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慌忙放下盖碗,被神医带得一个踉跄,跳起回头,冲又绊了他一下的地毯撅嘴,无意中见到众人全都一副鄙视的神情,才惊觉仪态尽失。水眸深凝,大袖翩翩一甩,挥开神医右手。
神医咬牙牵唇,危险回身,眯起的眼中寒意慑人。在正堂屋角,沧海毫不退缩沉着对峙。屋中人全都捧着茶碗看戏,若有时间,也许还会开个赌局,不过那一定是神医胜出的赔率比较大。
果然神医冷笑着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道:“别逼我出手。”沧海背身众人看不见他表情,只是见神医满意的笑了笑,摊开左掌等着他自己把手放上去。然而沧海还没有。还没有的意思就是事情正在进行当中。沧海踌躇着极缓慢的缩起手臂,犹豫着举起右手,要放又不放。
神医有些不耐烦了。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袋子,抖开成一尺半的长条形,上面插满了一指长的银针。众人眼睛一齐睁大,喝了口茶。
沧海忽然一震,猛然抢过神医手中的针囊摔在地上。拂袖——进了内堂。神医悠然的负手跟了进去。
众人头上立时现出一个巨大的水滴。
石宣担心道:“这样让他一个人对付那匹狼……”
小壳点头道:“英雄所见,我们跟去看看。”
众人蹑足潜踪,连轻功都用上了,在内堂门框外贴了两溜儿,屏息扒头往走廊中看去——果然有后续。
沧海站在长廊中间,不走了。神医绕到他前面,见他淡淡的却一副挑衅的表情,不禁玩味道:“干什么不走了?”
沧海没有说话,只是得意傲慢的扬起下巴。唇上的一字须光泽亮丽。
神医忍不住笑道:“你觉得我身上只会带一套银针吗?”
沧海愣了,得意和傲慢很快变为恐惧和狐疑。
神医道:“你不信?”说着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小包,举在胸前抖开,那么高的个子针带都拖到地上,上面当然密密麻麻别满了银针。
沧海吃惊的张着嘴巴。
神医笑道:“现在信了?”轻轻抖了抖针带,一甩头,道:“跟我走吧?”
沧海没动。神医一伸手,他赶紧躲开撤脚要跑。神医地方都没动,手一长就薅住他后衣领,说道:“想跑啊?可以。教你一招,‘金蝉脱壳’听过没有?你把外衣脱了,就可以跑了。”
沧海又气又怕又急,回过头去掰神医的手,那肯定是掰不开了。神医又道:“不过你脱了外边这件,我还可以再抓住里面那件,直到你都脱光了,我就抓着你的脖子把你抓进去。”看着沧海怒红的眼睛,悠然道:“你要不要试试?”
沧海咬牙道:“无耻!”
神医失望的叹了口气,道:“唉,五年了,你还是一点都没有长大,随便说一说就气成这样,不过,本来我对你就没什么期望,”眯起凤眸笑了笑,道:“所以说,这样才好玩嘛。”
沧海大叫道:“卑鄙!”
神医忽然愣了愣,悲伤道:“唉,你果然还是变了,以前你都是先说‘卑鄙’,后说‘无耻’的……”眼睛忽然一亮,期待道:“喔,要哭了要哭了,你哭啊。”
沧海红着眼睛道:“我才不会哭呢!”
“好啊,那你跟我进去,”神医一扯他领子。
沧海大叫道:“我不!就不!”
神医也不急,单手从针带里拔出一根银针,把针带丢到地上,思索道:“嗯……扎哪里好呢?这里?还是这里?”针尖在沧海眼前乱晃,作势就要刺下去,沧海吓得尖叫一声,闪电般钳住神医握针的手腕,用力一拧一卸,夺过银针反手甩出,同时将神医脚下针带踢飞。银针剟入廊柱,只露出一寸长的针尾轻晃。
神医笑了,拍掌道:“好一手干净利落的暗器手法!新学的?以前没见你用过啊,真的挺帅的是不是?”揪住他的衣领拉近一步,说道:“那你信不信我身上剩下的针,可以把你扎成一只刺猬啊?”想了想,又道:“你说,那时候还会不会帅了?还是有史以来最帅的一只刺猬?”
沧海快被逼疯了,怒道:“容成澈!你到底想怎么样?!”
神医开心极了,“哎?开始连名带姓叫我了?那就是你快气疯了。哼,敢跟我这用内功?行啊。跟我进来!”
沧海被拖着走,见柱子抱柱子,见门框扒门框,见栏杆抓栏杆,见窗户抠窗户,但神医揪着他还是一路畅行无阻。
就快进屋了,神医忽然停下来,回过头悄声道:“你想在他们面前出糗,我是没意见啦。”
沧海一愣,道:“你说什么?”
神医低声笑道:“他们在后边看了很久了,你都不知道吗?”摇头啧啧叹道:“看来你的确病得不轻啊。”
沧海猛然回头,门边两溜脑袋及时缩回去,没有被发现。但沧海还是懵了,因为他知道神医说的是真的。太丢人了……不行!怎么也得扳回一局!深吸口气,大喊道:“你才有病呢!”
神医笑了。
轻而易举把他推进去,回手关了房门。
众人赶紧上前,将耳朵贴在门缝处。
只听沧海“嗷——”的一声尖叫。
众人耳孔刺痛。
沧海大叫道:“你这么用力会很痛的知不知道!万一是真的长在脸上的那该怎么办?!”
神医也大声道:“根本不可能!”
沧海嚷道:“怎么不可能!我就不能长胡子吗!我好歹也是个男的!”
神医道:“我管你是好是歹!反正你就不可能长得出来!”
沧海道:“凭什么啊?!”
神医道:“就凭我是神医!我一眼就看得出真假!”
沧海喘息了一会儿,继续。“是神医有什么了不起啊?!还不是一样卑鄙无耻!人渣!”
房内安静了一会儿。
神医又道:“你就嚷吧,反正刚才我是给你留面子了,现在你自己看着办吧。”
给我留面子才怪呢!沧海心里又咯噔一下,忖道,不错,他们一定跟过来偷听了。
众人心道,就你这嗓门还用偷听啊,就算在走廊那头都听得一清二楚。
沧海眼珠转了转,深呼吸几次。微微一笑。抬手理了理凌乱的衣领,顺便将房中摆设望了两眼,轻叹道:“你还记得啊,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