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今夜无人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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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楼是传统木制的楼,大火一起,红色的火舌像洪水一样席卷整座楼房,从窗户、雕栏那里冒出来,张出獠牙,欲择人而噬。

  何况十三楼有十三层,是阳州城少有的高楼,全部着起火来,声势十分惊人,几乎半个阳州城都被照亮了。

  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才注意到,红色火焰和黑烟的上方,有大批鸡蛋大的火球冒着火星冲出烈火之中,然后飘向空中,四散而开,消失在夜空里。

  十三楼前,女人们尖叫,男人们咬牙切齿,但毫无例外纷纷都在远离烈火熊熊的大楼。

  整条鹊华街的居民全部被惊醒,纷纷出来驻足观看,热心的便从家里提出水桶和脸盆,寻找水源,前去扑火。连带龙华街和春华街的部分居民也都在梦中惊醒,上楼远眺。一时间,十三楼火光惊醒了阳州城大部分人。

  苏鱼出来后,苏牢马上召集鼻青脸肿的打手们汇集过来护送苏鱼,苏鱼则把胡姬护在身后。这么混乱的场面,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睛的掀起胡姬的长袍,发现她只有一截身子,后果就严重了。

  徐无梁见大火一起,就想单刀直入,直接冲进十三楼宰了苏鱼,可不知四面八方哪里来的阻碍频频将他绊倒,苏家的打手更是不要命,直接像砸肉饼一样砸过来。忽地一声啸响,身上重量减轻,徐无梁抬头一看,所有的打手都朝着啸声汇集在大门处,把苏鱼团团围在中央,苏鱼那混蛋笑嘻嘻地心情正好!

  徐无梁被手下的人拖离这场大火,他瞧着火焰翻飞的十三楼,脸色铁青,心凉半截。顾少爷无数心血就这样付之一炬了!

  忽地十三楼上方的火焰怪异地变小,火势渐低,像是有一块无形的水布在空中压往十三楼,把这火熄灭。

  原来鹊华街上一处隐蔽角落,有两个人正朝向十三楼楼顶,伸出手臂,张开五指,念念有词。

  这两个人正是在一言惊堂喝茶的那两个人。毕竟是财神殿名下的基地之一,里面多多少少有殿中带出来的奇草怪兽药丸之类的,若眼睁睁看着被烧了而不出手,殿中那些有心人肯定会借此煽风点火,群起攻之。

  原本属于顾家少爷的锅,就轮到他们背了。他们可不想做这种冤大头。

  对街楼顶的鹰钩鼻见状捂着肚子大笑,简直要笑出泪来。

  “你看看,你看看,苏家娃娃把动静闹得这么大,所有的狗腿子都跑出来了,他却只烧了一座楼,就为了救几只蜃鸡!哈哈哈,花农虽死,画聊斋还是存有几分风骨的。

  再看看那些狗腿子,个个愣头愣脑的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特别是财神殿那两条,真是不要脸,这局被一个门外汉娃娃破了,还敢跑出来救场。以为躲起来别人就瞧不见么,财神殿这脸皮比老子的脚皮还要厚!看老子也来助助兴,添个热闹!”

  笑罢,鹰钩鼻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往十三楼的方向招了招手,就像和它打招呼一样,脸上还挂着笑容。随即一股烈风随着他招手的方向凭空而起,像是把那层水布给顶飞了,掠过十三楼,卷起更盛的一轮火焰。

  “烧吧,烧吧,越旺越好,闹起来才有趣!苏娃娃,老夫就借你的手,扇他财神殿一个耳光。”鹰钩鼻眼睛里闪烁着火光,表情十分兴奋。

  躲在街下角落的两个人突然跳出来,指着楼顶气急败坏地大骂,“竹杖、芒鞋,你们两个老不死的,有本事给老子下来,偷偷摸摸使手段算什么本事?”

  像是回应他们一般,空中忽然飞下两只又臭又烂的草鞋,啪地一声黏在两人的脸上。

  周围阴暗处忽然响起一阵压得极低的嘲笑声。

  那两人急忙把脸上的鞋子抹下,腾地发热,脸比十三楼的火焰还红。

  他们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狐狸一样跳起来,朝街的两边大骂,唾沫星子乱飞:

  “笑个屁!你们这些只会看戏的缩头乌龟!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在动什么歪心思,有本事看热闹,有本事报上名号,别躲在一边不出声……”

  嘈杂的街面上,这两个人大喊大叫,越骂越难听,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忽地,像是故意和他俩过不去一般,十三楼前后也吹起怪风来,不知道街上什么人也在使手段,火焰蹭地飙得老高,连颜色也变得纯青。

  这下子火苗就像一朵含苞的花,从底部把整座大楼包了起来。大火在风中翻滚,一会儿整座楼便摇摇欲坠。即便这下子火全灭了,十三楼也只剩个空架子了。

  鹰钩鼻看这情景弯起了嘴角,侧了侧头,饶有兴趣地朝远处街尾望去,但那里看上去一个人也没有。

  那两人气急败坏的人却笔直朝街尾追去。

  随后,那里便腾地闪出一阵剧烈的光芒,伴随着一阵强大的气浪袭来,整条大街门窗皆碎,杂物飞起,再次引起鹊华街上的人们大声惊呼。

  苏鱼一行人被这气流冲撞得眼睛都睁不开,连十三楼的大火都一跳一跳的。待适应变化后,只看见整条大街晦明变化,似乎无数个看不清的人冲撞在一起交手打斗。光芒忽明忽暗,也不知道谁吃了亏,谁占了上风。

  又过了一会儿,东面闪过一刹那闪电似的光亮,嘈杂的人声渐渐传了过来。

  再下一刻,阳州城南面罗江方向,“轰”地一声,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然后是巨大而汹涌的水声,把所有人的耳朵震得鸣叫不已。

  好一会儿恢复过来,苏牢捂着耳朵指着罗江的方向,大着嗓门叫道:

  “少爷,少爷,罗江的水好像炸了——”

  苏鱼一脸惊诧,脑袋有点发蒙。东南西北都在响,怎么整个阳州城似乎都动起来的样子?

  总感觉自己在十三楼点完火之后,阳州城变得过分活跃,似乎每个地方都有骚动,都在扭成一团,打了起来,原本简单的烧楼事件变得乱七八糟。苏鱼隐隐觉得这些骚动绝不偶然,更像是蓄谋已久早准备妥当的。

  难不成他们的眼睛早就盯着自己,就等自己烧楼了?

  心中疑窦渐生,浮起江临高深莫测的脸来,心中总有种被卖了的感觉。

  这时几道强光从鹊华街东面照来,警察局地人收到报案,派了好几队人马过来维持秩序。为首的正是焦头烂额的张少梧。随后,苏家听到风声也开着汽车,带着大群的打手过来支援苏鱼。

  顿时,整条鹊华街人声鼎沸,水泄不通,热浪滚滚。

  一开车门,苏牢便把苏鱼和胡姬往车上一塞,骂道:

  “怎么这么慢?差点就出事了!”

  苏鱼还在发蒙,听见车内一个小丫鬟抓住苏鱼急声说道:

  “少爷,少爷,园子里盥洗房的河水暴涨倒灌,整园子都是活蹦乱跳的鱼虾。老爷夫人醒来又找不到你,正急死了!”

  听到这里,苏鱼一下子清醒过来,吩咐道:

  “不回家,去春华街,画聊斋!马上!”

  遥在鹊华门,牌楼的屋脊上站着一个人,这个人穿着黑色的风衣,面无表情,风衣里面的袖子,其中一个是空的。

  他朝着十三楼火红的一片冷冷注视了许久,然后鼻子哼了一声。

  “废物!”

  然后翻身而去,消失在夜色中。

  而在他走后不久,一道俏丽婀娜的人影出现在他原来的位置上,正盯着他的去向。

  那道人影忽然对着夜色说道:

  “杨音,此处无事,你们两个先回去向江先生禀报一声,看要不要往苏宅加点人手。刚刚那边的动静挺大的,我担心三组招架不过来。我去追踪这个家伙。”

  不知道四周哪里回应出一个声音来:

  “好。疏影,你自己小心。先生说了,不要交手。”

  “明白,阳州城的局乱了,大家谨慎小心。天亮之后,不知还会生出什么波澜来。”

  说罢,那道身影竟然就这样漫入了夜色之中,像被风吹去一般。

  画聊斋中,颇为宁静,子辛子丑都不知到哪里去了,堂中园子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一派人去屋空的景象。

  而在那座古怪的房子里,黎叔和江临正通过临江镜察看苏府的动静。黎叔笑道:

  “苏老爷果然运筹有方,我们的人基本都在打外围。苏家这边已经不会出什么事情了,斋主放心。”

  江临笑了笑,苏府周围早安排了人手,即便再乱,也出不了什么岔子。他自然放心。

  又转身望向阳州城的天空,像除夕放烟花一样明明暗暗。

  江临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说道:

  “今晚的阳州城,只怕无人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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