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旻脑中浮现的不是别物,正是由夏禹传世的传说之物——九鼎。
《史记.封禅书》中记载:“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皆尝亨鬺上帝鬼神。遭圣则兴,鼎迁于****。周德衰,宋之社亡,鼎乃沦没,伏而不见。”之后又有记载:“其后百二十岁而秦灭周,周之九鼎入于秦。或曰宋太丘社亡,而鼎没于泗水彭城下。”《汉书》中也有类似记载。
《论衡》中也提到过,“秦灭周,周之九鼎入于秦。…始皇二十八年…欲出周鼎,使千人没入泗水之中,求弗能得。”至于九鼎的大小重量没有明确的记载,倒是后世武则天仿造的九鼎,《资治通鉴》上说“夏,四月,铸九鼎成,徙置通天宫。豫州鼎高丈八尺,受千八百石;余州高丈四尺,受千二百石。”当然对于这个说法,赵旻是不怎么信的,一个鼎重一千多斤,况且唐斤比汉斤还要重些,那真是人力能举得起来的?难道史载的“武王举鼎”是假的?
在这个时空之中,当然既没有司马迁也没有王充,而无知如赵旻也不会去寻摸这个时代的史料经典,因此到底有没有具体记载也不得而知。不过从前世的史料上看,至少有两点是可以确定的:
第一:大禹治水,分天下为九州,然后从九个州的老大那收“金”,铸造出了九鼎。至于这个“金”的具体成分到底是什么,历来众说纷纭,赵旻个人倾向于是青铜,因为上古时期,青铜冶炼技术刚才兴起,算是那个时代最宝贵的资产之一;
第二:秦朝灭掉周朝以后,九鼎便下落不明,确实有传言是失落于彭城国泗水之中,秦始皇还去打捞过,不过没找到罢了。
既然事实上有九鼎的存在,那难道眼前之物便真的是代表国家、代表王权的至尊之物,夏之九鼎么?九鼎九鼎,不是应该有九个吗?眼前怎么才一个呢?想到这,赵旻吩咐再去刚才那个坑洞之处查探,是否还有其他遗漏。自己则命人从湖中打来清水,将这黑乎乎的玩意彻彻底底地清洗一遍。
很快,随着大量清水的冲洗和布巾的擦拭,这东西终于露出了全貌——果然是一支青铜铸造的四足方鼎。说它是全青铜的貌似也不太准确,因为表面呈青红交加的斑驳之色,不知道是当时的冶炼技术不到位,还是在水里时间长了,表面氧化所致。鼎高八寸,长宽各一丈。鼎身直立,四足略带一点弧度,里外里十个面上(上面的口当然是空的),除了外底面以外,都镌刻着一开初看见的那种立体山川地形图。仔细一数,恰好是九幅图。看到这一幕,赵旻不禁浮想联翩。难道说“九鼎”其实不是九个鼎,仅仅是个代称,而实际上只有一个,因为把九州图案都刻在上面,所以称为九鼎?
恰在此时,前去查探坑洞的亲卫来报,说那个洞里已经空无一物,这更加肯定了赵旻的想法。话说大禹开启的王朝名夏,自己所在的王朝也是夏,难道说这是天意,要让此夏继承彼夏之先志?那这坑爹的系统把这代表王权的九鼎交给自己算几个意思?
想到这,赵旻悚然而惊。这可是封建时代,所谓怀璧其罪。要是自己捞到九鼎的消息传出去,自己还有安生日子好过?且不说现今天下乱象频现,周边势力皆有蠢蠢欲动之心;哪怕就在和平盛世,这九鼎也不是自己好拿的,肯定要献给天子啊!要不你身为皇子,却怀揣至尊王权的象征,你想干嘛?岂有谋逆之心耶?
其实赵旻倒不是一个很有野心或贪欲的人,也没想过什么问鼎至尊这种不靠谱的事情。只不过他毕竟来自于后世,“私有制”这种本时代本不应该出现的思想,在他身上却早已根深蒂固。这九鼎是什么?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或许代表王权,或许象征国家。但对于赵旻来说,这仅仅就只是一件宝物——自己的宝物干嘛要让给别人啊!
至于说献给天子——且不说来自平等民主世界的赵旻灵魂,哪怕是赵旻这具身躯,恐怕也对这位“父皇”毫无感情可言。凭什么我费劲巴拉弄到手的东西要献给他啊,他给我啥好处了吗?当然对于赵旻来说,要给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得拿东西来换。就拿……呃,这东西的价值还真不好估量,且先记着,等想好值多少价再说!赵旻还抽空进入脑中的系统看了一眼,果然“探索(二)”显示的已完成状态,这下总算是功德圆满了。
此间事了,任务也圆满完成,也该启程回家了。赵旻望向周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渔民,忽然有点犯难。这些人可是亲眼目睹自己从水中捞出九鼎,又见识过大鼎的真面目。即便并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可一旦放他们回家去,如此这般这么一传,自己还能保守九鼎的秘密吗?真当天下再无有识之士,没人会联想到九鼎上面去啊!
赵旻此时可谓踟躇难当。可惜当初从临甾出发时只想着这趟都是体力活,没把孟侯、陈真等人带上的必要。谁知此时会发生这种状况,现在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找不到!赵旻望望左右,一副好奇宝宝样子的邵琦,以及按剑而立、看似雄赳赳气昂昂实际上无聊得快要睡着的章韩,心中暗叹一口气。罢了,问他们还不如自己想呢!
总之,让这些渔民……还有那艘商船的水手和船家,直接放他们回去是肯定不行的。影视和文学作品里倒经常有说,保守秘密的最好方法就是死人——可赵旻下不去手啊!前世的他连只鸡都没杀过,来这个时空以后虽然手上也沾染了鲜血(其实是飞刀,严格来说手上并没有沾血),不过那是战场之上,生死搏杀之际,由不得心慈手软。现在的情形大不相同,看着这一圈手无寸铁,一脸懵懂地平民,哪怕是让他掩耳盗铃也做不到啊!
既不能杀,也不能放,如之奈何?恐怕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些人一并掳回即墨,并严密地控制起来,不让他们有与外界接触的机会啦!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虽说执行起来无比麻烦——比如要强迫他们迁涉,家眷的问题、运输工具不够的问题、如何封口的问题等等等等——不过比起消息泄露的风险来说,这些麻烦完全不能称之为麻烦嘛!
既然心意已定,赵旻当即把邵琦和章韩叫到一边,低声给他们把自己的想法交代清楚,安排工作。邵琦和章韩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即便是那五十名亲卫,他也觉得问题不大——毕竟跟随自己时间已然不短,加上一路同行,在这里又是人生地不熟,想叛变也没地方可跑。至于说回到即墨以后,赵旻自信有的是办法安抚他们。无非是大加笼络、恩威并施而已,前世的赵旻好歹也是百人公司的领导者,些许笼络人心的手段自诩还是不输于人——至少不输于这个时代的人。
安排已毕,两人领命而去。赵旻又低头斟酌一番,确认没什么遗漏以后,才安心地继续仔细观察起大鼎上的图案来。不得不说,如果这就是九鼎,那即便是在上古时期,镌刻工艺也达到了相当高明的程度。这大鼎上的图案采用的是阴阳两种铸法,其中阴刻自不必说,安排巧匠雕琢即可;但那阳刻瞧上去就跟鼎身并非同种材质,奇特的是两种不同的材质却能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哪怕历经两千余年,屡经战火水淹之灾,至今仍是严丝合缝,瞧不出一点结合部位的痕迹,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此时章韩领命,率五十全副武装的亲卫——其实这五十人只在罩袍内着了一层软甲,武器也只有环首刀,毕竟长途跋涉,也不可能真的甲胄俱全,与平时的武装相比简直就叫简陋,不过比起手里只有竹竿和绳索的渔民来说,确实算得上全副武装——将渔民驱往一边,然后告之欲将他们带往即墨的通知。没错,就是通知,这年月人命贱如韭,普通百姓本就是世家大族手下的筹码,能够通告一声已经算客气了,即便二话不说即刻征用,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远的不说,就说红巾乱时,便不知有多少平民百姓被挟裹着背井离乡,死在战乱之中——在官军看来,是无需区分乱贼还是被挟裹的流民,统统都是军功而已。
邵琦的任务则是返回留县,再去寻摸一艘大船——无端端的多出四十多人,原本的商船本来乘载赵旻这五十多号人就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不再找一艘船根本就走不动道好吧!为此不得已恐怕又要多挟持几个人(新雇货船上的船主和水手)一起回即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等到邵琦雇的船只回来,章韩这边早已收拾停当,随即便用小舟将渔民们分批押上货船,派人严加看守。为了防止这些渔民跳水逃走,不得已将他们都用绳索绑成一串,此时新雇的船主才知道上了贼船。不过此时也无可奈何,在一群如狼似虎又手持利刃地壮汉面前,只好认命而已。好在赵旻总算不是铁石心肠,倒也许下不少好处,这才让这些被迫离乡的人多少好受一些。至于他们的家小,那就没办法啦,毕竟赵旻也不可能做得面面俱到,两害相权之下,还是保守秘密更为重要。
赵旻是最后一个登船的。他等到所有渔民和亲卫都已离开渐远,这才伸出左手,将大鼎收入怀中——收入储物戒指之中。这时再次庆幸有储物戒指的存在,而且3﹡3﹡3的空间将将能够装下大鼎,要不然这么大一个东西放在外面,回程的沿途不被发现的可能性实在不大。当然这么做必须要避开众人的耳目,否则突然把这么大个东西“嗖”地一下变没了,以这年月人们普遍比较迷信的心理,还不知道会把自己想象成什么样的妖人呢!
万事俱备,等前来接应的小舟将赵旻载上货船,两艘船扬起风帆,往南疾驰而去。
然而赵旻等人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却发生了一件举国震动的大事。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