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家的女子?”
“靖国悦氏嫡女。”
然后又是一阵死寂般的安静。
庄华觉得还是要把话问清楚,在她还存留着一丝理智的时候,“不是玩笑?不是设局?”
柏缇低沉而带着丝丝嘲讽的声音,回答说:“她会是我的王后,我的妻子。两国的国书都已经交换过了。”
庄华不知怎么的,就在这一刻,像是堕入了无尽黑暗一样,听不见也看不见,更感觉不到,这不是幻觉,庄华女里的集中精神让自己回复感知,然后用力的眨了眨眼。
她记得这时候是白天来着,虽然天牢里没什么光线,但是白天和晚上的明暗程度还是很大的,可是她现在眼前一片漆黑一点也看不到。
可是庄华都无心理会,脑子里只是一遍一遍的在想着柏缇方才的回答。柏缇的妻子啊,那是一个多令她憧憬的称呼,就这么落在了别人的身上了。
他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化成一阵血雨,然后在曝晒之下蒸发的一干二净,在一阵风一场雨过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空落落的。
柏缇看这半个身子隐藏在黑影中的庄华,冷漠而又疏离,“他”半晌没动静,柏缇转身走了,他害怕自己再看“他”一会儿就会忍不住要过去抱住他,然后就这么原谅了“他”。
“陈姬……和孩子还好吗?”
在柏缇才走出两步的时候,庄华又开口了,问的却是陈姬。柏缇心中怒火一下子被点燃,冷道:“死了。”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闸门毫不留情的落下,柏缇隐约听见庄华说:“臣恭送陛下……”
波特的脚步声渐渐地消失在这幽暗的天牢里,庄华却还呆在原地,一动没动,不知过了多久,庄华终于能感觉到眼前有了一丝光亮,然后渐渐的视力在恢复,最后,能完全看清楚的时候,庄华僵硬着身躯站了起来,走出了这锁住她一个多月之久的囚牢,向外走去。
天牢门口,一辆马车旁,衣着不凡的两男一女以及一名车夫等在那里,他们都在等一个人出来,可是这么半天了,两大王的鸾驾走离开了,为什么他们等的人还没出来?
难道大王杀了“他”?!
一想到这里,女子的脸色又白了一白,忍不住脚有些发软,看着身边那个面容已经长开了的昔日少年、如今身有军功的校尉,“焕,你说,先生……”
凌焕扶住雁容,眼神坚定的让人觉得安心,看着雁容安抚道:“不会的,先生劳苦功高,无论是什么过错,大王都不会太为难先生的。”说着看向另一边的那个男子,“原大哥,你说对吗。”
原锡心下苦笑一声,但还是说了违心的话,道:“没错,庄华功大于过,大王不会太为难他的。”
给大王添了这么大一个丑闻,就是一般男人也不能忍啊,何况一国之君……悬啊。院系看着天牢的入口,觉得那人出不来的可能性其实很大。
就在他们忐忑不安,想要冲进去天牢抢人的时候,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天牢门口,出现在了他们视线之中。
雁容看着那个向他们走来的人,简直都不敢认了,“……那是,先生吗?”
那个一头花白发色的人,宛若一个耄耋老者身形迟缓的人,真的是庄华吗?
不仅是雁容不敢认,原锡和凌焕都不敢认了,凌焕很是吃惊地问道:“先生的发色本来就是这样的?”
凌焕是没见过庄华的头发长长了之后的样子,于是他只是吃惊于庄华的发色,但是心里一想庄华的实际年龄,也就自己解释的通了。
可是雁容知道,明明美如玉之前,庄华还是满头青丝,明明就是这一个月之内变成这样的,不由得鼻子一酸,然后哭着就朝着庄华跑过去了。
“先生!”雁容一声高呼,早就看到雁容他们的庄华直接召开双臂接住了朝她扑过来的雁容。
庄华安慰着普在她怀里哭得梨花带雨雁容,轻声道:“怎么这么伤心,先生我不是好好的吗。”
紧接着,跟过来的两个人庄华在分辨过后,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说道:“原锡,凌焕,你们都来了。”
凌焕向庄华躬身一礼,“凌焕拜见先生!”
庄华点点头,看着凌焕如今大不一样的面貌,赞赏的目光在眼中一闪而过,“焕也长大成.人了。有没有成家?”
庄华的淡淡调侃让凌焕脸一红,“尚未,雁容姐说她会给我找一个合适的人的。”
庄华看着扑在自己怀里的人,揶揄道:“雁容什么时候成媒人了?也不嫌便宜便宜你家先生我。”
雁容擦干眼睛退出庄华的怀抱,没好气的白了庄华一眼,但是在扫过庄华那一头花白的长发时又忍不住红了眼眶,庄华被雁容的反应弄得一头雾水,“雁容,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雁容伸手拿起庄华一缕头发,头发黑白混杂在一起,让人看了就难受极了,庄华这才发现自己的异状,响起唐启不久之前出现的声音,头发全都变白的时候,他也救不了她了。
现在就已经开始了吗?庄华心中无所谓的笑笑,还好不是全白,不然她可以去演白发魔女去了。
“你家先生本来就是这个年纪,头发会变成这样,也不是没可能的。不过头发而已,难过什么。脸蛋都哭花了。”庄华本想捉起衣角给雁容擦擦练得,但是一想到自己在天牢里这么长时间,衣服落了一下子的灰尘,就作罢了,想着一直没说过话的原锡使了个眼色,原锡会意,过来递给雁容一个帕子,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去吧。”
“算你说句有用的。”雁容拿着帕子擦干净脸,然后过去玩着庄华的胳膊说道:“先生,我们回家。”
庄华点点头,眼中浮现出一丝茫然,随即道:“走,回家。”
再次站在明亮的书房里,庄华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上一次她在书房里是干什么呢?啊,是在整理这一段时间的朝务来着,在整理完之后,她就没再来过书房里,然后没两天她就被抓到天牢里关起来了。
现在已经是深秋,虽然屋子里点了炭炉但是庄华还是觉得有些冷,拢了拢身上的衣服,靠近炭炉,将手放在上面取暖,雁容端着糕点进来,从一旁的衣架上拿了一件厚重的大氅给庄华披上,“先生还是觉得冷吗?”
庄华点了点头,“天牢里有些潮,等过两天我就能缓过来了。”
雁容不满的抱怨道:“大王怎么能对先生这样,古时还有君王将姬妾送予臣子的时候,不过后宫一个不受宠的女子,就算送了大人有如何呢。偏偏还让先生在天牢李多呆了那么长时间。”
庄华的神色有些黯淡,但是很快就收起来了,道:“本就是我的过错,怨不得大王。”此时庄华的语气真的像一个臣子一般,对于柏缇的行为给出最恰当的维护和解释。
见庄华神色淡淡的,知道庄华不想再提,雁容就岔开了这个,跟庄华说道:“凌焕以后就驻守在南方了,过几天就要走,先生可有什么要交代给他的?”
庄华惊讶道:“这么快?”
“本来焕会老也是特意请旨回来的,为了回来看望先生。”雁容说道。
现在人看完了,当然要走。庄华想了想,说:“多给他备些钱财吧,他现在身份不低,开销也少不了,那现在还是个混乱的地方,想要站稳脚跟免不了要有一番周折。就从我的那些家产里,除了镖局的部分,全都拿出来让他带走。”
雁容惊道:“先生!你都给了焕,府里怎么办?”
庄华看着雁容眼中带着些暖意道:“不是还有你么。我算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人了吧,让管家贴补我。”
雁容没好气的瞪了庄华一眼,“先生太大方了,等以后府里揭不开锅了我看先生怎么办。”
庄华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摇摇头,转过头去,眼底一片虚无,仿佛什么都没有。
白天很短,夜晚很快就降临了,庄华的卧室里灯火通明,但是依旧和往常一样,她的院子里不留人伺候,所以明亮的屋子里静悄悄的,唯一的一个人,庄华,站在一人高的铜镜前,摸着自己满头灰白的发,面无表情的看着镜子里的人。
什么时候头发会完全变白呢?那时候她就彻底的跟这个世界说拜拜了吧。还真是期待……
拿过一旁的剪子“唰”的一声剪断了手里的的一缕头发,断发落在地上,可是而被剪短的那一缕头发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了出来,若不是地上的断发,还以为方才剪发的行为是场幻觉。
唐启说过,长得比你剪得还快,头发就是你的倒计时。看着已近过了腰的灰白色头发,庄华的思绪飘远,想起了初回韶广时候提起的雁容的终身大事。
现在男猪脚都回来了,应该可以把亲事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