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接应
庄见讨来兵马,心中大喜。自打李渊起兵,这可是头一回再过把大将军的瘾头。正面突击虽说让人热血贲张,但总归不如打人闷棍来的舒心。
当下,一路紧催,督促大军急行。只是他一路急赶,走了许久,也是没见着交战的双方。直到大军斥候来报,前方发现敌军大营,并无己方军队交战时,庄见方才感觉不对。急忙派人出去打探,一问之下,不由的都是面面相觑,这里竟然是到了澄城。
原来他只顾拼命赶路,这冯翊郡却是初次来。路途不熟,心急之下,不觉便走岔了。大军没往梁山方向而去,却是折而南下,奔着澄城来了。
此刻再要回头,可不知要走多久。眼下既是有敌军大营,自己人都想不到能跑到这儿来,想必敌人更是想不到。这来了都来了,不妨顺手牵羊,搂草打兔子,两不耽误。索『性』做上一票,搞点外财,也不枉了白跑这么远了。
这厮满脑子都是铜臭,这会儿,料想有了孙华的接应,王长谐等人自可无恙。也不差自己这两千来人,大可先给兄弟们搞点外快再走,想来倒也不至于误了大事儿。
他胆大包天,想到就做。当下吩咐人前去打探,将那大营的状况『摸』清。罗世信和雄大海听他不去接应王长谐,却要在这打劫,不由的都是面面相觑,大是摇头。自家少爷这般不务正业的『性』子,真是走到哪儿也是不改的。如此兵家大事,怎可也这般儿戏?有心要劝,但见到庄大少两眼放光的模样,都是知趣的紧紧闭上了嘴。
开玩笑,看少爷这模样,分明已是兽欲大发的样子。这会儿上前阻拦,只怕定会给他撕了。他要玩,大家陪他玩就是。反正这天下又不是咱们去争,成也好败也好,顺其自然也就是了。二人心中想定,不再多言。
庄见在原地直打转儿,一时怕『摸』不清对方大营底细,一时又怕这大营里没什么油水可捞,白忙活一场可就郁闷了。正自彷徨之际,斥候回报。这座大营似是辎重营,看样子,大概只有千余士卒守卫,打着的旗号,却是桑字旗。只知道是河东的人马,却不知这姓桑的是哪位。
庄见大喜,这等肥肉竟让自己遇上了,看来当真是天意了。这辎重营定然是前去偷袭梁山人马的大本营。合该自己发财,正好先抄了这位桑姓倒霉蛋的老窝,然后再一路从后杀过去。庄见计算已定,不由红光满面。一声令下,也不用搞什么掩藏了。这般平原之上,五百突厥铁骑在前冲突,想来无人能抵挡的住。两千步卒随后跟进,只围住了杀就是。
阴云蔽月,四下里一片朦胧。黯淡的月光下,隋军大营一片安静。除了几队来回巡视的夜卒外,便是一阵的鼾声隐隐传来。营中篝火哔哔碌碌的烧的正旺,不时的爆起几颗火星,夜,很祥和。
蓦地,大地上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初时只是微微有所感应,但随即就越来越大。轰轰隆隆之声,如同天边的闷雷一般,将这夜的静谧,霎那间震得粉碎。
隋军大营中先是一静,随即便是一阵凄厉的喊声响起:“敌袭!敌袭!敌……”那声音喊到一半,便随着一支狼牙箭的到来而戛然而止。营中上空箭雨骈集而下,顷刻间,众多的隋军士卒,惨嚎着栽倒于地。
大营中轰的一声炸了锅,各处的军帐中,多有衣衫不整的士卒,朦胧着睡眼跑了出来,满面惊慌之『色』。此时,箭雨稍停,但见黑夜中,无数的骑士,挥舞着手中形状特异的弯刀,纵马直直闯入营中。弯刀挥动,映着火光,显出一张张粗犷的面孔。一双双冷厉的眸子中,满是嗜血的疯狂。每一次的刀光闪动,便伴随着人临死前的惨叫传出,唏律律的战马悲鸣中,一些勉强找到马匹,上了战马的人,便再次惨叫着倒栽了下来。
“是突厥人!”有明眼的隋军,看清了马上骑士的面貌,和他们手中的弯刀,不由的大声骇然而呼。营中隋军心中更是惊骇,这里四处无遮无挡的,碰上突厥骑兵,岂有活路可言?顿时四散奔逃,狼奔豕突。无数的帐篷,被踢飞的火星点燃,加上突厥兵狠辣快速的冲杀,整个营地便陷入了血与火的海洋之中。
战阵外,庄见笑眯眯的端坐马背之上,望着下面纷飞的火焰,听着那噪杂混『乱』的声音,眼中透出一份兴奋来。随手招过一个亲兵,吩咐道:“去,让外围的步卒,一定要抓上几个活的,这里到底是什么人的大营,这人又到什么地方去了,老子要问个清楚,回头还要他们带路。”
亲兵应了一声,转身而去。庄大少这次肯安安静静的呆在后面,倒不是转了『性』,而是他想要欣赏自己偷袭的杰作罢了。罗世信和雄大海心中惊异,但也颇感欣慰,自然不会去多说,只是静静的站在他身后。也幸亏这三个杀神没下去,不然,这隋军大营中的冤魂,不知又要增添多少。
这一战,完全是一面倒的架势。隋军人数本来就少,又是粹不及防之下,连点像样的抵抗都没有,就被五百突厥骑军砍倒大半,剩下的人,自相践踏者,失足跌倒被马蹄踩死的,更是不知其数。等他庄见施施然的进了大营后,外围步卒总共也不过生擒了几十个活口而已。
整个大营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遍地都是残肢断臂。庄见吩咐将俘虏带上来,找了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小头目的上前问话。这一问,不由的大乐。原来这支隋军,果然是河东屈突通派出来对付孤军深入的王长谐的。领军之人乃是虎牙郎将桑显和,所部不过五千人而已。现在这里看守大营的,乃是桑显和的本阵大营。一应辎重粮草,尽数在此。
庄见大喜,让人将大营中的物资尽数归拢起来,令步卒分出五百人,将其运到隐秘之处藏好,自己则带着大军呼啸而走,令降卒在前领路,一路往梁山方向『摸』去。
他这一来一去,等到听到前方号角之声时,已是到了破晓时分。前面两军在昨夜一场混战,各自收兵,扎下营寨。此刻正在埋锅造饭,准备饱食之后,再去厮杀。
庄见一路『摸』了过来,正处于桑显和大营之后。听的斥候回报,说了隋军大营情况,不由的仰天大笑。
罗世信等众亲兵都是一脑门子大汗,不知自家这位主将又发哪门子神经。就算又得了偷袭的机会,也不用这么夸张吧。他们哪里知道,庄大少这是很敬业的表现。书中总说某某某大将,闻听来报,不由仰天大笑的段子,庄大少此刻自然要扮演的很投入,很到位了。
在众人满面的无语中,庄大少最后再次大笑三声,这才突兀的敛住笑声,目注前方,将手一挥,沉声道:“传我将令,兵发江东。
啊,不是,是兵发梁山。“庄大少激动之下,连台词都说串了,赶紧纠正过来。
传令兵满面的无奈,强忍着肚内快要笑抽了的肠子,急忙转身跑了下去。不一会儿,众军准备停当,庄大少翻身上马,提着自己那杆霸王勺,目光扫视一下全军。眼见众军士气高昂,都在注视着自己,不由的一阵得意,这才将大勺一摆,大喝一声道:“杀!”
言罢,催马向前,直往桑显和大营而去。
众士卒都是一呆,随即连忙轰应一声,急急跟上。他们自是了解这位公爷的脾气,还以为他要长篇大论的说上一番,哪知道这次竟是只蹦出一个字儿来。罗世信和雄大海对望一眼,都是轻轻摇头,拍马紧随其后。
桑显和很烦恼。打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很烦恼。大将军此次带军,手下这些骄兵,都是来自不同体系的关系。而真正能打硬仗的,全部随着陛下去了江都了。这些骄兵都是仗着家中关系,不愿离开关中老家,所以走关系,托门路的,死皮赖脸的留在了大兴。这次屈突通出兵抵挡李渊,便也只能带着这些个老爷兵上阵了。
手下这么一帮人,又谈的上什么犀利?打胜仗时比谁都骁勇,但一旦遇上突发情况,便个个油滑的跟泥鳅一样。昨晚本来一路而进,大是顺利。将王长谐大阵冲突的七零八落,眼见胜利在望,不想半路突然杀出一彪人马,生生将自己的得胜之军给打了个粹不及防。这些兵员的素质登时『露』底,纷纷溃逃。桑显和无奈下,只得拼命收拢,重新下寨,一边使人往后去催督粮草器械,一边令这些老爷兵稍做歇息,以便正面迎敌。
此刻正坐在大帐中,将盔甲尽数卸了下来,端着一碗稀粥,滋溜滋溜的喝着呢。心中犹自忿忿,不停低声咒骂着。只是一口粥刚自喝道嘴中,却忽的面上一愣,随即面『色』大变。
地面在震动!这种震动对于当老了兵的桑显和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这是骑兵冲突的现象!而且还是许多骑兵一起冲击,才会有的特征。此刻,双方都在对持中,对面也几乎全是步卒,哪里来的骑军。难道李渊老儿不但有前面这支接应的部队,竟还有骑军在这埋伏着吗?
如今这些老爷兵一夜厮杀,已是到了极限。别说这会儿更是都在进餐,就算严阵以待,只怕也难抵挡骑兵的冲阵的。现在要说打退对方,不啻于痴人说梦,靠着这些个老爷兵,只怕自己的『性』命……
桑显和想到可怕处,手一抖,装满米粥的碗盏已是砰的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抓起自己的铠甲就往身上套,一边手忙脚『乱』的套着,一边大汗亲兵进来。只是这会儿,耳中已是听到了营中不断声的惨叫已是传了过来。外面人喊马嘶之声,已是近在咫尺了。
帐外几个亲兵满面惊慌的跑了进来,一边帮他急急将盔甲套上,一边急声道:“将军,来不及了,快走吧。外面来的是突厥人,众军已散,这眼看着就要杀了过来了。若是等到对面李渊大军也反应过来,前后夹击,大事休矣。将军且自离去,我等当拼死阻挡,为将军多容点时间。”
这人话音刚落,就听得远处一声号炮响起,那声音正是来自唐营方向。桑显和浑身一震,面『色』惨白。亲兵急急的将他拉出大帐,牵过他的战马,把他扶上去,狠劲的在马『臀』上击了一掌。那马唏律律一声长嘶,登时撒开四蹄,直往外窜去。
桑显和此刻脑中一片空白,他知道,自己这五千大军就这么没了。李渊真是能耐啊,竟能召来突厥骑兵帮他。在骑兵冲阵和前后夹击之下,别说这些老爷兵了,就算是原本那些正规军,只怕也是万万抵挡不住的。在马上勉强回头看了一眼,但见大营方向,火光四起,浓烟滚滚。无数的喊杀声,如同山崩海啸。纷『乱』的人影中,不断倒下的,全都是身穿隋军服饰的。唐营方面,旌旗摆动,王、刘、孙、史几杆大旗醒目,竟也是空巢而出,尽数望着大营杀去。
桑显和长叹一声,满目泪珠滚滚而下,转身打马而走,望着澄城方向而去。只是走到半路,迎面撞上凌晨派去催粮的士卒。一问之下,不由的面如死灰。士卒所报,自己大军本阵,连同辎重粮草,已是尽皆付之一炬,被人整个端掉了。桑显和彻底没了念想,心中再也拿不准李渊究竟派出了几路伏军。急惶惶的带着几个亲兵,望定河东城而去了。
庄见此番错有错着,竟给河东之军造成了处处伏兵的假象,使得屈突通得报后,不敢再随意分兵,这才使得两路大军顺利进围河东。这番因果,倒也是庄见和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