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玖觉得瑾妃十分可疑,可其他人都不觉得,包括包括长乐公主和兰陵长公主和嘉善长公主。
十年过去,这两位孀居的长公主殿下也与过去大不相同。十年前的嘉善长公主放弃了多年来嫁给颜洌的心愿,如今,年过四十的嘉善长公主面容神情越发柔和,看上去就跟一般人家的老太太差不多,显得慈眉善目的。
而兰陵长公主则要洒脱许多。这位长公主殿下早在孀居的那一年就没有想过再嫁,不过,他有养面首。虽然不是什么很了不起、很有才能的人物,可都是模样漂亮又会来事儿的主儿。
兰陵长公主看得也开:“过日子嘛,怎么不是个过?开心就好了嘛。我已经是公主了,连父皇和皇兄都不希望我的驸马有实权,甚至大部分有志之士都不喜欢做驸马,世情如此,我还能怎么样?找一个有本事的,然后看着他被束之高阁以致于心存怨望、两人互相埋怨?还不如这样,大家糊涂着比较好。”
长乐公主笑道:“姑姑真是豁达。”
兰陵长公主道:“豁达个什么呀?不过是你骗骗我,我骗骗你,能过一天是一天。要我说,我那些人全部加起来,也比不上颜家公子的一根手指头,更不要说跟玖丫头比。”说着,就拿着手里的扇子,虚点着贾玖对长乐公主道:“老实说,我还羡慕你呢,你跟玖丫头的缘分,又有哪个不羡慕的?论本事、论对你的体贴照顾包容,玖丫头又能差到哪里去?只是不是个男儿身,不能正经的娶你罢了。”
林黛玉听了,脸就红了。还真的从来没有人在他的耳朵边儿上说过这样的话。
嘉善长公主立刻就注意到了林黛玉的不自在,连忙扯了扯姐姐的衣袖。
兰陵长公主道:“哟,我倒是忘记了这里还有个小姑娘。”
林黛玉道:“让公主殿下见笑了。”
兰陵长公主道:“林丫头,你也别用这个敬称了,直接叫我兰陵,叫他嘉善就好。你是玖丫头的表妹。又是他的师妹,原不用这么客气的。”
林黛玉道:“这不大好罢?”
“有什么不好的?我说了可以就可以!”兰陵长公主立刻就柳眉倒竖,装作不高兴的模样道:“我们的交情是我们的私事儿,我看你可亲可爱。想跟你深交,又如何?别人若是有话,让他们冲着我来!”
嘉善长公主在边上笑道:“姐姐,你吓到林丫头了。”又解释道,“林丫头。让你见笑了。你可知道,如今,这銮舆外面又有多少人羡慕我们姐妹当初的好运气、能够搭上玖丫头的路子吗?父皇子女众多,光长大成人的儿子就有二十多个,如今活着的儿子也有十七个。至于女儿,就更多了。我那些兄弟们,没有儿子的愁儿子,有儿子的又愁儿女的婚嫁,尤其是这个聘礼嫁妆,总不好全部走宣徽府罢?原本就是个惫懒人物的忠顺。如今越发没脸没皮了,不止在父皇和皇兄面前,就跟我跟兰陵姐姐也打兰陵不知道多少饥荒。你看着好了,等到了秋猎场上,他还不知道会怎么讨好你们呢。”
皇室中人,自幼在权力圈子里面长大,打会走路就开始接触权力斗争。哪怕是他们自己不想争,他们的生母、养母,他们身边的人都会替他们争、逼着他们去争。所以,在皇室之中。要想独善其身,那要比在众人中脱颖而出还难上百倍千倍。
忠顺王之所以是忠顺王,就是因为他是个真正厉害的人物,不止自己能够控制自己的野心。还能够控制自己身边的人和属官侍从的野心。如果不是他的手段十分高明,又能够控制自己的**,让太上皇觉得他上位之后会威胁到自己,只怕当今皇帝登不上那个位置。
林黛玉虽然不曾见过忠顺王,可对这位王爷的行事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听说忠顺王也想讨好贾玖的时候,不觉愣住了:“那位王爷虽然行事往往出人意料。却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呢。”
“谁让盐肥太过惹眼呢?”
“盐肥?”林黛玉十分惊讶,“这是这个,不是交给了朝廷吗?”
“谁家没有地?谁家又不想多打些粮食?”兰陵长公主道,“过去,我是这么想的,我是公主,只要我不掺和某些事情,谁又敢亏了我?可是这一次,我是知道了,老百姓们没有吃的,那是会吃人的。”
见贾玖不明白,兰陵长公主连忙跟他学起这次灾荒的可怕来:“你刚回京没多久,应该还没有人跟你提起。你可知道,平安州那边被人吃光的事儿吗?”
贾玖刚开始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吃光,是吃掉了青草和树皮,开始吃泥土吗?”等他反应过来,差一点跳了起来:“是,吃人?”
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贾玖的脸已经是出乎意料的凝重。
兰陵长公主道:“没错。义忠那孩子从小就胖,连喝水都长肉,再加上人到中年,越发发福。可就是因为他胖,在那些乱党的眼里,就成了十恶不赦的人,竟然被丢进了大釜里面活生生的煮了!他的妻妾儿女们,也是先奸后杀,最后也被做成了干粮!”
“可是,每次天灾,朝廷不是会减免赋税、发放赈济的吗?还有红苕,道门可是弄了不少红苕苗,各地只要有道观的地方,应该都种了啊。”
嘉善长公主道:“那些人信奉的是什么红莲业火教,往年那些信徒们没事儿就是闹腾道观,被打砸的道观也不是一座两座!至于红苕,他们嫌红苕的味道不好,全糟蹋了!”
“全糟蹋了?”
“没错,就是挖出来,用锄头砸碎了,说是毒草!”长乐公主道,“朝廷也往各地推广红苕,可是就在那些十来个县里面,朝廷发放下去的红苕,全部被人秘密拉走酿酒,赈济粮也被人吞了。当地的道观被打砸的事儿,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贾玖怎么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反而是林黛玉,听说之后。在贾玖的耳朵边儿上道:“二姐姐,这件事情,我听大师兄他们说起过。”
“生活比那戏文上还要稀奇。我原听说过这样的话,只是,今日却是第一次见到。”
长乐公主道:“那红莲业火教谋划这些。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那为首之人原本就是一个泼皮无赖,原本做着他父亲做过的皂隶的活计,却十分好赌好色,手上也常常入不敷出。后来他入了红莲业火教,在教内步步高升,方才不再赌博。如今方才知道,此人不过是在谋算天下,因此不再去赌坊而已。”
“然后呢?朝廷是如何处置这些人的?”
兰陵长公主道:“不但逆谋,还吃人!这还有什么好说的?横竖平安州一带的非红莲业火教的人都已经被他们吃了,朝廷干脆就开了三十万禁军。外加一百万湘军过去,直接围住了,不是用箭雨,就是放火烧。那种人,留活口做什么。”
贾玖觉得有些古怪,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人也死了,他也无可奈何。再者,他不了解情况,也无法做判断。
贾玖打算等回玉清山了解事情的始末之后再说。
长乐公主道:“往年。大家总觉得,那些刁民们会忌惮着天家威仪不敢对我们动手,如今我们却是知道了,若是真有人要动手。只怕会第一时间对我们这些天潢贵胄动手。所以,手里有粮食才是最要紧的。没有粮食,连护卫们都养不起,遇到危难的时候,又有谁能保护我们?人还是要靠自己。”
“可是,那些盐肥庄子不是已经在朝廷的手里……”
兰陵长公主道:“那根本就不够用。有些人。一朝得势就张扬,十足的小人嘴脸,就是我们想弄点盐肥,也要给他们好处。这盐肥又不是一次用了就一劳永逸的。那可是每年都要用的!若是每次都贿赂他们,那岂不是说,我们的庄子的出产全都到了他们的手里?只是这会儿父皇和皇兄之间闹得厉害,我们就想着,若是道门弄这盐肥就好了。只要价钱不那么出格,一切都好商量。”
这片土地上的人,没有不在乎粮食的。
贾玖原本以为,这盐肥会跟耧车一样,最后被历史的尘埃雪藏,却没有想到,因为大齐独特的政治环境,不但让盐肥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种子,还开始生根发芽。
贾玖道:“几位殿下就没有想过自己再弄个盐肥庄子?”
兰陵长公主道:“我们也曾打听过盐肥庄子的事儿。别的不说,就说林家百年积累,攒下了多少田地庄子?道门更是经营了两千多年,这才有了如今的气象。我们又是哪个铭牌上的人儿?就我们那点子家当,哪里弄得起盐肥庄子?我们也只有等道门弄出来的时候,再想办法弄点平价的盐肥了。”
贾玖想了想,道:“既然这几年天下连番遭遇各种灾害,想来诸位师长心中有了通盘的考量。若是我道门真的弄起来了,我就为几位说个情。每年都弄到足够的盐肥,那当然是不可能的,若是隔个一两年就弄到一批盐肥,那还是可以的。再者,盐肥也不能常年使用,那会伤了地。”
长乐公主道:“这个我也知道。到底是海之精华,弄到地上来,总有些不便的,用一年停两年,那才是正理。”
正说着,又听到外面有人通报说,瑾妃让人给长乐公主送了一大盘新鲜荔枝来。
长乐公主本不想要,可兰陵长公主和嘉善长公主都在这里,荔枝又是稀罕玩意儿,只得叫人送进来。
看到长乐公主脸上很有些不高兴的模样,兰陵长公主就笑了:“说到荔枝,我就想起玖丫头没有上玉清山的那会儿,没到荔枝成熟的时候,亲自御剑去那面采买荔枝,然后在日落前赶回来。那个时候的长乐,每天都有吃不完的荔枝。长乐也是个孝顺的,也没少往宫里送。”
林黛玉奇道:“难道不是道门的份例吗?”
贾玖答道:“若是我说,是我御剑出去采买的,只怕那会儿有人天天闹着要我去替他们买荔枝了。若是孝敬老太太和父亲,我自然是乐意的,可要我孝敬某些人的丫头,甚至替某些人挣银子,我才没有那么闲。一句道门的份例也可以省很多事情。”
林黛玉这才道:“原来是姐姐的心意,我却不知道。”
贾玖道:“那个时候,你在孝中,又是住在后面,不知道也很平常。那个时候的宝玉可娇气了,老太太又宠他,有什么好吃的,自然是会分他一份的。偏偏宝玉最是古怪。这种好东西,他自己舍不得多吃,也不分给兄弟姐妹们吃,却由着他屋里的丫头们糟蹋。甚至有的时候,他糟蹋了东西不说,还不知道感恩,甚至还嫌东西少,不够他屋里的丫头分的。”
兰陵长公主道:“看来玖丫头是吃过不少的亏。”
贾玖道:“是。时至今日,我每每想起来,也十分腻歪这个堂弟。他从来没有把我和三妹妹、四妹妹当成姐妹看,也从来不曾体谅过我们处境,还要我们怜惜他屋里的丫头!他可曾想过,他屋里的那些丫头,仗着他的宠爱,甚至还敢给我们这些正经的小姐们脸色看?所以,我不喜欢我那个堂弟。哪怕到现在,我父亲还记挂着这个侄儿。”
贾宝玉是贾政仅剩的儿子,比起贾兰,贾宝玉跟贾赦要跟近一些,比起贾环,贾宝玉的卖相也要好许多。加上贾宝玉到底是嫡出,又高过贾环一层,因此,贾赦想到弟弟家的时候,第一时间就会想到贾宝玉。哪怕贾政王夫人当初做了很多事情,贾赦恨这两个人恨得要死,可是他也从来没有迁怒过下面的几个小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