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清早的阳光穿过薄薄的雾霭,为大地带来一丝暖意。
黎乡城墙上,兵甲林立,一派威严气象。
一位轻甲负剑的将军反手而立。
“启禀吴将军,黎乡以南已集结兵力,正加紧巩固城池。”一卫兵跑上楼墙,单膝跪倒回禀。
吴厚转身,道:“好。”说罢下楼。
身后的守城兵士不会看到吴厚的苦笑,也不会听见他的自言自语:“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叫我如何抵得住十倍于我的军力,况且此无险可守之处!”
杨军帅帐。
杨震衙父子正在做最后的点阅,即将冲锋!
吴厚看见黎乡城池下竖起了“杨”字大旗,万人的方阵却肃穆的令人害怕,仿佛只能听见旌旗猎猎的声响。
“这位将军,请出城迎接我杨大将军!”杨军中一壮汉纵马上前,冲着吴厚大喊。
吴厚大怒,道:“叛贼!快快投降,本将留你全尸!”
“哈哈哈!小子,你这种无名之辈,全尸也没什么用,不如头割下来送给我杨军当见面礼吧!”壮汉喊完,只听杨军一片大笑声,数万人的笑声震彻天地。此壮汉上前叫阵十分娴熟,势要激怒吴厚。
吴厚被这大笑声压得吐不出话来,等杨军嘲弄的大笑结束,脸早已憋得通红。吴厚虽有才能,此时却确是第一次临兵作帅,倒也是无名之辈。
吴厚热血直冲头顶,几欲下令开门迎战,此时只想着要亲手先杀了那个莽汉。
“来人!”吴厚大喊。
“是,吴将军!”随从军士大声答应。
不料这一声尖利的吴将军随着冷风灌倒吴厚的耳朵里,让他打了个哆嗦,记起了自己已是京东一线的最高长官,正奉命击退叛贼。
城门一开,就算自己如何英勇,能杀得了那一人,又能否杀得了数万人?守城官兵能否全身而退?黎乡是否会因此失守?皇上的嘱托是否会辜负?
吴厚清醒了许多,对着城下冷笑了起来:“本将现在是无名之辈,不过,本将军将会以擒获杨震衙而闻名天下!哈哈哈!”
杨家众人皆怒。
方阵正中,骑着枣红色高马的中年将军却轻笑了一声,仔细的看了一眼这个扬言要擒获杨震衙的年轻人,对身边银甲青年将军道:“这小子比你大不了多少啊。”
青年将军浓眉攒集,听闻此话,平息了怒气,恭敬回答道:“是,父亲,能忍人之所不能忍,儿子记住了。”这正是杨西翼,方才听到黎乡守将口出狂言侮辱父亲,自然怒从心起,恼怒之极。再听到父亲的提醒后,立刻醒悟,明白将帅之人必需冷静,倘若意气用事只图一时之快,不能准确判断形势,采取正确策略,手中的千军万马便要随自己一同葬送敌人之手。
同样,如果吴厚忍不住怒气,打开城门,率领守军杀入杨军,纵他武艺高强,即使能保全自己,跟着自己冲入的守军必定也会全部死于十倍于己的杨军阵中。倒是杨军蜂拥而上,强破城门,黎乡十有**立即失守!
杨军中又走出数十个壮汉,一同大声问候起吴厚的祖宗来。骂声叫天,好不热闹。
吴厚三十出头,此刻冷静了下来却沉稳了起来,也不再管叫阵的杨军,攥了攥拳头,走动起来巡视城墙,咬着牙吩咐众人道:“都只作没听见,给我一刻也不停的加固城池!”
吴厚心中火头越来越大,也恼怒不堪,愤恨的再一次立誓:“我吴厚定要生擒你杨镇衙!”
杨军骂阵无果,见吴厚铁定心不主动出城,杨军也不再废话,分三路从黎乡三门攻去。
这一日叫嚣震天,直到日暮时分才鸣金收军。
声势浩大,两方却也都并未有什么突出战绩。杨军虽分三路进攻,攻势却不甚猛烈,小批人马,交接轮流,只是不停攻打城门,搞得守城汉军一整天都在修复城池抵挡杨军。而汉军因为整顿匆忙,人马缺乏,守城器具准备十分不齐全,滚木巨石之类不多,并不能有效击杀攻城杨军。所以一天过后,杨军将黎乡破了几个洞,汉军补了几个洞,两军各无严重损伤,只不过汉军颇为疲乏,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黎乡议事厅中,吴厚烦躁的走来走去,自言自语道:“砂县守卫厚重,一时不怕他那些乌合之众。只是这黎乡和桂城也遭到了围攻,真是叫人难为。朝廷也没有兵了,我如何想个法子击退他们?若不能速战速决,时日一久,必破无疑,唉!”说罢,站稳,用手整理了略微凌乱的束发,喊道:“来人!继续给我探!等着仔细的给我汇报兵力分布,粮草所在,有甚动向!”
比起吴厚的烦躁,杨将军气定神闲,悠悠的喝着淡淡的茶水,听着下属汇报砂县、桂城几处。
“程紫良将军不断叫阵,砂县汉军数次出城,程将军数次避让,不与其直接交战。”
“付安士将军正连夜攻打桂城,攻势颇猛。”
杨镇衙点点头,道:“不错,两位将军做的很好。”
砂县临近北方少数民族,向来城厚兵重,防守严密,硬攻恐怕损失太多,所以程紫良不断骚扰守城汉军,激怒其出城迎战,却又避其锋芒,屡次退却,使汉军身体疲乏斗志丧失。
而桂城是腹地,防守向来颇为缺失,在有备而来杨军强大的攻势下,极易攻下。
第二日,桂城告急。
吴厚焦急万分,京东一线已经分不出兵力前去支援。
“桂城兵力稀少,城不高池不深,积粮不多,如何守住?”一帮副将聚在议事厅中议论纷纷,胆小怕事者有之,胆大妄为者有之,讨论来讨论去,最后只说桂城失守是早晚之事,或许也不会太晚。
吴厚黑着脸,叹了一声:“有什么奇兵之策,能缓我桂城之急?不要再说这些没用的了。”
众位将军沉默一阵,又纷纷提出自己的意见。吴厚一眼不发,静静听着众位的高见,脸上神色不变,只是心里嗤笑这群毫无见地之人,最后又苦笑,我大汉朝怎么养了这些没用的东西。
夜深,月色昏暗,天气忽的又回冷了许多,黎乡的守卫强撑着精神,这两日真是累惨了。幸亏这两日天气不甚好,杨军同样不能全力攻城,留得汉军一丝喘息之机。
黎乡杨军同样劳累,两日叫阵不断,黎乡始终闭门不出,只得硬攻,谁料吴厚布局十分严密,三门互相配合,甚至吴厚亲自另外率领一支小型队伍,在三门之间来回穿梭,及时填补出现的漏洞。
月亮被云彩完全遮住了,模模糊糊的只能看见近处。
黎乡南门悄悄的打开了,一小支队伍衔枚向西奔去。
围城第三日。
天未亮,吴厚脚步轻快上了城楼,照例亲自巡视城墙守备。汉军在长官面前强撑精神,努力做出一副尽职尽责守护城池的样子。
吴厚蓄了没多久的胡子今早修理的整整齐齐,眉目之间较往日多了一份舒朗。他俯瞰着不远处扎营的杨军,冷哼了一声。
不多时,黎乡城外沙尘漫天,杨军席卷而来,声势颇为急烈。
吴厚居高临下看这洪水,一反常态,向上的嘴角露出了轻蔑和得意。
杨军越来越近,突听城上一声怒喝“放箭!”,密密的弓箭手手中如满月弦弓“铮”得弹出,万只箭齐下,如蝗虫漫天几欲遮挡天日。
黎乡很少舍得使用弓箭,如此大规模远程射杀防守实属三日内第一次,颇出杨军意料。
杨军迫得不能前进。
杨镇衙亲临战场,见吴厚如此嚣张,冷酷的脸庞更加冷峻得吓人。
待城下移动的箭靶退出了弓箭范围,吴厚不屑的朝天看去,想着这一群一刻前还是气昂昂的雄兵,此刻丢盔弃甲,必定狼狈不堪。
吴厚走到城边,鼓足内劲,大声喊道:“城下叛军都听着!你们放在祁县的粮草,已被本将军烧光了!这次管叫你们有去无回!”
话音未落,呈上本来颇为萎靡的汉军一下子振奋起来,交头接耳,似乎还不敢相信这一次,本部会这么顺利的击退叛军,胜利真的来了吗!
而不知情的杨军则瞪大了眼睛,年轻的兵士不自觉的叫了出来,但偌大的军队即刻重新归于肃穆。
昨夜黎乡悄悄行进的小队汉军,先向西奔走一段路后,然后折向南,最后绕路向东迂回到达祁县。迅猛的汉军杀了快睡着的守卫,几把大火,把祁县的大军粮草烧了个一干二净。等到放松警惕的杨军守备反应过来,火已经蔓延了开来。守将孙开吓了半死,拼命救火,最终火没救成,追杀了小队的几个人,可惜于事无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