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人就是士人,曹彰不仅仅是勤奋练武,还努力学文这条路算是走对了,当这些所谓的士人看着曹彰这位师从“六经博士”郑老夫子的二公子,这种眼神可真的都是透出的亲切,阿谀,甚至是谄媚!面对着这么一位知书达理,才智过人的公子,几个在场的士人,心中也都在想着日后曹公过世之后的事情了!
偏偏此时,陈群却又说道:“二公子才智过人,但是,日后还是与商贾、化外之人少来往的好!常与此等卑贱之人往来,一是有损二公子的身份,二来商贾皆为利而,常与之相处,恐怕会沾染上利欲之心,还望二公子慎之!”
曹彰原本还以为能跟这位陈群稍稍拉近一些关系,但是他这么一说,弄得曹彰心里想:是不是这位陈群天生就跟自己不对付?
其余众人一听,才明白原来陈群之前的好话,是为了后面的话做铺垫呢,免得一上来就给曹彰说重话,怕他脸上挂不住吧,此时,就连站一边的荀?都有些变脸色了,他可是非常了解这位小祖宗的,别看他现在文质彬彬,仪态端正;从夏侯?还有主公曹操那里,他可是了解到不少别人不知道的事情,这位二公子杀起人来可是毫不眨眼的!敢惹这位主的绝没有什么好下场;这陈群还是年纪太轻了些,为人耿直也罢了,经常跟自己顶嘴也罢了,甚至是弹劾好友郭嘉也就罢了,但是干什么去惹这位小爷!万一真出点事情来,也是你吃亏啊!
正当荀?在替陈群担心的时候,却听曹彰噗嗤一笑,然后说道:“郑先生教我的时候,曾经对我说过两句话,子曰:‘敏而好学,不耻下问’以及‘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先生常言:圣人当年在年老之时还不曾忘记去向他人学习,我辈现在之人,怎能自认为已经学贯古今了呢?所以,你们更要多去学习才是;贩夫走卒,农人工匠,身上皆有可学之处,此乃为学习之道!故而,小子除了每日去老夫子处学习各种经书之外,还每天去集市,向所能学习的人学习学问,再回到学堂与老夫子进行沟通总结!不知,陈先生所言之与郑老夫子所说,孰是孰非呢?”
陈群一听就被噎住了,好家伙,拿着郑玄的帽子来压自己;虽然自己祖父、父亲、叔父素来以学识人品为世人所称赞,但是在专业学术上,他陈家三个人加在一起也没有郑玄来得过硬,那位可是以“大家”著称的,就算是身为姻亲的荀氏八龙恐怕遇见郑玄也得靠边站了!而且,曹彰引用的两句圣人语句,也的确是向学之言,无可厚非,一时间陈群还想不出什么回驳的话来,憋了老半天,陈群就憋出了一句:“陈某学识短阙,也不敢随意诟病郑老夫子之言,只是陈某敢问,贩夫走卒身上又有何可学之处?”
曹彰从陈群说怪话的时候就已经思索完毕打定主意了,陈群这个人在历史上是以耿直、有大才而出名的,连老爹曹操的智囊郭嘉都敢上书弹劾,可见此人之脾性,按照后世所说的,这个人就是个“好名”之人,哪个人越是得宠,他就越要去“碰瓷”,这样就能显出他的才能与所谓的“名士之风”;更加上此人年幼成名,出身又不一般,自身的才识也算是同龄人中的佼佼,因此素来眼高于顶;虽然曹彰是曹操的儿子,也有些本事,但是陈群的老毛病又上来了,再说了,有什么比“碰”主公的儿子更加能够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呢?曹彰从此人说的话中就可以看出,这个出身世家大族的人对于寒士、农人、工匠等等根本就看不上眼;这都可能与日后自己所要奉行的政策相违背的;那么现在的自己既然不能与之交好,那就要在理论上压制住他,让他输的哑口无言,心服口服!就算是不能因此而与之交好收服他的心,那么至少也要让他从此以后见到自己怕,不然,将来可就有得麻烦了!
而对于陈群的这种问题,早就已经是身经百“辩”了的曹彰是毫不放在眼里了,只听曹彰说道:“陈先生!小子所说的这些术数方面的,粮草物资管理方面的是不是较之我等往日所学之术高明不少?”
陈群思索了一会点头称“是!”
于是曹彰又马上说道:“圣人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这术数自然也是在其中的,那么既然市井人等或是域外之人在术数上有着更加值得学习的地方,那为何我等不能敏而好学,不耻下问呢?既然从他们身上能学到术数方面的知识,那么是不是他们身上还有着什么其他我们所不知的或我们所不具备的知识与品德呢?”
孔老夫子所说的话,再加上他所传下来的六艺可都是实打实的,曹彰这么一串反问下来,陈群自然也就无话可说了。
看着被曹彰说得无言以对的陈群,荀?在一边也是不停地点头,对于荀氏家族中的佼佼,他在对于接受新鲜事物方面是有着相对较为开明的接受能力,所以,对于曹彰所说的阿拉伯数字以及物流管理知识,荀?不知道有多么的开心与震惊,开心的是以后在计算、管理物资的事务上就方便了许多,震惊的是曹彰小小年纪就能知道这么多东西,而且这可是完全区别于曹彰在曹操核心“管理层中”那出了名的武艺之外的才能!荀?再由此想到了陈群,因为陈群与荀家是姻亲关系(陈群的妻子就是荀氏家族的),所以,平时就算是陈群再怎么不给自己面子,看在他的办事能力以及亲戚关系的份上,他荀?都是忍下了,这次由曹彰出面,说得向来高傲的陈群哑口无言,荀?心中实际上也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但是,曹彰可并没有想就这么简单的结束他的“论证”,没有重磅炸弹怎么能彻底摧毁陈群那坚实的士族豪强的高傲的心防?!只听曹彰又缓缓说道:“小子跟随郑先生学习已久,也在市井上接触过了各色人等,小子感悟良多,窃以为综合着来说就是: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纵使市井之人不能令我有所学之处,但从他们身上,我至少能看到自己所需警诫之处!”
这句抄袭后世唐太宗形容魏征的经典话语一出,果然是“雷”倒了在场的所有人,就连学识过人的荀?和陈群也都低着头开始了沉思,霎那间,其他人看着曹彰的眼神也都变了,没有了谄媚、没有了功利,有得都只剩下了尊重与郑重的目光了!
趁着所有人都不说话的期间,曹彰又现了荀?的桌案上面还有一个类似于后世的“算盘”,只不过“上梁”只有一颗珠子,总数也不过只有五“档”,曹彰见了一惊,心说:这个时代就已经有算盘了?不是记得传说中好像是自己的那个师傅“关羽”明的算盘吗?也从来没有在舅舅丁哲那里见到过此物,貌似这个算盘也太简单了一些?!再仔细看了看这个简易的算盘,曹彰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毕竟后世已经用惯了电脑了,小学时学的珠算也早就已经还给了当初教自己的老师了;想了老半天,曹彰才想到了:难怪觉得有些不对劲,以前学的都是十进制的算盘,“上梁”应该有两颗珠子,那么加在一起就是十了,另外以前学的算盘档数最少的也有九档;虽说中国在商代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十进制的计算方式了,但是这个时代因为五行、易经、河图等学说的存在,所以五进制也是常用的一种计算方式(例如军队以伍长为最小的军职单位),而荀?桌上的这个算盘也正是以五进制为计算方式的算盘!只不过,这种算盘只能进行一些简单的计算,复杂的(例如四则运算等等)计算方式,还是用算筹的较多!
现在,曹彰已经把阿拉伯数字教给了他们,那么使用十进制的算盘来进行多种计算也就方便的多了,曹彰还不等荀?回过神来就拉着他来到了桌案前,拿起他的那个简易的算盘,噼里啪啦的就把自己以前学的关于珠算的知识包括算盘的构造等等一股脑的全都抛给了荀?,由于自己不用算盘的时间太长了,这个算盘到底怎么使用曹彰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只记得以前小学时记得一些口诀了,因此他也只告诉一个大概给荀?,其他的就只能靠荀?自己去琢磨去了!
说完,曹彰故做委屈状的对荀?说道:“荀先生,该说的,小子已经都告诉你了,但是我今天来其实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找你的!”
荀?之前是一直在忙着计算军粮什么的事,再加上此后又从曹彰这里学到了这么多关于计算方面的知识,他正沉醉在里面呢!一听曹彰所说这才醒了过来,想想也是啊,要是没事,谁会到这里来?而且,荀?也不是一个笨人,脑子一转就知道了曹彰所来何事了,再说了,今天这位二公子一来,帮助自己一劳永逸的解决了许多问题,自己怎么着也得承这个情不是?
于是,荀?脑子里面想了一下,从桌案上的众多资料中取出一张许昌区域的地图,指着图上的一块地方,说道:“二公子,曹公出去官渡之前已经跟荀某交代过了,关于你所属的军屯一事,二公子请过来看,这片地方位于许昌东面二十多里处,地势平坦,土地肥厚,附近还有一条小黑河,水源充沛,可以算得上是一片良田,这里原先也是颍川郡的一处村落,只可惜黄巾之乱伊始,这里就饱受战乱,人烟稀少,至建安元年迁都许昌之时,此处已经是荒废良久了,如今拨给二公子做为屯田之处,二公子可还满意?”
曹彰好歹也在许昌混了两年多了,只要是在许昌治下的地方几乎就找不到一处他没有去过的地方,他自然是知道这片地方土地之肥美在整个许昌地区也算的上是不可多得的,不知道有多少达官显贵甚至是宗族皇亲打过这片土地的主意,可是,由于此处自黄巾之乱后就渐渐荒芜,等到许昌都城建立了起来之后,此处就被荀?划为了无主之地,“产权属于政府所有”了,任何人来找荀?想要买这块地,都被荀?以建立屯田处为名拒绝了!虽说此处也的确多次被荀?划给流民做为屯田处,但是在此处的流民,屯田的时间都不长,往往只种了一季,流民们便被荀?另外安置到其他屯田处去了,因此,到现在为止,曹军屯田施行了多年,此处就没有建立起固定的屯田点过,可见这次荀?将这块风水宝地划拨给他,也算是给了一次特别的照顾了!
曹彰哪会客气,称谢之后,便急着要与荀?办理交接手续,荀?看着曹彰那猴急的样子,好像是自己是那种会翻脸不认的人一样,想想也是顺水人情做到家吧,连忙到书案上给曹彰写了一份公文并盖了章交给了曹彰,曹彰直到文书取到手后,才放下了心。随后,荀?看了看各个属下,最后目光落在了郑浑的身上说道:“二公子,时间也差不多快要到耕种期了,等你的人全部都到达许昌之后,农具种子,生活器具等等一应需求,你就直接找文公吧!我会交代好的!”
郑浑一听连忙上前领命称是!曹彰一听心里可是乐开了怀了:得!还是咱们尚书令荀?荀大才子识趣,派一个咱的关系户做为直属联系人,这以后可就方便大了!他连忙上前拜谢了一下荀?,怎么说他在领取了所有的正规公文之后,也算是一个真正的屯田曲长了,拜谢一下主官也是题中之义的事!
曹彰在拜谢完之后,正准备离开时,他又想到了什么,对着荀?说道:“先生!方才这些数字字符用来计算以及记录的时候是很方便,但是因为方便所以很容易被涂改作弊,因此,小子建议您将所有入库的文书或是粮册等公文上记载数字的时候,还是以文字的数字记录为宜!这样可以杜绝个人以数字字符进行贪墨舞弊!”
荀?一听,的确是在理,连忙点头说道:“有理!荀某知道了!此番也是多谢二公子了!这样一来,原先要算上个三五天的数量,估计在现在某等只要一天就能算完了,这还多亏二公子指教了!嘿嘿……”话音刚落,荀?又正色说道:“不过,二公子!荀某丑话也说在前面,既然曹公让你做这一个屯田曲长的位子,想必曹公有曹公的想法,但是,荀某要说的是,自此二公子也算是有公务在身了,切莫等闲视之,荀某日后考核也必会是公事公办的,若是二公子有所疏失,荀某一样会如实上报给曹公的!到时候可莫要怪荀某苛责了哦!”
“公事无大小!小子知道在其位而谋其政!彰必定不会令曹家蒙羞!”曹彰对自己很有信心的!
说完,曹彰向荀?告辞了准备出去了,此时他又看见了正看着他呆思索的陈群,曹彰微微一笑对他说道:“长文先生,关于商贾一事,彰也曾与郑老夫子言探讨过,管子开商人之道乃兴齐;子贡、陶朱亦儒亦商!可不见圣人因此而弃子贡,世人因此而轻陶朱啊!事在人为尔!”
说完,曹彰也不顾陈群怎样,他就走了出去!保持一定得高度与神秘感这可是御下之道啊!不过,曹彰也不急,毕竟此人现在可算是在自己老爹的手下,挖墙角也不能挖到自己老爹手下,被他知道了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此时只要在打破他心中的壁垒,给他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就已经足够了!
荀?身为尚书令,自然知道当家的不容易,对于曹彰所说的商道也是颇为认可的;原因无它,就因为由于丁家纸张、家具、陶瓷等等器具的商品所带动的一股商品潮渐渐兴了起来,仅许昌一地的商人一年所缴纳的税金已经快赶上许昌一地一年粮草的收入额了!
对此,开明的荀?已经开始着手于商道方面的工作,准备在每年粮秣收入之外为朝廷另外再开辟一条增加收入的道路,所以,荀?对于曹彰没有像陈群那样迂腐,而能有这种开明的思想而感到高兴!
曹彰带好了文书,径直走出了大门,带上了周仓,直接打马去了荀?划拨给他的屯田处看了看,果然还是那片肥美的良田,而且由于经常有人耕种,所以,田地还不算是荒芜,只要稍稍整理一下就可以开始播种了,算是省下了不少事情;另外周围还有着许多原来的屯田流民们所搭建起来居住的简易房屋,也算是能马上解决一部分人的居住问题了;周仓看了也是连声叫好!这个农家出身的汉子,一看就知道这片土地是片不错的耕作地,比他们在山里面当山贼时种的几亩贫瘠地好了太多了!曹彰看完了之后也是心满意足的带着周仓离开了!
忽然,曹彰想到了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去家具厂那里了,反正出来也出来了,就顺路去一趟吧,而且,丁哲的家具厂原先就是干“建筑队和装修队”起家的,他这次正好也还需要大批的材料与人手来建筑屯田点的房屋等,于是,他就叫周仓自己先回客栈去安排一下后续的工作,例如,马上派人去汇合裴元绍的大队人马,通知他们直接就到屯田点集合;自己就打马直接往家具厂去了!
当曹彰按照惯例先来到了家具厂外丁家的那个小庄园时,却意外的从丁家家仆那里得知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去年他买来的给爪黄飞电还有赤兔马配种的那几十匹母马全都已经生了!(算算时间是差不多了一年多了,也都该生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