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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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玥不说话,只是摇着头。清韵没法子,只能将托盘放回桌子上,景玥在炕上坐了一会儿,扶着炕沿慢慢穿鞋下地,清韵刚忙过来扶她。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坐直了身子说道:“皇上一直没有来过?”

  清韵想了想,只得答应了句:“是。”说完,又急急地补充了一句:“但是皇上惦记着娘娘,时常打发人来问娘娘的身体状况呢。”

  见景玥不声不响,清韵只得转移开话题:“对了,娘娘,明天就是惠妃娘娘出宫的日子了。”

  景玥默默注视着窗外,纤纤玉指抵在下颌上,默默地在心里算着日子,突然微微笑道:“真是讽刺啊——惠妃娘娘出宫后的第三天,正是皇上广选妃子的吉日。”

  旁边站着的冬馨忙说道:“娘娘,这都是丞相们出的主意,皇上被逼的没法子,只能如此。”

  景玥却摇头笑道:“从来都是如此……从来都是只闻新人笑,哪听旧人哭?这便是这里的规则了……也罢,清韵,你向来办事周全,就替我送一送惠妃娘娘吧。”

  冬馨上前提醒道:“娘娘,惠妃娘娘可是算计过您的人。”

  景玥却挥了挥手,慢慢把眼睛闭上了:“看看,我才刚起来,却突然间又困了,我想再眯一会儿。”

  清韵挑了几样东西,去永泰宫之前,先是去皇上常呆的正清宫里走了一圈,没想到李敬年竟然不在这,问了正清宫的内官才知道,李敬年前些天一早随着圣驾出宫去了。清韵想了想,还是觉得蹊跷,又紧着追问:“皇上出宫去了?皇上这次出宫,去的是哪个行宫啊?”

  那内官说话慢慢腾腾的,清韵听了半天才闹明白,皇上这些日子没日没夜地操劳,身子终于吃不住了,起初只是脉象浮紧,以为只是外感风寒,吃了两剂方子,本已经发透了汗,但皇上不听御医的劝告,依然每日彻夜阅理国事,前两天更是外出去南苑行宫打猎,结果当天晚上便发起热来,急得御医院的御医们连夜赶去南苑会诊,直到了今天才刚刚退了热,但是皇上还需在南苑行宫养病数日,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清韵听了,又问:“那……朝中的大臣们都知道么?”

  那内官说道:“依着规矩,皇上的脉案是要给两位丞相过目的,如果丞相觉得必要,会昭告内阁大臣们,并暂替皇上打理朝中之事。”

  清韵道了谢,慢腾腾地转身往回走。时值初春,过完年出了正月,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起来。正好是午后,各宫都已经传完膳,主子们也都歇午觉了,院子里寂静无人声,清韵心里想着刚才问来的话,心里不免发愁,沿着园子里的青石子路慢腾腾地走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手里拿着的东西。

  她不免啐一声自己的记性,居然把送惠妃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只得原路返回去,走到半路,突然听假山后面有人交谈声,那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这样安静的午后,却是能听得清清楚楚,清韵心里好奇,不免又走得近了一些,原来是两个丫鬟在低声交谈,一个说:“都是做主子的,又何必为难别人的奴才?”另一个劝道:“同样是主子,可是地位就是不一样,同样是奴才,也要看你跟了哪个主子……如今惠妃娘娘翻船了,咱们自然也落不到好下场。”

  先前那一位压低了声音抽泣道:“先前去调派咱们去做杂役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又要克扣每月的俸禄,这不是明摆着要将先前惠妃娘娘的人赶尽杀绝嘛!”

  另一位劝道:“咱们这些做奴才的,还不想柳絮一样,上头有风了,被吹到哪儿就是哪儿了,哪容得咱们挑三拣四的,且不说这些,主子们要打要罚,还不是得硬着头皮挺过来?”

  那一位抽泣着说道:“这个珍妃,心肠真是狠,先前神不知鬼不觉地算计了惠妃娘娘的皇子,现在看新进宫的玥妃娘娘最受皇上的宠爱,就三天两头去惠妃娘娘那里嚼舌根,说这位玥妃娘娘生得像极了过世的容皇后,鼓动得惠妃娘娘最终沉不住气,结果落得这么个下场……现在惠妃娘娘被皇上下旨遣去西行宫还不够,她一心怀疑咱们之前听着了什么,将咱们通通派去做杂役,百般刁难,真不知道这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另一位宫女忙骂道:“看你这张不积德的利嘴,哪一日被抄家灭门,可别怪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提醒你——想想你进宫也不是一两日的事儿了,怎么还说这种话?主子做什么,哪有咱们这些奴才插嘴评论的余地?说多错多,言多语失,这道理嬷嬷讲过多少次,别不耐烦,这都是保命的法子。”

  那一位忙说道:“好姐姐,我知道我错了,可我就是气不过……想当初咱们惠妃娘娘体同国母,是后宫主位,那个珍妃不也是天天来请安赔笑脸么?如今倒摇身一变,倒端出皇后的架子来了,若不是她收买了皇上身边的刘公公,她怎么可能讨得皇上的欢心?皇上抱恙,便巴巴地跑过去照顾,连皇上出宫都要跟着……宫里其他姐妹们都说,如今珊妃病得起不来,玥妃又失宠于皇上,这宫里,可算是她珍妃的天下了!……”

  话说到这里,突然之间没声音了,好像是另一位捂住了前一位的嘴,过了许久,才听那人说道:“叫你闭嘴,你还说?像这种无凭无据的话也敢拿出来说,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不服气是不是?觉得冤枉是不是?那干脆去皇上面前申冤,求皇上为你做主呀?这话要传出去,恐怕你连哼都哼不了一声,这条小命儿就交待在这儿了!你自己死了还不算完,非要连累全家上上下下的人给你陪葬是不是?”

  先前那人像是被吓住了,一时间只是嘤嘤地哭泣,后面那人又轻声安慰道:“我就当今天什么也没听到,这些听来的话,你一定得统统忘了,忘得一干二净,永永远远不要拿出来跟任何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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