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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灰灰看到那只又粗又长的大杵,舌头伸出去半天没缩回来。娘咧!能用这东西的,得是多大的巨人哪!他算是吸取差点被猪上使坐死的教训了,一看到巨人出现,“嗖”的一声,揭开墙角倚着的一口生锈的铁锅钻到后面,用它护住胸膛。

  可是他最近真是倒霉,后背才靠住墙壁,墙壁却突然动了,他忽悠一下向后栽去,后背重重摔在地上,好在应变迅速,不顾疼痛,立刻以铁锅罩头,钻进草丛。

  耳听得隆隆之声不绝,顺着铁锅缝隙一瞧,那栋屋子房顶被打烂,四壁也已经被捣毁了,周围站着五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巨人,全是一身粗黄麻衣,多耳麻鞋,手提精钢巨杵,身高足有丈二,背宽臀厚,膀大腰憨,五颗大脑袋上乱毛抖擞,跟自己的有一拼。

  我的妈呀!这五座大山又是什么人哪!好嘛!他们都用不上终极武器屁股,就用那小船似的臭脚丫子,一人一下,踩也把自己踩死了!

  朱灰灰直接缩头进锅,躲在草丛中不敢吱声。

  枫雪色在屋毁的那一刻,便如一缕轻烟一样冲天而出,落在一棵铁杉的横枝上,望着脚下的五个巨人皱眉:

  “齐云五义?”

  齐云五义,那是抬举的称法,这五个巨人,实际上的江湖绰号是“五浑”。他们是一母同胞,自幼便人高马大、力大无穷,但脑筋着实不灵光,没少被乡里坏人欺负利用,后被齐云派高人会智大师收为徒弟,严加管教,并根据其力大无比、皮糙肉厚的特点,传了一身外家功夫。然而这五人功夫长了,脑筋却没长,在江湖之中颇多笑料,于是被人称为齐云五浑。好在五人浑则浑矣,却只是性情憨直,并不为恶。

  这五个浑人,为何也来找自己的麻烦?

  巴老大瓮声瓮气地道:“你下来!不下来我把树砸折摔死你!”

  “有本事你上来!”朱灰灰在心里替枫雪色叫板。大爷动不动就上树耍帅,谅那大狗熊似的笨蛋也爬不上去!

  枫雪色可没他这么无聊,只是笑道:“五义兄弟,找枫某何事?”

  他似乎根本不介意差点被五个巨人拍在屋子里的事,一直笑吟吟,怕五个浑人听不懂,还尽量避开一些文绉绉的词语。

  巴老大粗声道:“来拿你的脑袋!快点自己砍下来,别耽误我们的工夫!”

  朱灰灰在草丛中忍笑忍到肚子疼,这大个子可真够蛮的!

  枫雪色假装奇道:“不知五位要枫某人头何用?”

  巴很实在地道:“那个女人说了,拿你的脑袋回去,才能换墨角麒麟片和千年雪参王给师傅吃。”

  墨角麒麟片和千年雪参王,是治疗内外伤的圣药,前者产自极南之处的海域,后者产自昆仑山绝顶,产量既稀,生长之地又远峻,所以一向是万金难求的。

  这五个浑人虽然蛮横,对师傅却很有孝心,枫雪色心里有了一点喜欢之意,沉吟一下,问道:“会智大师被何人所伤?”同时心里思索:居然是女人想要自己的命?是什么样的女人?自己最近有得罪女人吗?

  巴老三奇道:“你怎么知道师傅受伤了?一定是你打伤师傅的!”说完抱着大杵向枫雪色所立之树砸去。

  那棵铁杉有两人合抱般粗,巴老三纵使蛮力如牛,也不能一下砸折,“喀”的一声,大树剧烈摇晃起来,枫雪色却如粘在树枝上一样,动都未动。

  巴老三火大,抱着大杵又是一连几下子,巴老四也赶上来帮忙,哥俩个你一杵我一杵,大树再粗也挺不住了,终于“喀嚓”一声,向边上倒去。

  枝叶纷飞中,枫雪色轻移步子,已落到另一棵更粗的树上,衣袂翩然。

  巴老三大怒,抢上几步,就要接着砸。

  枫雪色无奈,扬声道:“会智大师是我故友,我怎会打伤他!”

  在五个浑人里面选,巴老五算是脑筋最透亮的一个,他仰着大脑袋,状甚精明地问道:“你说你是师傅好友?”

  枫雪色道:“正是!”

  数年前,他在江西庐山与会智大师有过一面之缘。两人都受庐山秀庐观青琳道长之邀,专程赶去品秀庐观后院神树所产的极品云雾,当时相谈甚欢,故此结友。

  然而那巴老五却道:“没听说过!”

  朱灰灰顶着铁锅蹲在草丛之中,已经乐得不行了。难得有人不怕大爷,给他吃瘪啊!

  枫雪色苦笑:“数年不见,会智大师可还喜欢吃蒜泥蒸茄子和凉拌海兰芽否?”

  “……”

  五个浑人脑袋凑到一起交头接耳:

  “他知道师傅爱吃什么菜,真是师傅的好友。”

  “那可不一定,也许是蒙的!”

  “老五说得对!师傅总说咱们几个脑筋不好,这次说什么不能轻信了他!”

  “他敢骗咱们,让我去拍死他!”

  “等等!万一他要真的认识师傅怎么办?那就是咱们的师叔,拍死他师傅会生气的!”

  “对啊!打伤师傅的是个黑衣人,个儿才到我的腰,树上这个人比较脯到我胸口。”其中一个举手比了比说。

  “那咱倒是拍不拍他啊?”

  “拍啊!不拍拿不到药,师傅就没命了!”

  “对对对!管他是谁,拍死了咱不告诉师傅不就得了!”

  他们虽然压低了声音,可是嗓门还是很大。朱灰灰听得一清二楚。呵,这五个真是傻到家了,师傅明明是被黑衣人打伤,却赖上这个穿白衣的——嗯,大爷的衣服现在似乎也不甚白……

  “可是这在树上跳来跳去,不好拍啊!”

  “老五,你去骗他下来,就说我们不要他脑袋了……”

  五个人商量了半天,拿定了主意,巴老五很有心计地仰起头:“喂,你下来!我们不打你了,我们请你吃饭,吃肉!”

  枫雪色很头痛地看着这几个浑人,这五块料真对不起会智大师多年的苦心教诲!要不是看在他们对师傅一心一意的分上,他就替会智修理他们一顿。

  “会智大师的伤,可是需要墨角麒麟片和千年雪参王?”

  巴老三一听又怒了:“连师傅治病用什么都知道,你还说你不是凶手!”抱着杵又冲树来了!

  巴老五急忙拽住他,眨巴着铜铃巨目,直使眼色。

  枫雪色长长吐出一口气,沉声道:“你们如果想要会智大师活命,就给我老实听着!”

  五人一起嚷嚷:

  “凭什么听你的!”

  “你算哪棵葱!”

  “我拍死你看谁还听你的!”

  ……

  枫雪色被他们吵得头都裂了:“齐云五义,我知道墨角麒麟片和千年雪参王,你们要不要?”

  “要!”

  “你骗人!”

  “骗人我拍死你!”

  “快交出来我给你肉吃!”

  “你救了师傅我们给你磕头!”

  在乱糟糟的一片声音里,枫雪色用两根手指按住太阳,轻轻地揉着,道:“药没有带在身上,我给你们一个信物,你们拿着去南方的枫雪城,那里的人自然会取药给你们。”

  “你要是骗人怎么办?”

  朱灰灰再也忍不住了,将锅一掀,从草丛里跳了出来:“大侠是你们的师叔,怎么会骗你们!”这五个傻大个,不骗都会遭报应的!

  “那——你要多少钱?”聪明的巴老五替兄弟们问。

  “白送!”

  枫雪色从衣襟上扯下一枚羊脂白玉的精致纽扣,双指一弹,纽扣射进巴老五的手里:“收着,丢了的话,会智大师的命就没了!”

  巴山五浑半信半疑,想不通怎么一个纽扣就能救师傅的命了。

  树巅上突然有雪亮的光芒一闪,枫雪色长剑倏出又还,身形翩然而起,远远地落在数丈之外。

  停顿片刻,那棵粗壮的大树发出“呀呀”的声音,然后轰然倒向一爆断口处光滑而平整。

  在场观众虽然是五个浑人加一个不学无术的,但都明白,就在刚才剑芒一闪之间,大树已被枫雪色削断了。

  巴老三比比这棵树,比自己砸断的那棵粗多了,立刻佩服起来。

  枫雪色本来还想问问,那个想要自己命的女人的事,但实在是怕了这五个浑人的胡搅蛮缠,生怕他们再多话,返身抓住朱灰灰的领子,将他提在手里,身形一展,消失在密林深处。

  朱灰灰已经习惯被他拎着了,很有闲暇地佩服道:“大侠,从前我还以为您老人家是个好人,原来您和我却是一路货色啊!”

  枫雪色抿了抿唇,什么叫和他是一路货色啊!这话真难听!好在他修养极佳,没有把这扔到地上去。

  “嗯?”这敢再说一遍试试!

  “大侠,您真脯把那几个傻子骗着卖了,他们还当您是好师叔呢!”朱灰灰道,论起厚颜无耻,咱哥俩谁也别说谁!

  枫雪色淡淡地道:“墨角麒麟片和千年雪参王,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用得着骗他们么?”

  这泼皮心太邪了!亏他以前还费心在他身上找优点呢!

  墨角麒麟片和千年雪参王这种东西,枫雪城多了不敢说,几筐总是有的!这两种药在常人眼里自是无比珍贵,可是墨角麒麟片之于东方水域大当家方渐舞,千年雪参王之于西部黑道少主西野炎,有那么难吗?

  他便是想拿这个当饭吃,有了那两个家大业大的好友,只怕也不是难事吧?

  “大侠,那十二生肖使和五个傻大个应该是一路的,他们都是来杀你的!”这下终于可以确定了,自己是被大爷连累的,那些人跟自己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

  “嗯。”虽然不能肯定,但他们的目标都是自己,应该没错。

  “大侠,我觉得除了他们两批,一定还会有别的人来。”

  “嗯。”好烦恼!自己虽然不怕,但是如果总是处在被追杀之中,也很是麻烦。

  “大侠,那个傻大个说,是一个女人让他们来的!”

  “嗯。”五个浑人应该不会说谎,只是自己对女人一向谦谨守礼,无愧于心,实在想不透为何会被女人追杀……

  “大侠,您是不是偷人家的老婆了?”然后又抛弃了她,所以这个女人才会雇凶杀人,连累老子跟他一起受累!

  “嗯。”枫雪色一边飞驰,一边思考,一边顺口回答,猛然醒悟不对,“呸”了一声。

  “哈哈!”

  枫雪色很想在他屁股上踢几脚。最近自己可能对他太和善了,所以这才敢放肆起来……

  在朱灰灰胡说八道之中,枫雪色只觉胸口发闷,也不知道是伤势未愈,还是被这混蛋气的!

  山路虽然崎岖,但在枫雪色的轻功疾掠中,仍然一点点缩短,天亮的时候,终于来到破碑山脚。

  回望山巅,太阳已露出一线镶金的红爆新的早晨终于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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