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只听见一声轻响,王闵将腰间的针囊拍开,露出里面一排排的银针来。
童贯一见之下,那浓厚眉毛顿时就是忍不住猛地一挑,面色剧变的讶然道:“银针?”
就连见多识广的童贯都露出惊讶的神色,旁边一众将校就更是如此了,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此刻王闵却是仿佛对着前者话语置若罔闻,一张白皙的脸颊上,满是肃然,随即,就在众人那讶然的神色中,右手却是缓缓摸到针囊之上。
“刷刷”几声轻响,四根银针就被王闵拔了出来,夹在了右手四根手指的指缝中。
“针灸治马?”
别人或许看不出王闵的手法,可是,那周翔见到王闵这一连串行云流水般的飘逸动作,原本满不在乎,充满讥诮等待看王闵笑话的神色顿时便是僵了下来,更是顾不得众人在场的失态,当下就是满目不敢相信的,状若见鬼的大声疾呼道。
用针灸来治疗人,这倒是普遍。
然而针灸治马,就连童贯也是第一次见到。
所谓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
童贯等人都如此惊讶,更莫说这周翔了。
周翔依稀记得,当初教他治马的师傅告诉过他,真正的治马好手,都懂得针灸的。
周翔一直以为自己治马很有一手,然而当见到王闵拿出银针之后,就忍不住暗道:“莫非他是师傅所说过的那种高手?”
可是,前者这般想法尚未褪去的时候,王闵接下来的行为,却是令的前者大跌眼镜。
王闵右手连动,只听见“噗噗噗”数下轻响,四根银针就已经稳稳地插在了地上那匹战马的百会、玉堂等穴位上。
不过这还未完,四根银针插好之后,王闵右手再往针囊处摸去。
童贯等人只感觉到眼前一花,又是四根银针插在了那匹战马的穴位之上。
刘法、刘仲武这类沙场大将,平时也受过伤,郎中为他们治疗的时候也用过针灸。
然而他们却发现,王闵施展银针的手法,比之他们见过的所有郎中都要纯熟。
虽说医治人和马不同,然而仅从这里就可以看出,王闵的手段绝非周翔等人可比。
要知道下针的人,除了要对银针熟悉之外,更重要的是要有一股自信。
不论人马,这穴位都是极为脆弱的,一旦用力过猛,或者刺错了地方,就会血流不止。
而现在王闵下针速度连刘法这种武将也需要很认真才能看清,像童贯之流更是只感到眼前一花,银针就已经刺在战马之上。
短短片刻功夫,那匹战马已经刺上了数十根银针。虽然这马上有刺有数十根银针,但这匹战马身上根本没有流出一滴鲜血,由此可见王闵下针之准确。
“嘶……”
就在众人惊讶间,王闵却是仿佛术不惊人始不休似得,更是随手抽出一根银针,当下就是在众人那冷气直抽中,那枚银针,却是猛地往战马的眉心处刺去!
“这还了得!”
不说马,单单就是人,眉心也是大穴,重中之重,平常莫说针刺,就算是磕碰,人们都说胆战心惊。
可是,此刻见得王闵这如此匪夷所思的马术,众人只感觉天要塌了,要不是先前王闵的高超技艺使得众人折服,说不定,此刻众人早就将着王闵拉出去,乱刀砍死了,谋害马匹,罪不可诉。
可是,饶是如此,众人也是只觉得心房猛地收缩,像是被什么狠狠的对击了一下,至今,尚且有些回不过神来。
只不过,彼此对视间,那副浓烈惊骇,却是短暂间,怎么也是消退不去。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则更是彻底的跌覆了众人的观念,他们当中,很多人,即便此事之后过去好久之后,每每想起这件事,那颗已然苍老的面孔,仍旧还是不自禁的浮现出浓浓的讶色。
而原本昏厥在地,口吐白沫不醒的战马被王闵这一刺之下,立即跃了起来。
而这战马一跃起之后,就“哗啦”一下,从嘴中吐出一大堆难闻的液体。
周围将校见得,虽说有些突然,可是,这么多年战场上的随机立断也是让的他们这些随时都是可能征战的武将第一时间内,便是险险的避开了。
而刘法和刘仲武二人,也是也一左一右,急忙上前,更是顾不得什么上下级之分,一把拉开童贯。
只有那周翔,没有武艺在身,反应也慢,躲避不及之下被那战马的呕吐物溅到浑身都是。
而另外一边的王闵,下针之后立即就躲得远远的,显然下针之前已经猜到这马会呕吐。
而原地,只留下了一个躲闪不及,沾惹了一身污秽杂物的周翔。
而此刻已然是回过神来的众人,当其见的场中的情况时,吃惊之余更是感到一抹浓浓的好笑,只不过,碍之童贯在场,众人也是不好表现出来。
只是,那般刻意压抑的通红脸颊,以及那时不时不断抽动的宽阔肩膀,却是清晰的将这一切表现了出来。
周翔此时心中已经恨透了王闵,闻着身上那恶臭难当的气味,瞳仁一片血红,望着王闵的目光,更是仿若吃人。
很显然,在前者看来,王闵这般,纯属刻意!
对于王闵的恶作剧,刘法只能无奈地一耸肩。
“咳……咳!”
童贯低咳几声,虽然自己也是竭力想笑,可是,作为一个统领,却是如何也是不能表现出来,再者说,那周翔,虽然说小肚鸡肠,可是,马术还是不错的,这点,是童贯所依据的。
“此马治好了?”
王闵拱手答道:“回童大人,此马只是将毒物都吐了出来,体内还有余毒未清。
不过只需再用些药,之后再调理几天,就可以痊愈。”
童贯了然地点了点头,他对王闵的治疗手法已经清楚了。
王闵虽然不清楚马中的是何毒,然而却用针灸的方法让马将体内毒物都吐出来。
可是,自家那个马医呢,却是连着这般简单之法也是想不出来,当真是枉费了自己这礼贤下士的厚遇。
想到这里,童贯目光扫向了周翔,喝问道:“既然战马只需要将毒物吐出就无事,你缘何不以此法治疗马匹?”
童贯面现厉色,声音虽然不大,然而却是吓得周翔“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要知道童贯此人,可是一笑脸虎,表面上对你客客气气,暗地里却是下死手。
这周翔跟童贯已经有一段时间,知道童贯一向的手段,此时见得童贯发怒,自然立即跪地求饶了。
只见这周翔边磕头,边哭着说道:“大人明鉴啊,非是小人不想用此法,实在是无能为力啊。若是喂泻药给战马吃,不知道会不会加重战马体内的毒性,小人实在是不敢冒险啊。”
说完便是磕头虫般,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往下不住磕头。
见得这周翔的模样,王闵不屑地撇了撇嘴。
而童贯听得周翔的话后,忍不住骂了一声:“废物!”
而后转过头问王闵道:“军中有近三千匹战马中毒,若是你来治疗,需要多长时间?”
王闵想了想,说道:“草民此治疗之法甚是繁复,一般人短时间亦学不会。如此只能由草民独自来治疗,三千匹战马数量不少,草民倾尽全力,恐怕亦需要一个月时间。”
童贯听得,却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他这次西征,决不可能因为此事停留在华州一个月时间这么久。
就在童贯愁眉不展的时候,一名脸皮白净,唇若涂脂的中年男子却是走出来,说道:“童大人何须忧心,童大人只管率领大军先行,只需要留下一军与此人在华州治疗马匹即可。骑兵速度本来就快,只是滞留一个月时间,相信要追上大军并不会太难。”
听得此人所言,童贯点了点头说道:“汝所言甚是有理。既然此计由汝所出,咱家就留下一千兵卒在此,由汝监督。治好马匹之后,立即出发,务必再开战前追上咱家主力。”
说完之后却是一回头,对王闵说道:“汝暂代军中马监一职,一月之内务必要将所有战马治疗好,之后随军听用。”
王闵做这么多,求的就是童贯那句“随军听用”,于是点头大声应道:“诺!”
之后童贯也没有再看王闵,而是转头说道:“子文(刘仲武字),立即去整军,一个时辰之后大军拔营起行。”
说完便带着一众将校离开。
刘法走过王闵身边的时候,却是拍了拍王闵的肩膀,小声说道:“小兄弟,好好干!”
说完还向着方才对童贯进言的那个中年人怒了怒嘴,说道:“此人乃是圣上身边的人,你且要与他好好相处。”
说完便快步追上童贯离开了。
王闵自然听出刘法指点的意思,于是走上前向那中年人拱手一礼道:“这位大人有礼了,小人王闵,草字子规。”
那中年人听得之后,倒是和气的很,回头笑道:“不必多礼,我能否立功,还要看你呢。”
顿了一顿,那中年人接着说道:“我叫高俅,若是不嫌弃就唤我一声高二哥吧。”
那中年人说完便是先自微笑着离开了,而此地,则是仅仅余下了一小措人。
“嘎,高俅!”
而此刻的王闵,听得眼前这个随和的中年人自报姓名,更是当场就是呆愣在了原地,双目怔怔,不知所云,内心,则更是忍不住升起滔天巨浪,翻起了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