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潭上,江临苏鱼走后不久。碧波潭上波纹荡起,杨音和三组小姑娘唐圆圆一起回来了。
那姑娘年纪不过比子辛多上两三岁,一张瓷娃娃般的脸,稚气未脱,眨着大眼睛,一笑露出两颗虎牙,一枚酒窝,可爱至极。看见黎叔何叔两个,十分高兴,径直奔过去。
杨音也高兴问道:
“黎叔何叔,江先生取玉髓回来了?”
正说话间,旁边空气波动,一个淡淡的人影也浮现出来,正是六组的疏影。杨音十分欣喜,急忙相迎。
不一会儿,三组的唐宋也回转,唐圆圆顿时又喜笑颜开,跑过来腻住哥哥。众人一夜紧张,这时相见大家康健无恙,很是高兴。
这时画聊斋中的阵法微微波动荡漾,却是飞絮手柳茵茵蜻蜓一般轻飘飘飞檐走壁进来,还没进园子就皱眉道:
“鲤鱼丫头,你又在碧波潭做了什么动静,这么乱糟糟的?不怕江先生教训你?”
杨音这才留意到,这碧波潭,自己离去的时候还是好端端的,现在怎么一片狼藉?顿时心里浮现出一个专业惹事包苏大少爷的身影。不料何叔黎叔却像是知道杨音会误会,相视苦笑,摇头道:
“可不关苏少爷的事。”
这下子可把杨音,柳飞絮的兴趣提了起来。这二位都露出这种表情,恐怕事情不简单。连向来淡定的疏影也侧耳倾听。黎道元苦笑道:
“这次运气太背,本来那位祖宗一睡经年,我们算准了时间,肯定碰不上,谁知它并不在海底地脉上睡大觉。我们正高兴呢,干完贼偷,不料却在潭子底下撞见了。这下子被逮住了现形,只怕会被惦记好久。还是苏少爷壮健,直接挨了一吼,居然也没掉魂。”
杨音知道碧波潭沟通地底,地底相连东海。而东海,只有一位麻烦祖宗。莫非这祖宗哪里不闲逛,偏好溜达到碧波潭底,阳州城的地河里来了?俏脸刷的一下白了。
柳茵茵不熟水性,不知道这里的关窍。杨音只说了个“东海”,她的脸也白了,望向黎叔何叔两个的时候,也生出满脸同情。
东海那位,的确是麻烦里的祖宗,十分难缠。众人都在叹息,这运气真的太背了。
这时,疏影忽然开口道:
“我们做情报,做跟踪,从来不相信运气太好,或者太倒霉。”
一句话,说得在场诸人心头一动。何叔若有所思,问道:
“疏影,仔细说一说。”
“越是年纪大、修行久,身体越契合天地环境,越会养成牢固的习惯。能惊扰那位从长睡里醒来,前来阳州城,只怕不是小动作。”
黎叔何叔相视一下,心中各有盘算。杨音开口道:
“疏影姐姐,你是说,是有其它不寻常的异动,扰动了那位前来阳州城。而不是江先生和黎叔何叔他们?”
疏影点头默认。黎叔却沉吟道:
“但我们深入地脉偷玉髓,再回来碧波潭,这一路并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动静。我们两个老骨头也罢了,斋主神思强大广远,也没有什么察觉啊。”
众人又糊涂了。那位祖宗对这凡间人事历来毫无兴趣,这阳州城能有什么大动作足够惊扰那位祖宗,又能瞒过画聊斋和江先生黎叔何叔三个呢?
疏影继续说道:
“目前疑点有三。第一,这个异动究竟是什么?既然这个异动吸引了那位祖宗,而江先生和黎叔二位并没有发觉,说明这个异动很微弱,却非常重大,不然这位祖宗才懒得起心思。
第二个疑点:今天早上,魁手吴常大摇大摆出现在顾家宅子里,识破我的跟踪,直接点了我的相。我就奇怪了,‘疏影’二字不是白叫的,我躲起来,连江先生都找不到,何况吴常?既然吴常不行,那么是谁这么大本事?
第三个疑点:既然知道我盯着他,吴常还敢大摇大摆直接现形,目的究竟是什么?一个时机附近,如果接连几个疑点出现,那一定不是碰巧。”
疏影停顿了一下,给出自己内心隐隐不安的猜测:
“不是碰巧,就是人为。”
人为二字,说得众人都陷入深思,纷纷思考自己这边的情报,看哪里能够相互映证。毕竟昨夜里,画聊斋算是刚刚打赢了一小仗,如果这些紧接而来的疑点背后又是财神殿,那么财神殿的阳州主事的人的反击也未免太快了。
柳茵茵同是女子,心思敏锐,马上跟上疏影的思路,开口道:
“还有第四个疑点。财神殿的人马本来十分活跃的,到处喊打喊杀。天亮之后突然安静下来,一个个回撤了,只留少数人马继续盯在暗哨。我觉得古怪反常,就全城追了一圈,发现在各大势力根据点,财神殿的人手都撤了。”
杨音一下子明白过来。疏影、柳茵茵的意思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财神殿一定脱不了干系。没准财神殿知道了东海那位会到阳州城来,所以幸灾乐祸,尽早把自己撇得远远的,不想惹上这个大麻烦!
更严重的可能,是财神殿整出的幺蛾子,故意把这位祖宗招惹来的,有什么阴谋用处已经得逞,所以吴常有恃无恐,连行迹也懒得掩盖了。
这下子众人茅塞顿开,纷纷赞扬柳茵茵人美智慧,疏影明察秋毫。也把自己察觉的不妥之处一一梳理,看看财神殿的狗子究竟在搞什么鬼。
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
“分析得不错。”
正是施术完毕的江大斋主、后面跟着一脸生无可恋的苏鱼。不知几时开始从密室出来,只是没有打扰众人的兴致,在旁听着。
众人一瞧斋主已经出来了,十分高兴。只有苏鱼一个人闷闷不乐,爱搭不理的。大家觉得奇怪,莫非玉髓的效用不好?杨音是众人中和他最亲近的,小声问道:
“苏少爷,江先生没把玉髓给你吗?怎么这么不开心?”
苏鱼长叹一口气,一幅倒霉透顶的神色,取出胸前的挂玉,叹道:
“给是给了,还忒大方。不但给了玉髓,还顺带给了位祖宗。你们谁要这劳什子?我五折出售!”
江临懒得搭理他,扫过众人发现都没有受伤,心里稍稍放心。听起众人讨论,想起东海这位祖宗莫名其妙地出现在阳州地下河,立即收敛了神色,慎重说道:
“疏影分析得很有道理。就怕财神殿不是反应快,而是早有预谋,不过叫苏大少爷一把火乱了阵脚罢了。东海那位到了阳州,罗江有什么动静吗?”
唐宋心头一动,道:
“罗江没有其他势力的动静。不过水物变得稀少了,只剩下混不吝的几个老龟在瞎转悠,都是相熟的。三组几乎源溯了整条罗江,这才回来的晚了。本来以为是昨夜阵势太大,惊扰了水族的缘故。现在和东海这位联系起来,就不是时机上的凑巧了。昨夜情势复杂,三组没有十分留意水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撤走的。”
妹妹唐圆圆也插嘴道:
“苏家宅里,咱们养的大鹅倒也是十分激动,鸣叫不休。我倒是留了个心眼,从昨晚一烧楼就开始这样,一夜如此,到现在估计还在扯着脖子。我本以为这些大鹅只是受了惊扰。”
江临点头道:“如果是东海那位到了,这些异象就说得通了。妖兽同族,百兽启灵则为妖。相互之间的气机感应不是人能相比的。这祖宗到访阳州城,动物精灵有异常才是正常。
如果保守估计,动物精灵昨晚开始就有异动,那么东海祖宗的到来就是早有预谋。咱们火烧十三楼,对于财神殿的计划而言,恐怕不过是出了个小岔子。我们就算什么都不做,东海祖宗还是会被引到阳州城地下河里来。财神殿真是好大的肥胆,到底想了什么法子,连东海那位都敢惊动,就不怕收拾不了局面么?”
江临越说脸色越沉,财神殿真是行为做事毫无底线。莫非他们以为“祖宗”两个字是白叫的不成?
黎叔历来思虑周全,提醒道:
“如果是这样,财神殿在阳州城一定还有大局。如今东海祖宗引来了,他们却又偃旗息鼓,绝对没有这么简单。杨丫头说得对,提防财神殿使什么阴损法子激怒东海祖宗,要大闹阳州城。到时候我们出手不是,不出手也不是。伤了神龙,那是往死里得罪妖族。不出手,阳州遭殃,自绝于天下人。财神殿拍拍屁股走人,可不会管阳州城的死活。”
听得众人悚然一惊。苏鱼最恨这种不择手段的,怒道:
“你说什么?财神殿引条龙过来,想借刀杀人?阳州城这么多人怎么办,我父亲我母亲怎么办?”
大家都陷入了沉思。江临忽然朗声道:
“不对!神龙号称人文始祖,中华子民皆为后裔,哪里会对凡人动手。财神殿幕后主事的人,不会无知狂妄到这般地步。引龙过来,是专门对付我画聊斋,而非阳州城。只怕这次是画聊斋拖累了阳州城。”
黎叔疑惑道:“东海祖宗专门针对画聊斋?我们画聊斋应该没这么大面子吧?”
众人纷纷赞同。东海祖宗,那是传说中长生的神兽,大地最强的生灵,人文的启蒙始祖,一向超然于物外。财神殿能有什么本事,让这样一位级别的祖宗来针对画聊斋?
江临苦笑。这可就涉及到画聊斋的一些重大秘密了,不好明说。只拿手一指着苏鱼。
这可把苏大少爷唬了一跳,赶忙躲开江临的手指方向。
众人也是一下子糊涂了。苏大少爷还成了香饽饽了?
“不用躲了,苏鱼,就是你。行走的人肉行气玉佩铭。恐怕,我这次是中了财神殿的算计……”江临微微轻叹。
大家一听,东海祖宗针对着苏大少爷来,都十分惊奇。再听江临说自己中了财神殿的算计,更加意外。
江临历来在他们心中都是成竹在胸,运筹帷幄,料敌机先的,财神殿的狗子只有吃瘪的份。纷纷把眼光投向苏鱼、江临二人。苏鱼见状,也气愤地转过阵线,一致把目光投向江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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