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天在北方这片大平原里已经有了几分凉意西边那轮老日头懒懒地挂在天边说上不上说下不下万道霞光却把半个天都染红了。
空中慢慢地掠过了一行雁影——
过去有半天了才又追上了一只孤雁嘴里“呱——呱——”叫唤着却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前行的雁列。
脸上斜挂着一条刀疤的眯缝着双眼的毛太抬头看了一眼嘴里“哧——”地笑了一声。
一个生着满口黑胡子的汉子把一口折铁刀使劲地插在干裂的泥土里他嘴里不干净地嚷着:“他妹子的我看八成他是不来啦咱们这叫傻老婆等痴汉子急也他娘的白急!”
脸上带着疤的毛太斜着眼睨着他哼了声道:“沉着气儿错不了!”
穿着一身黄茧布裤褂的刁三冷冷地道:“马老二采的盘子错不了这趟子买卖要是没有错咱们哥儿五个应该可以歇歇了!”
一只手指头弯过来“当!”弹了一下腕子底下的兵刃颤颤地直晃——这把家伙有三尺长当中有个弧形的刃子两边斜挑出两个刺子有个名字叫“凤翅流金镋”是把顶能杀人的利落家伙!
借着刁三的话再看看眼前面可不是哥儿五个人一个也不少。
常在北道上尤其是冀北道上跑的人“燕山五虎”这块招牌应该不会感到陌生吧?
不就是这哥儿五个吗?全在这里了。
五个人有坐着的、站着的、还有一个趴着的高粱秆子压倒了一大片看样子他们在这里蹲了有些时候了。
脸上有疤的叫毛太人称“多臂熊”;蹲着的那个黑大个叫马云程人称“双手金镖”;生有绕口胡子施折铁刀的那个家伙叫“火霹雳”雷昆;穿黄茧布衣褂长脸的那个人叫“云里来”刁三;最后再看趴着的那个人——矮矮的个子瘦瘦的身材这个人大概有五十开外的年岁一对招风耳高眉耸颧此人复姓欧阳单名一个川人称“混江一霸”也正是“燕山五虎”的老大——瓢把子。
哥儿五个是在干嘛?不问可知当然是在等候着上手买卖——一件大买卖!
旱田的外面有一个茅草亭子亭子外边可就是那条又长又直的驿道了。
亭子里坐着有两个人一个是身穿灰布大褂算命的瞎子另一个是抱着月琴的大姑娘!瞎子手捧着马杆满头头都白了一绺又长又白的胡子像一匹缎子似的被风轻轻地飘着。灰布大褂上系着一根带子上面零碎东西多了有装着卦钱的小布袋有旱烟袋杆子烟丝袋子、荷包还有一面白铜的小锣。他老人家那根马杆上悬着一块白布招牌上面有几行字:“奇门遁甲六爻神课”三个横字是——“报君知”当中才是他老人家字号“徐铁眉”!
看着“徐铁眉”这三个字你可就不免瞧上一眼他老人家那两道眉毛敢情是又黑又浓足有两寸来长像是两把铁刷子似的。
老头子翻着那双白果眼骨骨碌碌直打着转儿摸索着由腰带上拔出旱烟袋那个大闺女弯下腰来用火石打火燃着了纸媒徐铁眉可就“叭叭”地抽上了!
那个闺女小模样还是真不赖一身水红布的合身衣裤腰肢扎得细细的上面束着葱色的一根缎带子小褂的一双袖子轻轻地挽着露出白酥酥的一双玉手每个指头上都留着晶莹剔透的指甲弹起月琴来一定好听!
姑娘看上去应该有十**岁吧——这个年岁的大姑娘最难猜!
高粱地里哥儿五个倒有四个人的眼睛被这个姑娘给吸住了除了“混江一霸”欧阳川还能沉住点气。欧阳川是全神全意地注意着那条驿道只要有一点儿风吹草动他马上就坐起来看看。
过来了一辆车欧阳川立时一怔再看才现是一辆运土的破车他身子又躺下了。
眼睛一扫哥儿四个再看看亭子里的那个花不溜丢的大姑娘欧阳川脸上可就带出了冷笑!
“怎么啦?”他挖苦着道“没见过是不是瞧瞧你们这份德性——”
“火霹雳”雷昆摸了一把他的胡子嘴嘿嘿笑道:“那个小媳妇儿真俊……咱他娘的看直了眼啦!”
“双手金镖”马云程一笑道:“哈!你他妈别外行好不好我敢给你打十两银子赌人家还是黄个花大闺女呢!”
“云里来”刁三连连点着头道:“是俊!——少见!”
大姑娘本来是脸望着这边的听见了笑声她好像才注意到附近还有人妙目一转嘟了一下嘴气得把脸转了过来!
高粱地里又爆出了一阵笑声!
有人嚷着:“来一段吧我给钱!”
说话的是“火霹雳”雷昆——这小子用力插下了刀笑嘻嘻站起来就要往外走却有一只胳膊把他硬给拉了下来。
“混江一霸”欧阳川站起来沉声道:“你给我呆着吧!”
说着话他自己分着高粱秆子走了出去。
那个抽烟的瞎子立刻警觉左右张顾着道:“谁来了?谁来了?”
大姑娘回头瞟了一眼不太乐意地道:“谁知道!”
欧阳川一直走到了亭子里打量着二人道:“你们是一块儿的么?”
抽烟的瞎子连声地道:“是……是……你老要来一卦么?”
欧阳川冷笑道:“这姑娘是你什么人?”
算命的欠着身子道:“是小女桂花她弹得一手好月琴客人要来一段么?”
欧阳川道:“不用不用!”说着冷笑道:“我们有点事要用这个亭子老头你带着你女儿这就走吧!”
算命的瞎子怔了一下赔笑道:“是!是!等我抽完了这袋烟——”
欧阳川面色一沉正要作忽地远处驿道上传来了一片辘辘的车声一辆双马二辕的篷车映着夕阳直驰而来!
欧阳川只看了一眼顿时神色一振!
他上前一步一伸手抓在了算命瞎子肩上沉声道:“算命的你们父女两个给我好好坐着不许动不许瞎嚷嚷看见就当没看见知道不知道?”
那个叫桂花的姑娘忽地站起来却被瞎子拉坐下来就见他翻着一双白眼连声道:“是……大爷我是个瞎子什么也看不见呀!”
欧阳川鼻子里应了一声双手一拍毛、马、雷、刁四个人相继纵身而出。亭子里的大姑娘吓了一大跳一只玉手捂着嘴“呀”叫了一声!
雷昆手里的折铁刀在她面前晃了一下道:“大姑娘你用不着害怕乖乖地给我坐着等着爷们办妥了这一趟生意我就……”
说着伸出一只毛手嘻嘻一笑就要去摸对方那张白里透红的脸大姑娘向后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在了石凳子上瞎子赶忙伸手护着姑娘。
这当口那辆篷车可就到了地头了。
赶车的把式抡着大响鞭——“叭叭”一连两声两匹牲口撒开四蹄加前进!
欧阳川冷笑一声道:“上!”
身边的哥儿四个一起掠了个高像掠波的四只燕子似的起落间已纵身上道“一”字形地闪开来正好拦在那辆飞驰而近的马车前面!
这种突然的举动使得驾车的二马陡然间受惊唏聿聿长啸声中双双人立前蹄身后篷车连带着揪起了老高来!
赶车的把式大叫了一声手勒缰绳道:“吁——”
亭子里的欧阳川右手向外一探低叱道:“着!”
“哧——”一支甩手的羽箭脱手而出不偏不倚正正射在了车把式的喉头之上红血方冒他小子就由车辕上栽下来了!
欧阳川这个老小子敢情是好身子骨只见他左手掌缘在石桌边上一按身子已翩若惊鸿地窜了起来好一式“平沙落雁”轻轻地已经落了下来正好是到车前面!
他双手同时向外一展已带住了受惊吓的一双牲口口环再向下使劲一带两匹马长嘶声中已被他把身子定了下来!
其他的四个人不待招呼“唰”一下子已把这辆车团团围住!
四个人的家伙都够显眼——
“多臂熊”毛太是一口“金背砍山刀”。
“双手金镖”马云程是一对“牛耳短刀”。
“火霹雳”雷昆是一口两尺三四的“折铁刀”。
“云里来”刁三是“风翅流金镋”!
四个人八只眼闪闪地冒着血光倒只有“混江一霸”欧阳川还没有亮家伙!
这个人像是老山羊般的拉长了声音怪笑着道:“车子里的朋友你可以出来了!”
车帘子静悄悄垂着没有一点动静!
“混江一霸”欧阳川冷哼了一声道:“相好的何必装模作样?出来见见世面吧!”
仍然是没有一点声音车门在后面门开着只是垂着一道帘子帘子被风吹得刷拉拉地晃动着却是看不清楚里面有人没有!
“燕山五虎”哥儿五个都不禁有些沉不住了!
欧阳川目视向前右侧的“多臂熊”毛太以目示意让他过去瞧瞧毛太早就忍不住了。他嘴里大声嚷道:“奶奶个熊装什么孙子你!”
掌中刀向外一挑“刷拉!”一下子把帘子挑开了。
就在此一刹那车厢里霞光般地飞出了一片刀光闪电似的一吐即收堪称得上一个“快”字!
“多臂熊”毛太真的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眼前血光一现他嘴里“啊啃”了一声门板似地翻身倒了下来!
敢情他已经死了。
伤处就在他脸上齐着眉心鼻梁直直地挨了一刀这一刀可真利落劈得还真重毛太一颗脑袋瓜子几乎被砍成了两半血就像红色的浆糊也似的咕咕嘟嘟往外面冒着!
就在其他各人惊魂未定之际刀光再现!
这一刀是冲着帘子上来的刀口斜着挥出只一刀已把那大片帘子劈成了两截随着挥卷而出的刀势那截布帘子就像一片云似的卷飞到半天之上足足飞起有七八丈高。
刀势如箭一吐即收——
现在大家才看清了这个人!
好怪的一身衣裳!
好怪的一副模样!
车里的人二十左右的年岁目如点漆鼻正唇红好俊的一副仪表!
只是他这身打扮——头上戴着半圆形、像是洗脸盆样的一个黑漆头盔身上是一袭大袖长襟黑得亮的缎袍子笔直的腰杆儿上短的长的一共插着三口刀——说是刀吧却又太窄了些说是剑吧它的形状又弯了些不像。
这个人背后背着一个黑漆的小箱子一双眸子蕴含着无比的怒火打量着车外的四个人两只手交插地抱在前胸却是插入宽大的前襟之内。
就见他猛地站起来用着略为生硬的口音道:“你们这些人——干什么?”
身子一晃跃出车外。
一只手陡地探出来抓着一柄纸扇用扇柄向着为的欧阳川一指:“你——”
“你——”
“你——”
“你——”
向每个人指了一下气呼呼地站定了身子道:“你们是强盗吗?”
欧阳川眸子一转怪笑了一声道:“我几乎都忘了朋友你是日本来的吧!”
那人怒声道:“是日本来的但不是你的朋友!”
哥儿四个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日本人要是平常自有一番调笑可是今天情形不同对方一上来可就杀了自己的人毛老三死得可够惨的!
“燕山五虎”多少年来横行江湖向来是形影不离由于一直是五个一齐上所以很少失过手想不到今天可碰见了厉害的对头!
难以想象的对方竟然是个异族人——日本人可真是够新鲜的!
哥儿四个的眼全红了。
“云里来”刁三一摆手上的“凤翅镋”向着当前的这个日本人一指道:“伙计你好快刀呀!你报个‘万儿’吧!”
“日本人”眨着眼讷讷地道:“什么……‘万儿’?”
“双手金镖”马云程道:“你叫什么名字?”
“日本人”这一回听明白了后退一步沉声道:“日本足利将军府第一武士笠原一鹤!”
“叫什么?”欧阳川偏头问马云程。
马云程皱着眉道:“什么……原一鹤!”
日本人怒声道:“笠原一鹤!”
这一次大家全听明白了。
欧阳川老谋深算地抱了一下拳冷冷地笑道:“一鹤老弟我问你到咱们中国是干什么?你背后背的什么?”
日本人笠原一鹤面色一沉长眉乍挑道:“奉足利将军命朝觐永乐大皇帝——”
欧阳川嘿嘿一笑道:“好说我们是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你用不着拿皇帝来吓唬咱们老弟你背上背的可是贡给皇帝的东西?”
笠原一鹤“飕”一声拔出了腰上长刀平身一分刀臂一平如水。
“你们想干什么?”他冷冷地说“该死的强盗!”
欧阳川脸上一沉冷笑道:“日本朋友我劝你识相一点儿把背后的箱子送上来我们念在你也算是武林上的朋友网开一面放你逃生否则的话——”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冷笑了几声右手向汗褂里一探向外一抖“刷拉拉”一声亮出了兵刃是一条“十二截亮银鞭”。
欧阳川手一使劲“哗拉拉”一声响那条鞭身蛇也似地盘在膀子上!
西边太阳老早已经下山了。
暮色沉沉里这荒远的驿道上竟然没有一个外人徒令燕山五虎这伙子强人目无法纪拦路行劫他们当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活了。
欧阳川兵刃在手面现杀机这才接下去道:“日本人——你要是耍狠斗横兄弟咱们哥儿们可叫你竖着来横着回去!”
笠原一鹤冷冷一笑心忖道:“怪不得父亲要我处处小心看来中国这地方盗匪如毛不在日本之下!”
他眼睛一扫当前这个欧阳川思索着:看来这人像是这伙人的头子我先杀了这人说不定就解开了眼前之危!
想到此冷笑一声向着眼前的欧阳川道:“我知道你们中国武术奥妙你可能接我这口刀么?”
欧阳川后退一步道:“好!”
腕子上的亮银鞭“哗拉”一下子抖了开来却在此一刹那两侧的“双手金镖”马云程以及“火霹雳”雷昆同时闪身而上!
两个人三把刀——一口折铁刀两柄牛耳短刀由两侧同时抖了出来!
这一手有一个名堂叫“两翅金凤”马、雷施展这一手绝活可以说是驾轻就熟多少年下来死在他们两个这一招下的人真不知有多少了。
笠原一鹤不愧是足利氏手下第一武士由于其幼承父教得悉了中原剑术的奥秘再习日本剑道得领两家之长其成就自是可观。
就见他乍开两腕把一口窄刀横架左腕偌大的身子滴溜溜转了个转儿那么疾劲三般兵刃居然扎了个空。
“双手金镖”马云程右手一带出去的刀用“阴手”向外面一抬撩进到笠原一鹤的左肋。
笠原一鹤大吃一惊“啊!”一声抢步疾退前大襟却吃马云程的刀尖子“呼拉”一下子划开了一道口子。
他次接触到了中原武术的袭击只是对方并非一等一的高手否则笠原一鹤可就难免要吃大亏了!
笠原一鹤在惊心之余却施展出厉害的杀手——“两面封刀”这一手得于日本剑道名家小丰原的嫡传果然奇妙无穷!
刀光左右同时划出了两道弧光!
这般东洋的快刀手法毕竟是有异于一般“嗖——一嗖——”两刀一气呵成在相继的两声惨叫里“双手金镖”马云程、“火霹雳”雷昆同时中刀伤处皆在面前一时鲜血迸溅死于非命!
笠原一鹤这种东洋的快刀法一上来连毙三人确是惊人之极!
“云里来”刁三一摆凤翅镋甩手打出暗器“三菱箭”尖风一缕正中笠原右腕!
这位日本剑道高手痛得“啊!”一声反手抓住了暗器箭杆一咬牙血淋淋地拔了出来足下可禁不住打了个踉跄!
这一刹那“云里来”刁三的一杆“凤翅流金镋”疾如星驰电闪般地搂头直下同时他的一只右腿斜飞而出用“鸳鸯拐子脚”向着笠原一鹤面门上踢过去!
笠原一鹤就地一滚对方的凤翅镋落了个空尘土飞扬中笠原的刀电光石火般地投递了出去——一
这一招中原罕见!
欧阳川叱喝一声道:“敢尔!”
起落之间已到笠原身后一抖手“哗拉”一响亮银鞭直向着对方背后点到。
然而似乎是慢了一步。
雪白如云的一截刀身自然贯穿了刁三的右肋他不及拔刀被迫地向前斜身几乎和刁三的脸倚在了一块欧阳川那么疾快的一招竟然是没有伤害了他。
笠原一鹤把身子转过了一半退后拔刀!
刁三龀牙咧嘴地向前走了六七步嘴里吐血说道:“老大……咱们栽……栽啦!”
身子一歪“噗通”栽倒在地凤翅镋脱手而坠!
一阵风起——驿道上卷起了一片沙土!
天可是已经黑了。
晚风里带着沉重的血腥气息。
亭子里算命的父女二人仍然呆呆地坐在那里那个叫“徐铁眉”的瞎子兀自翻着他那一双白眼不时地东张西看着那个叫“桂花”的姑娘却是目不转睛地睇视着水汪汪的一对翦水瞳子含蓄着无比的神秘。
父女二人静静地坐着没有出一点儿声音自然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燕山五虎”此刻硕果仅余的只剩下“混江一霸”欧阳川一个人了。
来自日本的武士笠原一鹤朗笑了一声刀指欧阳川道:“你还要送死么?”
欧阳川身子节节地后退着面色猝然惨变内心虽是惊悸万分却也并没有退缩之意。他冷冷一笑道:“一鹤老弟你的刀法很怪可是其中几招却有点与我们中原的‘匡’门刀法近似!”
笠原一鹤怒声笑道:“简直是胡说什么匡门刀法没听说过!”
欧阳川道:“今天我们无知冒犯有眼不从泰山不知老弟你可肯网开一面?”
笠原一鹤不禁怔了一下道:“你是说……”
欧阳川汗颜地笑道:“……我的意思是饶我一命!”
笠原一鹤狂笑一声道:“我们武士作战一向是临死不屈……好吧!你既然开了口我就饶过了你只是……这几具尸……”
欧阳川凄凉地一笑道:“白骨何须埋青冢人生何处不坟墓!一鹤老弟咱们后会有期!”
笠原一鹤怔了一下他虽然汉学已经有相当的功底可是到底比本生本长的中国人要差上一些心里正在琢磨着欧阳川说的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却见欧阳川前进一步双手抱拳深深一揖。
笠原一鹤心里倒着实有些感动了——
可是一念未完只听得“卡卡”两声轻响两点银星蓦地由欧阳川双腕之间飞出其快如电简直无从防起。
笠原一鹤陡然一惊点足而退可是由于彼此距离太近再者欧阳川的这双袖箭来得太过于突然令人防不胜防等到笠原一鹤乍然觉时已是逃走不及他嘴里“啊”了一声身子一晃已倒了下去!
两枚袖箭并排地射中在笠原一鹤的“胸脯双穴”之上任你天大的英雄也是承受不起。
笠原一鹤只觉得眼前一黑差一点儿晕了过去。
这可就是中国武学的奥秘了欧阳川的这双袖箭乃是施展武林中奇妙的暗器打穴之法被害人只要中箭顿时全身四肢麻痹不堪暗器只要一时不离开身体他可就不能开口说话休想动弹一下可是暗器一经拔出性命也就不保。
“混江一霸”欧阳川这一手败中取胜的阴险毒手一经得手禁不住仰天怪笑了一声。
只见他身子一闪又来到了笠原一鹤身边。
“臭小子——”他狞恶地笑道“你认命吧!”
说完弯下身子一伸手就要去拿他背上的箱子。
蓦地银锣一响——“当”!
这玩意儿一听就知道是算命的敲的那种小锣响!
果然接下去眼前人影一闪亭子里的一老一少父女二人已来到了眼前度之快有如是黑夜里的一双幽灵。
欧阳川手已触及箱面突地中止猛抬头见状大吃一惊!
他是黑道上的老江湖了什么人是友是敌用不着关照一望即知。
这时见状不先言点足后退出丈许以外。
却听得那算命的白胡子老头手中小锣再次的一敲高声道:“报——君——知!”
欧阳川银鞭“刷拉”的一下抖了个笔直指向对方道:“什么人?报上字号!”
算命的老人呵呵一笑道:“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欧阳当家的赏我瞎子一口饭吃!”
欧阳川面色一沉面现凶光道:“你……你是谁?”
瞎子嘻嘻笑道:“当家的没见过我这位长相莫非连‘短命无常’这个称呼也没听过么?”
欧阳川顿时打了个冷颤大惊道:“啊……这么说你老是徐……”
人影一晃那相士已到欧阳川面前。
欧阳川大惊之下手上的亮银鞭向外一抖鞭梢一端像是利剑剑尖直向老者眉心点到。
鞭梢如电光石人般地一闪而至眼看着就要刺那相士一个透睑穿。就在此一刹那但见相士白果也似的一双眸子倏地一翻敢情他不是个瞎子双眸乍睁目光如电同时间左手作圆形的向外一分“噗”地一下子已结实地抓住欧阳川的鞭梢。
欧阳川向外一带力逾万斤鞭身丝毫不动他再次地吓出了一身冷汗。
伪装相士“短命无常”徐雷怪笑一声道:“你也敢给我动爪子?去!”
右手向外一振“呼噜噜”一片衣袂荡风之声“混江一霸”欧阳川的身子就像空中飞人般的被挪在半空之上。
在空中欧阳川怪叫了一声滴溜溜折了个斤斗施了一招云里翻自空而坠。
在此一瞬间站立在一侧的那个红衣大姑娘娇叱了一声肩头摇处翩若惊鸿地已来到了欧阳川下坠之处手上的那面月琴抢出如风“砰”的一声正好砸在了欧阳川面门之上一时间血花怒溅脑浆迸裂当场死于非命。
那姑娘身形再闪疾若鹰隼地又来到了老者面前。
黑夜里忽然传来了一片车声远处驿道上灯光闪烁像是朝着这个方向疾驰过来。
老者冷冷一笑道:“丫头人交给你了别忘了背后那个箱子!”
言罢以手上的马杆向地面上一点猝起如鹰只是一下子已飞出了六七丈外一路疾驰如飞而去。
红衣姑娘不敢迟疑身子一闪已到了笠原一鹤面前一伸手抓住了他的胸衣把他提了起来几个起落已越出十数丈外坠入高粱地内同时重重地把笠原一鹤摔在地上。
空中是一轮明月月色如银——
透过高粱叶子这个姑娘才开始打量着面前的这个日本武士她先以利落的手法把对方背后的那个黑漆的箱子解下来。
这个过程之间笠原一鹤竟自幽幽地醒转过来他鼻子里出了长长的一声呻吟同时已经感觉到对方的作为。
“你……”他想坐起来可是周身乏力。
月影之下二人四目相对。
红衣姑娘呆了一下才又匆匆地把那个小箱子背好在自己背上她咬了一下牙道:“我本来不想下毒手杀你可是你看见了我——”
手里的月琴举起来作势下击。
笠原一鹤眼睛直直地逼视着她目光里现出了一番凄凉却使得那姑娘中途一时硬心不下。
她叹了一口气慢慢地把那枚精铁打铸的月琴轻轻地放了下来。
“唉——”她轻轻叹了一声道“我们原无仇恨我看你这个人倒不像是什么恶人中国不是你能久留的地方……姑娘破格饶你不死你还是回到你们日本的好!”
说完看他一眼摇摇头转回身子向外走去。
地上的笠原一鹤眼睛直直地看着她面上却不禁带出微微的冷笑。
红衣姑娘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
她的神色间显出了内心的犹豫。
“唉!”她又轻叹了一声道“我可不能再耽误了你知道我父亲本来是要我杀你的只是我不忍心……”
眉毛皱了一下她轻轻地擦着眼皮打量着对方又道:“你是叫笠原什么鹤来着?”
笑了一下她调侃地道:“我知道你身上的伤不轻……这可就……唉好吧!我呀好人做到底就救你这一回!”
说完巧移莲步凑到了他跟前低头看了一下冷笑道:“你是被刚才那个叫欧阳川的人打中了穴道手法很厉害。幸亏遇见了我要是换了别人只怕还救不了你你是忍忍痛才行!”
说完匆匆由身边取出一个小小玉瓶由其内倒出了一些也不知是什么药物。
她一只手握住笠原一鹤伤处的小箭道:“想活命你就别出气你明白我的话吗?”
笠原一鹤目光里虽蕴着无比怒火只是却也知道对方是在救自己性命当时眨了一下眸子表示会意。
红衣姑娘微微一笑露出如贝玉齿确是难得一见的绝世佳人!
只是此刻这位来自异国的武士却是失去了这份闲情逸致他遵从着对方少女的关照暂时停止了呼吸。
红衣少女还有点不放心她俯下身子来侧过脸轻轻在他胸前听了一下确定他未在呼吸这才猝施妙手极快地把中在他胸前的一只小箭拔了出来同时她右手不待对方伤处的血冒出即把备好的药物按上了他的伤处!
如此连续施展两根袖箭全部拔了出来。
笠原待其在伤处上好了药之后才忍不住长长吁了一口气面颊上冷汗淋漓。
红衣少女打量着他道:“没死已经算万幸了!”
这时信手由笠原一鹤衣边上撕下了一条布条子匆匆为他扎好!
“记住!”她说“一个月不能见水我走了!”
言罢作势站起——
笠原一鹤自所中的一双袖箭拔出时穴道已然解开他已能开口说话只是全身乏力!
这时见对方姑娘要走心里惦念着那箱贡物如何容得当下蓦地坐起伸手向着红衣少女背后箱上抓去!
红衣少女身子灵活地一纵纵出丈许以外笠原一鹤由于用力过猛一下子倒了下去伤处触动一时痛得不可开交!
红衣少女咯咯娇笑道:“你呀少费这个劲儿吧!”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夜空里却传来一声嘹亮的口哨之声红衣少女顿时面色严肃地冷冷一笑香肩连晃如飞而去!
笠原一鹤怒叱一声道:“站住——”
对方理也不理早已去远了他咬着牙挺身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只觉得伤处万分疼痛肩上也在流血!
他愤愤地抽出了长刀蹒跚地向前迈着却意外地现地上一物放光!
弯腰拾起来——是一枚玉柄金身的步摇金钗!
可以想到必是方才那女盗张惶之际由头上坠落下来的无论如何这总算是一点线索。
笠原一鹤匆匆地收入袋内他一只手持着雪亮的长刀怒冲冲向前大步走着只觉得夜风吹在肩上伤处如同针刺般的疼痛可是这些却远不及他内心之沉痛万分之一!
顺着田陌他一直走下去远远似见先前劫车的驿道上有灯光闪烁着似有人影闪动!
他内心沮丧极了。
想不到身负重任方自踏入中国之第二日竟然会出此大错平白无故地把足利将军托交进贡中国皇帝的无价珍宝失去这该是一项何等严重而又不可饶恕的疏忽?
他此行身份严谨自不便暴露身份以遭无边困扰马车上虽有几件他随身的行李可是眼前却不便往取他一心一意只是惦念着失去的贡物足下疾奔前进!
穿出了这片田陌来到了驿道的另一端却见道边伫立着一个黑色劲装人影。笠原一鹤此刻怒火中烧巴不得遇着敌人厮杀一番此时此刻乍然出现了这人他无疑认定对方也是劫宝的敌人之流。
从背影上看这人后面背着一口长剑必然是擅武之人了。笠原一鹤抢上一步怒声喝叱道:“呔——”那人倏地回身——剑眉星目神采不凡!
笠原一鹤怒如狂中早已收敛不住一口倭刀劈风直砍而下!
对方似乎吃了一惊冷笑道:“这是为何?”
右腕疾翻背后长剑像是一道长虹似的猝然出鞘一刀一剑“呛啷”一声在空中交接各人却不禁为对方的腕劲震得后退了几步。
由于笠原一鹤身上有伤如此一震自然有些吃受不住痛得哼了一声。
对面黑衣少年冷峻地道:“莫怪人言你们日本人野枭成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笠原一鹤受了一肚子的委屈正是无处泄如何再忍得对方的奚落大吼一声挺刀而上!他左臂平伸右手长刀平伸而出拉开了架式!
日本剑道正如中国剑法一样是有派别门路之分的此刻他一展开门户却使得对面这位中国侠士大吃了一惊!
黑衣少年面色一变正要喝止笠原一鹤已然出刀如风施展出极具威力所谓的“洗魂三刀”。第一刀贴地直出削向少年下盘黑衣人大惊中一鹤施展冲天的绝技拔身而起刀身紧紧擦着他的脚底下刺了过去!第二刀比第一刀更疾更快不待那黑衣少年身子落下那口刀在笠原一鹤后弯的式子里反崩而出直直一刀劈出!
昔日在日本笠原这种家传的刀法绝少施展每出手敌人简直无从抵挡必有伤亡是以其父笠原桑二传此刀法时深深告诫如非为强敌所迫万不得已时绝不施展!
笠原一鹤如非丧失重宝痛心欲狂之际焉能对于一个初见一面的少年施展如此杀手!
他满打算着这第二刀出手那少年不死必伤!
事实却大是不然那个黑衣少年敢情还是个大行家!
就在笠原一鹤的刀相反崩出的刹那之间那少年在空中海虾也似地一个弓身凹腹收胸向后反弹而起待到一鹤的刀已经临近胸腹之间那少年左掌向外一挥吐气开声道:“嘿!”却把一只左手箕开的虎口向着笠原递出的刀背上捺下!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笠原一鹤心中大吃了一惊他确信这套“洗魂三刀”自从他父亲传与他之后还不曾闻得有过破法。
昔日笠原桑二传授此套刀法时曾告诉过他这套刀法的来历脱胎于中国武术精华;并且告诉过他在日本无人可破可是一入中原却就不保险无人能挡;并且曾告诉过他即使在中国能够破此刀法的人顶多不出二人其中有一个还是女人!
他知道父亲过去在中国停留过那一些日子自己与母亲相依为命正逢战火弥漫生活得好苦母亲带着自己东奔西跑等待着父亲来到……直到第三年父亲才从中国回来一家得能团圆……
这套“洗魂三刀”就是父亲那个时候传授给自己的……他老人家为什么念念不忘中国?在中国做了些什么?无人知道到现在还是个谜!
到是父亲再三地向自己提过一个人——段南洲父亲生平第一知己。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段南洲该是一个老人了据父亲形容这人乃是一个异人武技之精湛举世无匹父亲关照自己来到中国之后不要忘了找寻他而恭敬地诚执后辈之礼……
这么多的回忆一股脑儿地涌了出来动机只是由于对方少年杰出的身手!
由于对方这个黑衣少年一连破了他两招他的第三招突然受惊而止。
后退一步他打量着对方少年怒声道:“你如何懂得破我的刀法?”
黑衣人冷冷一笑说:“问得好我正想问你这刀法是谁传授与你的?”
笠原一鹤恨声道:“谁要你管?”
说着提刀进身正待向黑衣少年再次进招黑衣人闪身跃开道:“慢着!”
笠原一鹤冷笑道:“想不到中国强盗这么多你身背宝剑站在那里必是那强盗父女一路来的!”
少年微微一怔冷笑道:“这么说你是遇见了强人了?”
笠原一鹤怒声喝道:“你倒装得真像……”
少年“哼”了一声道:“先不要谈这个问题我且问你有个叫匡飞的人你可认得?”
笠原一鹤摇头道:“不认识!”
黑衣少年略嫌失望地叹息了一声一面用着那只精锐的眸子打量着他道:“我是看你刀法很怪很像是匡门家传好吧既然如此我再问你风闻你此次东来所带的贡物之中有一枚‘翡翠梨’可是真的?”
笠原一鹤登时一惊道:“咦!你怎么知道的?”
黑衣少年冷冷地道:“这么说谣传是真的了?”
笠原一鹤狠狠地道:“真的假的都没有用了!”
说到这里上下看了那黑衣少年一阵自入中原他还真没见过这么英俊的人物。
那少年眉头微皱道:“还没请教大名?”
“笠原一鹤!”
“一鹤兄!”黑衣少年冷冷地道“我知道你失去了贡物心里不好受可是我必须知道抢去你那些宝物的是些什么人!”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脸上确是看不出一点虚伪的表情!
笠原一鹤将信又疑地看着他冷笑道:“一男一女男的看不清楚很老……女的年轻很轻!”
黑衣少年道:“什么打扮他们长的什么样?”
笠原一鹤倒是心里有八分相信他并非是劫寇一伙的了闻言偏头想了一下道:“那个男的是一个算命的……留着白胡子女的抱着一个琴……琴是铁的!”
一个异国人竟然能够用这么流利的汉语叙说一切的确是相当的不容易了。
黑衣少年听完他这番描述之后长眉一挑面色略微变了一下自语道:“果然没猜错真的是他们——”
“是谁?”笠原一鹤忍不住问。
黑衣少年讷讷地道:“如果我没说错你所遇见的这父女二人乃是中国武林黑道上最难缠的人物……”
笠原一鹤怒声道:“是谁?我要去找他!”
少年冷笑道:“你的武功顶多与我相伯仲要与那个劫宝的老人比起来只怕还差得远!”
冷冷一笑抱拳道:“告辞!”
言罢转身就走笠原一鹤挺刀追上一步叫道:“喂你站住!”
少年回身道:“你还有事么?”
笠原一鹤道:“你知道那劫宝父女的姓名么?”
少年点点头道:“老的叫徐雷小的叫徐小昭黑道上闻名丧胆!”
笠原一鹤冷笑道:“只要我活着一天我一定要找到他父女二人!”
少年怔了一下微微一笑道:“我也许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但是目前不易!”
笠原一鹤道:“我不要你帮助。”
少年点点头道:“那么我们各干各的不过我却警告你这父女两个武功精湛不是好对付!也许你是白忙一场!”
笠原一鹤怒声道:“胡说——你居然敢看不起我?我要你试试我这口刀。”
少年道:“我已试过了!”
微微一笑正待转身却不意笠原一鹤猛地扑身而上掌中刀倏地急刺过来。
少年一摆剑双锋交接之中笠原一鹤施了一招妙手身形霍地向下一塌背后现刀一刀如电“嗖——”快挥而出黑衣少年乍然腾身可是笠原一鹤这一刀来得太快了有如穿云乍出的阳光只一闪已斩下了那黑衣少年衣襟一角!
黑衣少年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同时间也激起了他一腔怒意。笠原一鹤身子再上掌中刀由下而上直撩上来!
刀锋如芒犹如一片光墙似乎他有意要迫使对方服输在他这一招之下!却是未曾料到那黑衣少年本身武功造诣已是名满江湖的一流高手!二人既无深仇大怨自是动手间未用其极。
黑衣少年在他凌厉的刀势之下施展了一式“铁板桥”功夫笠原一鹤这一刀可是落空。
蓦地黑衣少年大喝一声那转出的身子有如戏水的蜉蝣“飕——”的一声再次转了回来。
笠原一鹤大吃一惊还不及点足退身少年的长剑已崩弹而起但听得“喳”的一声!
剑式如虹一闪而过笠原一鹤惊吓中一连后退了三四步左手摸了一下才现到帽缘上破了一道裂缝对方的剑尖只须再挺前半寸可就免不了伤及颜面。
这一惊便得昔日目高于顶的日本武土登时目瞪口呆作声不得!
黑衣少年冷笑了一声道:“中国人注重礼尚往来你砍我一刀我回敬你一剑——”抱拳道:“失陪!”
倏地转过身来一路纵跃如飞而去。
笠原一鹤立了一刻忽地拔脚就追哪里还有那少年的踪影?
夜色沉沉秋风冷冷!
这一瞬间笠原一鹤由衷地感到了悲哀却又有一腔难以泄的怒火填膺在胸内使得他欲罢不能!
他出了凄厉的一声怒吼掌中刀用力地挥砍而出“哧——哧——哧——”一连三刀刀锋把高粱的尖端穗子砍飞了满天!
他就像疯了般运刀如狂一路猛挥猛砍闪烁的刀光像是一条闹空的银蛇所过之处高粱穗子满空乱舞足下漫无目标地前进着。
这阵快刀影射着他内心的悲忿无极遭殃的却是这片旱地庄稼刀锋过处无坚不摧!
笠原一鹤假设着这些高过一人的高粱每一棵都代表着一个敌人因此他的每一刀也都毫不留情!
转瞬间他已运刀数百千回当真是杀得热血沸腾淋漓尽致!
在一阵猛砍杀里足下已迈出这片旱田。他已经杀红了眼双手握着的刀见树砍树见草砍草不知是幻觉还是真的——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影站立在田陌小道上正好迎着了他的来势。
笠原一鹤乍然一惊定目看了看狂笑道:“好个强盗——快还我宝物来!”双手握刀“哧——”一刀劈下去!
这一刀在怒如狂的笠原一鹤来说几乎施出全身的力道真有泰山压顶之势!
这在田陌道上的那个高大人影倏地伸出了一只手笑道:“好劲道!”
那口疾下的刀就好像砍在了石缝之中一般休想转动分毫!
笠原一鹤睁大了眼才看清了面前人竟然是一个灰衣白的和尚和尚仅仅用两手指头捏着他的刀锋慈祥的脸上带出一片笑容。笠原一鹤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怪啸了一声使出了全身力道挣、抽、板、拉——还是一样休想移动分毫!那和尚呵呵一笑单手竖掌宣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小施主你何苦这般。”
说话时手指一松笠原一鹤猝失重心摔了个仰天斤斗他在地上打了个旋风霍地跳起来一时真要疯了。今夜对于他来说真可谓是不祥之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糊里糊涂又出来这么一个和尚武功之高简直有点令他不可思议了!
笠原一鹤惊怒中真是如狂如痴身子跃起的同时第二刀气吐如虹直向和尚一颗光头上砍去!大和尚冷笑道:“何必如此?”大袖一挥像是海涛般的只一卷已缠住了笠原的刀锋笠原一鹤只觉得双手虎口一阵热似觉出和尚拂袖之间力逾万斤!
在日本笠原一鹤素有神力之称可是和尚这拂袖之力竟使他几乎受不住.一时面红心跳不已。
和尚长袍一吐道:“去!”
笠原一鹤“通通通”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差一点儿又栽个斤斗。
和尚一笑道:“真有股子牛劲怎么小施主你还不服气么?”
笠原一鹤一咬牙大步疾上掌中刀平心直刺这一招是厉害的杀招名谓“平风进刀”正是日本剑道大师柳宗氏的绝招。刀出封四面见刀破刀见势破势完全是因景而异笠原一鹤如非连番受辱这一刀他是无论如何施展不出的!
刀尖将至笠原一鹤几乎有些不忍心了可以想见的一刹那该是何等的惨厉料想着鲜血怒喷的一瞬迫使得笠原一鹤闭了一下眸子!
他的想法和事实相差的竟是那么远!
就在他长刀怒吐的刹那之间只听得“噗”地一声笠原一鹤吓得瞠目结舌怪叫道:“啊!”
目光过处对方那个和尚居然用嘴里的一口白牙生生的咬着自己出手的长刀刀尖——和先前一样的这口刀休想移动分毫!
大和尚鼻中哼了一声双手大袖猝扬像是一只拍打着双翅的天鹅却由他肥大的衣袖之间逼出了令人无法抵抗的旋风风力万钧使得他们身侧的旱地高粱“喳喳喳”一连串地爆响纷纷折断直飞而出。笠原一鹤再也定身不住同时间和尚松开口道:“倒!”
倒是真听话!
笠原一鹤偌大的身子元宝似的翻了出去他“骨碌”的倒折了个斤斗一口武土长刀“噗”的一声深深扎入地面二尺有余借着这口刀的定力才使得身子没有再滚出去!
巨大的风力已使得他头顶上那平顶战盔脱顶而坠叮当乱响地一路滚了出去。
笠原那副样子.就好像看见了鬼!
他用打战的手指着和尚道:“你……你是人是鬼?”
那和尚呵呵大笑道:“朗朗乾坤何来鬼物?笠原小友你初履中原不识天高地厚吃了许多亏老讷是特别来诱导你的且随老袖返回去吧!”
笠原一鹤乍然一惊道:“和尚你怎么知道我的姓名?你……”
和尚道:“我知道的你还未必知道呢!”
说着上下细细瞧了他一番轻轻吁了一口气面色微现凄凉地道:“你与我那老朋友长得实在太像了……看起来宛若一人!”
笠原一鹤道:“你朋友是谁?”
带着一丝凄凉的微笑那和尚讷讷地道:“你问我那老友么?他倒是与你同姓!”
笠原一鹤一怔道:“是……”
“笠原桑二!”和尚微带伤感说着。
“啊——”笠原一鹤大惊失色地道“他是我父亲!”
“我知道!”和尚的面色愈慈祥“孩子你想如果他不是你父亲我会来看你么……”
双手合十他轻轻念道:“阿弥陀佛……汝负我命我还汝债是以因缘经千百载……南无阿弥陀佛!”
笠原一鹤抖颤颤地走近了几步面色间带出了尊崇与亲近呐呐道:“那么**师……你又是……谁呢?”
“老袖佛号‘涵一’俗家名字叫段南洲——”老和尚微微笑道“孩子你可听你父亲说过么?”
笠原一鹤呆了一下霍地跪了下来。
“老世伯——”他激动地唤了一声一时竟自垂头痛泣了起来!
“无量佛”和尚慢慢地走近到他身侧轻笑道“中国这个地方对你太陌生了……你的事我都知道我与你父乃是生死至交如今你孤单在外我不能不管!”
“老世伯!”笠原一鹤痛声道“我真没有脸见你……我一切都完了……”
和尚冷冷道:“你是指那箱珠宝!”
“是!”笠原道“我……太没有用了……”
忽然他想到了父亲来时的告诫当下膝行前进道:“老世伯父亲关照我见着了老世伯之后要尊你为父敬你为师一切听凭世伯的吩咐……我方才太冒失……我实在不知道老世伯居然皈依了佛门!”
涵一大师目光眯成了一线闻言喟然一叹道:“敬我如父称我世伯都非我今日身份所能承当念在与你父昔日一段渊源收留你这个弟子倒是使得……你可愿随我入寺暂时做一个带修行的居士么?”
笠原一鹤早已为眼前这个和尚出神入化的武功所折服此刻又知他就是父亲生平第一至友再加上父亲的嘱咐自是心悦诚服。
聆听之下频频叩头道:“弟子遵命只是师父……”
涵一大师莞尔一笑道:“足利氏的那箱东西已为当今武林带来了一番劫难自此黑白两道风尘侠隐草莽英雄甚至于三法教士……都将卷入这漩涡之内你正是此刻的正主。”
“阿弥陀佛”和尚讷讷道:“是以老讷虽知你尘劫正多却抱定人能胜天之心前来引度于你你当及时抽身否则怕将有杀身之危!”
笠原一鹤深深叩他不敢正视这个老和尚心里虽抱定成仁取义之心却不敢当面顶撞!
和尚又道:“善哉一鹤汝当自知一切众生无从始末皆由不知常住真性性净则明听用诸妄想此想则不真故有轮输……你是生具慧根之人暂且从我研习无上菩提琐事不必再思一切有老讷为你作主!”
笠原一鹤虽不明白这番话的真谛可是日本乃是一佛教国家父亲亦算得上是个佛门居士对于佛理他并非全然不知!
大师这番话对于他似乎有着极大的启一时如钢磬铜钹当头一声棒喝。
当下深深一拜道:“一切由师父作主我……知罪了!”
大师含笑频频点头夜风吹动着他身上的那袭僧衣愈加显示他如同神仙中人!
轻轻叹息了一声涵一大师道:“一饮一啄岂非前定你今日所遇之男女二少年皆与你有极大的牵连佛谓:汝爱我心我怜汝色是以因缘经千百劫常在缠缚……”
顿了一下他看向笠原一鹤道:“你遗失在车上的随身衣物老讷已为你取下搁置一旁且随我去吧!”
说时伸出一只留有长指甲的手掌作势向上虚拨了一下笠原一鹤原本跪伏的身子竟然不由自主地提升而起。
对于老和尚这身出神入化的武功他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敬之如神明一般!
涵一大师道:“走吧!”
一僧一俗在这秋季的夜晚踏着田野小径缓缓地消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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