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聚只觉得嘴里发苦,胃里也是火烧火燎,好像被人烈酒下肚,反正浑身好像没一个地方是对劲的,他却也不是没见过死人的主儿,只是眼前的一幕也太过刺激了些,两个鲜活的大活人就这么血肉模糊好像烂肉般堆在一起,便是他一向自诩胆气过人,此时也不禁心中一寒,再看向那个少年逡巡四顾的身影,身上的寒毛根好像都炸了起来,想到这些人之后便是得自己上去跟这位凶神争那头名武状元,若是自己也挨上这么一下子……水出来。
这下与之前又不相同,台下的举子大多呆呆看着场中那一片刺眼的血色,喉咙蠕动,丝毫没有自己一方赢了的兴奋之情,杜山虎咕嘟一声咽下了一口唾沫,响动不小,却是把身旁的两人吓了一跳。
李全寿这时也老实了,嘴里喃喃道:“乖乖,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什么。
赵石也已经觉出自己这威立的有些过头儿,估计以后一个残暴的名头是少不了的了,不过此时却也不容他多想,看旁边剩下三人畏畏缩缩的样子,便已经知道这次比武也就到此为止了,转身大步就来到了台上,跪倒在地,“臣赵石幸不辱命……
说到这里,却见地上那女真大汉好像又动了几动,不假思索。顺手便是一拳打在对方头上,看得旁边众人都是呲牙咧嘴,感同身受般的浑身不自在,这大汉也是倒霉,自出场以来,便大多是昏迷中度过,这人智商本来就不高,这么折腾下来。也不知会不会变成白痴。
正德皇帝眨巴了一下眼睛。勉强露出些笑容出来。“你也辛苦了,朕看这武状元也不用比了,再来这么一出儿,朕可受不了,你们看呢?”
台上众人也都觉得今天在禁不住这般心惊胆战地折腾,纷纷附和,完颜进明和那位六王子的脸色到是都出奇的相若。都透着青灰颜色,他们两个身后之人也都战战兢兢,心中都道,这大秦确实是虎狼之地,谁说我们女真人野蛮来着,眼前这个秦人才真叫一个野蛮,估计在大金军中再也找不出一个这样的人来的……
却还是折大将军神经坚韧些,这时低声道:“恭喜皇上又得一勇冠三军的猛将。”
正德皇帝摆了摆手。苦笑着低声说道:“你不知道。这个赵石朕本想着好好栽培一番当作文官来用的,这么一来,嘿。若不上战阵,到好像朕不懂用人了。”
说罢两人对视,都是哈哈大笑,这个寿辰还没到晚上,便已经起伏跌,到是寿筵的时候,希望别再闹出什么事情吧,这时两人地心思却是出奇地相同。
“金使怎么说?”正德皇帝到还是没有望了这几个面如土色地金国来使,顺口问了一句。
“臣等无话可说,不过念在我金国使臣前来大秦乃是存了修好之意,还望皇帝陛下网开一面,臣等愿拿百匹骏马相换……”
他嘴里虽然说着无话可说,其实话却是说了一堆,大秦众臣听了,脸上都现出鄙夷之色,百匹骏马虽然已经是一笔庞大的财富,但汉人最重信义,之前你不说这番话,见打不过了再才这样说法,心中都是暗道,蛮夷之辈,果然无信无义,不可轻信的。
此时正德皇帝心中也有了不耐,这金人与传闻中不大相仿,以前虽是都说金人残暴,动辄杀戮,但也有人说金人喝得烈酒,骑得快马,性情大多豪爽,如今看来,这话却是错了的,这些金人使者豪爽到是未见,但啰啰嗦嗦,欺软怕硬实在惹人厌烦,若大金上下都是这等人在,之前大秦稳守潼关却是有些过于谨慎了。
那六王子却不知正德因为他这些话语,对大金已经生了轻视之心,还待再说些什么,好将地上这个御前带刀侍卫讨回来,却见正德皱起了眉头,冷哼了一声,“金使无须多言,我们秦人重诺,常有一言九鼎之说,朕看明日使节尽可回转,什么时候金人中出了英雄豪杰,再来大秦将这人讨回去便是了。”
他这话一出口,立马羞的金国使节满脸通红,这话里的意思明白的很,来地金使中却是没有一个英雄豪杰的,如此一说,也没了再转轮的余地,这位六王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狠狠瞪了那个完颜进明一眼,铁青着一张脸默默退了下去,不过眼中寒光闪烁,显见是不甘心到了极处,他们此次出使,也有观察大秦朝野上下人等的意思,以他们所知,汉人勾心斗角也是常事,但到了此时却是一无所获,怎么
得了,再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哒懒,一抹狠毒的神色闪而过。
武举到了这个时候算是勉强结束了,李玄瑾上前宣布状元归属,下面的人也自无异议,便是张峰聚心中虽有几分不甘,但眼见赵石威势,心里其实也着实送了口气。
接下来又宣布了武进士的名字,这千余人本就是各地千挑万选出来地,除武状元,榜眼,探花之外,却只取二十七名武进士,加在一起才三十人,照比例上看这比后世地考大学可好难得多了。
中了的自然是欢呼雀跃,有的更是喜极而泣,但和文试不同之处也是有地,这些人可不用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得中便是衣锦还乡,他们这里大多数的武举子都是在军中或者地方上任职的,有武衔在身,中的自然欢喜,不中的也难免沮丧,但却没有说是心灰若死,呼天抢地的。
武举结束。皇帝由百官随护,摆驾回宫,皇帝走后,举子们则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中了进士地自然要准备在晚上皇上的寿筵中聆听圣训,其余人等却是呼朋唤友相约去吃酒耍子,或是去见识一下京师的繁华所在,并不见多少悲伤气氛。
不过这些人之后谈论最多的还是这次武举中的武状元——巩义赵石了。这里自然是说什么的都有。本来胜外族来使。扬威名于异族是件天大的好事,名声自然也不会差了,但现在嘛,却是说什么的都有了。
有地赞叹其勇力绝伦,武状元实至名归地,也有津津乐道于金国来使那好看地脸色的,不过也有人说这人手段残忍暴虐。实在有失朝廷体面的,反正议论纷纷,可以想见,这次武举他们是没有白来,光这个话题带回去,就能说个一年半载的,尤其是最后一下,那凄惨的景象估计也能这些人中很多人作上几天噩梦了。加在谈资当中。却也不错……
经这些人口口相传,再加上那些随驾护卫的军士也是亲眼所见,赵石这一战之后。才算真个名动京师。
不过现在赵石这里却没这个自觉,手里攥着一叠文书一张张的翻来,旁边地王虎和杜山虎两个瞪圆了眼睛,就差将嘴咧到后脑勺去了,至于李全寿一副这两个人见识少的鄙夷模样,不过眼睛却是滴溜溜乱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石看了一遍,这里有一处皇庄的地契文书,上面还盖着鲜红的印玺,明细之类的文牍估计有五六页之多,接着下面是一张请柬,是金国使臣送过来的,说是赌输了的财物要跟他交接一下,至于目的不言自明,还是想着四下里把地上这女真大汉讨回去地,不算金国使臣那些东西,只这皇庄一项,便已使赵石成了坐拥两千多亩土地,租户数十地大地主了,里面有两处树林,一处湖泊,还有皇上休憩时所用屋舍院落,离长安也不算远,只在南城十余里处,这个时代商业还只是处于萌芽阶段,再加上各国林立,钱币式样不一,道路阻隔,商人的身份又低,所以此时富户大多都是拥有田产的地主官绅,便是那些家资巨万地商人最后也会选择致屋买地,加入到这些地主中来的,所以只这些东西若是放在常人面前,足以让人眼热的发蓝了。
赵石对这些东西却没有什么概念,只是大略翻看了一下,却也没觉得这时一笔多么可观的财富,到是女真人那边的二十匹骏马让他有些心动,这里的马匹和后世的马匹皆然不同,后世因为历代骑兵作战都将战马阉割了才行,所以到了现代,中国的马匹中只剩下了矮小的蒙古马还堪称道,剩下的就已经没什么出名的名马了。
但这个时代不同,从西域传过来再和中原的马匹杂交之后的马儿都是高大异常,神骏之骑并不少见,之前他手里只有些川马藏马,身形都矮小的很,骑着便没多大的兴致,也不知女真人带来的马匹是否要好上一些。
纵马驰骋,意兴飞扬,这本就是每个男人心中的梦想,便是后世很多小说中也屡有骑得最烈的马,喝最醇的酒,睡最美的女人,杀最难杀的人之语,可见这本就是热血男儿心底中的愿望,赵石热血到是未必,但心意却也差不多。
“旅帅.:媚,“您看是不是在庄子里给咱弄处房舍,我那婆娘和小畜牲已经捎了信儿来,估计年前就要过来的,不过我手头有些紧巴,您看总不能让他们住客栈吧?嘿嘿……
赵石也是一笑,直接说道:“咱们来了一百人吧?有家眷的都让他们把家人接来,这么大的地方还怕安排不下人?以后这就是
二个家了,嗯……捎个信儿回去,把我的家人也一起接过来……
“好,好……+然是高兴的,武进士里就有他一个,如今还能让家人住上皇庄,乖乖,以前这样的好事可是想也没想到过的,看来当年自己地决定实在是英明之极。心中得意之下,硕大的脑袋也是晃个没完。
王虎在旁边颇为羡慕,他虽然也有些家世,但比起赵石现在的身家,就颇有些不如了,嘴巴蠕动了两下,但终是没有说出话来,杜山虎乃是一直跟随在赵石身边的旧人。相比之下。这远近亲疏自然是大有不同的。有些话也就不能像杜山虎般那样开得口来。
赵石瞥了他一眼,“有话就说,哪那么吞吞吐吐的。”
“都头,我有个表弟,年纪也已经不小了,只是他家里有些拮据……不上什么忙,都二十出头的人了,现在还没有成家呢,前些时我还琢磨着以后入了羽林军,再给他张罗张罗,但现在您看……”
“叫他一起过来就是了,不过要是闹出什么事来,你可得兜着……|
“成成.“旁的不说,我表弟这人老实着呢,这下只要准备些聘礼就能给他成个家了……|里去,绝不皱个眉头。”
李全寿在旁边撇了撇嘴巴,插进了话儿来,“瞧你们两个那点出息,走赶紧回府,我都跟你说了,只要你得了武状元,我那里还有一份厚礼呢,比起皇爷爷的赏赐来也不差在哪里了。
快走,快走,这里味道实在难闻……
这最后一句才是他想说的,脸上虽然一副不在乎的模样,但神色之间难免带出些仓皇,场中那团血肉样的东西对于他来说还是太过刺激了些,强忍着没有吐出来就已经算比较不错了,如今却是不愿在这里再多呆上哪怕一刻地。
几个人安步当车,慢慢走出这个被临时封闭的场合,早有那机灵的兵部吏员给牵来了马匹,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赵石也算是慢慢熟悉了,也不再像以前般的不自在,好像心里还有些自得的感觉,但晚上还有一场生死较量,这心情也满复杂的,不过这一切却也是他自己心甘情愿,功名利禄他看得并不重,但人所仰望的尊荣却已经使他心动,过了今晚这一关,以后便是海阔天空,心里暗自念叨了一句,周围虽是草木凋落,一片晚秋景象,但赵石这心里却是一片地火热。
来到外围,一人却是已经在这里等了多时,正是那位城门令杨胜,这时此人满脸是笑,还离着老远,便已经躬身抱拳,“恭喜赵都头得了武状元。”
杜山虎和王虎心里都道了一句,这人到是会钻营,看样子是专程等在这里地。
这人也是乖巧,见赵石下马,也并不多说,向远处挥了挥手,立即有一人拿着一件绸布包裹的东西走了过来。
来到近前,杨胜顺手拿过东西,笑着道:“赵大人,我们虽然相识不久,但杨某却最是佩服英雄豪杰,大人猎场扬威,败异族勇士,我虽是没有亲见,但却已钦佩至深,这里备了些薄礼,望赵大人笑纳。”
说到这里却是摆了摆手,“大人不忙推辞,金珠银钱那类的阿堵物想来像大人这般地人物也看不上眼,俗话说的好,宝剑赠烈士,这把宝刀乃我无意中所得,放在我这里也有些年了,但总有蒙尘之感,今日送予大人,一来恭贺大人得中,二来是想交大人这个朋友,还望大人不要推辞。”
一边说着一边掀开绸布,露出里面黑黝黝的刀鞘,刀鞘古朴,上面并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只是上面的花纹甚是繁复,看上去稍具美感。
杨胜微微一按绷簧,将刀便抽出一半来,刀身狭长,带着明显的弯曲,并不是常见的横刀式样,虽只抽出一半,但一股寒气已经迫人眉睫,刀身闪动着幽兰的光芒,里面却是隐见血色。
一把杀人无数的凶器,赵石心里已经默默念叨了一句,靠近刀柄处还刻了两个小篆,以赵石现在的水平,并不认得是个什么字迹。
但杨胜已经沉声念了出来,“碎玉……