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有凶悍恶犬逼吓,后面有陡峭刀山等候,吴年生和江洋又一次感到危在倾刻,而这一回再没有神人的帮护,要想摆脱惨境,只能奋勇自救,只要还有一线希望。
吴年生这刹那想到他身上被隐身法气吸附着的古剑,便循着意识摸到无形无感的剑柄上,将钝刀一样的剑条从扎裤皮带内拉出来,在江洋看来,他就象一个徒手无物的人,不甘承受恶犬的攻击,作势吓唬。
“过来,过来咬我!”吴年生举着无形剑身对野猪差不多的地狱犬怒道:“我不信就凭你这头怪狗能将我酷刑加身。”
面对凶恶和残酷的逼慑,吴年生已然忘记精神的疲惫,又一次腾起精神底蕴的爆发力,对处境的愤怒教他不甘就范。
“跟它拼了!”就是江洋也精神骤增,赤手空拳处于应战状态。
怪狗又嗷出一声,后半身往后擎去时,前半身就势压向地上,浑身的粗刺根根坚起,看样子象头伸懒腰的土狗,可是它猛然张开獠牙大口,身势从地上跃起,往吴年生一头扑来。
眼见悍兽如一道阴风裹起虚雾带出气流如魔幻之势扑面压来,吴年生喊出一声,身势整个往前倾出,同时将无形剑横扫而出,似要殊死一搏,由于他身势扑出,同时挥剑用势过猛,竟将他自身带转出半圈,随剑势在恶犬面前打了个弧转,无法收势地扑摔向地上。
而这身势一旋之间,却是与那头怪兽的嘶咬擦身而过,挥出的剑身也因为拿不准目标,在兽头上风快地划过一道气流。
怪兽一个扑空已然冲到悬崖边上只差数步落下身势,四肢紧擦地面才不至让自己摔下山去,可是它掉转过头看向吴年生的神态显然惊惧,只见它原先根根刺毛暴起的头顶上已然被削去一遍,看去象理发师给它理了个板寸头一般,竟生出些许憨态来了。
可是怪狗明显是怒了,它仰头吼叫一声,声音震荡起远近的阴气溥雾,这情景教从地上爬起的吴年生和象个摔跤手一样蓄势而发的江洋,发现与山崖相对的方向不过十丈处有个凉亭一样的四角殿,这时震荡起的浮搁阴霾也约模呈出这一方幽冥的光景,仿佛破晓时分,四下里的虚空中有阴风吹来,好不诡怖,事实上这样的幽冥鬼域到底仅仅是由古往今来一些妄想之徒的虚构而来,还是真的存在着这样的虚空冥境,鬼才知道!
这头忠于职守的地狱犬其职责也许是牢牢守护在这里,一旦发现有人血肉模糊千洞百孔地爬上了刀山地狱的这处顶上,以为就此解脱摧残,它就会凶狠扑出,再次将人掀下无底山下去,不为别的,就因为前世犯者是个卖猪肉的做烧鸭的。
传说刀山地狱不但惩处亵渎神灵者,还专门用来对付杀生者,别提杀人,就是杀过家禽六畜都不饶恕。
真是岂有此理!这下见到两个犯人还站在山顶上,怎不叫地狱犬暴狂,而且这两人居然还能与它对抗,当下又是一个纵扑,再次向吴年生袭来。
这一回吴年生冷静多了,瞅准怪犬扑来的势头,无形剑扫过,扎扎实实地斩在狗头的颈部,钝朴却能就势生出锋刃的剑身没入兽身上,那怪狗顿时猪一般嗷叫,身势拖曳不住,吴年生却死死将它按到地上,竟不料把整个狗头给切了下来,这回真是罪加一等。
幽空中有阴风吹来,让人想起深秋的清早,风中没有大地的气息,却提醒他们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两人便向着那边的凉亭走去,到得近处,才看见这个不过二十平米的四角古亭里有一个陡然往地下钻去的甬道,有阶级而下,里面隐见火光晃亮,这两个越狱魂人便要往地道下钻进去,要不然这个插翅难飞的九幽之中,他们也没有别的路可逃了。
那知才踏下通道的石阶,下面却见影子晃过道壁,听到哭求的声音,随即是咒骂殴打,两人便疑是鬼差押解犯魂过来了,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唯一的办法就是杀出去!”吴年生看一眼躺在那边隐约可见的地狱犬,料想鬼差上来必会发现,便会找出他们两个,后悔先前没有把这怪兽给推下刀山去,既然痕迹已露,以为不如先发制鬼。
“可是我现在没有斗杀的武器。”江洋顾虑道:“对抗起来我难免成你的累赘,不如能避则避,先躲到凉亭的护栏后面,待鬼差上来之后,我们便躲着他们钻进甬道去。”
吴年生认为江洋的办法也不失为可行之策,便从亭殿里面跃出栏杆,躬身躲在高出地面约六十公分的亭台脚边。
两个一前一后押着一个犯人走上来的鬼差,头一个赤膊着毛茸茸的上身,毛发稀疏的头部鼓着两个角包,肩上扛着一支叉,腰上还挂着一把套鞘短刀,一双眼贼亮地向前方远近望去,幸亏方向不是地狱犬躺处。
走上来的犯魂瑟瑟发抖,一脸绝望,已然知道即将的境地是何等痛苦,只恨自己死得不够一了百了。
后面跟上来的鬼差竟然手执一根狼牙棒,只要前者稍为行动迟缓,他就狼牙棒砸在其身上,教人未下刀山便已身遭刀山般痛。
苦刑犯被押到山崖边上看见山势下布满的刀阵,便再也站不住跪在两鬼差面前哭道:“两位差大爷,求放过我吧,我一个写玄幻小说的,就图那天马行空的乐儿,没事儿就惯玩欺负神仙的把戏,要不然小说没人看,那曾想到得这里被扣个亵渎罪,两位大爷,我的鬼大爷,这可真是冤枉呀!”
“别在咱面前提冤枉。”一鬼差将犯魂提起。“等下次再跟判官说去。”
另一鬼差用狼牙棒敲着那人的头狠道:“你这里不是很牛逼么,不是遇神毁神么,不是天地唯我独尊么,这下装什么软蛋,你神给本鬼大爷看呀。”
那人被敲得晕乎乎的,却眼见哀求无望,不由得怒道:“下辈子还能再写,看我怎么收拾你这帮小鬼。”
两鬼差不再磨蹭,将那人捉手捉脚抬起,用力甩往山下去。
在这个当口,吴年生和江洋偷偷翻过亭子的栏杆,顺着甬道钻往下面去。
可是他们才进得地道,便听到身后响起一声呼喝,走在后面的江洋回头看上去,见两个鬼差已朝亭子奔来,威吓之言传来。“大胆小魂,竟杀我警犬,妄图脱身,那里逃!”
两人便急急窜往通道去,走下石级,眼前来到一个火光恍惚地映着的过廊,一边是间疏插着火把的墙壁延伸去,一边却是幽暗虚空,仿佛这走廊是建在夜空中,其实上这是堆砌在没有物理逻辑之下的冥境,即便有光亮也显得那么幽沉。
这两个不知境界凶险,一心想要逃出生天的魂人,听到鬼差叫骂着从后面追来,便顾得往廊道上奔去,只恨带下来的神器灵物被掳去,不然大可攻战这未知恶境。
幸亏吴年生还有把无形剑握在手上,此物也许是由于缺乏灵元才没有被阎王发现,但其剑身应潜伏着精气,不尽然是一个凡物,此刻多少让他生出信心和勇气。
明显比他们身势要大的恶差从后面逼近,未近到他们身边,在火把昏黄的光照下,已然将影子笼罩住他们两个,走廊上骤然生出紧张气氛,脚步声密集,听起来是那么真切,江洋甚至幻觉着自己的呼吸气喘回荡过咫尺的空间。
这个古代宫阙回廊一样的幽静长廊间,远处没入幽暗中,可是他们每奔近一支插于墙上的火把,在火光下便看见前方的距离并没有缩短一样,而另一边的幽暗更让他们感到压抑,忽然,江洋发现后面一根长叉的影子出现在墙上,他忙喊出一声,低头躲闪。
吴年生回过头,鬼差伸来的长叉就离他不到半丈,他举手扫去,咣一声,长叉遭到无形剑身的击碰,竟从鬼差手上脱出掉落地上,让那鬼差大吃一惊,看不明白这魂魄竟有如此奇力,一挥手就能隔空打掉他的兵器,立即从腰间拔出短刀,嚷嚷着要手刃吴年生,却不敢上前。
另一鬼差挥起狼牙棒向吴年生头上袭来,那知手才打出,他只感一个剧震,发现自己的狼牙棒和一截手腕已然脱开身上,掉在地上,他先是愣了一下,才猛然抱紧断手,痛得跳踏惨叫。
拿短刀的鬼差见此惨状,更是拿不准吴年生的底细,却给江洋就势拾起地上的长叉,狠狠往惊愕鬼差身上刺去,这一回鬼差更是捂住胸口,瞪着江洋,不稍一下便摔到地上。
吴年生干一不做二不休,手冲那痛叫的鬼差挥斩,那么几下子便将小鬼给砍跌在地。
他俩干掉鬼差的身影在火把的光影下犹有几分凶暴地投在墙上,在这幽静的过廊间仿佛已造成影响,还没等得两个好好喘一口气,一声尖鸣从幽暗中传来,随之猛见身旁的墙壁上一遍怪影抖动,两人吃得一惊,正要凝神察看,另一旁的黑暗中接连扑出数只振翅昂头的黑怪物。
只见这数头身势如鹰外表似蝠的黑怪兽,生着尖利的嘴啄,举着坚硬的抓爪,行动速度比起身势粗重的地狱犬更要奇快,使得身势跟投在墙上的影子一样疾闪,一一冲廊下两人扑下,他们眼前顿时一遍怪影乱象。
还没反应过来,江洋便痛叫出声,惯于伺服在黑暗中的幽冥鹰,已然伸爪扯住他的脖子,击嘴啄在他的头上,他挥手乱打,却感到身手被撕扯生痛,甚至都被带起空中。
吴年生也同样遭到了,但是他毕竟比江洋要冷静,一边拔手阻挡,同时瞅准一头闭目悍扑的怪兽起剑刺出,可是那头显然跟蝙蝠一样靠声波反荡来辩识物体存在的幽冥鹰,猛然一个仰翻飞开,躲过无形剑的刺杀,这叫吴年生大为意外,也料到这怪兽的双目闭住不睁的原因是官能使然的,心想这地狱真是险恶难料。
吴年生冒着被啄痛和抓伤,冲过去将被鹰兽抓离地面的江洋拉下来,扯着他退回墙边,另一手忙不迭挥剑挡扫,一时教外表乌黑恶心的幽冥鹰撕咬不得,那昏黄光照下的墙壁仿佛镜子一样,使得他俩身际围攻的黑物多出了一倍。
“我们不能死在这里了!”吴年生绕着江洋的身遭往前退去,同时挥剑扫斩逼在眼前的冥鹰,可是他自己连同江洋都难以避免遭到啄抓,每一下都是那么钻心裂肺的痛楚,痛楚中却生出精神的凛然。
江洋痛急之下跳起来取下墙上插在孔洞里的火把,挥动火把还击,对吴年生道:“此刻我最想往的是日出的时候,不知道梁蓉会不会听信我的话?她总不至被这里潜移默化了吧。”
“希望不会吧。”吴年生这么说,但心里却很是担心,自知寻不回神性灵物,他们要逃出地狱比登天还难。
江洋手里武动的火把倒也能使冥鹰对之畏惧,显然火光的映亮让它们的觉悟产生眩迷,这一反应却给吴年生斩杀冥鹰起到了帮助,两人协同作战,在火光的逼慑下,眼见冥鹰行动呆滞,吴年生便挥剑斩之,几番纠缠,数头幽冥飞兽只剩下两头不敢再向他俩攻击,发出尖叫旋身插入幽暗之中,此举大有去召唤同类来反击的意向。
他们两个便顾不得停留匆匆逃去,前方的幽暗忽然显出一个开阔的厅殿,那里也是火光隐隐,古扑怪异的室内建筑物隐见于幽暗中,厅中又见架盆燃火,昏淡的火势跳闪,起初四下里的幽暗中还看不见什么,待他俩迟疑着走近,猛见幽暗如幕恍然一抖,一个个侍立暗中的鬼差显然而出,狰狞凶恶的嘴脸向他们看来,这时又听得地狱犬在暗处叫响,众小鬼吵嚷怒骂,前方暗处蓦然亮起,映见那儿一执仗刑司,抬脚踏在椅子上,半个身子据于案台上向他俩投来眈眈而视的目光。
眼前这个厅殿很可能是一个刑讯过堂,比起先前见到的高殿大堂的气势和阵容都要小了许多,应是此层地狱受过之魂经此过问量刑而后发往别处而设,然而这一遍显然守候在此的阵势,已然教这两个饱受精神摧残的魂人,感到近乎绝望,不免以为越狱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情。
那个着束带黑袍戴黑纱官帽的执仗司横眉怒目道:“你这两个小魂竟敢泼天大胆,杀我鹰犬差役,要从我刀山地狱出逃,莫非视本堂司虚若无物不是!”
堂上立即一遍狞笑响起,众鬼差哈哈而呼,声音诡怖不已。
“怎么办?”在这绝望之下,江洋还是弱弱问了吴年生一句。
吴年生轻声却坚忍地说:“往回下了刀山,我们的肉身就要不得了,别忘了我们的目的,就是要往地狱之下突进的,不然死亡气息散不去,只要有一息尚在,又怎么能放弃反抗!”
听得这话,江洋精神一抖,抬起手上的火把直往对过去据于案上的狱司掷去。
火把几个空翻穿过堂上,还差数米就到得狱司的身上,可是他突然抬手往飞来的火把拔出,但觉一股阴气力道从手间脱出,往火把击去,在空中将火把截住,就势反弹飞回,向着堂外廊道上的两人。
眼见火把飞回袭来,吴年生横剑扫出,看样子也如那刑司一般挥手透出劲力,将火把在半空又拦击过去,吴年生随即挺剑冲入。
此情势教那刑司立时眉头扬起眼睛瞪圆,一手拍在案上,带起他身体跃出案台往堂上划过,其势凌厉,迎着冲入来的人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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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之前一段时间,那个穿戴着地狱职业套装的女子,在另一遍幽冥境地,将她的半身呆呆靠依在一棵低矮孤独的树上,纵横分叉的某个枝杈上,怔怔凝视眼前的光景。
毫无绿意的树身恍若铁树一般,即使枝杈如伞,却看不到一张叶子,树身灰白,一如那女孩淡淡的面容,也仿佛周围的世界笼罩在淡雾暗涌中,没有鸟叫,没有绿意清新,静静地与她一起守望着不远处一条路途。
这样一棵白树,仿佛这里的生命,失缺了前世的风景,许是再没有雨露,阳光眷顾了,它才会变得这样,不禁让女孩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