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魔肆虐,苍茫大地之上,僵尸游荡,尸骨遍野,野兽和人类并杂在一起的哀号声,伴随着隐约的枪炮声从四野远远传来。
耳畔的重金属音乐,只能算是掩耳盗铃的幌子,让幸存的人们努力沉浸在一个渴望永不醒来的梦里。
易风,孤独的坐在“乱世佳人”嘈杂的大厅一角,眯缝着眼,似睡非睡,仿佛在沉思,又像在等待。
“啪”一声玻璃的爆裂声,很突兀的响起。
老僧入定般的易风,二指一伸,凭空夹住了什么东西。轻轻一丢,一块啤酒瓶的碎玻璃渣子从易风手指间滑落下来,轻轻放在玻璃钢的桌面上。
随之,易风的双眼睁开了,目光不经意的扫向玻璃飞来的方向,忽然愣住了。
不远处的酒吧台上,竟围坐了十几个牛仔打扮的外国人,其中个头最高的家伙,手里拎着一个被敲碎的啤酒瓶,叽里呱啦的说着鸟语,而其余的个个神态倨傲,目中无人状。
“乱世佳人”原本是美利亚的地盘,冒出几个杂毛鬼子也在情理之中。易风的注意力没在几个鬼子身上,而是被他们殴打,兀自用美利亚语咒骂不已的几个华裔男子身上。
“你们的帮主,也不过是我们团长的玩物、**,别以为到了东华国就敢跟老子们横!什么东西!”
手里握着半拉啤酒碰的棕毛鬼子,昂着头。
“说不定,我们团长此刻又在爽歪歪呢!”
围观的其他牛仔们,个个一脸的淫荡。
“放屁,老子跟你们拼了!”
被啤酒瓶拍在脑门上的华裔男子,晃晃脑袋,抹了一把流下来的鲜血,直愣愣的往前冲。
四五个同伴也咬牙切齿,眼瞅着寡不敌众,赤手空拳,仍然一副要拼命的模样。
“谁敢!”
哗啦啦,十几个美利亚人,一起从腰里掏出了枪,黑洞洞的枪口一起顶在几个华裔男子的脑门上。
“闪开点,小心误伤。”
围观的东华国流浪者们,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大家也不管是否听的懂美利亚语的,一看枪都掏出来了,纷纷避让开来。
但整个大厅里,歌照样唱,舞照样跳,只不过更加拥挤了些。
“牛奔,你们都给我回来。”
一个中等身材的光头老者,一声断喝,红着脸要拼命的几个华裔男子似乎一愣神。而十几个美利亚男子,却纷纷露出失望的表情,有几个更是把枪插回了枪套里。
“你们都死在这儿,将来谁去救小姐?都回船上去!”
光头老者一伸手,扯住了头顶冒血的汉子胳膊,几乎冒出火星来的眼神,狠狠的扫视了十几个美利亚男子一眼,恨恨的摆了摆手。
“四叔…….唉!”几个东华汉子,心有不甘的跺跺脚。
光头老者伸手从外套底下撕下一块白衬衣来,扔给正流血的牛奔。老头亲自压阵,坠在几个年轻人身后,咬着牙向酒吧大门挤去。
身后,留下一片美利亚牛仔肆无忌惮的嘲笑声。
冲出了夜总会的大门,门口打着转儿的凉风,将刚才的热血沸腾打的一阵冰寒。
四个年轻的汉子,搀扶着受了伤的牛奔,行走在黑蒙蒙的海边沙滩上,在乌云间行走的月亮,偶尔将惨白的光洒在磷光泛滥的海面上。秃头的老者,锃亮的脑门,坠在五个人的身后,分外显眼。光脑袋,一边走路,一边直摇头。
忽然,一个黑影如鬼魅般从光头老者身后冒出来,一伸手,正在行走的老头悄无声息的被人拖到了一块岩石的背后。
“秃老四。”
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脖子上匕首的冰寒,让老江湖的四叔一阵心寒,来人手段非同一般。
“是。”
老头轻轻的回答,跑了多年的码头,他自然知道,这时候如果大喊大叫,下一刻就会丧命。
“林竺觉在哪儿?”
易风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死了。”
秃老四条件反射般的答了一句,随后脸上的表情却一脸惊异。
“好汉是什么人,怎么认识二先生?”
“现在青帮的龙头是谁?”说这番话的易风感觉心揪了起来,酒吧的谈话,他句句听在耳中,灾难降临以来,林莎、白彦青和皮特三个便杳无音信,即便是当初在军队的时候,易风四个也没能探到三人的下落。
“是我们大小姐,林莎。”
秃老四隐隐觉得,身后人的声音有些耳熟,竟似在那里听过,但却又想不起东华国有这么个熟人。
“嗯!”易风感觉心中一沉,知道美利亚的事儿已经是凶多吉少,架在老头脖子上的匕首也撤了回来。
“四叔、四叔,你在哪儿?”
忽然,沙滩上传来几个汉子的呼喊声,竟是走在前面的五个汉子,回头找不着老头,着急的沿路寻找回来了。
“我没事儿,你们呆着别动,我有事儿要办。”
秃老四是何许人,感觉脖子里的刀锋一撤,立马意识到身后的人绝不是要自己命的死敌。
“请问,你认识一个姓白的小伙子吗?”
老头出于谨慎,不敢转身,只能听到问话从身后传来。可一听这话,老头的身子似乎抖了抖,声音也有些发颤。
“你也认识那只白眼狼,这个活该下油锅的,要不是他,我们小姐也落不到那帮畜生手里。”
“四叔?”
“他是什么人?”
显然,放不下心的五个汉子,听出了老头,竟已经悄悄的摸到了岩石的周围,把易风和老头围在了中间,冲着易风两个一阵乱吼。
早已察觉的易风,神态坦然,负手而立,青帮的这伙人从酒吧往外挤的时候,易风已经全文字O}}。混在人群里悄悄搜了他们的身,除了几把匕首,并没有枪械。
“我叫易风,是血兰佣兵团的团长。”
“血兰佣兵团,什么级别的?”
“没听说过!”
围拢来的几个汉子,个个摇头。
“都住嘴。”
秃头老者喝止了属下的胡说八道,皱着眉头一阵思索,这个名号,他似乎在那里听过,也一时记不起来了。
“血兰、、、血兰、、、、你莫非是大小姐的人。”老头费了好大劲儿,总算记起来了。
“扯淡,她是我的人。”
易风几乎是脱口而出,话落实了,才发现似乎有些歧义。
周围青帮的老少爷们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表情丰富。
“大叔,你可记得,当初有个叫麦克的家伙,刺杀林莎不成,被一脚隔着门踹出窗户,摔死在楼下的事儿吧,当时讨论这事儿的时候,您在场,我也在场,我叫易风。”
“麦克、、、易风?”秃头老者睁大了双眼。
“你难道是、、、、、不对啊、、、、、相貌不对?”
就着忽隐忽现的月光,老头努力把记忆里那个叫做易风的少年与眼前的人相比照,除了身材外,脸型全然对不上号。
“我戴了面具,闲话少说,林莎究竟出了什么事儿?”易风手一抬,青帮的人跟着他走到了一个浊浪排空的乱石滩。
“我们大小姐可遭了罪了!”
他乡遇故知的秃头老汉,一时忍耐不住,竟是老泪纵横。
半个小时后,乱世佳人的大厅角落里,一身邮差制服的易风,再次出现在那里,但先前似睡非睡的神态全然不见了,锋利如刀的目光,死死盯着酒吧台上调戏舞女的美利亚牛仔。
“大兄弟,你刚才去哪儿了?”
就这功夫,一身白色短裙套装的女领班,从大厅边沿走了过来,一脸的亲切。
“出去透了透气,大姐,你找我?”
易风瞄了一眼美利亚人短时间内没什么动静,对女子倒也和颜悦色。
“有个漂亮姑娘向我打听你,说是你妹妹,我拿不准,刚才正到处找你。大兄弟,你有妹妹吗?”
“嗯!”易风顿时一愣。
莫非是卡琳娜,或者是门口伺候的小女孩?那也不对啊,她们可是这乱世佳人的主人。
除了她们,还有谁自称自己的妹妹呢?
“她是一个人来的?”
“不是,还跟了两个男的,三个人都披着带帽的风衣,两个男的遮住了嘴脸。”
“披风?”
易风心思一转,有了提防,莫非是新品种的人形变异体找上门来了?
“人还在吗?”
易风打量一眼四周,人声鼎沸,各色荷枪实弹的旅人、暴徒、佣兵充塞其中,万一遇到什么变态,这里不失为一个找替死鬼、挡箭牌的绝佳之地。
“在,我请他们过来?”刚刚母女团聚的少*妇,十分的殷勤。
“好。”
易风仔细观察了一下逃亡的路线,准备好了手枪,匕首,做好了万一的准备。
几分钟后,就见白衣少*妇在人群里,向着易风的方向一番指点,三个身着灰色披风的身影,从人群里径自挤了过来。
易风紧盯着来人的双眼,越瞪越大,越蹬越圆。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即便是没看清出披风下面的面容,易风一打眼,还是辨认出了熟悉而亲切的身影。
“终于找到你了!”
尽管易风带着面具,但他的声音还是证实了他的身份。
罩着披风的三个人三两步向前,与站起身的易风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仿佛从天而降般出现在易风面前的,正是常飞、赵盾和叶天语。
白衣少*妇,眼见得四人这般的情形,本想凑近几步说上两句,却被身后一只大手一把拉住。
“松开你的狗爪子。”
少*妇一巴掌拍在身后的大手上,嗔怒的回过头。
“小姐有指令传下来,快去会议室。”
一个胖大汉子,尴尬的陪着笑,汇报道。白衣少*妇看了易风众人一眼,很快消失在了人群里。
本就嘈杂无比的大舞厅里,男男女女肆意的嬉笑怒骂声,震耳欲聋。却为易风四人做了最好的掩护。
“出什么事儿了?”
易风,绝不是被惊喜冲昏头的人,三个人毕竟是在编的特种兵战士,不会闲着没事儿出来遛弯儿。
“我把姓蔡的一斧子给劈成两片了。”粗声粗气的赵盾,语气恨意犹存。
“是我先给了他一刀。”说话的常飞一脸的平静。
“扯淡,这种事儿还用你们俩抢功吗?为了什么事儿?”
“因为我。”
一直沉默不语的叶天语总算开了口,却已经是泪水打转,语带哽咽。
“赵盾!”易风心里又是一阵抽搐,林莎的事情还盘在心里没着落,天语竟也遇到了麻烦。
“当初分别后,三个人就被分派到了不同的单位,尤其是天语,更是被调去成了蔡平的护卫。我跟常飞不放心,就约定了每天三次的定时联络。”
每当这时候,人前木讷的赵盾反而成了最佳的陈述者。
“昨晚,我和常飞突然联系不上天语,不放心,当即就摸进了姓蔡的指挥部。等打晕警卫,冲进去一看,天语已经被姓蔡的用某种特殊设备弄昏了,那个混账正哼哼唧唧的忙着脱裤子。”
“我随手一刀,可惜是从背后。”常飞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凄厉。
“我又劈了一斧子,然后抱着天语就逃出来了。”赵盾的眼睛看了天语一眼,回想起之前天语的凶险,露出一丝庆幸的神态。
“死的好,死了干净。”
易风闻言,一阵后怕,一想到蔡平丑恶的嘴脸贴在天语的身上,也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姓蔡的也算是高官,你们又怎么一路闯过来的?”
易风不是长他人威风,毕竟蔡平的官职摆在那儿,不可能一个将官被人宰了,偌大的军队,一点反应都没有。
“是李树一爷爷悄悄通知,之后我暗中用军用卫星搜索到你的。”常飞回答道。
“这些老头,越来越稀奇古怪了。”
易风暗叹一声,肯定是自己的外公做了什么,通报了自己当邮差,开邮局的消息。
“我们乘一辆军车逃出来大约45分钟左右,后面追兵就出现了。之后却遇到件怪事儿,我们刚冲出一座山口,后面大队追兵竟被人莫名其妙的伏击了,连山口都被炸塌了,一个追兵都没冲过来!”
早就被这事儿憋坏了的赵盾,终于找打了倾泻的时机。
“伏击?难道是叛军?”
易风立时蹦出一个念头,能明目张胆的能伏击正规军的,也只有叛军了。
“不是,那个山口在宝藏高原腹地,叛军不可能渗透过去。”常飞摇摇头。
殊不知自己三人纯属命大,愣是被伏击的势力,当成了政府军的探路尖兵,给故意放过去的。
“这事儿先放放。再说你们仨,用了24小时,从高原能窜到这儿?”易风越听越是蹊跷。
“嘿嘿,真是命不该绝啊!就在军车要趴窝的时候,你猜怎么着?“
赵盾一脸的神秘莫测,故意卖个关子。
“德性,快说。”易风桌下的脚一抬,踹在赵盾裤裆里。
“一架执行紧急作战任务的直升机,故障了,飞行员正满头大汉的降落在一个土坡上修呢?”
“行了,我明白了,老实交代,抢来的直升机藏在哪儿了?”
突然意识到自己将要凭空多了一架武装直升机的易风,一双财迷的眼睛,再次迸射出了让天语三个久违的绿光。
“一处荒废的仓库里。”
一直抿着嘴,一会儿看看易风,一会儿看看常飞和赵盾的叶天语,轻声答道。
“你不想知道,直升机原本执行什么作战任务吗?”
常飞很奇怪,对战争异常敏感的易风竟似一点都不好奇,这还是当初的易风吗?
“无非就是跟叛军搞个突袭啥的,北边的枪炮声都闹了一整天了,只怕洞里的耗子都早知道了。就为这,我好好的买卖,愣是没人来验货。今后生意还怎么做?晦气!”
易风冒出一阵牢骚出来,也难怪,狄云好不容易装好了货车,运到交接点。可等了半天,也不见叛军派人验货收货,只好又运回码头候着。
为此,易风还不得不把狄云和雷任全留在码头守着,唯恐有眼热的半夜三更闹出点盗抢的事儿来。
“生意,什么生意?”赵盾小眼睛瞪的溜圆。
“这事儿以后再说,眼下,还有一件棘手的事儿,得让你们知道。”易风眼角瞄着吧台上的美利亚人,脑袋与常飞三个凑在了一起。
而此刻,就在乱世佳人的高楼外墙壁上,一个黑影正像一只体型庞大的壁虎一样,抓着钢筋水泥的外壁,嗖嗖向楼顶窜上去。
没亲眼得见的易风,自然不会料到,尾随他来的黑豹,竟然还有如此飞檐走壁的本领。
而黑豹将四爪插进墙体,贴在乱世佳人四楼的后墙外,金黄的眼眸一个劲儿的乱转。
四楼的一间会议室里,正站着几个男女,围拢着一个没发育完全的小姑娘,正是卡琳娜的侍女。
“小姐的指令,大家都清楚了吗?”小女孩的语气中,竟带了一丝的威严。
“是,凌晨两点,奉命撤离。”周围明显高出半头的男女们,一点脾气都没有。
“请问,油库的存油怎么办?”
先前与狄云纠缠过的胡姓瘦子,搓了搓干瘪的巴掌,含糊的问了一句。
“装完船剩下的,全部由柳姐处置。”
小女孩寒着脸,看看大家,最后指了指白衣的少*妇,易风的老熟人。
几个属下,个个看向少*妇的神情复杂。
“这也是小姐的指示。”
小姑娘追加了一句,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规规矩矩的盯着自己的脚尖。
一个小时后,白衣少*妇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大厅里,但她的身后,却多了几双嫉妒的眼睛。
“来,大兄弟,大姐敬你们一杯,一来感谢你帮我找到女儿,二来祝贺你们兄妹团聚。”
眼瞅着白衣少*妇,一脸真诚的站在身旁,盛情难却的易风,连同叶天语三个也都举起了杯。
杯中酒一饮而尽之后,白衣少*妇一阵客套寒暄,便转身离去了。
“看,桌上有字。”
白衣少*妇转身走开没多远,细心的叶天语忽然轻声提醒易风三个。
果然,就在少*妇站立的位置,玻璃钢的桌面上,葡萄酒的酒水被灯光一反射,露出淡淡的几个字迹。而由于灯光的关系,也只有叶天语所在的角度,能看到这几个字。
“三点,油库”
常飞、赵盾和叶天语,一起将目光盯在易风带着面具的脸上。
“莫非、、、、佳人有约!”
那一刻的易风讪笑一下,贼贼的想。
孰不知,中立区的“乱世佳人”雕花玻璃之外的世界,却已经是风生水起,天翻地覆。
但,不论史学家,将那96小时的大陆历史,描绘的如何惨烈,如何悲壮,如何波涛汹涌,如何凶险诡异。
后世子孙们,记忆最深刻的,还是AC228年10月19日的那个夜晚。
那一夜,经过了三个月的离别,血兰四巨头终于再次聚首。
那一夜,经历了八个月的沉沦,人类历史开始了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也是那一夜,血兰雄兵,终于掀开了纵横万里的辉煌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