知道她,她也是喜欢你的,千万别错过那些爱你的女孩子。”安雨霞打开车门要雷乐下去追,瞅了瞅车外的天色,心里有些凄凉,但脸上还是强忍着这股子的凄凉要他下车去追回曾一度要杀了自己的人。
雷乐在感情方面一直是一颗多情的种子,不论在虎门还是在香港,身边的莺莺燕燕未曾断过。虽然跟几个最为亲密的女子有过感情,但也只是那一瞬间,偶尔想起她们,
会倒上一杯酒,一个人坐在家里的书房对着灯光倾诉。
眼前的陈紫彤虽然是自己亲手救过的女子,但心里的喜欢仅仅是兄妹的那种喜欢,雷乐没有认真,她却是认真的执着在等。看着他的脚步渐近,她舍下汽车朝着山下走去。路过一间小旅馆,她停下了脚步。
“在这里休息一下吧,车子没油了,估计要等到明天才会有车子通过这里。”
雷乐看了看小旅馆的牌子思索了一会儿,却没有答应:“还是回车里等吧,如果所有人都像我们这样,把车子扔下,香港的交通会混乱的。”
“嘶。”陈紫彤抚着臂膀,冻得哆嗦。
“很冷吧。”
身高高于陈紫彤的雷乐仗着魁梧的身型,很男人的褪下身上的风衣披在她的身上,轻抚着她冻的哆嗦的臂膀。
“对我太好,我怕你给不了我想要的幸福。”陈紫彤小女人似的脱下那身不属于她可以披上的风衣。
“如果你今晚想在这间旅馆过夜,我会给你买单,睡个好觉,晚安。”雷乐掏出几张军票塞到陈紫彤的手心,她不领情地把钱摔在他身上,一把撞进他的怀里。
“能不能对我公平一点,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雷乐挣开,歉意地看着陈紫彤:“对不起。”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说你喜欢我,说啊说啊”陈紫彤强扭着雷乐的袖口,哭嚷道。
“对不起。”
“都说了不要你说对不起为什么还要说,是不是想我把你最爱的蔡玉珠杀了你才肯对我说我爱你啊”
雷乐一怔,看着情绪化的陈紫彤生怕此刻的她会做出什么事来。想要安抚又不能太过于亲密,思前想后,一吻将她吻住,平复着她焦躁的心情。腾出手帮她披上大衣,进到小旅馆开了一间房
凌晨的风有点凉,坐在车里等待的安雨霞冻得哆嗦,蜷缩在后座上慢慢躺着,积存着温暖
简陋的旅馆小房间,从门缝透着凉气渗进屋子。仅用一条毯子裹着身子的陈紫彤甜甜地偎在雷乐的怀里。虽然她的心情被平复,他却在发愁日后在一起时的麻烦。为了蔡玉珠的安危,他想不到还有什么方法能让一个情绪化的人放弃固执地念头,这么快的平复。
在旺角一带有些安澜堂看管的酒吧,常有不上路的混混在这里捣蛋。洪门门徒三次打进旺角,都没能收复这几间场。不是洪门的打仔不行,而是当时的新晋掌门蒋震不许任何人动这几间场。并暗中保护这里的头牌舞小姐雯雯,也就是他的亲妹妹。
也就在雷乐的手下黑鬼杀死九龙城寨的老大青毛虎毛登华的那个晚上,几个来砸场子的小混混不知天高地厚的借酒闹事。其中的一个还调戏了雯雯,当时蒋震也在场,洪坤带人走上前。几个刚出道的舞女还没被客人包过夜,对于这类的突发事情还不懂如何处理。带这些年轻女孩走道的妈妈桑仗着几分半老徐娘的姿色拿着酒笑脸相迎,夏晴担心他们会打起来也凑了过去帮忙劝解。
调戏雯雯的小瘪三正在兴头上,蒋震带着几个打仔清场。
“兄弟,你是混哪路的。没事不要打扰老子。”小瘪三推搡了蒋震一把,狂妄的说道。
蒋震抄起一个空酒瓶,“砰”的一声响,那小瘪三捂着头坐到地上,洪门的打仔摁住那班“乌鼠”。
“这里一个是我老婆,一个是我的妹妹,你说关不关我的事。”蒋震眼神犀利的一闪,夏晴和雯雯愣的站在一旁。
蒋震弯下身子,一手揪住那瘪三的头发,狠狠的教训,那班乌鼠也被揍得哀呼一片。
“十三年前你也是这个眼神,十三年后你依旧没有变。变的只有心。你的眼里再也容不下别的女人,我想她会给你安慰。”雯雯似笑非笑的说完这席话,转身拿来两杯酒相敬。
洪坤要人收拾了碎物的残骸,夏晴走出蒋震的庇护,在雯雯身后唤道:“雯雯。”
“记得寄帖子给我,不然我会生气的。”雯雯瞅着蒋震,小声地对面前的夏晴说道:“未来大嫂。”
多年不愿跟蒋震说话的雯雯一下子有了笑颜,还会开玩笑地逗夏晴。
在宴会上对九龙城寨十三家老板摊牌的雷乐在踏出宴会场的那一刻,身上就背负着整个香港的未来。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接下来做的事没有一件会是阿叔愿意看到的结果。蔡玉珠不适时宜的回到香港,这令有了打算和计划的他顾忌多重,忧心忡忡地小心安排着每一步的行事。
三角码头。一艘快艇按约定地时间进到货港停泊,货船上,曾经一枪杀了日籍商人北野善的张勋从船舱中走出,猪油仔亲自带人到渡头上迎接。
“乐哥安好吗”张勋问。
“一切安好,乐哥在里面等你了。”猪油仔指着货仓的方向,邀请道。
忽然几艘小艇驶进码头,张勋知道这一定是尾随的尾巴,不等来船靠近便要拔枪,果然不出他们的所料来人竟是一些受过训练的特务。猪油仔站在他身后,用枪顶在他后腰利索的卸了他身上另外一把枪。
“你们这些人还真是有意思,总是喜欢在人背后出招。”
“我不像你,光明正大。你把这些人引来,老板是不会见你的。”
“你是不是有点晕船,说胡话呢。”张勋转身瞪着猪油仔。
黑鬼看出了点端倪拔枪指向张勋,猪油仔手中的枪口也对准了他,完全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两人同时扣动扳机,两颗子弹同时射中目标的身体。那班迟来的特务上船,甲板上只剩下一具尸首,子弹打中的部位还在淌着血。
虽然猪油仔对张勋的行径百思不得其解,但是背叛,就必须用血来偿还。这是雷乐对九龙城寨十三家老大摊牌后说的唯一一条规矩,小艇驶离危险水域,早在货仓闻风而遁的兄弟们早就散去,迟来的特务扑了一个空。
“现在多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为了自己跟国家活的。”雷乐坐在车里看着那些特务触碰到货仓外的雷区,身后的火海点亮了幽暗地天色。
奉命执行刺杀行动的前柳生道场的弟子鬼雄龙一亲率香港黑龙会分部的杀手穿过街道,兵分两路的奇袭百乐门。
一路扮作顾客,由川岛次郎和他的首席大弟子服部安士带队潜入舞厅,另一路则是由鬼雄龙一率队飞檐走壁,潜入舞厅露台,闯入地下钱庄重地
。早就料到会有事发生,雷乐命令看场的手下故意涣散的守备,让他们轻敌,好诱敌深入。
鬼雄龙一取出忍者惯用的吹矢,一吹即中守备的咽喉,跟着后面的忍者留有一二,剩余的人分散前进。
潜入舞厅的服部安士旁敲测听的打探着雷乐的下落,早有安排的吴超就是绝口不提,让他陷入窘境。
韩琛在舞池中抱着舞小姐慢摇舞步,看守在二楼金库的打手给他使了暗示的眼色,恰巧被愁思的服部安士撞见。从小就被强化训练的他,岂有不明白暗喻的眼神。
“我们被人包围了,小心离开。”服部安士警觉的告知身旁的下忍。
果不其然,鬼雄龙一那队人马刚走到金库的铁闸门那边,就听见几声枪响。舞厅里鬼混的男女及赌台那边的玩家听见枪响,立即四散逃离。
舞池里的韩琛掏出手枪,指天开了三枪。从外围蜂拥而来的打手和枪手纷纷抄起家伙站在他身后:“给老子挨个屋搜,发现雷老板要找的那班混蛋,赏金一百块。如有格杀者,赏金五百。”
“是,琛哥。”
打手和枪手们涌上二楼金库那边,包抄鬼雄龙一,闻风而遁的川岛次郎刚逃出百乐门,就被站在门口等候许久的柳生英魁一刀斩首。
服部安士在混乱的人群中涌出百乐门,眼见师父被斩,假装逃命的样子悄悄迂回,匕首捅进柳生英魁的肾脏,随手被他反手挥刀砍死在街头。韩琛带人赶到时,三具尸首已经没了气息,血染了百乐门的牌子,阿森开车载阿叔泊在路边冷漠的观望这一切。
雨田官邸,酒井湘子听见家里的电话“铃、铃、铃。”响个不停,穿起拖鞋下楼去看个究竟。厨房中传出炒菜的声音吱吱啦啦,偷偷瞄了一眼,转道电话跟前拿起听筒。
“雷老板。”
“我不是。你等等。”酒井湘子一怔,刚才在厨房见有人炒菜来着便又拿起电话:“喂,雷老板现在没空听你电话,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我代你转达。”
“咳咳咳,你在和谁聊电话”厨房里炒菜的那个男人被油烟呛出厨房。
“是找雨田君的电话。”酒井湘子放下话筒示意身后的男子,误以为是自己人,未察被男子用毛巾捂住嘴巴从后一刀抹颈。
“喂,我是贪狼。”
“事情做完了就去安全屋等候,老板还有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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