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铭感觉自己这些天可能是被不干净的东西跟上了,不管他去哪个网吧,屁股都还没坐热呢,就会有人冒出来找他麻烦,邪门得很。
几天下来,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零花钱,差不多被混混们敲诈得干干净净,赵铭欲哭无泪,以至于每每走在街上看到网吧,他都会下意识地后背一凉。
可《传奇》对他而言,有着不亚于浩瀚星空的庞大吸引力,一天不玩,他就有种茶饭不思辗转难眠的空虚之感,偏偏又进不了网吧,这让赵铭焦躁郁闷得心烦意乱,一整天都魂不守舍。
面对如此状况,赵铭想起了杜毅。
他知道杜毅的表哥是清河一中的大混子孔文磊,尽管从没看到过二人有什么交集,但亲戚身份在,有求应该会应,被混混们折腾得实在没辙,赵铭便想碰碰运气,试图求助于杜毅。
然而,杜毅这些天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打电话没人接,去他家也从来找不着人。
想求人,人却不在,除了在心里骂一句“md”,束手无策的赵铭,只能忍耐着痛苦煎熬,如孤魂野鬼般在一家又一家网吧附近转悠,但就是不敢走进去,甚至都不太敢过于靠近。
此时,一手缔造了他这一凄惨境地的杜毅,趁着难得假期,给自己放了会松,陪着夏小麦、夏小谷或是家人四处逍遥自在。
国庆假日第四天,杜毅、孔文磊和吕歆三家人,再一次共赴枫塘水库游玩。
不过,这次号召一起结伴出行游山玩水的,并非杜毅,而是吕歆的父亲吕复兴。
能被身居书记之职的吕复兴喊上,杜建城知道肯定是沾了杜毅的光。
但杜毅的光怎么就大到这种程度,居然能被吕复兴点名要求一定要带上,杜建城难免有些胡思乱想。
杜毅去了婺市后,本就对自己这儿子有些搞不明白的杜建城,那是越来越不知道自己这孩子都做了什么又在想些什么。
眼看着他身材变得少许壮实了些,人也比暑假期间更为开朗,穿衣着装品味更是提升了不少,以至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拔高了一大截,不比电视里的那些帅小伙逊色到哪去,杜建城欣慰之余,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为此,杜建城很想找杜毅谈谈,但杜毅不给他机会,总是用各种诸如“爸,你放心,我多大人了,你就别瞎操心了”之类的言语搪塞住他的问话。
杜建城知道,小孩子一到了青春期,就有叛逆心理,逼得越紧,孩子就越逆反的厉害,有时候明明没事都会被逼出事来,这让他不敢强人所难地逮着杜毅往死里“严刑拷打”。
况且,孔明远也说了,杜毅在学校里表现不错,非常积极进取,当上了学生会干部,还乐于参加学校活动,表现之好,连婺市的市委副书记和一干校领导都交口称赞。
当上学生会干部也好,台上高歌服众也好,在杜建城看来,都是很了不起的荣誉。
杜毅能有这番作为,说明杜毅确实上进,他这个做父亲的,就算在某些方面对杜毅不放心,也不能把杜毅逼得太过。毕竟,质疑总是会折损人的积极心,大人都不喜欢被人质疑,更何况小孩。
于是,想找杜毅谈话这件事,在犹犹豫豫中,不了了之。
时隔数月,再临枫塘水库,那水还是那水,依然清澄得透彻,那以落叶乔木为主的山,倒改头换面地变了个样,大片金黄,一路从山脚层层叠叠地延伸至山顶,倒影在水库中,有如霞光蔚然。
路上、水里、河滩边,四处都是落叶,秋风一起,洋洋洒洒,飘起的,落下的,都是景致和情绪。
围拢住大半个水库的荻草,根茎叶片也发了黄,结出穗,随风摇曳,和水面的波光一起潋滟起伏,让人大感萧索之余,也心觉这金秋,比之盛夏,倒是更显壮阔,连天都高了几分。
大人们仍是忙着张罗炊具饭菜,小孩子依然是打下手。
上次蹲在水库边发呆一副大小姐架子什么都不干的吕歆,这次穿了条耐磨的牛仔背带裤,衣服则是白色修身毛衣加牛仔小外套,鞋子是新百伦运动鞋,一声行头上山下山浑然不惧,也不听任何人劝说,义无反顾地跟在杜毅屁股后,参与到了捡干柴的行列。
拾柴期间,无意间一回头,看到怀抱小堆枯枝紧跟在他后方的吕歆,呆呆地目视着他,看到他转头后,愣了愣,旋即面露微笑,想装个太妹样,却更显娇怯地说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么”,丝毫没有因为国庆晚会当晚他说过什么而生分冷漠了他,杜毅恍然青春其实比任何时候都单纯固执,被人喜欢是幸运而不是罪过,在这个年纪,自己根本无需本着成年人谈恋爱只为谈婚论嫁的思维,去为自己喜欢谁谁喜欢自己费心多思。
流年似水而去,迟早有一天,叶会黄,树会枯,荻草会结出自己的穗子,江诗韵不会为他山无陵天地合,他也不会为了顾兮坚守终老,多少年后再回首,清甜的温馨的,肯定是那些彼此善待,愚蠢的追悔的,必然是那些看似自命清醒实则挫伤他人。
如此醒悟后,向吕歆回应道“你笑起来,确实挺好看”,杜毅心里蓦地生出一种充实饱满的成就感。
身边的人,好像都多多少少受他影响,在改变着。
孔文磊听说已经很少往外面跑,玩电脑的时间少了,看书的时间多了起来,更不怎么闹事了,连老师都意外地打电话到他家表扬。
夏小麦比之以前更勤奋,每次夜深人静打电话过去,她仍在学习。
知晓她和自己谈恋爱有压力,婺市一中的竞争强度也很大,杜毅没有怎么劝她注意休息,只是叮嘱她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好好吃饭,学的晚了饿了,记得烧点东西吃。
年轻时候的努力,就是年长后悠闲的资本,尽管前世猝死的经历很惨烈,但杜毅明白,正常的刻苦,日后得到收获的几率,肯定要比代价来得大。
赵铭现在不知道怎么样,想来应该是蛮惨的,毕竟他的钱,差不多都该转手落入了朱沁的口袋里,此刻一定是穷得叮当响,想进网吧也没门。
不管如何,既然避免不了会影响到他人的人生轨迹,杜毅希望,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都能朝着好的方向改变。
而好的改变,在杜毅看来,多半能够带来更好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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