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七那天晚上跟随着君炎进宫了,顾锦七预感,君炎会告诉他一些过往的事情。但是是带着什么样的目的,顾锦七不知。
御花园的亭台下,君炎坐在顾锦七的对面,他的眼神深沉而平静,可是就这样的平静,让顾锦七心中难安。
“几年前,盛京来了一位神医,过十不医,过午不候,还治好了相国夫人多年的心疾,可从未有人见过这位神医!听闻盛京城南来了一户神秘人家,很少见人出门。庭院里却有常年花开。而你顾将军却是座上宾!朕不知这位神医从何处来,也不知是何人家,只是楚妃当年最致命的死因不是剑伤,而是中毒。”君炎的一字一句落在顾锦七的心上,他脑袋里不停歇的嗡嗡转。当时就愣在了原地。君炎是想要说什么?等待他的坦白么?还是无意说起?
顾锦七看着君炎的眼神,宛如世间最锋利的刀剑,那样的寒冽之气,仿佛随时能够将他劈成碎片。云铮的小白狐缩在顾锦七的怀里,淡蓝色的眸子不停的转动着,顾锦七手心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渍,他深吸一口气,轻轻的抚摸着它的背。团巨丸技。
“你可以救他,你却选择袖手旁观!”
“陛下,微臣有罪,可是这罪名不是不救,而是微臣不知!请陛下降罪!”顾锦七低埋着头,他心里的紧张,却还是平静的说道。
“你是有罪。罪不可恕!
“陛下,这是三皇子的东西。今日有一个人送来给微臣的,微臣现在转交给陛下给陛下!”顾锦七说着双手呈上了玉佩。
君炎接下了玉佩,许久许久都不曾说话,背对着顾锦七缓缓的走了下去,独自留下顾锦七一个人坐在亭台里,他猜不透君炎的意思,做不到既来之。可到底是身旁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三天的时间,他不会找到任何的凶手,不会有!
许久之后来了一个姑姑模样的宫女,将顾锦七带到了晚秋阁,晚秋阁离御花园有些偏远,可四周都是竹林环绕,里面水榭倒影,有与世隔绝的清新,这样的一个楼阁,不似皇宫妃子的富丽堂皇,倒像是特意这么建的。周围有不少的侍卫把守,似乎是将顾锦七软禁了起来,事实确实如此,他不能自由出入,有人伺候,有人守着。
顾锦七知道,这边一直都是没用人住的,可是这儿的摆设,就如同常年有人在这里一样,不由得微微蹙眉,话语也由心而出。
“姑姑,这边是没有人入住吗?”
她看了顾锦七一眼,说道:“公子,很多东西不需要知道的就不要打听。大家都叫奴婢戎姑。公子若有什么可以吩咐奴婢。”
顾锦七脸色有些苍白,“那这段时间可能就麻烦戎姑了。”顾锦七轻轻的扬手,将散落的发丝挽到耳后,露出了脸庞,戎姑看着她的脸庞,吓得双目尽瞪。半晌才回道:“公子客气了。”眼看着顾锦七抱着小白狐缓缓的推开门走了进去。她很清楚顾锦七脸上的尸斑,这宫里死了人不知道时间久了也会有,可进屋去的这公子到底是谁,他不是顾将军吗?到底是谁?戎姑的心中升起了一丝恐惧!
此时的太子府,或者是此时的盛京,都被乌云笼罩,四皇子和太子互相猜疑,到底是谁下手杀了三皇子君衍。
“殿下,属下实在想不明白,我们什么都没做,陛下为什么会突然就来了!而且细细算来的话,陛下不可能来得这么快!”
“这么多年,我走得还不远吗?”君墨脸色泛白,语气中尽显隐忍。
“殿下,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他的心思,咱们谁会猜得到,就如同立太子之事,前些年多少大臣上奏,他都不立,可是为什么他突然间就立大哥为太子了?现在的咱们只需要静观其变,偏偏她又被卷入其中!你先去找青莺了解一下顾将军的情况。”他眉头紧蹙,多少愁绪泛上心头。
“是,殿下。”他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君墨看着他问道:“什么事儿?”
“殿下,这顾将军和陛下到底是不是一条心的?”
君墨沉思了片刻,“不一条心,他舅容不得顾锦七活到现在,若是一条心,顾锦七早死无葬身之地了!”君墨的话说得有些隐晦,许放望着君墨,沉默了许久。接着有些担忧道:“若是顾将军找不到凶手,那立下的可是军令状,到时候殿下怎么选择?”
“按照他的习惯,既然立下军令状,他定是心如明镜似的,若是没有底,他不会许诺,但是若是没有底他也这么做了,那就是他选择的时候了!”君墨曾说的这么信誓旦旦,他也是那么笃定,可是到后来他才知道,在他和顾锦七之间,每一次要做选择的都是他,而不是顾锦七。
翌日里,君炎请了圣女来超度三皇子。
青莺直直的立在风中,火光在风中越发的妖艳了起来,火焰不断地闪烁。她的面容被火光映得通红,她在心里不停的默念着,祈祷着,不要怪罪她。她的情不自禁让她身不由己。只此一次,以后再无。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钦天监站在一旁看着天空,测着时间,他有些哆嗦不安,额头露出密密麻麻的汗渍。
青莺看着不远处站在火光旁的贵妃,她至始至终都不曾说一句话,青莺只是见她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在那一刻前所未有的觉得自己罪逆深重,白发人送黑发人,孩子没了,最痛心的应该就是当母亲。她一动不动的站在哪儿,风呼呼的刮着,裙摆在风中飘荡,一阵一阵的响。
一刻钟的时间过得太漫长,君炎一言不发的伫立在此,青莺能够甚至能够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风声越来越大,火光越烧越旺。火焰上的颜色渐渐淡去,变得通红。风声过,叶落声起。火苗在风中摇曳。仅此一刻,火苗似残阳血色一般,那种嗜血的红变得无比妖异,似一个即将吞人入口的妖魔。帝君的脸色骤变,皇贵妃却朝火堆旁边慢慢的移动着脚步,青莺暗叫不好,却见她缓缓的回头,朝青莺嘲讽一笑。
就在青莺以为皇贵妃会走进火光中的那一刻,青莺看到了浮在空中白色的身影,她才缓缓的舒了一口气,安心的静观其变。她在火光面前止步,回头缓缓的离去,似乎谁也不认识一般,她神情淡漠,异常冰冷。在场的人都不安的看向了皇贵妃,谁也没有发现站在君炎身边的太子早已是一副不解人事的模样。.!
青莺知道,那一刻她成功了。她轻声念着咒语,超度着已亡的灵魂。
君炎失去了儿子,在离去的那一刻,他的背影萧索。似乎就在那一瞬间苍老了很多。青莺从没有觉得自己轻松一点,她甚至有些悲痛,她不知她还能否继续下去。她只能在心底不断地请求母亲,保佑她,陪她一起走下去。她看向顾锦七,眼中的复杂是永远看不清的,顾锦七微微撇开眼睛,不去对视。
君墨冷眼看着这一切,他的这个三弟,平日里和君垣关系最好,可是死了君垣眼泪都没有一滴,所有人都冷眼看着,到底他们都在这件事情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这件事情牵扯了太多的人,君炎的喜怒不言于色,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夜所有的人都回了皇宫,可是谁都静守在自己的屋内,君墨躺在软榻上,他们同在一个围城内,君炎不让走,谁也走不了。青莺回了晚秋阁,顾近期紧闭着双眸,没有丝毫醒来的痕迹,青莺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落地的发丝打了结,她微微的簇了蹙眉,将发丝上的结解开了。
青莺拨开他的衣襟缓缓的坐在他的身旁,纤细的手指抚上了顾锦七的额头,顾锦七的额头上在黑夜中依旧有着微亮的淡蓝色蔷薇花光芒。看着他蜷缩着的双腿,他手臂上,脸庞上那紫色的斑出了神。她呢喃道:“对不起。”
顾锦七的昏迷,君墨不知,顾家人不知,世人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