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冰临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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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鲈鱼圈一直被称为开区,然而在我看来,与其被称为开区,还不如称为未开区更加恰当.因为鲈鱼圈在很多方面都处于一种脆弱的蛮荒状态,包括当地人民。比如说如果你打车,你不必打计价器,因为到哪里都是5块钱;再比如说你要去商场,不必和司机解释说你去哪个商场,因为只有一个商场;同理如果你要去广场,那么也不用和问路的人多解释是哪个广场,因为只有一个广场。但是这里还是骄傲的被当地人称为开区。

  开区的人民民风淳朴的一方面,也缺乏教化。因为有一次,老外和我到鲈鱼圈唯一的商场去买东西,商场的门口有高高的大概十几级的台阶,还没等进去,就看见,一个小孩,或者说我更愿意把他归类为小孩,在真正意义上的大庭广众的情况下,开始小便,问题的关键是他不是背对我们,而是正对我们。当场把我和老外吓到惊住,以为自己在参观比利时的名胜古迹,我开始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眼前的一幕,老外看看我尴尬地笑笑说,“呵呵,好自由啊!”我什么也没说,只想赶紧回避这个话题。只记得张爱玲在她的小说里自嘲说,“外国人有外国人的民主,然而中国人有中国人的民主,比如我们可以随地吐痰”。现在想想我们还有随地大小便的民主。

  然而在那不久之后,我又见识了另一种的蛮荒状态。我记得那还是正月十五呢,我们过了年,上班没多久,我们东北下了一场十几年来的罕见的大雪。由于大雪的原因,整个鲈鱼圈的电力系统全部瘫痪,我们除了不能使用电脑,没有照明工具,不能上班,这些都变成了小事情。同时伴随着得是,停电就意味着停水,停水就意味着,没有暖气…本来鲈鱼圈宿舍和办公室的暖气就好象弥留之际的病人,一直处于将死的状态。然而真得没有了,方才知道,将死和死了还是有本质上的差别的,就好像植物人和死人也是有差别的。

  我很焦急地给老外打电话,我说,“现在公司办公室没电,连工厂都停产了,您今天不用上班了。”老外也显得很焦急,他说无论如何还是来一趟,因为他不相信状况真得这么严重,我说现在下大雪,司机没办法去接您。他说他要打车来,他之所以坚持来,是因为他不相信工厂停产了,因为他们家所住的小区是鲈鱼圈电业局下属的小区,虽然我们这边已经停电了,但是他家里面还是有电的。我害怕他费尽艰险来了公司,如果雪越下越大的话,回去实在是一个问题,所以我竭力劝说他别来,就在我们为这件事情争执不下的时候,他和我说,“好了,不用争了,我们家也没电了。”我说,“没错不用争了,我的手机也要没电了!”

  结果雪就这样纷纷地下,一天,两天,三天。我们在寒冷和黑暗中度过了这三天,虽然说只有短短的三天,却有种没有尽头的感觉。在这三天里,我们就只能呆在被窝里,靠自己的体温度过寒冷的日子,由于没有水,连洗脸都变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吃饭也成了大问题,因为不能出门采购,当然即使出门也没有人在这样的天气里卖东西,为了节省煤气,厨房的大师傅每天都给大家做炸酱面,没有水真得是大问题。不知道谁,拿出了珍藏的二锅头,和大家分着喝,说这个既解渴还保暖,喝了之后才知道,解渴之说纯属扯淡,不过真得有保暖的作用。我心里在想,呵呵,老外定然是美坏了吧,在家不定喝了多少瓶的二锅头取暖呢!到了第四天,终于来电了,全公司的人有一种1949年的感觉,仿佛春天也提前来了!本来大家对上班这件事有抵触情绪,但是现在积极性全来了!看来还真是,挫折教育人啊!

  我也见到了几天不见的老外,老外来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当然除了问早上好之外,他让我坐到他办公桌前面,要和我谈几件事,我当时没想那么多,他一脸严肃地说,“你的电话为什么打不通?”

  我说,“手机没电了,充不了电。”

  他冷笑一声,说,“哼!别拿没电当理由,你的电话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打不通了,不要以为我会给你买充电器!”听到这里我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我想我就是再没钱,也不至于为了充电器这点钱和你计较吧。不过,我倒是非常高兴他打不通我的电话,我的手机是大学时代买的,而且是山寨机,电池实在是不行了,这点我必须承认。我一边承认错误,一边心里想,这一定是eva的观点,你哪里有这智商啊!

  然后我们开始,工作,因为已经三天没上班了,工作真得有点堆积成山的感觉,另一方面工厂也在第二天恢复生产。之后,老外焦急地让我打电话给各个分厂打听,由于停电带来的损失情况。我很庆幸,他终于关心点正经事了。电话打过来,总结一下,这三天粗略估计损失达到几百万。老外听了这个数字之后非常得恐慌,这种恐慌不是一般的恐慌,而是…特别得恐慌,他说,“怎么办?”

  我说,“怎么了?”

  他说,“你看鲈鱼圈这个地方,电力系统这么脆弱,如果常常生停电的状况话,那么公司的损失不计其数。长此以往,公司会不会经营不善,然后就把技术展部取消,更严重地是公司会不会倒闭?”

  在这个时候我感觉到了,这份工作对他的重要性,对我来说,如果公司倒闭或者技术展部取消,大不了我就再找一份工作,正所谓东方不亮西方亮。但是,这份工作对于老外来说,却似乎成了他的全部,最后他语重心长的和我说,“Ihavenop1acetoretreat!(我已经没有地方撤退了!)”

  听他说了这些,我不禁觉得他有点可怜,于是我搜索枯肠,想尽所有能打消他这种悲哀想法的词。我劝他说,这种事情不会经常生的,我活了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遇到,再说,公司不会轻易取消技术展部的,当然这一点我一点儿都不确定。最后,我说无论如何总是有办法的,不会走投无路的。中国人讲,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是似乎是所有的话都无法让他从悲观的情绪中走出来。就这样,度过了一整天。

  晚上下班,我躺在床上,不禁有点悲哀,以前在我看来,这世界上最悲哀的情绪是后悔,但是后悔是一种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够克服的情绪。然而,现在我现了这世间,另一种更加悲哀的情绪,叫做失望!我的领导在关键时刻的表现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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