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英道:“这家人家究竟是办喜事还是办丧事何以既是来喝喜酒又要慰问?”
那农妇道:“哦原来你还不知道张家的事情事情是这样的:前几天有一支回纥骑兵冲出城来想来鸦咀山接应那队贼兵给我们义军打了回去。可是虽然打了回去也有好几个村庄受了鞑子的蹂躏了。张大妈的大媳妇拒奸被鞑子活生生打死张大妈的老伴儿为救媳妇也给鞑子劈杀了。张大妈有三子两女老二老三未娶媳妇两个女儿也未出嫁的如今都报了名参加义军了。满门参加义军这是少有的事情因此乡亲们给她既办丧事又办喜事。酒肉都是乡亲拿来的大伙儿凑凑高兴。你难得到此咱们一同去吧。”
曲英知道是这样的一回事情那还好意思进去。可是那农妇却不由分说把她拉进去了。曲英恐怕惹起别人疑心不敢坚拒。
酒会之所就是灵堂只见当中放着两具棺材。张家的三子两女穿着孝服但孝服上却缀有一朵红花。最小的那个儿子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两个女儿也不过十七八岁。
那农妇道:“这位姑娘是准备参加义军的路过此地知道了张大妈的事情特来向张大妈表示敬意的。”那农妇倒是很会说话自作主张替曲英说了一套。
众人都表示欢迎有几个还向张大妈说道:“你老人家可以得着安慰了。你看识与不识都来向你致敬呢你的老伴儿与媳妇虽是冤死死也可以瞑目了。不但你们满门参军还有不知多少人由于你家的事情激起了义愤参加了义军呢!”
张大妈抹去了面上的泪痕说道:“这都是鞑子迫得我要这样做的我不过是尽一个父母的责任罢了。我是想打跑了回纥鞑子咱们才有好日子过为我的老伴儿报仇那还其次。”
众人纷纷称赞:“好一个深明大义的张大妈!”“婆婆们大娘们咱们都把张大妈当作榜样吧。”
张大妈红了面孔乡亲们的慰问和鼓励减少了她心中的悲痛增加了她的信心——必定可以报仇必定可以打跑回纥鞑子的信心。但同时又使她觉得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还不配乡亲们这样的称赞。
曲英更是心里不安有人带她到灵前上香曲英不由自己的叩了一个头心里想道:“要是哥哥知道我给义军的家属叩头不知会不会责备我。但这两个人是给我们的兵士杀的我这个响头就当作是我为他们谢罪吧。呀这个头可是我自己愿意叩的。”
张大妈把曲英扶起说道:“姑娘生受你了。你带着刀想必是学过武功的将来你若是和我家的两个丫头同在一处希望你指点指点她们。”
曲英满面通红含含糊糊的客气了几句。张大妈的两个女儿过来与她攀谈问她练武艺难不难曲英道:“我懂的也是很少不过听说你们义军中有许多女英雄不愁没人教你的用不着我这个蹩脚的教师。”
张大妈忽道:“哎呀姑娘你这话可是说得不对了!”曲英怔了一怔正自不知自己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只听得张大妈接下去说道:“什么你们我们的你是要去参加义军的咱们都是自己人啊!”
曲英这才省起她所说的“你们义军”这四个字出了破绽心中一惊连忙说道:“张大妈教训的是。”
旁边有人说道:“义军中的确是有许多女英雄听说有一位姓铁的小姑娘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能够高来高去曾经进过幽州夜探过节使度的衙门呢。当然要练成她那样的武艺那一定很难很难的了。”
张大妈的女儿说道:“只要有人肯教我不怕难练。铁杆也会磨成针嘛。”二女儿却道:“就是练不成武艺我也不愁我纵然不能打仗也可以给咱们的战士做饭、补衣裳。”
有人和张大妈那个最小的儿子开玩笑道:“小鬼你又会做什么?”
这大孩子答道:“我不会做饭也不会补衣。但有许多事情我可以做得了的我可以放哨我可以送信我还可以做小探子。还有做饭是要柴火的我可以斫柴我挑得动六七十斤的担子。义军难道不要人砍柴么?”
众人轰然大笑说道:“对对只要你肯出力总有可做的事情。”
在这样的气氛中曲英真是坐立不安食难下咽众人把她当作客人又把她当作“自己人”看待争着和她喝酒曲英却不过盛情喝了几杯吃了几块肉便连忙推说还要赶路向张大妈告辞了。
出了张家曲英只觉有点头晕这倒不是因为没喝得多而是因为在张家所给予她的感触实在是太大了。“我们的士兵给人憎恨而他们这些人却又是多少可爱呵!”又想:“我们跑到人家的地方打仗这是为了何来?为了要给人咒骂给人赶跑吗?”
曲英内疚于心张大妈的两个亲人虽然不是她杀死的她也觉得自己的手上似乎沾有血腥。她怀着负罪的心情不敢在有人的乡村行走不知不觉的就走上了一座山顶这时已经是黄昏时份了。
曲英找了一座山神庙心想:“今晚就在这里住一宵吧。”可是心事如麻怎睡得着?正在伏案假睡之际忽听得脚步声响有个人走了进来。
曲英抬头一看只见是一个满面血污的虬髯汉子不禁吃了一惊喝道:“你是什么人?”
这汉子不是别人正是追魂帮的帮主沙铁山。他在那茶铺里捉不到南氏兄妹反而给秦观海打伤脑袋心中十分气恼。但他也是个最爱面子的人伤得这样狼狈怕给熟人碰见因此躲入深山想待伤疤结了再想法进入幽州。
沙铁山看见一个漂亮的女子单独在这山神庙里也不觉有点诧异他蓦地得了一个主意哈哈笑道:“我的名号谅你也不会知道。不过你碰上了我却是你的造化来了!”
曲英道:“什么造化?”心想:“这个人胡说八道敢情是个疯子?”
沙铁山换了新的金创药一面包扎脑袋一面说道:“小娘子看你的样子敢情是从家里私逃出来的你有了婆家没有?”曲英气红了脸怒道:“关你什么事?”
沙铁山笑道:“你一定是嫌丈夫不好或者是受了公婆的气逃出来的是不是?但你一个单身女子以后无依靠总不是办法。所以这就关我的事了。”
曲英大怒骂道:“放屁!你这个疯子定是胡说八道才给人家打破了脑袋。你再胡说八道我也要打破你的脑袋了!”
沙铁山大笑道:“小娘子你要打破我的脑袋只怕不容易吧?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曲英道:“谁理会你是什么人?”心想:“何必与一个疯子纠缠我把这破庙让给他住就是。”但她想要出去却给沙铁山当门拦住。
沙铁山这才注意到她的衣服内藏有兵刃笑道:“哦敢情你是练过几天武艺的野丫头。好你知道江湖上有个追魂帮没有?我就是追魂帮的帮主沙铁山!”
曲英吃了一惊叫道:“你就是沙铁山?”沙佚山在拓拔雄的军中效力这件事曲英是听她哥哥说过的。曲英心里苦笑道:“原来又是一个‘自己人’我们专门招揽这种下三滥的强盗怎能不令老百姓痛恨?”
沙铁山不知她的身份更不知她想的什么犹自洋洋得意的笑道:“你知道我是谁了吧?乖乖的跟我走吧!”曲英忍着气道:“跟你走做什么?”
沙铁山道:“你或者会一点武功但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头一个姑娘家总是吃亏的。你又何必挨江湖的苦楚?嗯跟我走我给你找一个安乐的去处I”
曲英大怒道:“屁放完了没有?快快走开臭强盗谁人跟你!”
沙铁山笑道:“你嫌我生得丑是不是?不过你误会了不是我自己要你我是想让你当上一个王妃!”曲英怔了一怔暂且忍住了气问道:‘什么王妃?”沙铁山道:“哈你动了心么?实不相瞒我和回纥的大元帅拓拔赤是好朋友。拓拔赤是亲王的身份你长得这样标致他见了你一定会喜欢的。我带你见他只要你哄得他欢喜还怕当不上王妃?”
曲英冷笑道:“好你说得这样好我跟你去了!”突然拔出双刀就向沙铁山拦腰斩去。
沙铁山一个“移形换位”只听得“唰”的一声响衣襟的下摆已给她左手的长刀削去了一幅。原来沙铁山因为在受伤之后身法已是不及从前的灵活又因摔不及防所以险些给曲英砍中。
沙铁山吃了一惊却自笑道:“看不出你倒还有两下于不过你要想伤我那还是不够的。对不住你不肯依从我只有活捉你了。”
曲英双刀盘旋飞舞暴风骤雨般的向沙铁山横劈直斫心里想道:“这样的人要他何用杀了他我再告诉哥哥。”沙铁山在她猛攻之下一时倒也不敢太过近身。
但沙铁山的本领毕竟是比她高得多虽然受了伤曲英仍是奈他不何。沙铁山去了轻敌之心用“移位换位”的本领谨慎对付曲英连劈了数十刀可是再也沾不着他的衣裳了。
曲英连日来心中郁闷精神本来就不大好打了一支香的时刻不觉感到头晕眼花黄豆般的汗珠也从额角滴下来了。沙铁山笑道:“放下你的刀子吧何必受这份活罪。”曲英紧咬银牙拼死苦斗。
激战中沙铁山大喝一声“撤刀!”五指合拢一招“手挥琵琶”在曲英手背一排曲英左手长刀当啷坠地。
沙铁山飞起一脚紧跟着又把曲英右手的短刀踢落。曲英气怒交加就在这双刀脱手之时“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沙铁山本来就要抓着她的。见她狂吐鲜血倒是不觉一惊双手停在半空未敢抓下。就在此时只听得有个人大喝道:“好不要脸的臭贼欺负一个单身的女子!”沙铁山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气宇轩昂的汉子已经进了庙中。这汉子不是别人正是南霁云的长子南夏雷。
曲英口吐鲜血此时已是浑身无力再也支持不住了。沙铁山手一松开曲英就禁不住“咕冬”一声倒在地上。
南夏雷见此情形勃然大怒喝道:“沙铁山你真是无耻已极以帮主的身份伤害一个女子你不害羞我也替你害羞!”
沙铁山老羞成怒冷笑道:“姓南的你有多大本领敢来多管闲事?好吧你是好汉你要打抱不平那就来吧!”南夏雷怒不可遏刀光一闪一招“力劈华山”便向沙铁山当头劈下。沙铁山也想先制人双掌齐左右开弓猛击南夏雷的太阳穴。
双方来势都急眼看就要两败俱伤在这性命俄顷的刹那终于是沙铁山胆气较怯百忙中一个“移步换掌”避开了南夏雷的快刀。“嗤”的一声刀锋划过沙铁山的衣袖给南夏雷削去了一幅。南夏雷头上扎着的英雄巾也给沙铁山撕下。
这一招当真是惊险绝伦曲英看得花容失色一颗心几乎要从口腔里跳了出来暗自想道:“这位少年侠土不知是什么人竟然肯为我一个不相干的女子拼舍性命真是难得!”
沙铁山号称“七步追魂”移步换掌变招快之极一退复上以“绵掌击石如粉”的功夫迅袭南夏雷后心南夏雷反手一刀刀锋给他掌力荡歪沙铁山一个盘绕步又已转到了他的正面掌。顿时间只见四面人方都是沙铁山的影子小小的一座破庙之内两人交手就似千军万马追逐一样。
沙铁山打得快南夏雪也并不慢他的家传快刀乃是武林一绝沙铁山一口气攻了七掌四十九式南夏雷也还了八八六十四刀。双方旗鼓相当谁也伤不了谁。
曲英爬到墙边倚墙观战她看得心惊胆战却又不能不看心中不住的在叫:诸天菩萨保佑保佑这少年侠士得胜!”
但关心者乱沙南二人本是旗鼓相当的在她的眼中却只见沙铁山着着抢攻似乎南夏雷就要抵挡不住。曲英一着急晕了过去。
南夏雷恐怕沙铁山伤害曲英不免要多加几分小心为她防护。南夏雷以快刀绝技把沙铁山迫得不能靠近曲英。沙铁山乘机作出声东击西的姿态引南夏雷分神去照顾曲英乘机大抢攻势。
南夏雷要分神照顾曲英这是他不利之处。但沙铁山也有不利之处他是昨日才受了伤伤还未愈今日又经过了一场恶斗的。两人的功力本来大致相当双方武艺也各有所长但由于沙铁山已是强弩之末的关系过了百招之后沙铁山已是渐渐感到气力不加大受南夏雷快刀的威胁了。
沙铁山再斗一会脑袋的伤口受了震荡疼痛欲裂心里暗叫“不好!”自忖:“久战下去只怕要败在这小子刀下。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好把这到口的馒头扔了。嗯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计!”仗着卓的轻功逃出庙门。
曲英悠悠醒转星眸乍启只见自己是倒在南夏雷的怀中。
回纥的习俗男女是自由来往所谓“男女授受不亲”这一套在回纥是根本不存在的。但虽然如此曲英毕竟是在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和男子这样的亲近于是在她苍白的脸上不由得泛起了一片娇红。
南夏雷是侠肠救人要紧此时自是心无杂念。他见曲英睁开了眼这才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说道:“好了你醒过来了。把这粒药丸吞下去吧歇一会我再替你料理外伤。”
南夏雷身上带有空空儿送他的一粒小还丹这是空空儿从少林寺偷来的功能医治内伤的绝妙灵丹。曲英吞下了小还丹心神稍定精神也渐渐恢复了几分。
南夏雷脱掉外衣让她作为枕头。曲英道:“多谢侠士救命之恩不知恩公高姓大名?”南夏雷说出了自己的姓名问道:“姑娘你贵姓哪里人氏?你可是义军中的女豪杰么?”
曲英又是欢喜又是羞惭原来南夏雷因为是武学世家他的父亲南霁云当年曾威震回纥而南夏雷本身在出道几年之后亦自声名远扬曲英在回纥也曾听过他的名字。曲英心想:“原来他就是南夏雷!有其父必有其子他果然不愧是英雄之后。可惜我却不是他想像的义军豪杰。”
曲英当然不敢对他说出自己的身份当下含糊答道:“我是本地人姓曲名英想到幽州投亲的。恩公你是在义军的吗?”
南夏雷心道:“姓曲这个姓倒是很少。”但他当然也决想不到曲英会是回纥元帅曲离的妹妹于是说道:“我是要来投弃义军的如今尚未找着。义军中有我的一位好朋友名叫段克邪你可曾听过他的名字?”
曲英道:“听过的。听说他已经从师陀回来了。”
南夏雷道:“你可知道义军的所在么?”
曲英道:“我不知道。”
南夏雷道:“那你怎么知道段克邪已经回来了?”曲英道:“幽州城外带有义军的踪迹我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所住但也常听得乡人谈论义军的事迹。段大侠是义军中有名的英雄这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夏侯英和他的名字的。”南夏雷喜道:“原来如此。我正要找寻义军待你好了咱们一道去吧多向老百姓探问总可以找到的。”南夏雷因为听得曲英自称是本地人他想由曲英去探问更方便些。
曲英却误会了南夏雷的意思心里想道:“唉你虽然喜欢和我作伴可惜我却不能和你作伴、”
原来她不但知道段克邪的名字还知道段克邪是空空儿的师弟而空空儿则是认识她的。曲英心想道:“若是我和你去见段克邪我的身份马上就要戳穿。那时只怕你要把我当作仇人了。”
南夏雷见她沉吟不语也误会了她的意思说道:“姑娘敢请你是不愿意投入义军么!”
曲英忙道:“不是的不是的待我先见了爹娘再说。”
南夏雷道:“不错你既然上有父母理该禀告等长。不过以你一身武艺若不投入义军那可就真可惜了。”曲英不由得又是满面通红轻轻说了一声“是”宇。
南夏雷道:“你的伤不算很重但恐怕总得要三两天才好。你乡下还有亲人吗?我给你找来。”曲英道:“我的爹爹在幽州乡下并无亲人。”南夏雷大感为难摇头不语。曲英叹了口气说道:“南恩公你有紧要的事情那就不必再顾我了。”
南夏雷道:“这是那里的话来?姑娘贵体未愈我岂有抛开你不管之理!”曲英道:“南大侠为了我一个不相识的女子耽误了正事我实在过意不去。”
南夏雷笑道:“江湖上讲究的是患难相扶何况咱们是一路上的人呢。”
曲英面上一红讷讷说道:“我我怎么配……”南夏雷道:“曲姑娘你我都是要投奔义军的沙铁山这贼子伤了你这贼子也是我的仇人咱们是敌忾同仇还能说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么?我迟两天去幽州并不打紧你安心养伤吧我会照料你的。就只怕我照料得不好。”曲英又是感激又是惭愧说道:“倘若他知道了我是谁他不知该如何失望了。”
南夏雷笑道:“别多说了我是应该这样做的。不过现在却要请姑娘恕我无礼了。”曲英怔了一怔心头一跳说道:“什么?”南夏雷道:“姑娘的外伤虽然不算很重也得敷上金创药才好。请你背转身子解开衣裳。你可以自己解开吗?”原来曲英的肩背给沙铁山抓伤必须解开衣裳方能敷药。
曲英面红过耳但却放下了心想道:“他是毫无邪念倒是我想歪了。当下说道:“南大侠我的伤是在左肩肩胛骨下大约三寸之处请你把那处的衣裳撕破就行了。”曲英吐血过后仍是浑身无力是必须请南夏雷代劳。撕破一片衣裳胜于赤身露体。
南夏雷道:“好敷了创药之后你可以暂时穿我的外衣。事急从权恕我不避嫌了。”轻轻的把曲美翻了个身撕开她背上的衣裳。曲英忍不住出了呻吟。
南夏雷刚刚取出金创药正要替她敷上忽听得马蹄之声来得有如暴风骤雨南夏雷心想:“这人不知是谁但盼是义军就好了!”
蹄声戛然而止南夏雷心念未已那人已闯了进来陡地大喝道:“气死我也曲某不杀你这淫贼誓不为人。”原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曲英的哥哥曲离。他见此情形只道南夏雷是在调戏他的妹妹。
南夏雷大吃一惊叫道:“你、你误会了!”话犹未了曲离刀已出鞘一刀就劈过去。南夏雷打了个滚曲离第二刀跟踪劈到南夏雷无法只得拔刀招架。
曲英见是哥哥这霎那间也吓得呆了。她最怕南夏雷知道她的身份做梦也想不到哥哥竟会忽然在她的面前出现。
曲离气怒当头恨不得一刀把南夏雷劈为两段那能容他分辩?曲离的本领在南夏雷之上而且他是了狠劲要杀南夏雷的。南夏雷只求招架那里招架得住?双方相交“当”的一声火花四溅南夏雷虎口疼痛刀也险些脱手。南夏雷见不是路只好施展快刀绝技希望可以把曲高迫退缓过口气才能分辩。
曲离越大怒心道:“这小子刀法倒是不差怪不得妹妹受了他的欺侮。今日若不杀他祸患非小!”喝道:“好小子你碰上了我你敢逞能?”一招“横扫**”刀光四面铺开把南夏雷的整个身形笼罩在刀光之下。
南夏雷招架不住眼看曲离手起刀落这一刀是朝着他的天灵盖劈下。曲英情急惊呼:“哥哥住手住手!”她眼见南夏雷即将性命不保自是顾不得了那许多了。
曲离怔了一怔刀锋停在南夏雷顶门三寸之上说道:“为什么?”曲英喘着气道:“哥哥你不能杀他他他……”曲离道:“他怎么样?”曲英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此言一出曲离大感意外他望了一望曲英说道:“那么你何以这个样子是、是谁欺侮了你的?”
曲英披了南夏雷的外衣挣扎着坐起身来说道:“我并没有受人欺侮是沙铁山打伤了我他、他救了我的。他刚才正要替我救药。哥哥你别错把好人当作了坏人他、他实在是个正人君子!”
曲离越惊诧心里想道:“沙任山这人不是曾经在拓拔赤军中效力的一个汉人帮主吗?他可是自己人啊怎的却会伤了我妹妹?一不过他知道妹妹是不会骗他的于是先把刀收回向南夏雷施了一礼说道:“如此说来倒是我错怪了壮士了。请问壮士高姓大名。”
南夏雷报了姓名曲离不禁又是一惊心想:“原来是前辈游侠南霁云之子怪不得快刀刀法如此了得。但他的父亲当年可是曾经和我们回纥打过好几次仗的啊!”
南夏雷听说曲离是曲英的哥哥一方面是喜出望外一方面又不禁有点怀疑。曲英曾经说过她除了在幽州的爹娘之外别无外人那么这个哥哥是怎么来的?还有一点曲离穿的虽然是汉人衣裳但说话的口音却带着浓重的回纥上音相貌也不似汉人。他不比他的妹妹曲英曲英是因为这一个多月来都是在幽州城外打转与汉人往来多了说话的口音也和汉人差不多了。回纥的女子尤其是长得清秀的女子和汉族北方的女子分别是远不如男子显著的。
南夏雷心有所疑抱刀还了一礼说道:“曲大哥武艺高强小弟十分佩服请怨冒昧宏间曲大哥是哪条线上的朋友?”
曲离哈哈一笑说道:“我是章节度使请来幽州的客军统领。”南夏雷这一惊非同小可失声叫道:“你你就是回纥的元帅曲离?”曲离笑道:“不敢。正是区区。”南夏雷虎目圆睁重又拔刀出鞘冷冷说道:“我打不过你但也非得和你一拼不可!你杀了我吧。”
曲离道:“南兄休要惊疑请听曲某一言。”南夏雷手按刀柄说道:“回纥大唐乃是敌国你我有何话好说?”
曲离道:“南见此言差矣!我是应贵国藩镇之请而来的咱们两国并没交兵怎能说是敌国?南兄救了舍妹我感激还来不及又岂有加害之意?”
南夏雷怒道:“你花言巧语骗得了谁?章留仙引狼入室将你们招引了来残害我们的百姓你们的手上沾满了我们汉人的血腥嘿嘿你敢说不是我们的敌人难道还是我们的朋友么?”
曲离变了面色勉强笑道:“回纥铁骑纵横天下。有些兵士私犯军法骚扰百姓那是有的。多谢南大侠见教我回去严加整饬就是。但我也有一言相劝请南侠士三思。”南夏雷“哼”了一声心里想道:“说来说去无非文过饰非。不过他还肯承认有些兵士‘骚扰’百姓的事实似乎比拓拔赤要好一些。”
曲高既无厮杀之意南夏雷也就暂且按刀不动。曲离缓缓说道:“令尊尽忠唐室睢阳殉国力挽狂澜也算得有大功于朝廷的了。但火急的朝廷却未闻对功臣有甚抚恤南侠士未蒙朝廷之恩甚至反遇朝廷视为逆党以至流浪江湖。大唐对功臣之后凉薄如斯能不令人寒心?大唐于南兄无思南兄若又何苦为大唐效其愚忠?南兄救了舍妹曲某无以所报南兄肯作我臂助我担保可以让南兄独挡方面至少也做一个节度使。”
南夏雷大怒喝道:“住嘴你以为我是为大唐效其愚忠才反你们回纥的么?不我是为了我们大唐的百姓非把你们扫除不可!我路见不平救了你的妹子这是侠义道之所应为你当作私恩这是你的事。而你则是我们汉人的公敌。私恩、公敌不必混为一谈我不要你领我的情!今日我与你唯决一死战而已。嘿你不必假惺惺了你拔刀吧!”
曲离苦笑道:“你不听我劝那也由你。但曲某乃是恩怨分明的男于汉你救了舍妹我岂能杀你?我不与你动手你要如何便如何吧!”
南夏雷道:“好吧那么咱们以后在沙场相见吧!”曲英深深叹了口气满眶眼泪看着南夏雷的背影在夜色苍茫之中消失。
曲离道:“你怎么啦伤得很重?”曲英道:“不是。我心里难过。”曲离道:“你舍不得这个小子?”曲英面上一红说道:“他救了我我当然是感激他的。但我也不是为了他难过。”曲离道:“那又为了什么?”曲英道:“我是为了咱们的自己人难过。”
曲离道:“此话怎讲?”
曲英道:“咱们到了人家的地方只知**掳掠惹得百姓都憎恨咱们。可是和咱们对敌的人却都是光明磊落行侠仗义的汉子。相形之下我怎能不难过呢?哥哥我实在惶惑咱们打这一场仗究竟是应不应该?”
曲离第一次给“自己人”问起这个问题不觉一片茫然。夕阳已在落山天边一抹余霞但暮霭已是笼罩四野了。
曲离想起本国连年来南征北讨虽然占了许多地方但到处受人驱逐尤其最近在师陀的一仗更是败得惨极甚至回纥在西域各国的根基也受到了动摇。回纥帝国的景象只怕就要像西落的夕阳“好景”无多了。曲离沉默了一会不觉也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
南夏雷此际在荒野中独自前行心中也是一片茫然的。但他的“茫然”与曲离所感的“茫然”自是不同曲离是为了前途的渺茫而有所伤感他却是为了自己适才所做的事情而自感惶惑“我救了回纥元帅的妹妹这事做得对呢还是不对?”曲英含着眼泪目送他的情景如在目前南夏雷也就不觉一片茫然了。南夏雷怅怅惘惘想了一会心道:“她是受了沙铁山欺侮的我救也理所应当。回纥的铁骑蹂躏各国但回纥的百姓不见得都是侵略成性的人他们也有许多是善良的。即使在回纥的军官家属中我想大约也有许多是不愿打仗的吧?但愿曲离的妹妹就是这样的人听她刚才的说话倒像是有点同情咱们的义军呢。但奇怪的是:她是回纥元帅曲离的妹妹何以沙铁山竟然敢欺侮她?”
晚风吹来南夏雷吸了口清冷的空气烦乱的情绪似乎被这冷风吹散渐渐的冷静下来。想道:“我何苦为一个回纥的女子多伤脑筋现在最要紧的是去寻找义军。”
心念未已忽听得山的那边似有大队人马行走的声音。南夏雷心中一喜心想:“一定是义军了我且过去看看。”
南夏雷正要翻过这一座山刚上山坡忽见山中冲下了两骑快马暮江苍茫中还是看得清清楚楚一个是司空猛一个是北宫横。
北宫横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南夏雷这小子想不到在这里就遇上。师弟你去破庙搜那女子我捉这个小子。”
司空猛道:“好吧但这小于的快刀很是不弱你也不要太过轻敌才好。”
北宫横笑道:“这小子曾是我手下败将你放心我决不能让他逃走的。倒是那个女子你可一定得把她找着了才好。沙铁山说得她花容月貌实似天仙咱们捉着了她献给拓拔元帅倒是一功。”说话之间两骑快马已然来到司空猛飞骑掠过北宫横则跳下马背手挥独脚铜人要来活捉南夏雷。
原来司空猛乃是从幽州出来接应北宫横这支官军进城的。
沙铁山受伤之后顾不得体面只好投奔北宫横那儿恰值司空猛来到司空猛听说那座破庙就在山的那边于是就和北宫横过来搜索。北宫横的那支官军则交给他的另一个师兄西门旺率领继续行军。
南夏雷和沙铁山恶斗一场疲劳还未恢复但在面临强敌之下仍是抖擞精神拼死力战。
北宫横抡起独脚铜人以泰山压顶之势向南夏雷压下南夏雷气力不加接了十九招虎口疼痛。
南夏雷喝道:“好。不是你死使是我亡!”使出快刀绝技与北宫横绕身游斗乘瑕抵隙刀刀都是劈向敌方要害。
北宫横笑道:“你这小子要拼命我且慢慢的消遣你!”他胜券在操当然不想拼命。当下把铜人舞得呼呼风响南夏雷一口气斫了八八六十四刀没有一刀斫到他的身上。双方近身搏斗南夏雷虽然极为避免与他硬碰在十刀之中还有三两刀给他的铜人磕着南夏雷气力越来越弱胸中气血翻涌眼看就要支持不住忽听得马铃声响司空猛去而复回后面还有一骑这一匹马上却乘着两个人正是曲离兄妹。
原来司空猛未曾到那破庙在途中就遇上了曲离。曲离是赶着要把他的妹妹送回幽州养伤的。
司空猛碰见曲离又惊又喜叫道:“曲元帅你怎么也在这儿?这女子你已经捉获用不着我费力了。”曲离虎目圆睁喝道:“你说什么?”司空猛道:“我已经见了沙铁山了是他指点我们来捉人的。我还要报告元帅一个喜讯打伤了沙铁山的那个南夏雷就在前面已经给我的师兄截住了。”曲英猛的抬头冷冷说道:“你看看我是何人?”正是:
狐假虎威欺弱女谁知却是对头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