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雷雨过后,天空悄然放晴,太阳跃出地平面,金色的阳光笼罩大地。
秋末,太阳完全褪去了夏日的火辣与炙热,变得越发的温柔起来,照在人身上暖暖的,还带着几丝微微的凉。
秋雨凄婉缠绵,总是喜欢飘飘洒洒,如烟又似雾的下,让天地间都蒙上一层朦胧的迷茫。
昨夜,震耳欲聋的雷鸣声,份外突兀的在漆黑的夜幕中炸响,伴随着一道道划破天际的银白色闪电,那力道似要将天空也劈开几条缝隙。
令人神经紧崩了半个时辰的电闪雷鸣之后,倾盆大雨接踵而至,哗啦啦的整整下了一夜。
雨势之大,让得金鸣关外的地狱之渊,水势暴涨,险些漫过堤岸,如火似血的河水更是险些浸透岸边的土地。
风,在呼啸。
雨,在怒吼。
如瓢泼般的大雨来势汹汹,似要将整个大地都冲刷一遍,洗去那些浑浊,留下那些清明。
夜里电闪雷鸣的,雨势汹汹,夜绝尘下令全军上下任何都不得外出,静待天明即可。
别说隔着这地狱之渊这条天险,就单单冲着这雨势,他也不担心李天承会派兵前来偷袭。这些日子他一直没有动作,探听不到他任何消息的李天李,已然快要沉不住气,坐不住了。
不然,李天承也不会从两天前开始,就频繁让他手底下的大将军领着兵,在妖冥桥对岸叫阵,蓄意想要挑起他的怒火,继而猜测他下一步的打算。
夜绝尘的确有打算,并且这个打算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经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但是他是绝对不可能让李天承知道他有何打算的。
如果早让他知道了,那么这场战争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而他浪费在这里的时间,又该找谁来偿还呢?
若非是因幽冥堂主动掀起的四国之战,萧,苍两国就算有那个野心,也不会挑在那个时候发动战争,就是因为有幽冥堂的存在,他们的胆子才会一下就那么肥了。
这场战争如果不存在,或者延后两三年才拉开序幕,那他此刻就不会身陷在此,早就可以去南国,找到了龙脉,然后去了乌蓬大陆。
夜绝尘心里明白,就算他到那个神秘的地方,在没有任何情报消息的情况下,他想要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一个人,就犹如大海里捞针一样的困难,他想找到伊心染是何其的艰难。
种种原因加在一起,叫夜绝尘如何不憎恨李天承,如何不想毁灭他渴求的一切。
没有人会知道,夜绝尘对李天承,究竟有着怎样一种执着到已经有些病态的怨恨。
如果仅仅只是要夜绝尘把李天承给杀了,那简直太容易了,但他怎能如此便宜了他。
毕竟以夜绝尘现在出神入化的功夫,他在这飘渺大陆想要杀一个人,真的就算是神佛都无法阻止他,一切端看他愿不愿意杀了。
只是即便他杀了一个李天承,幽冥堂里还会出现无数个李天承,他们都打着前朝后裔的旗号,想要灭掉夜国,复立前朝。
是以,夜绝尘只能暂时先留着李天承的命,他要让李天承眼睁睁的看到他所在意的一切,一点一点在他的手中毁灭,如此,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尘,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你的笑容了。”司徒落澜掀开帘子,脚刚踏进主帅营帐,就看到软榻旁夜绝尘嘴角来不及消散的笑痕。
他微微愣了愣,显然失神在夜绝尘那抹笑容中没缓过神来。
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才发现自己把心里的话都给直说了出来。
司徒落澜到金鸣关已经快二十天,瘟疫在他到来的五天后就已经平息下来,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那些感染过瘟疫的士兵已然没有大碍。
饶是当时他解除了瘟疫都不曾在夜绝尘的脸上看到笑容,在夜绝尘的操控下,哪怕其他几个地方都有捷报传来,他的脸上也不见丝毫笑容。
这让得原本好奇心不重的司徒落澜都不禁好奇,除了九儿之外,究竟还有谁能让他露出那般美好,发自内心的笑容。
“嗯。”淡淡的应了声,夜绝尘没有动,也没有抬头,深邃的目光依然很是温和的落到手中的画册上面,一瞬也不瞬的看着。
那眼神,便是世间再怎么冷心冷情的人瞧了,一颗心都会柔成水的吧!
“看什么看得那么入神,难道是攻打独孤城的出兵布阵图?”
说话间,司徒落澜走近夜绝尘,方才瞧清楚他究竟在看什么东西。
那一本本被保护得极好的精致画册,仿佛是这世间最最珍贵的宝贝,被夜绝尘小心翼翼的保存着,生怕会碰坏似的。
“我能…。我能看看吗?”司徒落澜问得有些小心,他很清楚伊心染在夜绝尘心里有着怎样重要的地位,当然还有他们之间可爱的两个孩子。
他以为夜绝尘看得专注,看得入神的东西,会是攻打独孤城的布防图,岂知,比起那些在夜绝尘的心里什么也算不上。
他所真正在意的,不过是伊心染,不过是他们的孩子罢了。
司徒落澜从血月城出来,就再也没有回过皇都锦城,而是一直留在前线,帮着阻挡幽冥堂的进攻,守着夜国的领土。
他知道夜绝尘回锦城的消息,也知道九儿没有跟他一起回去,也知道九儿替夜绝尘生了一对龙凤胎,但他却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两个孩子。
此时那画册中,两个孩子栩栩如生的模样就仿佛呈现在他的眼前,只是看着画都好像瞧见了真人似的,让他不觉在那两双清澈黑亮的眸子里,自黑暗之中看到一条光明的出路。
“嗯。”抬头看了眼有些紧张,有些局促,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司徒落澜,夜绝尘黑眸里闪过一抹浅笑,复又垂下头继续翻看手中的画册。
他抱在手里的画册是今晨刚刚送来的,不管有多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他的第一时间都是属于他两个孩子的。
离开的时候,他的两个宝贝儿才十个月大,已经会爬会坐,会咿呀学语,但还不会喊人。几个月过去,他的两个宝贝儿已经满了周岁,不但会开口说话,甚至还能稳稳的走路了。
他的人的确是离开了,但他的心始终都没有离开过两个孩子。
没有出征之前,他每天亲自照料两个孩子,从不假他人之手,待孩子熟睡之时,他会取来画纸,亲自画下两个孩子活泼可爱的神态,他也会用文字记录下他们的成长。
出征之后,他虽不能亲自为他们画像,写下他们成长的记录,但他派在暗中保护他们的暗卫,除了武功高强之外,都画得一手好画,写得一手好字,算是圆了他的遗憾。
夜绝尘想要记录下这些,他知道有一天会需要用得到的。
等他的染儿回来,给她看这些画,这些文字,她就不会自己错过了孩子的成长。等到他们孩子长大了,再回过头翻看他们幼时的成长记录,也会知道他们做父母的,到底有多么的疼爱他们。
“天,画得真是太生动了,两个小宝宝真是太可爱了,就好像看到他们在我眼前一样。”司徒落澜一边看一边嚷嚷感叹,黑眸里爆发出璀璨的光彩。
果然,孩子什么的最是讨人喜欢了。
“尘,你是一个好父亲。”
怪不得他会看到夜绝尘露出那么幸福美好的微笑,原来是因为看到了他的两个宝贝疙瘩。
假如他有这么两个可爱的宝宝,指不定会比他笑得还要傻,还要幸福,可惜他没这么好的福气。
“等他们长大了,再看到你为他们做的这些,肯定也会因为你这份无言的父爱而感动哭的。”这便是做父亲的感觉吗?
司徒落澜在心里反问,夜绝尘每天要做的事情很多,要思考的事情也很多,但他仍是在百忙之中都要抽出时间,时时刻刻关注着两个孩子的成长。
画册上面活灵活现两个孩子的画像,的确是出自暗卫的手,但画面上那一字一句,却骗不了司徒落澜,那绝对出自夜绝尘之手。
也许,在世人责怪他丢下自己不满周岁孩子离开的时候,应该多想想,其实他最不能割舍的就是他的孩子,但他能带孩子上战场,答案是不能。
因此,他用了一种,世人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的方式,默默的表达着他深沉的父爱。
“找我有事?”对于喜欢他孩子的人,夜绝尘不反对跟他们分享他孩子的喜悦,看着画册上一天天健康长大的孩子,他只觉无比的骄傲。
每每翻看有孩子画册时,那是他跟孩子相处的温情时刻,他不想别人打扰。
“两个宝宝叫什么名字?”故意忽略掉夜绝尘语中的不悦,司徒落澜立马转移话题。
“夜锦恒,夜沫儿。”
“好名字,好名字。”
夜绝尘眯了眯眼,动手将一本一本的画册又收起来,动作格外轻柔的收进一个盒子里,冷声道:“说。”
“哎,怎么对你孩子就那么温柔,对我就这么粗鲁。”
“因为你不是我孩子。”他也没有这么大个的儿子,夜绝尘心忖。
“得得得,说认真的,你也别太压抑自己,我相信九儿她平平安安的,就在那里等着你,你们会相聚的。”
乌蓬大陆,有机会他也想去那里看看,看看那里的医毒之术,是否真的比飘渺大陆强。
强,又能强过去多少。
“我知道。”他很压抑自己吗?
或许是吧。
这几天,夜里入睡之后,他再也没有梦到过伊心染,以至于他的脾气很是不好。
他不知道这预示着什么,又是不是他的染儿出了什么事情,不然他怎么会梦不到她。
还好就在他情绪即将失控的时候,暗卫送来了两个孩子的画册,他的心情才得以平复,整个人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但是,他的心里依然憋着一把火,而这把火誓必是要烧到独孤城,烧到李天承身上去的。
“咳咳。”司徒落澜清了清嗓子,尴尬的咳了两声,这次才真的说到点子上,“李天承已经坐不住了,他在频繁的调动兵马,尘打算出兵了吗?”
那天夜绝尘,东方雾,乌拉司瀚三人聚在营帐里说了什么他不知道,不过看东方雾跟乌拉司瀚眼神里那种跃跃欲试,司徒落澜就觉得,貌似李天承要倒霉了。
“你觉得呢?”
“咳咳,我什么都没有觉得。”他是大夫,是大夫懂吗?
行军打仗什么的,他表示真的不是很懂。
“只要东方雾跟乌拉司瀚准备妥当了,本王随时都可以跟幽冥堂开战。”
这一天,他已经等得够久了。
第一战正式打响之后,后面的战争不会持续太长时间,他的计划是半年之内平息四国之战,他可不会允许有任何的意外情况发生。
“他们……”
刚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立马就被帐外传进来的声音打断,“我们准备好了。”
东方雾跟乌拉司瀚一前一后的走进来,两人脸上都洋溢着自信的光芒,看来的确是准备得相当的充足,而且已经迫不急待想要上场了。
“真的?”夜绝尘挑眉,他们两个人在这里并没有职位,但因他们是夜绝尘的客人,夜军上下将士对他们也都很客气,把他们奉为上宾。
“比真金还真。”
“夜绝尘,本少的信用度没那么低。”信用度什么的,是乌拉司瀚跟夜绝尘学到的。
他觉得好用,就理所当然的拿来用了。
“既然你们都准备好了,那一刻钟后咱们就去妖冥桥会会李天承。”
“好。”
“去会会他。”
“我也去。”
三人离开之后,夜绝尘将画册一一收起,锁进一个大大的暗盒之中,然后方才走出营帐。
雨后的空气格外的清新,带夹杂着淡淡的泥土的芳香,不觉令人心神一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一刻钟后,四道同样修长挺拔,但却风格各异的美男登上妖冥桥的高台,隔着地狱之渊眺望对岸的独孤城。
砰砰砰——
又是一阵砸东西发出的剧烈声响,听着这刺耳的声音,外面的人莫不是头皮一阵发麻,恨不得自己的存在感越低越好。
雨后的花园,阳光下绽放的百花娇艳明媚,散发着阵阵沁人心脾的花香,蝶儿在花丛中翩翩起舞,真真是好一幅美丽的风景画。
只可惜,风景再怎么优美,也没有人欣赏。
难以压制心中怒火的李天承,烦躁的在房中走来走去,所过之处能砸的不能砸的,通通都被他给砸了个稀巴烂。
但积压在他心口的那把无名火,仍旧是未能熄灭,反而有越烧越旺的趋势。
“该死的……”走到主位上坐下,手掌重重的拍在扶手上,扶手应声而断,发出‘啪’的一声响,李天承阴沉着脸低咒一声。
旋即抬起头,阴戾的眸子扫了一眼面目全非的房间,沉声道:“来人。”
他的声音仿佛是来自地狱索命的厉鬼,闻者皆是惧怕万分,却不敢不应声。
独孤城是萧国边境上非常繁华的城池,被李天承的幽冥堂占据之后,这里的繁华早已不复曾经,尤其是生活在此地的人时时刻刻都感觉活得心惊肉颤的。
那一触即发的战争,更是让这里普通的老百姓苦不堪言。他们没有别的想法,只想有个家,能遮风避雨,能吃饱穿暖,但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也都没可能实现。
自打李天承占据了这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就要向他供应粮草,为他干活。
每天他们干几人干的活,偏偏还吃不饱穿不暖,动不动就会挨打,与其这样苟且的活着,他们倒宁可夜国的大军尽快攻破独孤城,就算是要死,也给他们一个痛快的。
李天承不似夜绝尘,会跟自己的将士住在军营里,吃着跟全军将士一样的食物,他是一个喜欢享受的人,不但吃的东西要精致,就连住的地方也要很奢侈华丽。
城主府是独孤城内最大的府邸,里面仆人无数,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无一不有,房间里摆放的那些算不得奢侈的物件儿,在李天承入住之后就立即按照他的吩咐,一一更换过了。
真可谓是,奢侈不已。
他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前朝后裔,为了光复前朝而起的兵,观他行事作风,也的确像极了前朝皇室之人,至少那骄奢淫逸的性情,就像极了前朝那些亡了国的皇帝。
遗传,果然还是遗传。
幽冥堂攻打夜国,可并非只有一路大军,而是分为七路大军同时从各个方向进攻夜国,而他则驻守在独孤城,退可守,进可攻。
此独孤城的城主府,俨然是被他当成自己的宫殿一样的布置,里里外外都布满了手持长枪的士兵,哪怕是只蚊子也别想飞进来。
“堂…。堂主。”几个小厮僵硬着身体,哆嗦着嘴拉耸着脑袋走到房间里,谁也不敢抬头。
“废物。”
“堂主饶命,堂主饶命……”几个人‘刷’的一下跪到地上,哪里还顾得着满地的碎瓷片,哪里顾得着自己会不会痛,会不会流血。
他们只是想要活命而已。
这个房间是李天承的房间,里面摆放着的东西都非常的珍贵,可是眼下却已经成了一堆的破铜烂铁,分文都不值了。
在李天承发脾气的时候,他们全部都站在外面伺候,哪怕听到里面的响动,也没人胆敢冒然推开门进来查看。
幸好李天承是个男人,不是个女人,否则他大概会多叫些人进来伺候,然后当着他们的面,将东西直往他们的脑门上砸才解气。
“还趴着做什么,赶紧把这里给收拾了。”额角隐隐作痛,李天承还想说点儿什么,忽又闭上了嘴巴,跟这些废物说了也没用,反倒给他自己心里添堵。
“是…是是是,奴才们马上就收拾…马上收拾。”小厮们点头如捣蒜,一个个拉耸着脑袋爬起来,就开始利落的收拾起来。
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哆嗦啊,否则指不定就得搭上自己的小命。
“你。”
一个高高瘦瘦的小厮怔住,眼神无比惊恐的望了李天承一眼,又飞快的垂下头去,身上的衣服立马就被汗水给浸湿了。
眼下这天气,哪会出汗呀,这分明就是他被吓之后,冒出来的冷汗。
“奴…奴奴才…在在…”战战兢兢的朝着李天承挪了两步,小厮强忍着心里的惧怕,恨不得掉头就跑。
“对,就是你。”
衣袖中,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还是控制不住双腿的颤抖,整双手都被汗水浸透,甚至能嗅闻到淡淡的汗臭味。
终于,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面色惨白的小厮总算是挪到了李天承的跟前,颤着声道:“堂…堂主有何吩吩咐?”
“你去将赵先生请过来。”
“是。”
微怔过后,紧接而来的是狂喜,小厮满心以为李天承是要打他或者杀他,没曾想他是唤他过来,然后让他去请人。
“快去快回。”
“是,是。”接连应了两声,小厮转身飞快的跑了出去,就连被碎片割破的脚在流血都全然不知。
等小厮将赵意致请过来的时候,之前满地狼藉的房间已经恢复最初的模样,所有被李天承砸坏的东西都重新摆放上了新的,一点儿也瞧不出这里之前经受过怎样的摧残。
赵意致站在门外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响应,他又等了片刻,再敲了敲门,里面还是没有响应,浓黑的眉头皱了皱,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一直都记恨着夜绝尘将他驯化出来的那些飞禽赶尽杀绝的事情,这些日子每每想起那日地狱之渊对岸的情景,他就恨不得吃夜绝尘的肉,喝夜绝尘的血,以泄他心头之恨。
只是他至今都没弄明白,真正让那些飞禽死去的,并非是夜绝尘,而是他所效忠的李天承。
他,压根就恨错了人。
这段日子,他日日夜夜都在加紧驯化另外一批飞禽,这一批已经是李天承找来的最后一批了。
赵意致很专心的驯化着,因为他打算用这一批为上一批死在夜绝尘手中的飞禽报仇。虽然他也很忌惮夜绝尘的手段,但终究是心中的汹涌的恨意,战胜了一切的理智。
哪怕要他付出生命的代价,他都不愿放过夜绝尘。他虽以驯兽为生,但有谁明白驯兽对他的意义,连他都舍不得伤害的,凭什么要任由别人去伤害。
倘若赵意致这些想法被乌拉司瀚给听到,兴许会对他产生几丝怜悯之情,但是正因为他的愚蠢,害死了那么多的飞禽,乌拉司瀚是不可能放过他的。
“堂主你在吗?如果不在属下就先回去了,还有很多事等着属下亲自处理。”
他只关心跟驯兽有关的一切,至于其他的,根本不在他关心的范围,哪怕是他所效忠的李天承。
李天承之于他,不过只是给了他一个能专心驯兽的条件而已,至于其他的,赵意致并不觉得他欠了他什么。
相反,如果他要离开,李天承拦不住他。
“进来。”
内室中,反复摆弄沙盘的李天承,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奇妙的敌我对战之中,竟是丝毫没有听到赵意致的声音。
突然被他那高声一喊,整个人也清醒了过来,凝望着他摆放出来的战场沙盘,漆黑的眸子涌起冷峻的杀意。
“堂主,你找属下有事。”
“坐。”
“不用了堂主……”
“那些飞禽驯化得怎么样了?”李天承虽然没有打算这次还用飞禽打头战,但这批飞禽显然对他还有别的用处。
“堂主准备跟夜军开战了?”
“夜绝尘一直没有动作,本堂主不想继续跟他耗下去,打算先下手为强。”夜绝尘的心思他猜不透,或许这天下就没人能猜透他夜绝尘在想些什么,又在谋划些什么。
出于对危险敏锐的直觉,李天承感觉到平静背后的汹涌,偏偏他又不知道那危险是什么,所以他不得不先下手为强。
他不能等夜绝尘主动对他出手之时,再去想办法应对,他必须在他出手之前,打乱夜绝尘的步伐,如此他的胜算才能更多一些。
赵意致双唇抿成一条直线,手指在大腿上轻轻的扣了扣,咬了咬牙道:“请堂主再给属下两天时间,属下必定交给堂主一支完美的飞禽大军。”
“如此甚好,本堂主一向都相信赵先生的能力。”两天么,那就再等两天。
也好让他利用这两天,仔细探探夜绝尘究竟想要干什么。
“属下定不会辜负堂主的信任。”
“嗯,那赵先生先去忙吧。”
“属下告退。”
报仇的机会要来了吗?
夜绝尘你等着,很快咱们就会再次见面的,届时让你再好好见识一下飞禽大军的厉害。
某个此刻正站在高台眺望独孤城的王爷,莫名背了一口大大的黑锅,当真是躺着中枪,站着也中枪啊,他表示很委屈。
不过,他是不会畏惧的,本王就在这儿等着,有种你就放马过来吧!
“堂主,几位大将军已经过来了,要请他们进来吗?”
“让他们进来。”
“是。”
左护法退出去后,几位大将军带着一些骁勇的小将走了进来。
“堂主。”
“都过来看看。”李天承站在沙盘前,手里还拿着两种不同颜色的小旗子,沙盘之上两军对垒,战事一触即发。
“是,堂主。”前朝虽然已经覆灭数百年,但李天承也的的确确是前朝李氏皇族的后裔,他的身份是毋庸置疑的。
前朝虽然没了,可仍旧是积累了一方势力,经过几代的发展,以幽冥堂的新身份出现在世人眼中,同时暗中也将势力悄悄的埋进夜,萧,苍,南四国的各大城镇之中,只等时机一到,李天承振臂一呼,四国将很快就被攻破,从而实现他一统四国,恢复前朝的宏愿。
无奈人算终不如天算,潜伏了那么多年,埋得那么深的幽冥堂,竟然因为伊心染的一次误闯雁不归树林,夜绝尘跟随寻找,而浮出了水平,暴露了他们真实的目的。
雁不归地宫的毁灭,让夜绝尘顺腾摸瓜,继而将潜伏在夜国的幽冥堂彻彻底底的驱逐,没有遗留下任何一个。
因此,夜国才能在李天承连番的进攻之下,仍然坚守着不让幽冥堂贱踏夜国的一寸土地。
“夜绝尘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之前他损失了那么多的将领跟士兵,又吃了那么大的亏,以他的性子不可能什么也不做。”李天承一边说,一边指着沙盘上的战局,眼神示意他们仔细看,然后各自阐述自己的看法跟观点,“他要是做点什么,本堂主觉得不奇怪,可偏偏他什么都不做,才让本堂主放心不下。”
飞禽之战过后,夜军军营中传出瘟疫,可把他手底下这群将士高兴坏了。然而,高兴的日子没过两天,司徒落澜的到来,瘟疫也就随之被控制了。
神医司徒落澜果然名不虚传,恨只恨当年他派了那么多人追杀他,都让他给逃了。
否则,对岸的夜军应该还在束白旗,立白帆吧!
“堂主所言极是,战王的反应的确很奇怪,咱们要小心应对,切不可轻敌。”
“事出反常必有妖,战王表现得越平静,酝酿的阴谋肯定就更大。”
“……。”
“那不知众位将军有什么办法,能让咱们将主动权牢牢的握在手心里。”这些人,都是曾经誓死追随他们李家先祖将军的后人,李天承对他们还算敬重,一般情况下不会用身份去压他们。
虽然这些人在基地,自幼都熟读兵书,学的是行军打仗,但是他们都不曾真正的上过战场,若非是李天承手中那些傀儡,毒人,各种剧毒之物,要想从夜国那些久经沙场的将军手中攻下城池,无外乎是痴人说梦。
索性,经过一年多的实战,他们都渐渐的成熟起来,让李天承原本的担忧减少了许多。
他相信在他的统领之下,他们一定会成长得更好,然后灭掉夜国,顺势一统四国,最终称霸整个飘渺大陆。
“别犹豫,有什么就说什么。”
“末将觉得,既然战王不主动出兵,他肯定是在谋划着什么,不如咱们先下手为强。”
“这两日任凭咱们怎么叫阵,夜军都没有丝毫的回应,哪怕是搭理一两句都没有。”
“与其咱们坐以待毙等着夜国先出手,末将同意刘将军的意见,先下手为强,就算夜国真有什么阴谋,至少咱们也能占稳先机。”
“……。”
一番激烈的争论过后,总结出来的意思大概就跟李天承之前的设想相差不多,于是李天承觉得他的计划是可行的。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制定好一个完美无缺的布阵图。
“大家意见都相差无几,目前为止夜军的防守阵营就如沙盘上所示,众位将军看看咱们应该怎么布防,怎么进攻?”
地狱之渊,天险又如何?
只要他想,就没有他李天承过不去的地方。
他此时此刻真的很想看到,当他的几十万大军跃过地狱之渊,兵临金鸣关城下之时,夜绝尘会是怎样一种表情。
又是一番讨论演练过后,确定了最终的布阵示意图,沙盘上夜军被死死的压制,金鸣关战败已是不争的事实,胜利仿佛已经在向他们招手。
“堂主,末将有一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一旦李天承做了决定,将很难再有人能劝说他改变决定,很多时候李天承是不太愿意听取别人意见的。
“说。”
“咱们的布防图都是以渡过地狱之渊布下的,可咱们怎么过地狱之渊呢?”
地狱之渊太过凶险,回想他们刚刚驻扎在这里的时候,也是不信那个邪,结果有不少的士兵葬身在地狱之渊血红的河水里。
至此,他们也不敢再靠近地狱之渊。
“这个本堂主自有打算,众位将军不用担心。”李天承眯了眯眼,那个人向他承诺过,一定会助他得到这如画的江山。
他相信那个人,那人绝对不会失言的。
“可是……”
“众位将军是怀疑本堂主会牺牲手下数十万大军的性命么?”李天承面色一沉,阴戾的气息自他身体内扩散出来,“本堂主还需要他们为本堂主打江山,就算你们舍得,本堂主也舍不得。”
“末将失言,请……。”
“报——”
没得那位年轻的将军把话说完,一士兵洪亮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怎么回事?”李天承蹙眉,冷眼看着朝他急步走来的左护法,嗓音暗沉低哑。
“回堂主,战王他…。他…。”
“说清楚。”
左护法深吸一口气,道:“回堂主,战王此刻站在高台之上,似乎是要……”
闻言,李天承不怒反笑,一挥衣袖爽声笑道:“难得战王现身,尔等随本堂主前去看看。”
“是。”
半个时辰之后,李天承带着人从城主府赶到地狱之渊,飞身登上高台,与对岸高台上的夜绝尘遥遥相望。
他还记得,他们第一次如此对望之后,夜绝尘灭了他潜伏在溉城的五千精兵;而他发动了一场飞禽大战,灭了他五万兵马,更险些让夜军全都染上瘟疫。
算起来,还是他略胜一筹。
此次对望,该是要迎来真正的大战了。
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很让人热血沸腾,想要拿枪骑马登上沙场,与之一决生死有没有。
“冷冽,拿弓来。”
“是,王爷。”
精致的长形盒子,不染纤尘,一看就知道平日里被保养得极好。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长形的盒子,打开盖子的那一瞬间,一抹耀眼的金色折射出来,让跟随在夜绝尘身边的三个人都晃了晃眼。
璀璨如骄阳的金色弯弓——凤羽,它是伊心染最喜爱的武器,但自伊心染离开之后,凤羽便再也没有饮过鲜血。
十根银白色的箭羽整整齐齐的排列在盒子里,锋利的箭头闪烁着冰寒的银光。
相较于见过凤羽的东方雾,乌拉司瀚的眼里充满着惊艳之色。
好弓,好箭,他活了这么二十多年,竟然还是头一回见识到这么别致的一把弯弓。
“这弓叫什么名字?”
“凤羽。”东方雾淡淡的回答,他记得这是伊心染最爱的武器。
只是这武器虽好,却不能随身携带,不然也不会出现在夜绝尘手里,而应该跟在伊心染的身边。
“凤羽,好名字。”乌拉司瀚目露垂帘之色的望着被夜绝尘拿在手里的凤羽,好想好想摸一摸,要是能再射一箭就更好了。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夜绝尘是绝对不可能让他碰凤羽的,“你别打凤羽的主意,不然下场会很凄惨的。”东方雾扯了扯乌拉司瀚,算是好心的提醒。
凤羽就跟伊心染一样,是夜绝尘的逆麟,他可不打算去招惹。
有些东西,有些人,看看就好。
“咳咳。”意识到自己的手险些就抓向了凤羽,乌拉司瀚尴尬的轻咳两声,强迫自己别开脸去。
再看下去,他真的会忍不住的。
嗖!
嗖!
嗖!
三箭齐发,银色箭羽离弦飞出去的声音,丝毫不像利箭离弦发出的声音,反而像是某种动听的丝竹之声,格外的动人心弦。
第一支箭,是呼唤遥远地方的伊心染。
第二支箭,是下战书。
第三支箭,是正式宣战。
刷!刷!刷!
三支箭几乎同一时间,以万夫莫挡的气势,径直没入李天承所站高台的最高处,以俯看之姿低倪着幽冥堂上下所有的人。
“这…。”乌拉司瀚惊得久久回不了神,这怎么可能,太不符合常理了。
他从不曾见过哪一种弓箭,射程可以这么远的,居然直接跃过了地狱之渊,箭身的一半都没入了对岸那高墙之内。
东方雾亦是倒吸一口凉气,赞一声凤羽好弓的同时,也不得不惊叹伊心染是个天生的鬼才。
凤羽是她的,只怕除了她,再没人能打造出一把跟凤羽一样的弓了。
“都准备好了吗?战斗就要打响了。”神情淡漠的将凤羽收进盒子里,夜绝尘又轻轻的将盒子锁上,独孤城上那三支箭,他会去亲手收回来。
“早准备好了。”不就是一把弯弓么,多瞧一眼都不给,真是小气,太小气了。
“那就回吧。”夜绝尘也不在意乌拉司瀚的小声嘟囔,幽暗深邃的目光跃过地狱之渊,似笑非笑,似嘲非讽的望着李天承那张铁青阴沉的脸,气定神闲的伸出大拇指,然后当着他的面,做了一个朝下的动作。
再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潇洒离去。
“啧啧,本少今天突然发现,你们家王爷有把人气疯的本事,哈哈。”别说,瞧着李天承那要吃人的模样,真的很搞笑耶。
果然,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是最最令人开心的事情了。
冷冽冷毅直接无视某乌拉少主,板着脸酷酷的跟在夜绝尘身后走了。
“喂,本少这是被嫌弃了吗?”
“看来,你还有自知之明。”
“东方雾。”
“怎么,乌拉少主有何赐教?”
“你给本少等着,咱们去打一架。”李天承那混蛋被夜绝尘这么一刺激,指不定明天就会主动攻击,届时他可就没有这么悠闲了。
东方雾挑眉,道:“本城主也正有此意。”
“咳咳。”人都走光了,司徒落澜轻咳两声,暗忖:他怎么不走在前面。
对岸,李天承黑着脸,整个人仿佛被一团熊熊的怒火燃烧着,身体里的愤怒在叫嚣着要冲突束缚,夜绝尘做了什么。
很好,他竟然当众羞侮他。
他一定会让夜绝尘为他此举付出惨重的代价,付出连鲜血都无法偿还的代价。
早前跟在李天承身上登上高台的人,在感受到从李天承身上散出出来的煞气时,立刻聪明的不住往后退,保持他们所认为的安全距离。
坚硬的城墙之上,三支炫丽的银色箭羽,就是对他们最大的侮辱与讽刺。
然而,当李天承倾尽全力都无法将那三支箭拔下来的时候,跟随在他身后的人,表情越发的惊恐了。
“夜绝尘,你等着。”咬牙低咒一声,李天承放弃了拔箭的念头,就在刚刚他险些被箭上的力量给反噬。
夜绝尘,你的武功究竟强到了何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